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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1)

  时间飞快地从人们的衣襟下随风溜走,欢愉的日子总是让人们感叹时光易逝,岁月不再。不知不觉中,又一个春天来了。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秋月迎着还夹带寒气的春风,走在路州市西部大学的林荫道上,贪婪地享受着那透过树叶洒在身上的点点阳光。她觉得她的萧剑韵就是那穿过树冠的阳光,只几束几点就驱走了她心里的寒意。她在西部大学成人学院学习已经一年了。这一年中,萧剑韵还是忙着开会、接待、外出。但只要有时间,他就会回到小窝里来陪自己,带她去参观旅游。秋月已经很知足了。她再也不要什么了。她只盼着能早些完成学业拿到文凭参加工作。有了工作,她就再也不要萧剑韵负担她了。她要自食其力。她要就这样守着萧剑韵,直到地老天荒。

  昨天哥哥来了电话,说妈妈好想好想她,如果工作能够走得开,还是回家看看吧。秋月这才想起,在和萧剑韵相爱相守的这些日子,自己几乎从来没有主动给家里打过电话。她像一只幸福的小鸟一样忘了回巢了。这样想着,眼前就闪现出老母亲苍老的模样,还有老家那残破的秋月走在大学的林荫道上,享受着洒在身上的点点阳光。山村小院,心里涌出深深的内疚。快到五一放假了,回去看看吧。

  秋月拎着大包小包下了火车,又坐了两个小时汽车,就沿着山梁上的简易道路往家走。五六年了,看到这片熟悉的山水,秋月直觉得像做了一场梦一样。家乡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但自己却已人事全非了。想到当年走出这山沟时自己内心那美好而虚幻的理想,想着这些年走南闯北坎坷曲折的人生历程,秋月不禁潸然泪下。

  快到了!过了这个山峁,下了坡,再转一个弯儿,就能看见绿树掩映的村庄了。秋月觉得有些儿累,就放下大包小包,坐在山梁上的道路边休息。

  轰轰轰的声音由远渐近,由清晰而刺耳,到了跟前耳朵就什么也听不见了。秋月知道,那是机动三轮车的声音。三轮车已经驶过去了却停了下来,车上跳下来一个精瘦的青年男子。

  “你是秋月吗?”

  那男子走到近前,大声地问。秋月赶紧站了起来,看着那张陌生又似乎熟悉的脸,极力地在记忆中搜寻着。他的那身装束和脸庞,是山里人最普通不过的样子了,又被三轮车扬起的灰尘弄得眉毛胡子和脸面一片灰黄。他站在那里很生硬的样子,只有动着的嘴巴和眼睛表示他还是一个活物。秋月实在想不起来他是谁,就有点不好意思。秋月不好意思时的样子也很动人很可爱。

  “我是二闷。二闷啊,坐你后边的那个啊。”

  那男人知道她就是秋月了,就很兴奋地搓着一双粗糙的大手急急地解释着。

  哦。想起来了,是二闷,自己的一个同学,梦想成为篮球明星的那个同学,上课时总是喜欢在后边拔她头发的那个同学,喜欢看自己跳舞唱歌和演节目的那个同学,最喜欢和自己演夫妻戏的那个同学。秋月看着他的样子,心里一阵阵发酸,眼泪差点就掉了下来。

  “回家啊?走,我送你。上车吧!”二闷热情殷勤地拎了包往三轮车上一放,对秋月说:“车上太脏了,你坐这上边。”说完就脱了自己那并不干净的外套垫在三轮车帮沿上。秋月就说谢谢你,坐上三轮车走了。

  二闷一直送秋月到了家门口,却不管秋月怎么邀请怎么挽留,他还是说活儿很紧还有很多事要做,执意开着三轮车走了。秋月推开院门,叫了声妈,没有人答应,就把大包小包都放在院子里夏天乘凉吃饭用的小石桌上,推开了房门,又叫了声妈,就听见房屋后边吱吱咛咛像独轮车一样的声音传来。秋月急忙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从房屋后的土茅厕内出来了她日思夜想的哥哥。他坐在一个专门制作的四轮木车内,艰难地向秋月移来。

  “哥!”

  秋月叫着就扑过去哭了起来。她摸着哥哥那比五六年前更瘦更棱角分明的脸,摸着那已经没有了小腿和脚的双腿,泪如泉涌。

  “哎呀,是秋月啊。我听门响还以为是谁呢。你怎么说回来就回来了,也不来个电话啊。先进屋,别哭了啊,你个死闺女,都多大了啊还哭。”

  哥哥一直在努力地笑,那笑容就僵在脸上,眼眶却湿润了。

  秋月哭了一会儿,就推了木车到屋里。屋里的门槛早已锯掉,显然是为了哥哥进出方便。

  “妈和爸呢?”

  “去后山开地了。妈说今年圈内的两头猪都大了,正上膘,到了冬天怕饲料不够,想开一块地种上土豆呢。”哥哥挣扎着给秋月用一口大瓷缸子倒了水,说:“你不急,先喝口水歇歇。”秋月记得,那口已经斑驳的大瓷缸子,是自己上大学一年级时的学习优秀奖品。

  “我去看看吧。哥,给你的烟。”

  烟是萧剑韵给秋月让她带着的。

  “哎呀,你买这么贵的烟啊?一条好几百块呢!”

  哥哥嘴上责怪着秋月,却喜滋滋地打开了烟盒点燃了一支。

  后山是秋月熟悉的地方,那是她在家时早晚背诵课文或戏文的地方。其实,她只要站在自家院子后的山峁上叫一声,妈妈就能听见。但她还是选择了走过去。她走在这条熟悉的小道上很亲切,很喜悦。

  下了后山再转个弯儿,秋月看到对面山坡上两个黑的背影正在吃劲地挥着镢头刨山,哐哐的声音在山谷回荡,显得声音很大。秋月潮湿着眼睛,走到了地头,那翻开的泥土散发着大地清新的气息。母亲穿着一件双层布做的夹袄,裤子像山里的男人一样扎着裤脚,鞋深陷在刨松了的泥土里,只能看见裤脚的绑带,随着老人的动作舞动着。父亲这会儿蹲在地上,用手刨着挖出的碎石和灌木的根条,扔在地边。秋月就站在地边,看着这幅古老的画面,心如刀绞一般的难过。她其实对自己这会儿的感觉并不了然。是难过,是可怜,还是悲哀?好像是,又好像不全是。父母亲才刚五十多岁啊,他们原不该是这样的苍老。

  “哎呀,秋月回来了啊!”

  父亲在往地边扔着灌木根条的时候,一扭头看到了秋月,手没有停却喊了出来。

  母亲停止劳作扶着镢头,回过身惊叫一声:“死闺女,你怎么像个鬼魂一样说回来就回来了?快走,回家!”就拍打着衣服过来拉了秋月的手。秋月这时候才叫了一声“妈,爸!”

  回家的路上,秋月替母亲扛了镢头和母亲并排走着。母亲不停地叨叨着,父亲却闷不吭声地叼着烟旱锅跟在她们后边。

  “我可怜的闺女!你这几年到底在做些什么啊?你说你提前毕业工作了,到底怎么样啊?你看看彩芹都有小孩了,和你一般大的村里就剩你了。”

  提前毕业工作,是秋月在跟老三走广东时给母亲和家人的一个善意的谎言。母亲那时还叮咛她,家里能过,在外头工作不易哩,出门在外要照顾好自个儿。没有事就不要回来,回来花钱哩!

  “妈,你看你说什么呢?人家一回来你就说这些。”

  秋月最不想和妈妈讨论这个话题了,虽然她知道妈妈不可能不问这个问题。

  “哎呀,死闺女,我说又怎么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有什么抹不开脸的。”母亲说着在秋月P股上拍了一把,又把头凑在秋月耳边,有点神秘地说,“告诉妈,处对象了吧?”

  母亲在P股上那轻轻一拍,让秋月感觉好幸福!母女就是母女,不管多少年不见,不管经历了什么样的事,这种感情这种感觉是永远不会变的。

  “嗯……有了。”

  秋月想到了萧剑韵。

  “多大了?是做什么工作的?家道怎么样?怎么不领回来给妈见见?”

  母亲很高兴,也很着急。秋月竟一时不知怎样说了。她能说萧剑韵是个有妇之夫,是个大官儿吗?不能!她更不能说老三,说教书先生,说自己那充斥着苦难的日子。秋月这一刻忽然觉得,原来人生有很多的事情是无法告诉别人的,哪怕是自己的父母。

  “你怎么不说了?你们关系不好了吗?”

  母亲还在催问。

  “也……也不是。挺好的,他就是很忙。”

  秋月一边应付着母亲的问话,一边心里在想,能把萧剑韵叫回来吗?其实也可以让萧剑韵到自己家里来啊。她想,如果萧剑韵真的能和自己结婚,就是他年龄大点儿,自己也能说服妈妈和家人接受他的。她又想象着萧剑韵如果能在这封闭的小山村和自己举行一个当地习俗的婚礼,那样家里也就放心了。再过几年,自己有了萧剑韵的孩子,妈妈做了外婆一定会很开心的。这样,秋月觉得自己就再也没有什么奢望了,就真的很幸福很满足了。她又想着萧剑韵做新郎的样子一定很帅,就不由得笑了,脸也红了。

  吱呀一声,妈妈推开了门,到家了。

  当秋月在老家和父母兄长团聚的时候,老三在银州市再一次陷入了困境。起初,老三很满足和女人守在一起的日子,他着实很认真地做了一回男子汉。他不让女人再去夜总会上班了。他说自己是一个大男人,应该养着自己的女人的。女人听了很高兴,也很感动,就一心守着老三,为他做饭为他洗衣为他做一切他需要的事。女人带着老三把银州的名胜风景逛了个遍,甚至他们在溜沙的时候,老三高大的身体砸倒在她身上她也觉着好幸福。老三在两个人都很高兴的时候甚至对她说,银州这地方好,山好水好人更好,比路州市好多了。他说他不回东北了,就在这里养着女人和她的老娘,他要给女人一生的幸福和守候!他说,咱们已经是夫妻了,用不着登记结婚那么麻烦。人老几十辈不都是没有结婚证却照样结婚生子幸福美满?!女人听得就晕了,就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了。就更由着老三,宠着老三,爱着老三。

  可是黏腻在一起的日子过了没有几个月,老三骨子里与生俱来的野性和放荡不羁的天性,就一天一天的冒了出来,冲撞得老三浑身不自在。他开始不安,开始烦躁,开始在屋子里转圈子骂人摔东西。女人仍然是那么贤惠,却不知道有什么办法能让她的三哥安静下来。她觉得可能是三哥腻烦了自己,可能是自己还不够贤惠不够多情不够会侍候自己的男人。她能想到的办法就是给三哥买酒和找女人。她知道她的三哥离不开酒离不开肉也离不开女人。给他找个女人吧,让他调调口味吧,那样他或许就好了。在她的经验和看法里,男人天生就是喜新厌旧的动物。三哥喜新她并不怕,也不反对,她只要三哥不厌自己这个旧就好了。她想信三哥是不会厌自己的,这一点她能感觉到,她也有这个自信。但是她给三哥找女人,并不是要把女人找来交到三哥手上。她只是把三哥带到有女人的地方,让他自己去找。对付风月场的女人,三哥有魅力也有办法。这个她知道的。

  那一天老三又莫名其妙地在房子骂人。不是骂女人,不知道在骂谁。女人就从背后搂了老三的腰说,三哥,你别烦,我们一会儿就到大富豪玩吧!你闷太久了,去放松放松吧!老三就停住了骂,转身把女人的头搂在自己胸前,说,我才不去呢,我有你就够了。我心烦不是为这个。去喝个酒倒是可以。你对我那么好,我怎么能呢?女人知道三哥实际上已经同意了。就说,你不要过意不去啊三哥。我知道你们男人的。像你这样对我的男人已经不多了,三哥你是我的精品呢。只要你不离开我,你偶尔找别的女人,我也不会吃醋的。过去不会,现在不会,将来更不会的!老三就又有些感动,他拍拍女人的背说,你不要胡思乱想,三哥就去喝喝酒啊,我的好女人!

  大富豪的霓虹灯,在塞北大厦门前闪烁着,像是在给每一个走过的行人打招呼。大富豪是女人在银州市上班的夜总会。自从老三来到银州,她已经有两个多月没有上班了。现在,当她挽着西装革履身材高大威猛的老三走进大富豪的大厅时,女人觉得有一种很少有过的自豪和得意涌上心头。

  “哎呀,马姐几个月不见,傍大款了啊!”

  “马姐啊,姐夫挺帅啊,借我们用用行不行啊?”

  熟悉的姐妹一见女人,就放肆地招呼着。那浪声嬉语,不仅女人听了心里美滋滋的,就是老三,也觉得自己脸上增添了不少光彩。

  两人在大厅找了个位置坐下,老三就要了半打啤酒和两样小吃食,和女人你一杯我一杯的喝开了。不一会儿,女人就对老三说,三哥你慢慢喝,我去和妈咪坐坐。都好久不来了,也该问候人家哩。说完,也不等老三说什么,就扭着大P股走了。

  还没有到上客的时间,小姐们三三两两地坐在大厅闲聊。老三很快把所有女人都瞄了一遍,并没有发现很可心的目标,就有些烦。他掏出一百元大票子往圆桌上一拍,朗声说:“谁会划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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