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咏怀古迹五首

  “鹤注”此当是大历元年夔州作。《杜臆》:五首各一古迹,首章前六句,先发己怀,亦五章之总冒。其古迹,则庾信宅也。宅在荆州,公未到荆,而将有江陵之行,流寓等于庾信,故咏怀而先及之。然五诗皆借古迹以见己怀,非专咏古迹也。又云:怀庾信、宋玉,以斯文为己任也,怀先主、武侯,叹君臣际会之难逢也,中间昭君一章,盖入宫见拓,与入朝见拓者,千古有同感焉。

  支离东北风尘际,漂泊西南天地间①。三峡楼台淹日月②,五溪衣服共云山③。羯胡事主终无赖④,词客哀时且未还。庾信生平最萧瑟,暮年诗赋动江关⑤。(首章咏怀,以庾信自方也。上四,漂泊景况。下四,漂泊感怀。公避禄山之乱,故自东北而西南。淹日月,久留也。共云山,杂处也。五六,宾主双关,盖禄山叛唐,犹侯景叛梁,公思故国,犹信《哀江南》。末应词客哀时。后四章,皆依年代为先后。首章拈庾信,从自叙带言之耳。或因信曾居江陵宋玉故宅,遂通首指信。按子山自梁使周,被留不返,三峡五溪,踪迹未到,不当傅会。)

  ①《庄子》:夫支离其形者,犹足以养其身,全其天年。注:支离,形体不全之貌。此诗作流离之意。《蜀志·许靖传》:“漂泊风波,绝粮茹草。”“顾注”东北纯是风尘,西南尚留天地,下字皆不苟。吴迈远诗:“西南穷天险,东北毕地关。”

  ②鹤曰:《峡程记》:三峡,谓明月峡、巫山峡、广泽峡,其有瞿唐、滟滪、燕子、屏风之类,皆不在三峡之数。此云三峡,盖指巫山为第三峡,非兼明月、广泽而言。下章蜀主幸三峡,亦同此义。《杜臆》:楼台,指西阁言。萧懿诗:楼台自相隐。

  ③《后汉·南蛮传》:武陵五溪蛮,皆盘瓠之后。盘瓠,犬也,得高辛氏少女,生六男六女,织绩衣皮,好五色衣服。《叙州图经》:五溪诸蛮,遥接益州西郡,故先主伐吴,使马良招五溪诸蛮,授以官爵。《水经注》:武陵有五溪,谓雄溪、溪、酉溪、沅溪、辰溪也,在今湖广辰州界。《左传》:“饮食衣服,不与华同。”蔡琰诗:“云山万里兮归路遐。”

  ④《史记注》:江湖间,谓小儿多作狡猾为无赖。

  ⑤《庾信传》:信在周,虽位望通显,常有乡关之思,乃作《哀江南赋》以致其意,其辞曰:“信年始二毛,即逢丧乱,藐是乱离,至于没齿。燕歌远别,悲不自胜;楚老相逢,泣将何及?”又云:“将军一去,大树飘零;壮士不还,寒风萧瑟。提挚老幼,关河累年。”又《伤心赋》:“对玉关而羁旋,坐长河而暮年。”末二句,即用其赋语。庾信初在江南,江关正其地也。《后汉书》:岑彭破荆门,长驱入江关。

  其二

  摇落深知宋玉悲①,风流儒雅亦吾师②。怅望千秋一洒泪③,萧条异代不同时④。江山故宅空文藻⑤,云雨荒台岂梦思⑥?最是楚宫俱泯灭⑦,舟人指点到今疑⑧。(此怀宋玉宅也。亦四句分截。言古人不可复作,而文彩终能传世。望而洒泪,恨不同时也,二句乃流对。《杜臆》:玉之故宅已亡,而文传后世。其所赋阳台之事,本托梦思以讽君,至今楚宫久没,而舟人过此,尚有行云行雨之疑。总因文藻所留,足以感动后人耳。凤流儒雅,真足为师矣。一说,宋宅虽亡,其文藻犹存,若楚宫泯灭,指点一无可凭矣。然则富贵而名湮没者,乌足与词人争千古哉。此作言外感慨之词,亦见姿致。黄生曰:前半怀宋玉,所以悼屈原,悼屈原者,所以自悼也。后半抑楚王,所以扬宋玉,扬宋玉者,亦所以自扬也。是之谓咏怀古迹也。此诗起二句失粘。)

  ①宋玉《九辩》:“悲哉秋之为气也,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

  ②庾信《枯树赋》:“殷仲文风流儒雅,海内知名。”“邵注”风流,言其标格。儒雅,言其文学。宋玉以屈原为师,杜公又以宋玉为师,故曰亦吾师。《庄子》:“吾师乎?”

  ③谢脁诗:“寒烟怅望心。”曹植诗:“洒泪满祎抱。”

  ④李陵书:“悲风萧条。”萧条,叹人亡也。太白《怀张子房》诗:“叹息此人去,萧条徐泗空。”谢灵运诗:“异代可同调。”汉武帝读相如《子虚赋》,曰:“朕独不得与此人同时哉。”

  ⑤陶潜诗:“江山岂不险。”《楚辞》:“尔何怀乎故宅。”赵曰:归州荆州皆有来玉宅,此言归州宅也。曹植论:“耽思乎文藻之场圃。”

  ⑥宋玉《高唐赋》:昔先王常游高唐,梦见一妇人,王因幸之,去而辞曰:“妾在巫山之阳,高丘之岨,旦为行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谢脁诗:“归梦相思夕。”岂梦思,言本无此梦。

  ⑦俱泯灭,与故宅俱亡矣。《世说》:王大将军云:“最是臣少所知拔。”

  《寰宇记》:楚宫,在巫山县西二百步阳台古城内,即襄王所游之地。阳云台,高一百二十丈,南枕长江。张正见诗:“忽听晨鸡曙,非复楚宫歌。”

  钟会檄文:“生民之命,几于泯灭。”

  ⑧《抱朴子》:“莫不指点之。”宋玉《钓赋》:“历载数百,到今不废。”

  按《汉书注》:宋玉作赋,盖假设其事,讽谏淫惑也。张綖云:赋称先王梦神女,盖以怀王之亡国警襄王也。朱注云:岂梦思,明其为子虚亡是之说。顾宸曰:宋玉述怀王梦神女,作《高唐赋》,又自述己梦,作《神女赋》,本托讽谏襄王耳。《国风》以《关雎》为思贤,《离骚》比湘妃於君王,玉之两赋,正合此旨。李义山诗云“襄王枕上原无梦,莫枉阳台一片云”,是也。后人皆云襄王梦神女,非矣。《文选》刻本沿讹已久,王玉二字互混到底,今只改正数字,文义自明。使玉赋高唐之事,其夜玉寝,梦与神女遇,其状甚丽,玉异之,明日以白王,王曰其梦若何?玉对云云。王曰状如何也?玉曰茂矣美矣云云。王曰:“若此甚矣,试为寡人赋之。”今按:必如修远说,于王曰盛矣句,方有着落,其赋中王览其状,亦当改作玉览其状。又尾末所云颠倒失据,惆怅垂涕者,亦属自述语,不似代王赋梦之词。

  其三

  群山万壑赴荆门①,生长明妃尚有村②。一去紫台连朔漠,独留青冢向黄昏③。画图省识春风面④,环佩空归夜月魂⑤。千载琵琶作胡语⑥,分明怨恨曲中论⑦。此怀昭君村也。上四记叙遗事,下乃伤吊之词。生长名邦,而殁身塞外,比足该举明妃始末。五六,承上作转语,言生前未经识面,则殁后魂归亦徒然耳,唯有琵琶写意,千载留恨而已。朱瀚曰:起处,见钟灵毓秀而出佳人,有几许珍惜。结处,言托身绝域而作胡语,含许多悲愤。曲中诉论,正指昭君怨诗,不作后人词曲。黄生曰:怨恨者,怨己之远嫁,恨汉之无恩也。陶开虞曰:此诗风流摇曳,杜诗之极有韵致者。)

  ①鲍照《舞鹤赋》:“雪满群山。”《世说》:“千岩竟秀,万壑争流。”

  ②《汉书注》:文颖曰:昭君,本蜀郡秭归人也。《汉书》:王嫱,字昭君。石崇《明君词序》:“明君,本昭君,触晋文帝讳改焉。”《一统志》:昭君村,在荆州府归州东北四十里。

  ③薛道衡诗:“一去无消息。”《别赋》:“明君去时,仰天太息,紫台稍远,关山无极。望君王兮何期,终芜绝兮异域。”李善注:“紫台,即紫宫也。”“邵注”汉宫名。朱瀚曰:此诗连字,即无极意。青冢句,即芜绝意。谢惠连《雪赋》:“朔漠飞沙。”《尔雅》:“朔,北方也。”《说文》:“漠,北方流沙也。”《归州图经》边地多白草,昭君冢独青,乡人思之,为立庙香溪。《一统志》:昭君墓,在古丰州西六十里。《琴操》:昭君有子曰世违,单于死,世违继立。凡为胡者,父死妻母,昭君问世违曰:“汝为汉也,为胡也?”世违曰:“欲为胡耳。”昭君乃吞药自杀。《淮南子》日至虞渊,是谓黄昏。

  ④《庄子》:“宋元君将画图。”《西京杂记》:元帝后宫既多,使画工图形,按图召幸之。宫入皆赂画工,昭君自恃其貌、独不与,乃恶图之,遂不得见。后匈奴来朝,求美人为阏氏,上以昭君行。及去,召见,貌为后宫第一,帝悔之。穷按其事,画工韩延寿弃市。瀚曰:省,乃省约之省,言但于画图中略识其面也。

  ⑤江总《和东宫故妃》诗:“犹忆窥窗处,还如解佩时。若令归就月,照见不须疑。”瀚曰,环佩句,乃总括其语。《史记》:“南子环佩,玉声璆然。”汉章帝诏:“想望归魂于沙漠之表。”

  ⑥庾信《昭君词》:“胡风入骨冷,夜月照心明。方调琴上曲,变入胡笳声。”瀚曰:琵琶句,乃融化其语。《释名》“琵琶,本边人马上所鼓也,推于前曰琵,引却曰琶。”石崇《明君词序》:“昔公主嫁乌孙,令琵琶马上作乐,以慰其道路之思,其送明君亦必尔也,其造新曲,多哀怨之声。”

  《琴操》:“昭君在外,恨帝始不见遇,乃作怨思之歌,后人名为《昭君怨》。”

  《昭君怨》诗云:“秋木凄凄,其叶萎黄。有鸟处山,集于苞桑。养育毛羽,形容生光。既得升云,上游曲房。离宫绝旷,身体摧藏。志念抑沉,不得颉颃。虽得委食,心有徊徨。我独伊何,来往变常。翩翩之燕,远集西羌。高山峨峨,河水泱泱。父兮母兮,道里悠长。呜呼哀哉,优心恻伤。”

  ⑦《史记·始皇纪》:“贵贱分明。”《前汉·郊祀志》:“天下怨恨。”

  庾信诗:“终是曲中啼。”

  韩子苍《昭君图叙》:《汉书》:竟宁元年,呼韩邪来朝,言愿婿汉氏,元帝以后宫良家子王昭君字嫱妃之,生一子株累,立,复妻之,生二女。至范氏书,始言入宫久不见御,积怨,因掖庭令请行单于。临辞,大会,昭君丰容靓饰,顾影裴徊,辣动左右。帝惊悔,欲复留,而重失信外夷。然范不言呼韩邪愿婿,而言四五宫女,又言字昭君,生二子,与前书皆不合。其言不愿妻其子,而诏使从胡俗,此自乌孙公主,非昭君也。《西京杂记》又言:元帝使画工图宫人,皆赂画工,而昭君独不赂,乃恶图之。既行,遂按诛毛延寿。《琴操》又言:本齐国王穰女,端正闲丽,未尝窥看门户。穰以其有异,人来之,不与。年十七,进之,帝以地远,不幸。欲赐单于美人,嫱对使者,越席请往。后不愿妻其子,吞药而卒。盖其事杂出,无所考证。自信史尚不同,况传记乎。要之,《琴操》最牴牾矣。按:昭君,南郡人,今秭归县有昭君村,人生女,必灼艾灸其面,虑以色选故也。

  张綖曰:代宗尝以仆固怀恩之女,号崇徽公主,下嫁回纥,欧阳公咏其手痕云:“故乡飞鸟尚啁啾,何况悲笳出塞愁。青冢理魂知不返,翠崖遗迹为谁留?玉颜自古为身累,肉食何人与国谋?行路至今空叹息,岩花野草自春秋。”朱文公谓玉颜肉食一联,以诗言之,第一等诗,以议论言之,第一等议论。文公盖亦感伤时事,故有契于欧公之作耳。

  钱塘瞿佑《诗话》:诗人咏昭君者多矣,大篇短章,率叙其离别怨恨而已。唯白乐天云:“汉使却回凭寄语,黄金何日赎蛾眉。君王苦问妄颜色,莫道不如宫里时。”此不言怨恨,而倦倦旧主之思,过人远甚。

  其四

  蜀主窥吴幸三峡,崩年亦在永安宫①。翠华想像空山里②,玉殿虚无野寺中③。古庙杉松巢水鹤④,岁时伏腊走村翁⑤。武侯祠屋长邻近,一体君臣祭祀同⑥。(此怀先主庙也。上四,记永安遗迹。下四,叙庙中景事。幸峡崩年,溯庙祀之由。君臣同祭,见余泽未泯。“卢注”曰幸、曰崩、曰翠华、曰玉殿,尊昭烈为正统,若《春秋》之笔。首称蜀主,因旧号耳。后篇又称汉祚,其帝蜀可见矣。今按:若论书法,当云“汉主征吴幸三峡”,尤见正大。“顾注”巢水鹤,见庙之久。走村翁,见祭之勤。又曰:《出师表》:“官中府中,俱为一体。”言平日抱一体之诚,千秋享一体之报。朱瀚曰:先主崩于白帝城,其立庙宜也。武侯祠自在沔阳,而此处亦为立祠,实以君臣一体之故,陪享正合典礼,见后主不允臣民之请为阙失矣。)

  ①“钱笺”《水经注》:石门滩北岸有山,山上合下开,洞达东西,缘江步路所由。先主为陆逊所败,走径此门,追者甚急,乃烧铠断道。孙桓为逊前驱,斩上夔道,截其要径。先主踰山越险,仅乃得免,忿恚而叹曰:“吾昔至京,桓尚小儿,而今迫孤乃至于此。“遂发愤而薨。《华阳国志》,先主战败,委舟舫,由步道还鱼复,改鱼复为永安。明年正月,召丞相亮于成都。四月,殂于永安宫。《寰宇记》:先主改鱼复为永安,仍于州之西七里别置永安宫。梁简文帝《蜀道篇》:“建平督邮道,鱼复永安宫。”

  ②《楚辞》:“思故旧以想像兮。”

  ③“原注”殿今为卧龙寺,庙在宫东。谢庄《送神歌》:“璇庭寂,玉殿虚。”《上林赋》:“乘虚无,与神俱。”

  ④《西京杂记》:高松植。应玚《灵河赋》:“长杉峻槚。”《抱朴子》:“千岁之鹤,随时而鸣,能登于木,其未干岁者,终不能集于树上。”

  《春秋繁露》:“白鹤知夜半。”注:“鹤,水鸟也,夜半,水位感其生气,则益喜而鸣。”

  ⑤杨恽《报孙会宗书》:“田家作苦,岁时伏腊,烹羊炮羔,斗酒自劳。”

  ⑥内宫外殿,君庙臣祠,有次第。王褒《四子讲德论》:“君为元首,臣为股肱,明其一体,相待而成。”

  其五

  诸葛大名垂宇宙①,宗臣遗像肃清高②。三分割据纡筹策③,万古云霄一羽毛④。伯仲之间见伊吕,指挥若定失萧曹⑤。运移汉祚终难复⑥,志决身歼军务劳。(此怀武侯也。上四,称其大名之不朽。下四,惜其大功之不成。

  三分割据,见时势难为。万古云宵,见才品杰出。俞浙曰:孔明人品,足上方伊吕,使得尽其指挥,以底定吴魏,则萧曹何足比论乎?无如汉祚将移,志虽决于恢复,而身则歼于军务,此天也,而非人也。五六,承万古云霄。

  七八,承三分割据。“泽州陈家宰注”武侯在军,尝纶巾羽扇。遗像清高,其气象犹可想见。按:俞氏云:一羽毛,如鸾凤高翔,独步云霄,无与为匹也。焦竑则云:昔人以三分割据为孔明功业,不知此乃其所轻为,正如云霄间一羽毛耳。此说非是。当年汉军杂耕渭滨,魏人畏蜀如虎,孔明一死,而汉事遂不可为,此真天运之无可如何者。志决身歼,即《出师表》所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者。军务劳,即《蜀志》所云“巨细咸决”及“南征北伐”之类。纡,屈也。一,独也。歼,尽也。

  ①《一统志》:武侯庙,在夔州府治八阵台下。《史记·越世家》:范蠡以为大名之下,难以久居。《庄子》:外不观乎宇宙。《文子》:“四方上下谓之宇,往古来今谓之宙。”

  ②《汉书》赞:“萧何、曹参,位冠群后,声为一代之宗臣。”注:“言为后世之所尊仰。”《蜀志·武侯传》注:张俨曰:一国之宗臣,伯主之贤佐。夏侯湛《东方朔画赞序》:“徘徊路寝,见先生之遗像。”《高士传》:郑朴修道静默,世服其清高。

  ③诸葛亮《出师表》:“今天下三分,益州罢弊。”陆机《辩亡论》:“割据山川,跨制荆吴。”是言偏霸一方。又班固《汉·高帝赞》:割据河山,保此怀民。亦可言兴王事业矣。《老子》:“善计不用筹策。”《史记》:高帝曰:“运筹策帷幄中。”

  ④陆倕诗:“万古信为俦。”《晋书·陶侃传》:志凌云霄,神机独断。

  蒋氏曰:云霄羽毛,正与清高相应。梁简文帝《与刘孝仪令》:“威风一毛。”《广绝交论》:“竞羽毛之轻。”

  ⑤魏文帝《典论》:“傅毅之于班固,伯仲之间耳。”彭羕《狱中与诸葛亮书》:“足下乃当世伊吕。”《陈平传》:诚能去两短,集两长,天下指挥即定矣。《丙吉传赞》:高祖开基,萧曹为冠。“钱笺”张辅《葛乐优劣论》:也明包文武之德,殆将与伊吕争俦,岂徒乐毅为伍?后魏崔浩著论:“亮不能为萧曹亚匹。”谓陈寿贬亮,非为失实。公以伊吕相提而论,乃伸张辅之说,而抑崔浩之党陈寿也。

  ⑥宋文帝诗:“运移矜物化。”蔡琰《胡笳曲》:“我生之后汉祚衰。”

  金郝居中《题五丈原武侯庙》诗:“筹笔无功事可哀,长星飞堕蜀山摧。

  三分岂是平生志,十倍宁论盖世才。坏壁丹青仍白羽,断碑文字只苍苔。夜深老木风声恶,犹想褒斜万马来。”按:三分万古,以虚对实,郝氏将十倍对三分,全用实事,乃仿公意而参酌者。

  刘克庄曰:卧龙没已千载,而有志世道者,皆以三代之佐许之。此诗侪之伊吕伯仲间,而以萧曹为不足道,此论皆自子美发之。考亭、南轩,近代大儒,不能废也。

  张綖曰:见伊吕而失萧曹,称之无乃过乎?曰:此少陵有见之言也。萧曹佐汉开基,不能致主王道,建万世之长策,使帝王以来之制度,荡然而不复见,至今有遗憾焉。孔明高卧隆中,三顾而起,固耕莘钓渭之遗风也。文中子称其无死,礼乐其有兴乎?然则指挥若定,诚非萧曹所能班矣,夫岂过哉。

  黄生曰:此诗先表其才之挺出,后惜其志之不成,武候平生出处,直以五十六字论定。前后诸人,区区以成败持评者,皆可废矣。

  卢世曰:杜诗《诸将》五首、《咏怀古迹》五首,此乃七言律命脈根柢。子美既竭心思,以一身之全力,为庙算运筹,为古人写照,一腔血悃,万遍水磨,不唯不可轻议,抑且不可轻读,养气涤肠,方能领略。人知有《秋兴》八首,不知尚有此十首,则杜诗之所以为杜诗,行之不著,习矣不察者,其埋没亦不少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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