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今生
烟花三月下江南,此时这座以美景闻名全国的城市正处于一年中最美的时候,处处绿意盎然,草长莺飞,湖边垂柳依依,路旁桃花正艳,春风拂过,片片桃花花瓣随风乱舞,不多时,石板地上已是嫣红一片,点点残红,风姿犹存,竟让人不忍踏上去。
沿着青色的石板路一直走,经过一片绿色的竹林,再往左拐,就能看见一座二层楼的中式建筑,黑瓦红墙,雕花围栏,正中的牌匾上写着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前世今生。
前世今生,这是一座茶馆的名字,也是我……叶隐,一位19岁女孩工作的地方。在以饮茶为风的这座城市,这样的茶馆多不胜数。茶馆自然是做生意的地方,但是除了茶,我们还做别的生意,一门特别的生意,一门和前世今生有关的生意。
不知你有没有听过这么一种说法,欲知前生事,今生所受事,前世之因,后世之果,如果你种下了这个因,那么无论经过多少个轮回,你都摆脱不了这个结果。那么该如何化解呢?这也许是无可奈何,难以化解的宿命,但是我们的这门生意偏偏就是要回到你种下因的这一世,找出宿命根源,改变它。这门生意不收钱,收的仅仅是……你的一滴眼泪。
也许有人会说那不是需要穿越时空?怎么可能办到?就是穿越时空,一般人当然办不到,但是对他来说却不是什么难事,他……就是我的师父,这间茶馆的所有者。
师父有个很美的名字……司音,人如其名。
从小就被司音收养的我,自然是把司音当成了最亲的人,从我懂事开始,就很少看见司音笑,也没有见过他发怒或是生气的样子,总是那样淡淡然,似乎这个世上没有事情能让他动容。记忆中,好像在教习我通灵术和除灵术的时候才会有一丝温和。除了司音这个名字和通灵术,我不知道他的任何事情,包括年纪,国籍。
茶馆里平时一共有三个人,司音,我,还有我的师兄,飞鸟。飞鸟的名字虽然很东方,但他却拥有一头绚丽的金发和大海般湛蓝的眼睛,我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在司音收养我的时候,他就已经在那里了,比我大四岁,是个热情爽朗的男孩,可能也因为他的性格,女朋友总是走马灯似的换个不停。不过从小一起长大的我们感情甚笃,感情比亲兄妹还好。他天资聪颖,比我早出师很久了,一直以来,都是他在不断穿越不同时空,寻找着委托人的前世宿源。
不同的委拖人的前世都是形形色色,并不局限于古代中国,偶尔也会有古代欧洲和古代非洲。语言的问题并不大,每次出发前司音都会让他吞下一粒解语丸,这样的话去任何时空,任何国家都不会有语言的障碍。但是解语丸只在异时空才有效,在现在这个时空是毫无作用的,当初知道这点后,我不得不又郁闷的捧起了英文教材。本来还以为只要一粒解语丸,在现实世界也能纵横一番呢。
不过今天对我来说是特别的一天,因为我已经正式出师,从今天开始,我也能像师兄一样,在上下五千年里翱游一番了,以前每次听师兄说起异时空的点点滴滴,心里总是痒痒的,现在我也终于能独挡一面了,想到这里我就忍不住乐得笑出声来。真希望我的第一个委托人的前世是我感兴趣的年代,一定会很有趣吧……
被笔仙附身的女孩
沿着朱红的楼梯走上二楼,刚推开房门,每天相同的一幕就映入我的眼帘,斜坐在米色藤椅上的司音一边喝着刚泡好的西湖龙井,一边看着当天的早报。黑色长发犹如瀑布一般披散下来,泛着淡淡的光泽。清晨的阳光沿着他浓密的睫毛,挺直的鼻,薄薄的唇勾勒出一条完美的线条,听见我推门的声音,他缓缓抬起头,他有一双很美的眼睛,或者说是有点妖诡,一只眼睛是月光般的银色,另一只却是紫罗兰般的淡紫,他用那双异色的眼睛看了我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就因为这双眼睛和他总是不变的容颜,我已经无数次怀疑他倒底是不是人类了。
“师父,师兄还没有回来吗?我看他在巴比伦玩得不亦乐乎了吧?” 当着他的面,我可不敢叫他名字。
他饮了一口茶,道:“飞鸟是个很有分寸的人。” 他放下茶杯,又说道:“对了,今天开始,你就要开始完成被委托的任务了,你做好准备了吗?”
“当然!师父,我可兴奋呢,可是……” 我四处张望:“怎么没见到委托人呢?”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神色道:“不是说过了吗,不是每个人都能来委托的,来这里委托的都是有缘人。”
对了,司音是说过,只要是前世今生纠缠不清的人都会梦到这个地方,很多人醒来都会不记得,也有很多人根本不信,一笑了之,唯有真正的有缘人才会找到这个地方。而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这里只是一个茶馆,一个很普通的茶馆。
“咚,咚” 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我神色一振,立刻大声道:“进来!” 门慢慢被推开了,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响起:“请问,请问,这里真的可以委托吗?”
我寻声望去,一个和我年纪相仿的白衣女孩正站在门边,清秀的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你是做梦……”
“对,对,我是做了一个这样的梦,所以……” 她神色有些激动,飞快的打断了我的话。
“那么,你要委托什么。” 司音在我身后冷冷道。那女孩望了一眼司音,显然大吃一惊,这个反应很正常,什么女性见了司音这样的超级帅哥都是这样的反应,有的还更夸张。
“真的可以委托吗?” 她仍然不敢相信。
“当然。”
“实在……实在是太好了。” 她看起来激动的就快流出泪来,“我这不是也在做梦吧?” 我不由笑着摇了摇头,很多委托人来都会是这个样子。
她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深深吸了一口气,便开始说了起来:“我叫柳颜,从四个月前开始和同学玩一种很流行的游戏--请笔仙。当时很疯狂,所以每天都请,每天都和亿说话,哦,亿是他的名字。到后来亿就没有回去,一直附在我的身上,他说是我前世的情人,每晚都入我的梦里,他说我们遭遇了三世情劫,每一次都是以悲剧结束,所以这次好不容易遇上我,他要一直跟着我,他说要……带我回去。” 她的神色复杂,又隐隐带着一丝惊慌。
原来是笔仙,这样的游戏听说在大学的女生中颇为流行,请笔仙或是碟仙都是源自于中国一种最古老的巫术“扶乩",也叫作灵子术。所谓笔仙,也就是灵,是一种中阴身,人死后进入中阴界变成中阴身,中阴身是死后没有投胎的生命,他没有固定形状的身体,但是由于思维的惯性由自己意念想出来的身体,会具有前世的外形特征,大多数这样的灵都比较弱,所以偶尔请出来也没有大碍,但一天之中有两大"逢魔之时",一次是太阳刚落山,另一次就是子夜12点到2点之间,前一个是野外的"逢魔之时",而后一个则是室中的"逢魔之时".在这两个时段请仙就比较容易招惹灵力较强的恶灵。
“笔仙并不是高等灵,我就替你收了他吧。” 我有点不屑的说道,第一个委托人的任务也太简单了,根本不用穿越时空。收灵,是通灵术最基本的法术之一。低等灵和中等灵都是很容易对付的,现在的什么笔仙,筷仙,镜仙都是属于这一类。
“不要!” 她的脸色一变,连忙阻止道。
“那么让他把你带回去?” 我微笑着说。“你要知道,他只能带你的灵回去,带不走你的肉体,你就等于死了,明白吗。
“不要……” 她摇了摇头,又轻声道:“能不能不要伤害他,也不要让他带我回去,他对我真的很好,如果有什么不好的事,他总会提前告诉我,一直在我身边保护我,所以我不想伤害他……我想委托你们去我的前世……”
“明白了,我们去你的前世寻找你和他为什么三次都是悲剧收场的根源所在,改变根源,结果也自然改变。那么就没问题了。” 司音淡淡道。
“天哪,真的,真的有穿越时空?” 柳颜还是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过来。” 司音招了招手,等柳颜走到他身边时,他伸出右手食指抵住了她的眉心,闭上眼睛,口中念着咒文,一团白光渐渐凝聚在柳颜的眉心之间,若隐若现的映出了一个字:辽,辽字褪去,又有一字浮现,汉,汉字褪去,又清晰的出现一字:秦。在一边看着的我不禁有些吃惊,平时都是浮现出根源所在的那一个朝代。今天怎么有三个。天哪,不是让我三个朝代都去吧。
待字迹褪去,司音收回手指,低声道:“果然是三世情劫。” 他顿了顿道:“我要你的笔仙现身,有话问他。” 说着,他掏出一张符咒,默念九字真言,用食指和中指夹住符咒,往地上一扔,一股白烟冉冉升起。
“师父?灵呢?在哪里?” 我看见前方什么也没有,连忙问道。
“在你身边。” 他轻描淡写道。
我一侧头,紧挨着我的左边,赫然站了一个高大的人,吓了一跳,赶紧蹦开。虽然我不怕灵,可是忽然出现在我身边,当然会吓一跳,人吓人还吓死人呢。
依稀看清了身边这个男人,大约二十几岁,容颜俊朗,面带英气,就是身着一袭古怪衣服,拜电视剧所赐,我一看就知道这是少数民族的服装,莫非这个男人就是那个辽时代的?想不到笔仙还有帅哥啊。
“你,你果然和梦里一模一样……” 柳颜喃喃道,一脸震惊,
“刚才我们的话你也都听见了,你有什么想说的,…………耶律阿保机。”
司音的话令我和柳颜都大吃一惊,眼前的这位男人居然是赫赫有名的辽国皇帝,想不到一来就来个这么大牌的。赶紧又盯住了他。
柳颜更是脸色苍白,道:“你,你不是告诉我你叫亿吗?原来,原来你是这么有名的人物……”
阿保机没有否认,他牢牢看着柳颜,眼神流转,似有千言万语,而柳颜则是一脸惊诧的看着他,脸上的神色变换不停。
“那是我的汉名。何况,叫什么名字又有什么区别。我始终是我。” 他沉声道,又转向了司音道:“果然是位高人,那么我也开门见山,说说我和她的故事。
”我和阿颜的悲剧是从两千多年前就开始了,那时候,她是秦国太卜之女,叫做茗颜,我则是秦国的将军李信,从小我和她就情投意合,也曾私订终身,将来一定要结为夫妇,永不相离。在众人眼里,我们早就是一对了,只等一个合适的时候来宣布这件事。就在这个时候,我奉命出征,在临出征前,我特地去她家提亲,在得到应允之后我满怀激动的心情踏上征途,想早点回去见她的愿望令我斗志昂扬,很快我就率大军凯旋而归。”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似是在回忆着痛苦的事情,“本以为回去看到的是她的如花笑靥,谁知…………看到的却是她的坟冢。我当时就如同疯了一般,抓着他们问为什么,好端端的她怎么会死?当我知道原因后,更是悲痛难抑,原来我的弟弟一直也爱着她,趁我不在的时候……污辱了她,她的父母怕家丑外扬,就逼着她嫁给我弟弟,就在出嫁的那一天,她就自尽了。我一怒之下杀了我弟弟,万念俱灰之后也在她的坟前自刎了。”
我看了一眼柳颜,她的眼眶泛红,隐隐有泪光。
“第二世,我投胎为汉朝将军霍去病,而她则是李广的小女儿,我和她互有情意,但是再一次相逢的机会是我没有好好珍惜,当时,说着“匈奴未灭,何以家为” 的我年少气盛,只想着建功立业,而且还亲手射死了她最爱的哥哥李敢,从此,爱意不再,她带着对我的恨意匆忙嫁人,而我继续征战沙场,不久就因病突然去世了。结果,那次我还是没有抓住她。”
我不禁又看了他一眼,这人还投来投去尽投胎些名人。
“第三世,说来也是可笑,前世还在驱逐匈奴的我,在第三世却成了契丹族的辽国皇帝,她也投胎为我所任用的汉人韩延徽之女韩燕,我对她一见钟情,不顾朝臣反对,纳她为妃,但是老天总是在开我的玩笑,就在她入宫的前一天,传来她们全家被入室强盗杀害的消息,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我虽然怀疑皇后述律平派人所为,却苦于没有证据,就这样,我又一次和她擦肩而过。”
“你每一世都没有前世的记忆吗?”
他摇了摇头,道:“只有在我死的一瞬间,前几世的记忆才会出现。而每一次投胎后,又会把记忆都忘却,所以我决定,再也不投胎,一直在那里等待阿颜的召唤,把她带回去。”
“等待?那么如果她没有请笔仙呢?” 我不由好奇的问道。
他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所以,我已经等了一千多年。”
“什么,那么如果她一直没有召唤你,你就一直等吗?” 我心中有些吃惊。
“是,一直等到她出现,一千年,两千年,三千年,一直等。” 他语气坚定的说道。我在愕然的同时也有些感动,转头看看柳颜,她已是泪流满面,
“亿……” 柳颜低低唤了一声,抬起头泪眼模糊的看着阿保机……
阿保机动容的看着她,两人深深的凝视着对方。此时柳颜的心情想必是纷乱不堪吧。
“那么,委托就成立了。” 司音冷峻的声音打破了着份氛围。
“嗯。” 柳颜点了点头。
“放心,我一定去找出根源,化解你们的三世情劫,一定。”
说这话的时候我的鼻子酸酸的,心中有点闷闷的,不知是为了他们三世悲哀的爱情,还是阿保机无望的等待,要有个男人等我千年,管他是人是鬼是妖,我,我都嫁了!
司音忽然站起身来,冲着阿保机甩出一张符咒,白烟过后,阿保机就消失了,“柳颜,阿保机就暂时在这里,你先走吧,到时我会通知你。”
柳颜眼角似乎还垂着泪,轻轻点了点头,转身往门外走去,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转过头看着我道:“请你一定要帮助我们。”
我重重点了点头,看着她跨出房门,在她跨出去的一瞬间,她在这个房里的记忆也同时被抹去了,只有等我任务完成后,司音的梦才会再次召唤她回来,等她付出一滴眼泪后,关于前世今生这个茶馆的记忆就永远消失了。
“师父,那么我应该去哪里?”
司音看了看我,道:“你说呢?”
我想了想道:“应该是战国时代的秦国,这是他们的第一世,如果能阻止他弟弟的暴行,那么柳颜就能顺利嫁给阿保机了,第一世情劫被化解,之后的也会被改变吧。”
“嗯,有进步。” 司音的脸上似乎有丝淡淡笑意一闪即逝,“你到达的确切时间应该是秦王政八年,上党郡原属赵国六城复反归赵,李信奉命率兵征伐之前的一个月。
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道:“那差不多只要在那里呆两个来月就可以了。” 看起来似乎并不难,很快就能回来了,而且异时空的一个月才相当于现实世界的一天,也就是说两天内就可以回来了。
司音点点头,道:“不错,这次任务应该不难完成。” 他顿了顿又道:“你的符咒呢?”
我摸了一下衬衣内侧口袋,笑道:“都随身带着。”
“不到万不得已尽量不要在人前使用法术。”
“放心吧师父,就算不用法术我也会很快完成任务的。就准备让我出发吧。” 我已经完全等不及了,想要立刻开始我这份很有前途的工作。
司音走了过来,从怀里掏出一串水晶手链,放入我的手中,水晶一共有八粒,分别有红,紫,白,绿,黄,金等不同八种颜色,颗颗晶莹剔透,隐隐的透着光泽,司音一脸凝重道:“这八颗水晶分别代表水、木,火、金,土,风、暗、悍。切记千万不能丢失,少了一颗,我就不能召你回来了。”
我点点头,同样的水晶手链我在师兄手上也看到过,一般的水晶是用来制造结界,防止灵界骚扰的常用品,而司音给我们的这串水晶,可谓是弥足珍贵,我把手链带在了腕上,暗暗祈祷可千万不能丢了,我可不想在古代过完我的下半生。而且,如果回不来,还有更可怕的后果。
“师父,放心吧,我一定会完成任务的。” 我的心中可是激动不已。
“怎么,你就想这么离开了吗?” 司音瞥了我一眼。
“嗯,对啊,师父的交代我都清楚了,快点把我送回战国时代吧。我想快点帮助柳颜和阿保机,哦,不,应该是茗颜和李信。” 我迫不及待道。
他看着我,忽然开口道:“叶隐,你要记着,千万不能和历史中的任何人物有任何感情纠葛,不然我也救不了你。这只是一桩生意,不要投入自已半点感情。我会把你送到咸阳城,接下来的事情就看你自已了。如果遇到危险,就通过“风”来联络我,我会把你召回现代,明白吗?” 他指了指我腕上那颗紫色的水晶。
我心中有一阵暖意流过,笑吟吟道:“原来师父还是很关心我的哦。”
他眼中似乎有什么闪过,侧过头去。“怕你本领太差,丢了我的脸。”
“师父,你就不要狡辩啦,哈哈。” 我笑了起来,司音有时候还是蛮可爱的。
“好了,你快出发吧。” 司音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不过立刻他的脸又恢复了平常的神态。他顺手在我口袋里放了些什么,又退后几步,在我的正前方盘腿坐下,双手合什,口中开始不断吟诵起咒文,我诧异的发现手腕上的八颗水晶开始发光,越来越亮,越来越耀眼,刺得我的眼睛都睁不开,全身也越来越热,意识渐渐开始模糊,依稀听见司音的声音:“黑暗中时空的大门,现在就请打开……” 接下去就什么也听不清了。
我的浑身被水晶所发出的彩色光芒所笼罩,通体只感到灼烧般的炙热,好难受,原来穿越时空并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我的呼吸好像就快停止了,眼前的一切越来越模糊,司音的身影也越来越远,一阵炸裂般的头痛终于让我失去了知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才慢慢醒了过来,浑身像散了架一样,又酸又痛。猛的睁开眼,不由啊的一声喊了出来,四周杂草丛生,一片荒凉,哪里有半点城市的影子,师父啊师父,这误差也太大了吧,虽然太卜只是个负责应皇帝诏命进行卜筮的奉常属官,但怎么也不可能在这种荒山僻壤吧,一时有些紧张起来……
待我慢慢冷静下来,赶紧先摸了一下衬衣内侧的兜,掏出来一看,还好还好,隐身符,除灵符,召灵符统统都在,又赶紧看了看手腕上的手链,也在。忽然想起司音在我的白色外套口袋里也放了什么,摸出来一看,不由大喜,原来是几块成色极好的玉,司音倒是想得周到,当了这些玉,暂时就不必为金钱烦恼。
但是眼前最重要的事是该怎么去咸阳呢?如果像寻秦记那样是在赵国之类的,我可真要吐血了。望了一眼腕上的水晶,我抑制住了询问司音的念头,第一次执行任务,可不能让他小看了。我就不信我到不了咸阳。
定下心神,我盘腿坐下,掏出符咒,默念咒文,开始召唤这附近的游浮灵,死去的人,不相信自己已经死了,或者对世间还有留恋,便会变成游浮灵在人间游荡。很容易被召唤过来。 淡淡的风吹起,四周半人多高的杂草密密的随风动了起来,一道白色光闪过,符咒化成了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我停了下来,微愕的看着她,怎么是个小女孩,看来我的功力还是有待加强。不过召也召来了,我就问问她吧。
“小姑娘,你是秦国人吗?”
她点了点头。
“那么知道咸阳在哪里吗?” 我继续问道。
她又点了点头,伸手望杂草外一指,低声道:“沿这条驰道一直走就是咸阳城。”
我心里一阵释然,还好是在咸阳城附近。
“那不远吧?”
“不远,坐马车大概只要两个时辰。”
“什么!” 我又跳了起来,做马车都要两个时辰,也就是四个小时,那么走路还不走到天黑了?
“好吧好吧,谢谢了,你回去吧。” 我又念了一阵咒文,食指和中指并拢结出手印,朝她一点,顿时女孩消失不见,只有一张符咒飘了下来。
我收起符咒,无奈的站起身来,抬头看看天,天色尚早,一阵清冷的风迎面吹来,我不由打了个冷颤,看季节似乎是初秋,我看了看自已的白色外套,浅绿格子衬衣和牛仔裤,好像到了咸阳城还有一件比较重要的事情…………赶紧买一套秦服。
走过杂草丛,便看见了一条不宽不窄的驰道,前后张望一下,似乎毫无人迹,只得沿着驰道往前走。要是现在有什么人赶着马车过来就好了,那么或许还能搭个顺风车。
正想着,身后远远的传来了马蹄声,回头一望,尘土飞扬,依稀可见有一人正策马朝这个方向疾驰而来。天无绝人之路啊,可这马的速度飞快,看起来是不会停下来了,不管了,怎么也要试一试,我赶紧冲到路中央,一边大喊:“停停停!”
马还真的停了下来,正当我窃喜之时,马鞭也随着落了下来,尽管来势极快,但我还是条件反射般的一把握住了那条马鞭,什么人啊,我也恼了,一抬头正打算用我的眼神杀死他时,却对上了一双幽黑狭长的眼睛,不由一愣,出乎我的意料,他很年轻,也就二十左右,身材高大挺拔,容貌俊朗,轮廓分明,一袭简单的黑色镶银边的秦式深衣,在他身上却显得尊贵无比,气势不凡。令我惊讶的不是他的容貌,而是我从没有看过一双如此深邃清冷的眼睛,让人看了有些凉意。我好像……犯了个错误,不该招惹这样的人吧。
“好大胆。” 他微微一皱眉。
“可是……是你不分青红皂白一鞭打来,我也有防卫意识啊,难道就这么让你白白抽一鞭吗?” 我脱口道。
他似乎没料到我敢还嘴,微愕之后眼中隐隐有了一丝怒意,道:“是你先拦我的马,光这条就能治你死罪,还有,”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眼,道:“你是哪里来的,穿的这是什么乱气八糟的衣服?还披头散发,成何体统。” 他的眼中明显闪过一丝惊讶。
“我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你不要看我穿得怪,我可不是什么坏人。” 我也有点不耐的看了他一眼,要不是司音说不要在人前乱用法术,我早就在他脑门上贴个定身符,抢了他的马跑。还跟他多什么废话。
“那你为什么拦住我的马?”
“我想去咸阳城,你能带我去吗?”
“不行。”
“如果你带我去,我可以付你钱。”
“钱?我多的是。”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隐隐透出一丝不屑。
“我说你也太不善良了,看到一个落难中的可怜女子,不是应该帮一把吗,难道你忍心看着一个孤苦无依的女子徒步走到咸阳,而且或许还有野兽匪徒出没……” 我不停把能想到的悲惨的情况说给他听。
“那关我什么事,我本来就不是善良之辈”他冷冷道,不过眼中神色略有缓和。这倒底是个什么人阿,怎么我一来秦国就遇上这么一个硬心肠的人。
“算了,我也不想求你,拜拜。就让我这个可爱的女子被豺狼虎豹吃了算了。” 我忿忿然道,狠狠瞪了他一眼,就径直往前走去。
刚走了没几步,忽听马蹄声响,还没回过神来,只觉身子一轻,便被人拎上了马。我愕然回头,他的幽黑双眼中竟隐隐有丝好笑的表情。
“喂……你怎么……”
“我就破例一次吧,可爱的女子。” 他加重了可爱这个词,语气中夹带着一丝淡淡的嘲笑。
“我,我可没求你。” 我的心情有些郁闷起来,虽然不是国色天香,但样子也还算清秀可爱,怎么这个可爱的词用在我身上就这么可笑吗,太瞧不起人了。
生平第一次和陌生男人挨得这么近,而且还是个两年多年前的老男人,真是有点不可思议,他的身上散发着阵阵清幽的檀香味,看他这个样子,一定是个贵族子弟。
在风驰电掣的速度中,大概只过了一个多时辰,就远远的看见了暗红色的城墙,“啊,咸阳城!” 我忍不住叫出声来,心情一阵激动,马上就能看见战国时期的秦国面貌了,不知道和电视里的像不像呢?
咸阳城
一进城门,他骑马的速度就稍稍放慢了,眼前的一切令我眼前一亮,宽阔整洁的道路两旁每隔一段间距就栽种着郁郁葱葱的松柏,尽管已是初秋,却依然一片绿意盎然。就像史书中所记载的一样:道广五十步,三丈而树,原筑其外,隐以金椎,树以青松。没想到两千年前秦国的绿化已经这么好了,比起现代的某些地方,实在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沿街两边商铺簇立,食坊,酒肆,当铺,打铁铺,首饰铺,应有尽有,还有一些零散的商贩兜售着小玩艺。路上行人也不少,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满街都是宽袖连体的秦服,颜色各异,面对着如此真实的世界,这个活生生展现在我面前的千年之都,我不由感慨万分,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
“这就是咸阳城,”我喃喃道。
“我大秦的都城自然是气派非凡,无论是燕赵之人,还是番邦夷族,一踏入咸阳城必然为其气势所摄。” 他的口吻中带着一丝得意。
“的确是气派,怪不得能一统六国呢。” 我脱口道。
“什么?” 他的语气中有丝疑惑。
“没什么,我说都城的气势远在六国都城之上。” 我心里格登一下,嘴也太快了,现在只是秦王政八年,离赢政亲政还有一年,离统一全国更是还有十九年之久呢。对了,再确认一下是不是这个时候,反一师父又出错可糟了。
“那个,现在的秦王是赢政吧?” 我回过头问道
他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神色,看着我道:“你的胆子还真是不小,大王的名讳也是你叫的吗?”
听他这么说,应该是对的了,“那么现在是……大王登基第八年吗?” 我很没诚心的加重了大王这两个字。
他眼中神色更难以捉摸,低声道:“不错,你一个女子要知道这些做什么?”
“这个嘛,还不是因为我对你们大王的敬仰如滔滔江水,在我的心目中,他可是如同神人一般,要是能遇见他,一定让他给我签个名带回去。”虽然我的措词夸张了一点,但也有一大半是真心话。统一天下的始皇帝可是在世界历史上也是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他若有所思的看着前方,居然轻轻哼了一声。
“你该下去了,我还有事。” 他忽然脸色一敛,冷冷道。
“下就下。” 我从马背上一跃而下,拍了拍裤子,正要离开,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忙拦住他道:“对了你知不知道太卜大人的府邸在哪里?”
“太卜?” 他思索了一下道,淡淡吐出三个字:“不知道。”
“哦……不知道就算了,还是要谢谢你,我叫叶隐。” 我冲他灿烂的一笑,毕竟还是多亏了这个人,我才不用走那么多路。
他点了点头,一挥马鞭准备离开,
“等一下,互通姓名是礼貌好不好,我既然告诉你了,那么你也应该告诉我才对啊。”
他脸上有些微诧,眼中忽然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道:“如果你不想被当成怪物看待,还是趁早去换套秦服吧。”我这才发现,周围的人正用一种怪异的眼光看着我,再不换衣服,也许真的会被当怪物抓起来了……
“啊,那我先走了,拜拜!” 我忙不迭道,
“我叫……文正。” 他低声道,话音刚落就策马而去。还没等我回过神来,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飞扬的尘土中。
文正?很……一般的名字。
想不到秦国的服装是这样鲜艳,绿色的上衣,一般配有粉紫或朱红色边沿,裳为天蓝或紫色,甚至是红色。而红色的上衣,一般领口、袖口均为绿、紫、天蓝等色,下身着绿色的裳。看得出,这种五颜六色的服装色彩是当时民间的流行色,可是按照现代的审美眼光……我又郁闷了。左挑右选,好不容易才选出一套鹅黄色的秦服。
“姑娘,你看你换了我们的衣裳果然就不一样了,多俊啊。” 铺里的老板娘,一位三十多岁颇有风韵的女人笑着对我说。
我看了看她,忽然想到她既然这是里的老板娘,说不定会知道太卜大人的府邸在哪里。
“请问,你知道太卜大人的府邸在哪里吗?”
“太卜大人,你说的是茗大人吧?他的府邸就在这附近,往前一直走,再往右边的路一直走,就能见到了。”
啊,这么近,太好了,我心中暗喜,总算不是那么倒楣。
“你也是想去那里做丫环的吧?” 她接下来的问话让我一愣。
“做丫环?” 我的口齿开始有些迟钝。
“对啊,听说茗大人的女儿好事将近了,所以需要多买一些丫环。” 好事近了?李信这么早就提亲了吗?不是还有一个月才出征吗?我又打量了一下自已,不由有点郁闷,我看上去就这么像要卖身为婢的人吗?唉,自信心又受到打击了。不过茗大人的女儿,应该就是茗颜了吧,这样说来,如果在茗府做个丫环,全天候二十四小时贴身保护,一直到李信出征回来,那任务不就完成了吗,为了我的第一次任务,我就牺牲一下吧。
“其实你的模样挺好,特别是穿了我们铺里的衣裳,我包管太卜大人府里的人一眼就看中你,现在是丫环,以后说不定就被大人看中收了房也没定,到时你就……” 我忽然伸出手去,她喋喋不休的话语猛的嘎然而止,目光全部集中在我手中的一个小东西上,当场就呆在那里了,“当!” 我随手一扔,又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转身就走。
唉,看起来,小小一块黄金比我的定身符还有用……
接下来的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当晚,我就住进了茗府里,看起来这位茗大人倒不是苛刻的人,就算是下人的房间,虽然简单,倒也还干净,和我同房的是个叫执兰的女孩,眉清目秀,性格随和,虽然今年只有十六,但她在这里已经呆了三四年了。
“隐姐姐,你知道吗,茗小姐可是咸阳城闻名的美女,提亲的那位李将军也是年少英俊,又是当今御史大夫的长子,大家都说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双呢。” 临睡前,她还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我不禁笑了起来,原来古代和现代都一样,到处都有这一类爱八卦的女人。御史大夫,这可是个大官,相当于副丞相吧。李信的背景比我想象的还厉害。
“那不是很好吗,听说他们是青梅竹马吧。” 我应道。
“是啊,听林嫂说,李将军从小就和我们小姐玩在一起,感情好的很。”
“李将军是不是有个弟弟?” 我心中一紧,赶紧趁机打听一下。
“你是说那位李越大人?他今年才十七就官拜左中郎将,是个温文尔雅的人,而且…… ” 她的脸上闪过一丝羞涩,道:“比李将军还要好看。”
左中郎将,据我所知,郎一般取自公卿等官僚子弟,一方面作为皇帝的扈从,一方面学习政务,是秦汉之际出仕的重要途径。在众人看来,太卜之女嫁给御史大夫的儿子是高攀了吧。由于这门特殊生意的关系,从小司音就让我们熟读各国历史,自已国家的历史更是熟悉。
温文尔雅?我的脑中不停的出现这几个字,这样的人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情呢?
带着一丝疑惑,我渐渐进入了梦乡。在异时空的第一夜,似乎和平时没什么不同。
过了两天,我就见到了这位闻名咸阳的美人,果然不愧为美人称号,容颜秀美自不必说,一身绿色长袖拖地裙装,卷高成髻的秀发,随意插着的两根鸟形玉笄,更是衬得她格外典雅优美。犹如一朵还带着朝露的幽兰,暗香四溢。
只是……和现代的柳颜几乎没有一点相像的地方,也是,经过了几千年的轮回,哪里还会保持原来的容貌,人的轮回,就好像流淌的水,流到哪里就因环境而变,是意识的流转,而不是躯体。阿保机所爱的只是那一颗同样的灵魂吧。
“你叫叶隐吗?” 她忽然开口问我,声音细软。
“嗯,我是叶隐。”
“小姐面前怎么我我的。” 一边的林嫂赶紧冲我挤了挤眼,两天来我和林嫂的关系已经很不错了,也从她嘴里得到了有用的信息。
“没关系,慢慢再改吧。你就跟着我吧。” 她微微一笑,好似幽兰绽放,让我目眩神迷。看来她的美丽,真是男女通杀。
“小姐,李将军来了。”
一听到这句话,茗颜眼中笑意更浓,脸上飞快的浮起了一丝红晕。转廊处很快出现了一个高大的人影,“阿颜!” 那男子一边喊着一边快步走了过来,这个男人就是阿保机的前世吗?我带着一丝好奇仔细的盯着渐渐走近的李信。他身着一袭暗红色雀纹深衣,金线浮云袖边,眉目英挺,神采奕奕,高贵之中带着几分阳刚之气,英姿飒爽,一看就是武家之人。
“信哥哥,你来了。”茗颜满眼是抑制不住的情意,两人相视一笑,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望着他们,我忽然感到一种幸福的感觉,打心眼里为他们高兴,毕竟在这个封建社会,像他们两情相悦的配偶简直是少之又少。
“信哥哥,今日你不是要上朝和大王商议征讨叛军的事情吗?” 茗颜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
“是……不过……” 李信有些支吾。
“唉,小姐,他这是想见你一面。” 这都不明白吗,我忍不出插嘴道。
两人的脸一下子都红了,嘴角却是掩不住的笑意。
“大哥,该去上朝了,时辰已经不早了。” 一个温和的男声从转廊拐角处传来,寻声望去,一位身着紫色朝服的男子出现在众人眼前,相比起李信,这位男子年纪更轻,肤色白皙,眉目和李信有几分相似,应该说比李信更为秀雅,但同样高贵的气质中却是带了几分温润之气。
“越哥哥!” 茗颜见到他也是十分欣喜。
越哥哥?那么眼前这位就是造成李信和茗颜三世情劫的始作俑者……李越了,可是看他的样子,实在是不能和一个性犯罪者联系起来,莫非此人有双重性格,或是深藏不露?我不由摇了摇头,人心难测啊。
“大哥,你和阿颜就快成夫妻了,怎么还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 李越微笑着说道。
“越哥哥,你就不要取笑我们了。” 茗颜咬着嘴唇,脸上的红晕越来越深。
“这个不分尊卑的弟弟,连大哥也敢取笑,以后等你喜欢上别人,到时就轮到我取笑你了。” 李信笑着,一掌拍在了李越的肩上。
“大哥,好痛!” 李越一边揉着肩膀,一边躲开。
三个人都笑了起来,看着眼前这一幕,兄弟友爱,情意无限,有谁能料到将来竟会变成那样的悲剧呢……
一直观察着李越的我,没有漏掉他眼中一闪即逝的一丝悲哀。
就这样在茗府不知不觉已经住了六七天,离李信出征的日子只有十来天了,每日临上朝前,李信必定会先来茗府看一眼茗颜,每次也必然是李越出现催促他上朝,经过我的连日观察,看来他也喜欢茗颜这件事不假,偶而从他眼神中流露出来的失落和痛苦倒着实令人有些同情,但后来又怎么会完全失去了理智呢?
自来了秦国后还没有好好看看这里的一切呢,反正现在李信还没有出征,今天趁着出外替茗颜选购胭脂的借口正好逛一逛咸阳城。
刚踏出府外,迎面而来清新的空气不由令人心情舒畅,我行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好奇的东张西望,这毕竟是我第一次穿越嘛,哪像飞鸟,已经穿得麻木了。
哒哒哒,身后忽然又传来一阵马蹄声,我为什么要用个又字?难道,莫非,没这么巧吧,我刚回过头,就见一人策马疾驰而来,路旁行人纷纷躲让,我的气又开始有点不顺了,是哪个混蛋在城里还这么快的速度,简直就是扰民。我从怀里掏出了定身咒,这次不听师父的了,至少给那个混蛋一点教训。
刚默念了两句咒文,忽然听见一声惊叫,“那个孩子!” 我一眼望去,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跑到了路中央,那马眼看着就快踩到他了,我心中一急,也管不了这么多了,以最快的速度冲了过去,一把抱起他,一边迅速的念完那两句咒文,就在马蹄离我脑袋只有几公分的时候,“啪!” 一声,终于赶得及贴上了定身咒,高大的黑马一下子就停了下来。
“小云,你没事吧?” 一位少妇满脸焦急的冲了过来,猛的抱住我怀里的小男孩,连声道谢,我放开手,噌的站起身来,冲着马上的人正要大骂,在看清他的容貌之后,不由愣在了那里。怪不得我用了个又字,真的就有那么巧!
那双幽黑狭长的眼睛,一袭黑色深衣,不就是上次让我搭了顺风马的男人吗?不过此时那双清冷的眼神中似乎有些微诧,也许他也料不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吧。
“文正……” 我忽然想起了他的名字。
“叶隐?” 原来他也没忘记我的名字。“这是怎么回事?” 他似乎对于马的突然静止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赶紧蹲下身,迅速扯去符咒,马儿似乎也摸不着头脑,只是低低嘶鸣一声,居然没有继续跑。我的目光扫过他的手,发现他的手紧紧勒着缰绳,心中又略略有些释然,看来这个人还不是那么坏,至少他还知道悬崖勒马。
“什么怎么回事,幸亏你及时勒马,才没有伤到那个孩子。” 我趁机推到了他身上,又道:“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
他的脸色发青,隐隐含着一股怒气。他看着我,忽然一伸手,把我拎上了马,双腿一夹马腹,往城外疾驰而去。
“喂,你做什么啊!” 这下子轮到我摸不着头脑了,难不成要把我扔回原来的地方吗?
他一言不发,只顾策马往前,也不知颠了多久,直到到了一片杂草从生之处,他才勒住了马。马刚停下,我就跳了下来,我可不想跑得更远了,他也翻身下了马,一声不响的坐在了一块石头上。下马的时候我看见他的手掌内侧很红,想来是刚才使劲勒马的缘故吧,顿时心中气消了不少。
“喂,我说你怎么了?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我忍不住问道。看他的样子好像受了什么刺激,一副被惹到的样子。
他脸上神色不停变幻,默然了一会,忽然开口道:“是。”
“什么事?不如你和我说说,也许说出来就舒服了。老是憋在心里会生病的。” 我顿了顿,又道:“反正我也不知道你是谁,你就当我是块石头好了。
他闻言脸色缓和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好笑的神色,道:“有你这样的石头吗?”我讪讪的笑了笑。
“我父亲已经过世了,家中只剩我和母亲,父亲给我们留下了一大笔遗产,但是我的……伯父却存心不良,想据为已有,以我还未行冠礼为由,处处和我作对。如今全族人都站在他一边,我提出什么建议都被他否决,他提出什么建议我都要接受。”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
这个好像是电视中常见的桥段哦,出身富贵好像总是会碰到这样的事情,安慰他几句吧。“你的这个伯父也太混蛋了,” 我看着他道:“你千万不要气馁,一定要和他斗争到底,就算族人全站在他一边又怎么样,我就不信所有人都帮他,总会有几个支持你的吧,你是你父亲正统的继承人,怕什么,明的现在斗不过他,可以暗地里想办法啊,慢慢积聚力量,在适当的时候给他致命一击。”
他神色古怪的看了我一眼,道:“今日又是这样,我差点就按捺不住了。”
“啧啧啧,不行哦。” 我用手在他面前摆了摆,道:“你说如果打人一拳,是就这么打力量大,还是缩回去再打出去力量大呢?
“自然是缩回去再打出去力量大。” 他应道。
“对啊,你要知道细小的沙粒需要几百年的时间才能变成昂贵的珍珠,丑小鸭也是历经艰辛才能成为美丽的白天鹅,在没有把握前绝对不能轻举妄动,现在小小的忍耐只是为了积聚更多的力量,将来就可以重重给对方一拳了,我保证你一定会打得他满地找牙。“
他有些诧异的看着我,忽然笑了起来,道:“我自然是不会那么冲动,只是偶尔也会有气极的时候,我是不会这样坐以待毙的。倒是你一个女子,见识却不少,读过私塾吗?”
“有什么好奇怪的,你知道吗,我最讨厌的一句话就是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其实你们男人的头发也很长啊,这句话真不知是哪个笨蛋想出来的。准是个光头,要不就是个和尚。”我瞥了他一眼道,看古代男人头发多长啊,真不知道那句话是怎么出炉的。
他唇边漾开一丝笑意,道:“你究竟是从哪一国来的?楚国?韩国?”
“哦……反正还要远一点。对了,说出来有没有好点?” 我赶紧打了个马虎眼。
“好像的确舒服点了。” 他站起身来,走到马身旁。
“你好像很喜欢骑马哦。”
“不错,每次我心情烦闷的时候都会策马狂奔,这样心里就会舒服一点。”
“这样啊,我看下次你心里烦闷就找我聊天吧,省得像今天一样扰民。” 我不由笑了起来。
他看了看我,嘴角又扬了起来,“也好,石头姑娘。”
“哦……我叫叶隐啦。”我立刻提抗议。
“该回去了,不然被人发现就不好了。” 他没有搭理我,抬头看了看天道。
“被人发现?你是偷跑出来的吗?” 我疑惑的问道。
“走吧。” 他岔开了话题,没有回答。
“那我以后就叫你小正吧。”
“石头姑娘。”
“叫我叶隐!”
“石头。”
“……”
“呵呵。”
很快就到了李信出征的日子,这小两口自然是情话绵绵,难分难舍。不过也是有趣,古代人还真是发乎情,止乎礼,两人这么相爱,却连个拥抱都没有,要是现代,早就来个goodbye-kiss了,
我微笑这侧过头,目光刚好落在一旁的李越身上,他牢牢的盯着两人,眼神闪烁着难以捉摸的神色,两手不自觉的握成拳形。
“对了,茗颜,要是有什么事你就和阿越说,他就像是你的亲哥哥一样,阿越,我不在的日子,你有空也过来替我看看茗颜。”李信看起来对这个弟弟是深信不疑。唉……
李越忽然笑了起来,很快的换上了一副愉悦的神情道:“大哥,你就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替你看着未来大嫂的。”
身为旁观者的我,把他的一言一行尽收眼底,心里居然隐隐滋生了一丝同情,想必在他的体内,也只是一个苦苦挣扎的灵魂吧。
李信出发后的几天,李越只来了一次,而且也是彬彬有礼,毫无异常,看得出他也在拼命克制自已的情感,究竟为什么他会做出那件事,毁了三个人的幸福呢?我真的很疑惑,爱情真能令人失去理智吗?象飞鸟,女人对他来说就好像时新的衣服,换个不停,他是永远也不会为了一个女人失去理智的吧,而司音更不用提了,他对任何女人都没有兴趣,所以那样的爱情片段是根本不会在他身上上演的,至于我自己,到现在好像还没有碰到过让我动心的人,就算有,我也不会失去理智吧。
日子无惊无险的过了大概有半个月,这期间李越也断断续续的来了两次,每次来也只是说些他哥哥的近况,战事的进展,让茗颜宽心。虽然战事捷报频传,但茗颜还是不大放心,今天,她早早派人打点好一切,随同茗夫人准备一起去万福寺拜佛祈福。
万福寺是咸阳最大的寺庙,据说也很灵验,所以无论平民还是贵族,都十分青睐于此寺。
咸阳城中闻名的美人果然是名不虚传,马车刚行至寺庙前,周围就有很多人驻足而立,希望有幸一睹美人的风采。我不禁暗暗好笑,要是柳颜知道自己的前世竟然如此风光,不知会做何感想。
茗颜下了马车,刚要往里走,忽然回头道:“等一下把供品一起拿进来。”
我一下子僵在了那里,供……品?我好像忘了拿过来了。唉,我果然是很不适合丫环这份职业。
“我,我忘了拿来。”我讪讪道。
“什么!你是怎么做事的!”茗夫人的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娘,您不要生气了,就让小隐回去拿一趟,反正我们也不急,小隐,你就坐马车回去取,快去快回。”
我使劲的点着头,茗颜,你真是个好孩子,不枉我穿越千年来帮你。
不过她和她母亲在一起,应该没有事吧,我出了寺门,走到一个偏僻处,掏出符咒,默念咒文,开始召唤附近的动物灵,白光闪耀,符咒很快幻化成一只麻雀,乖乖停在了我的掌心。看来秦国之地多鸟雀,附近应该还有很多鸟雀之灵。
“去,到茗颜身边,有什么不对立刻告诉我。”我把手一放,麻雀扑楞扑楞翅膀,很快就往寺里飞去。这样应该保险了吧,我轻轻舒了一口气。
幸亏万福寺离茗府也不是很远,不多时马车就到了府邸门口。坐这没有弹簧的马车简直是受罪,我倒还宁可徒步呢。现在真的很怀念飞鸟的法拉利,那才叫享受速度的快感,唉……
刚迈下马车,腿脚一阵发麻,没有站稳,一下就跌在了地上,这是什么世道啊,正想站起来,忽然听到一声轻笑,是哪个混蛋敢取笑我,我抬头怒视那个不知好歹的人,“啊,”我惊讶的喊了一声,一袭黑衣的俊朗少年,正居高临下的端坐在马背上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是……小正……
“你怎么在这里?”怎么会这么巧,来了秦国短短时间里,已经和他撞见好几次了。
他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哼了一声,道:“你果然是太卜府的人。”
“是啊,有什么奇怪的,我就是太卜府的丫环呀。”我瞥了他一眼道,他那个居高临下的神态最让人来气了。
“丫环?”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对了。”他慢吞吞道:“你打算在地上坐到什么时候。”
啊,对了,我居然忘了自己还跌倒在地上,赶紧一个骨碌爬了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裙子。
我抬起眼,正对上他的眼睛,他的眼中居然带着一丝很浅的笑意,真是难得。
“对了,你怎么又偷跑出来了,你的……伯父又欺负你了吗?”我想起他说过的话,只有心情不好时才偷跑出来策马狂奔。
他眼底的笑意立刻就消失了,随之取代的是一片冰冷,“他为所欲为的日子恐怕也不长了。”一瞬间我似乎感到有两把利刃在他眼底散发森森寒意。拥有这样眼神的人,似乎并不是个普通的贵族公子。
“我今天好不容易出来,陪我去城外吧。”他的语气有些缓和下来。
我摇了摇头,道:“不行,我还有事,今天没空,改天吧。”我还要赶着送供品呢。
“什么!”他的脸色一变,眉毛高挑,眼中隐隐有怒意:“你敢拒绝我!”
“拒绝你又怎么样啊,我真的有事,不是说了改天再陪你聊天吗。”我也挑了挑眉,这什么态度啊,听了真不爽。
“你……”他一时说不出话来,显然是很少被人这样反驳过吧。
“失陪了,拜拜!”我朝他做了个鬼脸,迅速的往府里跑去。
“叶隐,你给我记着!”身后传来他愤怒的声音。
待我拿了供品出来,他已经不见了,唉,人家也是好不容易才偷跑出来,而且象他那样的人,一定也很难找到倾诉的对象,反正我也不知道他是谁,所以他觉得和我倾吐比较安全吧。算了,下次遇到他再好好和他聊吧。
马车行至寺前,我刚要下马车,忽然听见翅膀扑腾的声音,我大惊,忙掀起帘子,那只麻雀一下子飞了进来,我心中一紧,颤声道:“茗颜她?”麻雀点了点头。我立刻就跳下马车,跟着麻雀跑进寺庙,怎么回事,寺庙里不可能发生那件事呀,难道有别的我不知道的意外?
一踏进寺门,就看见大雄宝殿前的放生池前挤满了人,我心里暗暗叫遭,莫非茗颜她……慌忙挤开人群,冲到池边,不由倒抽一口冷气,池中有一女子随波浮沉,池边茗夫人一众女眷只是哭喊,糟了,一定是茗颜!这烧香拜佛多是女眷,也难怪无人敢去救人,我也想不了这么多,刚准备下水救人,忽然一条修长的人影闪电般冲过人群,一跃而入到池中,奋力抓住了池中的女子,使劲把她拖上了岸,是个男人,一个年轻男人。
当他浑身湿透的爬上岸来,和我打了个照面,我不由大吃一惊,这个男人居然是李越,只见他不顾一切的搂住茗颜,焦急的呼唤着她的名字,“阿颜,阿颜,不要有事,千万不要有事。”他翻来复去的说着这两句话,轻拍着茗颜的背部,神情有些失控。我看茗颜眼皮微动,不由松了一口气,应该是没有大碍了。果然,她慢慢睁开了眼睛,哇的一声吐出了几口水,李越欣喜若狂,又一次把她紧紧搂入怀中,喃喃道:“还好你没事,还好你没事,……”
围观的人群开始有点窃窃私语,茗夫人的脸色似乎也有些奇怪,正要说什么。我已经飞奔过去,不着痕迹的拉过茗颜,用背部把他们两人隔了开来,急切问道:“小姐,你没事吧,你还好吧。”茗颜似乎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茫然的看着我。
“今天要多谢李公子了。”茗夫人款款而来。
“夫人,李公子此举真是仁义之举,李将军托他照顾茗姑娘,他们果然是兄弟情深,今天这个勇救大嫂的义举一定会成为佳话。”我连忙插嘴道。茗夫人脸色稍有缓和,微微朝我点点头,又对茗颜道:“阿颜,还不谢谢你未来小叔。”
“不用了,”李越的神色古怪,嘴角泛起一丝略带苦涩的笑容。
我看着他,心中却是满腹狐疑,他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会出现的这么及时,难道他一直都跟着茗颜。
茗颜回府以后就病了,古代贵族女子的身体果然是比较娇弱,这期间,李越忽然来的频繁起来,还每次都自责是他没有照顾好大嫂。
“小姐,出去到花园走走吧,老是睡在床上反而不好。”这一段时间的相处下来,我和茗颜的感情已经不错了。有时说话有些随便她也不在意。
“到花园?”
“对啊,看看红叶,看看菊花,精神也会舒畅一点呢。”
“嗯,”她点了点头,下了床,披上了一件绿色外衣,我搀着她慢慢走到花园里,初秋时节,枫叶正红,菊花初绽,地面上落叶纷纷,好似一条黄色锦织地毯,走在上面嘎吱嘎吱作响,别有情趣。到处散发着一阵一阵淡淡的幽香,我扶她在亭子里坐下,坐了一会道:“不如我给你沏壶茶,可以边喝边欣赏景致,岂不更风雅。”就当是英国的下午茶了。
她微笑着点了点头。
等我砌好茶,端着点头往花园走去时,忽然发现一片红枫之后悄然站立一人。正是李越,他正全神贯注的凝视着前方,一眨不眨的盯着亭子里的女子,脸上神情复杂难辨,眼中流露出难以掩饰的爱慕。
我的心里忽然有些不安起来,自从上次落水事件之后,李越好像就变得有些奇怪,难道上次的事情就像是一个催化剂,激发了李越心中积压的情感?
想到这里,我不禁一惊,这些天看来要多注意了,也许那件事,真的会发生的……
在我的时时提防之下,总算又平平安安的过了半个来月,茗颜的病也好得差不多了,这日李越又来茗府,说了件让茗颜甚为高兴的事,上党叛军已经被灭,李信很快就要凯旋而归了,如果不出意外,十天之后就能到达咸阳了。
不止是茗颜欣喜,我也稍稍松了口气,再过十天任务完成,就能回去了。如果阿保机说得没错,那么这短短十天内就会发生这么多事情吗?
“越哥哥,倒时我也一起去城外迎接信哥哥好吗?”她巧笑嫣然道。
李越微微一点头,道:“好,我们一起去。”
“越哥哥,等我和信哥哥成了亲,我还能喊你越哥哥吗?”她忽然问道。
李越脸色微变,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猜透的神色,道:“当然可以。”
他顿了顿,又道:“明日我要去一趟雍城,也许要过几日再来了。”
“嗯,那你路上小心。”茗颜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忽然身子一晃,李越迅速的扶住了她的肩,“没事吧,阿颜。”茗颜摇了摇头,李越的手恋恋不舍的离开了她的肩,忽然往下滑,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
茗颜微愕的看着他,一时反应不过来。
“阿颜,你到底喜欢我大哥哪里?”他突然问道。
“我,”她似乎有些慌张,想要抽出自己的手。
“小姐,你该回房了,”一看形式不妙,我赶紧过去打了岔,李越见我过去,立刻放开了手,低声道:“抱歉,阿颜。”
茗颜看着他,忽然一字一句清晰道:“我喜欢你的大哥,哪里都喜欢,全部都喜欢。”
李越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他强笑了一下道:“那就好,那就好,我告辞了。”说完,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李越要去雍城,那么暂时就不在咸阳了,我的心里也略略释然了一点。这个大炸弹,离茗颜越远越好。
好像很久没有看到小正了,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不会真的生气了吧?如果有机会,我倒还挺想和他道个别的,毕竟,他也是我在这里认识的第一个人,勉强也能算是个朋友吧。
“小隐,你好了吗?可以动身了吗?”执兰象个幽灵般的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好了,好了。”我一边说着,一边整了整自己的衣裙,林嫂刚才找了我们,说要我们跟着出府替茗颜置办回礼,按秦国风俗,过几日,等李信回来,李家就会派人带着聘礼来茗家纳征,那个时候,女家需要回禮。 回礼一般都是茶叶,生果,扁柏、薑、茶煎堆、鬆糕,最重要的是一双新鞋,象征白头谐老。
从没有看过真正古人婚嫁的我,对这一切自然是颇感兴趣,林嫂一说,我一想,反正李越不在咸阳,再来我的雀灵一直都在茗颜身边,所以也就没有找借口拒绝。
秦都咸阳的城市布局规范而又严整,城市功能比较齐全,区域划分明确。一共分为三大部分。北部为宫殿官署区,南部为工商居民区,西北部为陵墓区。太卜府正好介于南北交接处,所以就现代眼光来看,买东西还是很便利的。
只可惜来了这么久,还没有机会好好看一眼闻名的咸阳宫,更别提那位赫赫有名的始皇帝了。
林嫂的眼光果然很挑剔,光是买一双新鞋就看了十几家店铺,我不由开始郁闷起来,一看执兰,她脸上也隐隐透出了一丝不耐。趁着林嫂在内堂仔细挑选询问的时候,我拉着执兰来到了店铺门口,零零散散的站着一些小贩正在兜售胭脂,玉器,发簪等小玩艺。执兰一笑,立刻拿起一盒淡红色胭脂颇有兴趣的看了起来,我也顺手拿起一个雕成貔貅状的玉挂件看了起来。一看就是个假货,不过那细致的雕刻工艺,倒也令人惊讶。
“我买了。”执兰已在那里痛快的掏出了钱币,迫不及待的打了开来,问道:“隐姐姐,这个颜色很好看吧?”我看着她,忽然起了邪恶的念头,道:“漂亮,不过我们家乡有种特别的技巧,把它抹在眼皮上,眼睛会更有神,更漂亮哦。”
“真的吗?”她半信半疑道。
“真的,上次你看我把石黛和珍珠粉末混在一起调的那个灰色,画眉不是好看多了。”自从上次调出那种自然的灰色,包括茗颜在内,现在都不用黑色了,不过也是,那时什么铜黛、青雀头黛和螺子黛都还没出现呢。
特别在我把以前经常做的什么水果面粉面膜全部无保留相授后,她们每逢化妆时都喜欢听听我的建议。
“可是这是红色的。”她还是有点迟疑。
“眼皮上了这个色就不一样了。”
“好吧,”她闭上眼,好像待宰的羔羊一般,我忍不住笑了起来,用手指蘸了点胭脂轻轻抹在她眼皮上,慢慢匀开,不知道古代女子能不能接受这种眼影呢?
“好了!”她缓缓睁开眼睛,一脸紧张,忙借过小贩的铜镜看,仔细看了半天,茫然道:”真的好看吗?“,唉,下次去执行任务时一定要带面化妆镜,这古代的镜子实在是……我忙点头,道:“那是当然,回眸一笑百媚生,保证让一大片男人乖乖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哈哈!”
看她忽然脸红起来,我连忙煞车,糟糕,一时得意忘形,忘了这里是两千年前。
身边忽然传来一声轻笑,这个笑声好熟悉,莫非……老天,不会每次这么巧吧。我忙回过头去,果然,又是他!
“小正?你怎么在这里?”我看了看他,永远都是一袭黑衣,伴着他的似乎也总是那匹黑马,每一次他偷跑出来怎么都能撞到我,奇怪!
他的眼底隐隐有些笑意,我瞄了一眼执兰,她的脸涨的通红。
“上马。”他看着我,忽然说了两个字。
又来了,这种令人不爽的命令口吻……
“我马上就要回府了,不如下……”还没等我说完,身子一轻,已经被他拎小鸡一样拎上了马。
“啊!”执兰惊叫一声,闻声而出的林嫂也是大惊,道:“快放下她,不然我报官了。”
“不用,不用,我马上回来,我……认得他。”我赶紧摆手。小正虽然脾气大了点,但不是坏人,还不至于要报警。
他轻轻哼了一声,一扬马鞭,立刻策马而去,只留下还在那里发呆的林嫂和执兰。
“喂,我说你能不能不要这么霸道。”待马在城外停了下来,我跳下马,在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
“你一个姑娘家,刚才都说些什么,羞不羞。”他一边拴马,一边瞥了我一眼。
“有什么羞的,女为悦己者容,她打扮的漂亮点,让别的男人喜欢她,有什么不对。”我振振有词道。
他摇了摇头道:“那至于一大片吗。”
“一大片才好啊,这样才能选出一个满意的嘛。”
“选?一个女子好像没这个权利吧。”
“那倒是,可是你们这里男人好像也没挑选的余地呀,不都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吗?哦,除了嬴政,他是大王,可以随便挑。不光是他,有点地位的男人也可以吧。”我耸了耸肩。
他盯着我,挑了挑眉,道:“嬴政,嬴政你倒叫得挺顺口的。”
“啊,不好意思,我又忘了,大王大王。”
“毫无诚意。”他侧过头去,凝视着远处道:“就算是嬴政,他也没有这个权利。”
“你怎么也叫他的名字。”
“反正只有你在这里。”他微微笑了笑,又道:“不过对他来说,秦国大业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女人……
“不过是暖床和传宗接代的工具。”我很快的接了他的话。
他微微一诧,脸色一沉道:“你是个女子,说话怎么这么没有体统。”
“咦,我是女子吗,不是有人叫我石头吗?”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脸色顿时一缓,唇边露出一丝笑意。
一看他笑,我更加放松了,道:“不过我还挺同情那些高高在上的帝王们,就算有三千佳丽,却也难得一位真心人,对普通人来说如此,对帝王来说就更难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神色,
“对了,你家里怎么样了,那个伯父呢?”我忽然又想了起来。
他若有所思的望着脚下道:“明年我就会去雍城行冠礼,如今我羽翼渐丰,身边也在部署,时机成熟,自会铲除他。”他又抬起头来,道:“日后我恐怕不能溜出来了,不过等我解决了一切,我自会去太卜府接你。”
“接我?”我差点没惊得跳起来。
“不用了,不用了,”我连忙摇头,直摇得我头晕。
他脸色微变,道:”难道你想在太卜府呆一辈子吗?“
”当然不。“
”既然这样……“
“其实我有件事想和你说,过一阵子我就要回家乡了,所以今天也顺便和你道别。”我赶紧打断他的话。
“什么!”他冷静的眼眸中仿佛被扯开了一个小口子,道:“回家乡,为什么?”
“我又不是这里的人,当然要回去啊。”我不过是来完成任务的,只不过是这里的匆匆过客,任务完成后当然要回去,我可不想留在这里,那可怕的后果光想想就让人心惊胆战。
“无论如何都不能留下吗?”
“不能。”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落寞,我想那丝落寞是因为以后没人能和他这样胡说八道了吧。他默然了一会,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随你吧。”
我站起身来,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心里也涌起一丝淡淡的离别惆怅,看天色已晚,再不回去执兰她们可真要报官了,我正想说些什么,忽然听见一阵翅膀扑腾的声音,我心里一沉,忙抬眼望去,果然,雀灵直直飞到了我的手中,我冷静下来,把食指和中指放在它头顶和它感应交流,清晰的感应到一个令我如雷轰顶的信息,李越带走了茗颜!
我一时大惊开口道:“知道他去哪里了吗?”雀灵点点头。我也顾不上小正一脸的诧异,喊道:“快,快送我进城!”
“去哪里?”他一边说,一边解开了马的缰绳。
“跟着这只麻雀!”我吼了一声,该死,我怎么这么大意,李越怎么没去雍城,他居然干脆带走了茗颜,这也太大胆了吧!要知道,就该一直在茗颜身边,上天啊,千万要让我及时赶到,千万不要让悲剧上演……
秦王嬴政
雀灵带着我们在城北一个偏僻的宅邸前停了下来,这里不是御史大夫的府邸,看上去更象是一处私邸。因天色已晚,大门已经被拴上了。我跳下马,也顾不得小正在场,念了咒文,打开大门,直往里面冲了进去。
有两位护卫打扮的人正迎面而来,还没等我掏出定身咒,小正就出手打晕了他们,他看了我一眼道:“去办你要办的事吧。”我冲他点了点,随着雀灵往里面跑去,雀灵在一间屋子前停下不动了,那么一定是在这里,我也没有用咒术,一脚踹开了这扇雕花木门。
垂挂着幔帐的床沿边一个年轻男人面门而坐,一脸温柔的望着床上之人,手指正轻轻的在那人脸上流连,正是李越,听见门边传来的动静,他一皱眉,抬头正要说什么,一见是我,顿时僵在了那里。
我一个箭步冲了进去,探头往床里一看,果然是茗颜,她一动不动躺在那里,似乎毫无知觉,我不由怒从中来,揪起李越的衣襟,对着他的脸就是一个嘴巴,怒吼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他又惊又怒的捂著自己的脸,愕然道:“你一个小丫环敢打我!”
“MD打了你这个人渣又怎么样,快回答到底对她做了什么!”我忍不住骂了句脏话,虽然茗颜身上衣裳齐整,但我还是不能放心。
他依旧不可思议的盯着我,“我什么也没做!”他也吼了句,身子一动,正想站起来,我立刻掏出定身符定住了他,怒道:“你给她下了药是不是?”
他一脸惊慌的看着我,任何人发现自己被定住都会有那个反应吧,“你,你会妖术?”他的声音微颤。
“你不要管这个”听他说什么没做,我释然了一下,也冷静下来。
“啪!”我打了他一个嘴巴,“这个耳光是替你父母打的,枉你从小读圣贤之书,现在做出这种有辱门楣的事,无耻。”
我顿了顿,撩起巴掌,又是一个嘴巴,“这第二下是替你大哥打的,居然想对你的未来大嫂无礼,置兄弟之情不顾,枉你大哥这么疼你!卑鄙!“
“还有这第三下,”话起手落,又是一个嘴巴,“是替茗颜打的,亏她这么信任你,你差点毁了她的一生!你说这三个耳光你该不该挨!”
他愣愣的看着我,半晌才反应过来,忽然大笑起来,断断续续道:“是,我无耻,我卑鄙,我和大哥都和阿颜一起长大,可为什么阿颜偏偏喜欢大哥,我连说出心意的机会都没有,如果我再不做些什么,她就马上嫁给我大哥了,今生今世我再也没有机会了,你明白吗!”
“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是我不觉得你爱阿颜,爱一个人是要让她幸福,对阿颜来说,只有你大哥才能给她幸福,你这样做,不但毁了阿颜和你大哥的幸福,也毁了自己的幸福,就算阿颜嫁给你,你认为这种卑鄙的方法能得到阿颜的心吗?得到心的方法只有一个……就是用自己的心去争取。在你意识到喜欢她的时候,就该说出来,现在已经晚了,因为你大哥已经得到了她的心。现在如果你硬来,是永远得不到她的心的,而且只会痛苦一辈子,后悔一辈子。”我劈里啪拉的说了一大堆。
他只是呆呆的凝视着茗颜,一言不发。
“放手吧,幸福着她的幸福,那才是真爱。”我低声道。
“幸福着她的幸福……”他喃喃重复道。“我,也许再也不会有幸福了。”
“笨蛋!怎么会!你看你还这么年轻,长的又不错,家庭背景又好,怎么说也是个钻石王老五,喜欢你的女孩多的去了,随便你挑!”看着他被我打肿的脸,我忍不住安慰了他几句。
他脸上泛起一丝苦涩的笑。
“相信我,每个人都有他的命中注定之人,你也一定会遇到你的有缘人。”我盯着他的眼睛道。
他依旧凝望着茗颜,低声道:“现在我受制于你,不放手又能如何,也许就像你所说的,只能怪我自己,为什么,当时没能说出想说的话,没有握住想握住的人……没有再更早一些……”
“我知道,你也不可能说忘就忘,给自己一点时间吧。总有一天你也会找到你的幸福。”
看他已经冷静下来,我一边说着,一边撕去了符咒,他动了动手,又缓缓道:“其实……我本来也不打算做什么,我只是让她喝了点昏迷的药,打算让她就这么认为她已经是我的人了。”
“什么!”我一惊,“那么,就是说,其实茗颜她还是……”我震惊之余不由替李信和茗颜可怜,只是因为这样,他们平白无故的遭遇了三世情劫,如果茗颜知道自己还是清白的,那么……
我瞪了一眼李越,“再给我打一掌吧!”实在是太气人了!“
“小隐,事情解决了吗。”门外传来小正的声音,我转过身,他正似笑非笑的倚门看着我。完了,忘了还有这个人了,天哪,他在门外看了多久?我刚才发飙的样子岂不是都让他看见了?
他象是看透了我的心思,朝我一笑,走了进来,李越抬头一看,顿时象是见了鬼一般,脸色苍白的立刻跪了下来,颤抖的说了一句:“大……大王。”
我想我的脸色也比李越好不到哪里去,直直的盯着眼前这位高大酷哥,脑中一片混乱,秦王嬴政,十三岁登基,现在是秦王政八年,嬴政刚好二十一,文正,文正,合起来不就是个政吗?我怎么就没想到,我的脑子进水了……
那么,他口中的什么伯父一定是……吕不韦了……
“李越,你居然做出这种事,实在叫寡人失望。”他一脸清冷的望着李越。
“大王恕罪……”李越浑身颤抖着。
“小正……不……大王,请饶恕他吧,谁又说得清到底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他已经知道错了,而且也没酿成大祸,所以……”我刚开口,就忙改了称呼。
他看着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一拂袖走了出去。
我忙扶起茗颜,对李越道:“我先把她带回去,免得有闲话。”
他点了点头,道:“我有马车在门外,而且我对太卜大人说是我母亲大人请阿颜来府里一聚的。”
“我知道了。”我扶着茗颜往外走去,只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压抑的叹息声。
小正还在门外,我把茗颜扶进马车,想了想,又转过头,对他道:“大王,你打算怎么处置李越?”
他脸色一沉,道:“是不是一旦知道我的身份,你就不会象以前一样和我说话了,也和其他人一样只是畏惧我,再也不会说真话了?”他倒没用寡人这个称呼。
“我怎么敢呢,看来我真是块石头,居然不知道一直和我聊天的男人竟然是大王。“
他的脸色稍稍缓了缓道:“那么,你还会和以前一样吗?”
我思索了一会,颇为严肃的看着他道:“要我一直说真话也行,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我做了个砍头的动作,笑道:”可不许把我喀嚓了!“
话音刚落,他就笑出声来,道:“好,这点我一定做到。”他顿了顿道:“不过,你也不许再嬴政嬴政连名带姓这样说了,毫无规矩。”
“嗯,那我可不可以还是喊你小正?”
“不行。”
“为什么?”
“要喊我大王,还要三跪九叩。”
“啊?”我的嘴张成了“O”字形。
皎洁的月光下,他眼中带着淡淡笑意,仿佛触手温润的黑色宝石,这个男人,真的是赫赫有名的始皇帝吗?原来他也会有这样孩子气的一面,我的心中涌起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我居然能和这个男人成为朋友,这也是一种缘分吧。
“对了,你刚才用的那个……”他忽然开口问道。
我头皮一麻,刚才情急之下在他面前用了两招。“其实是一些道家法术,没什么特别的,”我胡乱解释道。
“这些道家法术我也听过一点,不过亲眼所见倒是第一次。”他把眼光移开,凝望着远方,神色难辨,我也不知道他是真信还是假信。不过始皇帝日后不是寻访不死灵药吗,应该对这些还是半信半疑的吧。
“你什么时候走?”他忽然问道。
“过半个月左右吧。”
“走之前想不想看看咸阳宫?”
“什么?”我一脸惊讶的盯住他。
“走之前在咸阳宫陪我好好痛饮一番吧。”他深深的看着我,眼神清澈如水,我想,我可以信任他。
“嗯,”我点了点头,“当然,因为…………小正是我的朋友。”
他的脸色依旧如常,眼底却有一种欣喜慢慢的溢了出来。
“十日后我自会派人来接你。”他一边说着,一边纵马而去。
我的心情这才慢慢平复下来,看了一眼还熟睡中的茗颜,不由松了一口气,这下子,再也不会有什么三世情劫了,柳颜,阿保机,快快乐乐的做你们的三世神仙眷侣吧。
咸阳宫
过了七八天,李信就带着十万大军凯旋而归,李府立刻就派人来纳征,而茗府也回了礼,双方终于定下婚礼的日子就在下个月初六。听他们说,下个月初六宜婚嫁。这期间,我没再看到李越,我想他也需要时间吧。
不过无论如何,我的第一个任务总算完成了,和小正告别之后,也该回去了,在这不属于我的世界中,我开始想念司音和飞鸟。
大概又过了两日,来接我去咸阳宫的人来了,令我吃惊的是来人居然是李越,不过仔细一想,他也的确是个最合适的人选。
换了他带来的宦官衣服后,就随他乘坐马车往咸阳宫而去。
马车上,我俩一直无语,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尴尬。
“那个,大王没有责罚你吧?”我先开了口,想打破这尴尬的气氛。
他摇了摇头,道:“这次大王开恩,并未责罚于我。”他看了看我,似乎欲言又止,虽然他没有说出来,但我知道他对于我和嬴政的关系还是有点疑惑的吧。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又开口道:“到了,下车吧。”
我心里一阵激动,掀开帘子就跳下了车,放眼望去,是一片华丽无双的宫殿群,典型的二元式的阙形宫殿建筑,气势磅礴,全部均为高台建筑,富丽堂皇隐然有君临天下之象。端谨肃穆,如建于九霄之上。
站在宫殿前,不禁为它的气势所摄,现代仿造的什么影视城,和它相比简直就是小孩子的积木。
随着李越顺利的进入了宫里,我就好比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不停的发出啧啧声。宫殿一般都分为两层,其下各层建围廊和敞厅,使全台外观如同三层,非常壮观。上层正中为主体建筑,周围及下层分别为卧室、过厅、浴室等。下层有回廊,廊下以砖漫地,檐下有卵石散水。弯弯朝上的飞檐和门窗上的鎏金,交相辉映,气势非凡。
李越带我七拐八拐的进了其中一个宫殿,与其它的宫殿相比,这座宫殿似乎朴实一点,但室内墙壁都绘壁画,壁画内容有人物、动物、车马、植物、建筑、神怪和各种边饰。色彩有黑、赫、大红、朱红、石青、石绿,美不胜收,仁立在丹埠上的铜鹤正喷出袅袅青烟。
“你先在这里等一会吧。我去通报大王。”他朝我微微一点头就出去了。
待他刚踏出门,我就东张西望,满怀好奇的看起来,目光忽然掠过紫檀木案几旁的一盏灯,好眼熟,好像在图片里看见过,对了,是青玉五枝灯,为看青玉五枝灯, 蟠螭吐火光欲绝。据说如果点燃盘旋着的蟠螭嘴里的灯,蟠螭身上的鳞片都会动,闪耀如同星辰。
“小隐,你来了。”小正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一回头,他正跨进门来,似乎是匆忙而来,他身上还穿着绣着九章纹的黑色朝服,下裳佩有只有天子可以用的朱红色蔽膝,高贵中透着一丝霸气,和平时所见到的小正不同,今天的他浑身上下散发着王者之气。
他那双幽黑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唇角轻扬,道:“这套衣服还挺适合你的。”我一愣,看了看自己的这身衣服,不由没好气的道:“还不是因为来看你,你还取笑我。”
刚说完,我又捂著了自己的嘴道:“啊,我忘了叫大王,没有关系吧?”
他笑了起来,道:“免了。”正说着,门外匆忙来了一人忽然跪下道:“大王,可以传膳了吗?”
小正点了点头,又沉声道:“赵高,等下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打扰。”
赵高,不就是那个有名的宦官吗?不过听见传膳这两个字,我的情绪更好,在紫檀木案几旁坐了下来。小正看了看我,也在我对面坐了下来。
“咸阳宫如何?”他问道。
“太华丽了,气势非凡,王宫果然是王宫,你住在这么大的地方,真是太爽了。”我忍不住感叹道。
“大有何用,也是毫无趣味。”他似乎有点不屑。
“饱汉不知饿汉饥,要让我有这么大的宫殿,我作梦都会笑出声来呢。”我以一种不识相的眼神盯着他。
“哦,是吗?”他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神色,道:“只要你愿意,你也可以拥有这些。”
“啊……”我连忙摆了摆手,道:“我只是说说而已。”
正在这时,宫女们陆续端上了膳食。
待宫女们退去,他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拿起酒壶,往自己的青铜爵杯里斟满了酒,一扬手一饮而尽。他又扫了我一眼,道:“怎么不喝?”
我赶紧也斟了一杯,刚喝了一口,就被那辛辣的酒味呛了一下,毫无仪范的咳了起来,比我以前试过的伏特加还呛,他却笑了起来,一副情绪甚好的样子。
“好呛的酒,我能不能不喝。”我一边说着,一边放下了酒杯。
“不能。”
“可是如果我醉倒在这里,好像不大好吧。”这酒估计两杯我就倒下了,忽然有些后悔来咸阳宫了。
“醉了又何妨,这里是咸阳宫。”他一脸不以为然。没关系,这里是我的地盘,反正他就是这个意思。
看着他又饮尽一杯酒,还照样神色不改,不由暗暗佩服他的酒量。
看着他,我忽然有个问题很想问,但又觉得有些唐突,思索了一会,刚想问,就听他说道:“怎么了,有什么话就说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我吞吞吐吐道:“那个,我想问,你这个咸阳宫里到底有多少,嗯,多少妻子呢?”
他似乎愣了愣,道:“我还没有册立王后。不过……”他顿了顿道:“姬妾有十几位。”
“哦……”我应了一声。十几位?对一个帝王来说也不多了,
“哦什么?”他的脸上闪过一丝促狭的笑容,道:“怎么,莫非你也有兴趣成为其中一位?”
“啊?杀了我吧。”我不假思索的翻了个白眼,“成为其中一位,然后呼之即来,挥之即去,还每天巴望着见你一面,傻傻等待,从此沦为无数人中的一人,被你遗忘。算了吧,虽然你是个帅哥,还是个有权有势的帅哥,我觉得还是更喜欢现在这样的关系。”
他沉默着,深深盯着我,仿佛要直直看到我的心里,直把我看得有点发毛。忽然他朗声笑了起来,道:“小隐,你总是那么坦率。虽然你很有意思,也让我很放松,不过……”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道:“自从上次见你给李越三个耳光时的野蛮劲,我也觉得还是更喜欢现在这样的关系。”
我的筷子尴尬的停在了半空中,抬眼看了看他,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我,唉,上次他还是看见了我发飙的一幕。
“糟糕,我有把柄被你抓到了,为了我的终身大事着想,你可千万要保密,”刚一本正经的说完,我就忍不住笑出声来,他嘴角一松,也跟着我笑了起来。
看着他清朗的笑容,我一时有些困惑,这就是被后人评价为时而高雅如菊,时而残暴如剑的始皇帝吗?其实在王者的面具之下,他也有一颗普通人的心吧。不过我也算有幸,如果遇到的是统一六国,完成霸业时的嬴政,那么一切也会不同吧。
看天色已经不早,我也是时候该回去了,回到真正属于我的地方。
我拿起青铜爵杯,笑道:“你我相识,也是一场缘分,我很高兴能遇见你,就让我敬你一杯,从此各自珍重,相逢再无期。”说完,我一仰头,一股脑儿的灌了进去。
“好一个相逢再无期!”他也扬手饮尽杯中之酒,道:“小隐,你若是男儿之身,我们必成知己。”
“难道你没听过一个词叫做红颜知己吗?”我戏谑道。
他又笑了起来。
“我想我该走了。”我刚站起身来,眼前一晕,这个酒劲真够大的,脚步一个踉跄,腿下一软,往后栽去,正好不偏不倚的跌进了他的怀里。
我和他四目相对,他的眼眸益发幽黑深邃,脸上因酒意而微微泛红,薄唇抿出了一个优雅的弧度,“你真的不愿意留下吗?如果……只是以红颜知己的身份?”他低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这句话令我立刻神志清明,我微微一笑道:“不愿意。现在的小正,因为对我很好奇,又难得有人对你这么坦率,所以你觉得我很有趣,但是你毕竟是一国之君,你有你的底线,随着时间一长,好奇心是会消失的,那时万一我不小心超出你的底线,那么,我很有可能连命也保不住。还是这样离开,也许在很久以后当你偶尔想起我,还能会心一笑。”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默然了一会,淡淡道:“也许吧。不过……”他的脸上忽然露出一抹有些邪恶的笑容,道:“如果你还保持这个姿势的话,我可能会改变主意。”
我这才发现自己还在他怀里,赶紧跳了起来。一张符纸从我怀里飘了出来,落在了案几上,我正要捡起来,他已经挟起了那张符纸道:“这是什么?”
什么?这不是纸吗,我刚一愣,忽然想起战国时代还没有纸呢,怪不得他不认识。我一把夺了过来,用最快的速度折了一样我唯一会折的东西……纸鹤,递给了他道:“这是我们家乡的东西,会给你带来好运的,送给你。”
他轻轻哼了一声,道:“孩童的玩艺。”一边却又接了过去,揣入怀中。我不禁一乐,嬴政也有挺可爱的时候。
“我派人送你出宫吧。”他站起身来,又道:“李越就在下面候着,到时他会送你出宫。”
“嗯,多保重,小正。“我的心里也有一些淡淡的离愁,从今以后,真的是相逢永无期了,不过就算是擦肩而过,也是一种缘分吧。
他只是点了点头,转过身去,低声道:“走吧。”
我看了他一眼,他高大的背影在烛光下似乎格外孤单,心里莫名的难受起来,赶紧转身就往外走去,别了,小正……
在回去的马车上,李越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我还以为你会留下来。”
“留下来?”我也挑了挑眉,戏谑道:“你认为你们大王会留下一个又野蛮又会妖术的怪人吗?”
他不禁淡淡一笑,道:“其实,除了这两点,你也勉强算个好女子。”
咦?我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什么时候他也会开玩笑了,我瞥了他一眼,道:“所以啦,他的命中注定之人可不是我。”
他没有说话,望着车外,忽然低声道:“看来,我也该去找我的命中注定之人了……“
我闻言大喜,猛的拍了他一下,道:”对了,这样想就对了!”
这下彻底放心了……
马车行至茗府,我便下了车,看着李越离去,我没有进府,而是走到了僻静处,开始呼唤司音。
“风”渐渐发出紫色的光芒,隐隐听见了司音的声音传来,空旷而虚幻。
“一切都结束了吗?”他的声音永远是那么冷静。
“嗯,带我回去吧,师父。”
“好。”
手腕上其他的水晶也开始发出眩目的光芒,流动着七彩的颜色,迂回缭绕。浑身象是火烧一般,越来越烫,一切就和刚来的时候一模一样,在一阵天旋地转中,我又回到了熟悉的…………21世纪,某城,前世今生茶馆。
一睁开眼,印入眼帘的就是司音那双妖诡的眼睛,“欢迎回来。”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笑意,浅紫蛊惑,银色诡异,竟是一种说不出的美。
“师父!”我好像见到了亲人一般,立刻冲上去抱住了他,连声道:“师父,好久不见,好久不见!”他倒没躲,只是淡然道:“小隐,你糊涂了吗,照这里的时间,你只不过去了两天而已。”
对啊,我正要说话,忽然又被拽进一个热乎乎的怀抱,一阵混合着檀香、薄荷的柑苔木香味扑面而来,只闻到这股熟悉的香味,我就知道是谁了。
“小隐,你回来了!”这个此时紧紧拥抱着我的金发帅哥,也就是我的师兄……飞鸟。
“放开我了,想谋杀呀。”我的气都快透不过来了。
他这才慢慢放开了我,碧蓝的眼中满是笑意,道:“怎么样?穿越时空的感觉怎么样?”
“太棒了,你知道我碰到谁了,我碰到秦始皇了哦,还和他做了朋友,好像做梦一样,你知不知道秦国是怎么样的……”
“小隐……”司音的声音制止了一直喋喋不休处于兴奋状态的我,我现在的状态就好象刚刚旅游回来,迫不及待的想要说些所见所闻。
“我不是说过,除了和委托人有关的,不要和其他人有多余的关系吗。”他的紫眸一下子深沉起来,隐隐有丝不悦。
“可是……”
“师父,这也不能怪小隐,当初我第一次回来的时候不也是这个样子吗,以后习惯就好了,小隐,你明白的,对不对?”飞鸟赶紧打了圆场。
“只是做朋友又什么大不了。”我不服气的低低嘀咕了一句。
司音一侧头,锐利的目光立刻盯住了我,我赶紧低下头,不敢去接触他的目光。
“好了,师父,小隐才回来,今晚我请客好不好?”飞鸟一边说着,一边拉起我的手,
司音已经收回了目光,低声道:“我不去了,你们去吧。”他顿了顿,又道:“不过回来的时候……”
“回来的时候给你带个夏威夷披萨,我知道。”飞鸟笑嘻嘻的就带我往门外走去。
“记住,不要放菠萝。”司音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忍不住一笑,司音最讨厌的东西就是菠萝了吧,他对菠萝过敏,一吃就过敏,一过敏就会睡觉,睡得昏天黑地,起码要三天才能清醒。
“你说师父看上去和你年纪差不多,为什么跟个小老头似的。”我一脸不满道:“真怀疑师父到底是不是人啊?”
飞鸟扑哧一笑,道:“说实话,我也有和你一样的看法,哈哈。”他的笑声忽然嘎然而止,神情古怪的看着我,嘴角扬起一丝促狭的笑容道:”我亲爱的小隐,你就打算这样出去吗?“
“这样出去怎么了?”我忙低头一看,不由惨叫一声,天哪,居然还穿着那宦官的衣服!
被诅咒的家族
第二天,我又一次见到了柳颜,她看上去瘦了很多,也憔悴了不少。她也没问到底有没有解开三世情劫,一踏进门就询问阿保机的情况。
“柳颜,你先听我说,你们的三世情劫已经化解了,阿保机不会再带你走了,放心吧。”我笑着对她道。
出乎我的意外,她不喜反悲,道:“我不管什么三世情劫,我只知道阿保机不在我身边的日子,我就快崩溃了,我想他,我想见他!”我诧异的看了看身边的司音,他依旧神态自若,缓缓道:“既然这样,你就和他道个别吧。”说着,他从怀里掏出那张符咒,默念咒文,解了封印,一股白烟中,阿保机慢慢出现在我们面前。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的看着柳颜。
“跟我回去吧,什么也不要管了。”柳颜忽然开口道。
阿保机摇了摇头,道:“如今三世情劫已解,我也要回到该去的地方了。”
“忆,我想你,这两个月来你不在我身边,我很寂寞,真的很寂寞,我真的很想你,我不管你是不是灵,也不管什么三世情劫,别离开我,……”柳颜的脸已涨得通红,眼中泛红,语气激动,也许失去才觉得珍贵吧。
阿保机不禁动容,眼底闪过一丝留恋,道:“阿颜,我也……”
“带我走吧,带我到你的世界。”柳颜的话令我大吃一惊,我连忙阻止道:“你疯了,不要命了吗,。”
阿保机脸色变幻不停,硬是压抑住了感情,摇了摇头,道:“阿颜,保重了。”
“如果现在他不离开,那么就无法投胎,永远成为一个地缚灵。”司音冷冷的插了一句。
柳颜身子一震,半晌,幽幽道:“我明白了,亿,不过在你走之前我想告诉你,即使你是个灵,我还是很喜欢你,我永远忘不了和你在一起的快乐时光。我……喜欢亿。”
阿保机身子微颤,痛苦与不舍交织在他脸上,他刚往前走出一步,柳颜就伸手想抱住他,但……她忘了阿保机是灵,他是没有实体的,她愕然的看着自己的身体穿过了阿保机的身体,不由失声痛哭起来,“至少,至少在你离开之前给我一个拥抱啊。至少让我感觉一下真实的你啊。”阿保机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悲伤,望着痛哭的柳颜不知所措,我不忍心再看下去,此时阿保机的心中才是最痛的吧。
“阿保机,我的身体借你一次。”一直沉默的司音忽然开口了,我不敢相信那是他说的话,难道司音也会有不忍心的时候吗?
阿保机脸上闪过一丝感激的神色,转眼间消失在空气中,只见司音忽然站了起来,一个箭步冲到柳颜面前,紧紧的搂住了她,很紧很紧。在那一刹那,我清晰的看见一滴晶莹的眼泪从他的眼角滑落……我的心,忽然好像被什么揪住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阿保机才离开司音的身体,是时候一定要离开了……
“亿,你喜欢我只是因为我是茗颜的转世吗?”柳颜低低问道。
“不,不完全是。”阿保机轻轻摇了摇头,最后留恋的望了她一眼,永远的从我们眼前消失了……
柳颜茫然的望着前方,一滴眼泪缓缓沿着面颊流下,滴答一声,清脆的滴进了司音手中的蓝色水晶瓶中。
“如果有缘,你们终有一天会再相遇的,不管容颜怎样改变,你们一定会…………认出彼此。”司音浅紫的眼瞳中笼罩着一层罕见的温柔的光泽,柳颜缓缓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往门外走去。
“师父,她会忘了一切吗?包括阿保机?“看着她的背影远去,我忍不住问道。
司音淡淡看了我一眼,道:“有些记忆,我也没有力量抹去。”
我牢牢的盯着他,他似乎察觉到我的目光,用那只银色的眼睛冷冷瞥了我一眼,道:“怎么了?”“
“师父,你今天好象不一样,原来你也有不忍心的时候,我还以为师父的心是石头呢,没想到原来师父也有这么温柔的一面呀……”我笑嘻嘻的说道。
他脸色一敛道:“今天的事你最好马上忘记,还有……”他的语气带了一丝威胁,“要是让我知道你告诉飞鸟,那么……”我好象感觉到了一种叫做危险的味道。
可是脸部神经却不受控制,嘴角一松,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师父,你,你好可爱啊……”我朝他做了个鬼脸,以最快的速度冲出了房门,赶快去找飞鸟告诉他!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一位委托人也没有上门,我也乐得清闲,飞鸟自然又见缝插针的和新女朋友约会去了,好几次都很想问他到底在异时空有没有这样的艳遇。偶尔我也会想起咸阳城,那华丽的宫殿,热闹的街道,似乎都清晰的浮现在眼前,还有那个人……那双幽黑狭长的眼睛,那洒脱不羁的气质,让人难以忘怀,想起来真是不思议,相隔两千年,我居然和他有这么一段交集……
过了两天,委托人终于上门了。
这是一位长相清秀的年轻男子,打扮得体,气质不错,但是就是很奇怪,却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在短暂的震惊和诧异之后,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递上了自己的名片,我迅速的扫了一眼,丁阳,城市快报记者。
“是这样的,不知为什么,从前一段时间开始,我的脖子就开始异样,一动就好像有刀子割一样疼,去看了很多医生,他们都束手无策,不知是什么怪病,而且很奇怪,我父亲,爷爷,以及家族里的男人都有这个病。本来我也不知如何是好,但一直做同一个梦,一直梦到这个茶馆,还听到有声音告诉我只要到这里就会没事的,起初我也不当一回事,但现在越来越厉害,所以也只能来试试了。”怪不得我觉得他有点怪怪的,原来是脖子那里有怪病。
司音喝了一口茶,淡淡道:“那不是病,那是诅咒。”
“诅咒?”丁阳的脸色一下子变了,颤声道:“不,不会吧?”
“过来。”司音又象上次一样,把食指抵在了他的额头上,朦朦胧胧中,他的额头上出现了一些外国文字,确切说……是日文。我不禁有点惊讶,难道他的宿世根源是在日本古代?
“在你许多的前世中,有那么一世你是位有名的剑客,为朋友报仇杀了一位女子,这名女子死后怨气极大,一直没去投胎,而是化为恶灵,对剑客的子孙后代下了诅咒,凡是他的后代,过了二十五岁之后都会生这种怪病,遭受刀割之苦。“司音轻描淡写的说着。
“真的……有这种事?”丁阳的脸色苍白,道:“我的确是刚过了二十五岁生日,我的父辈好像也都是25岁以后才发病,太……太可怕了……”他一脸惊恐,道:“帮帮我,求求你们,帮帮我!花多少钱都没关系!”
“既然你来了这里,我们自然会帮你,不过我要的……只是你的一滴眼泪。”司音又喝了一口茶。
“行行,多少眼泪都行!”他忙不迭道。
“那么,你先回去吧,到时我会再通知你。”司音看了我一眼。
“好,好,那么谢谢了,谢谢了!”他慌里慌张的离开了。
“师父,这次是要去那个剑客的时代吗?”我问道。
“不错,你要回到1867年的日本京都,阻止他的前世……新撰组三番队长斋藤一杀死一名叫做阿菊的居酒屋老板娘。
“什么?新撰组?这个男人的前世是那个时代的顶尖剑客斋藤一?”我不禁大吃一惊,完全不能把丁阳和斋藤一联系起来,
我开始调动自己的记忆,历史上的新撰组成立于公元1863年,在政局最动荡的7年中,这个日本历史上最强的剑客集团试图为德川幕府力挽狂澜,甚至成功地利用池田屋事变使明治维新的到来推迟了整整一年。高举红色“诚”字山纹旗,身穿浅葱色羽织的新撰组,以其凌厉残酷的剿灭志士行动和严格到近乎残忍的法度,被当时的百姓冠以壬生狼的名号。
“师父,还是让我去吧,那个腥风血雨的时代不大适合小隐去哦。”飞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他双手交叉,斜倚在门边笑道。
司音扫了他一眼,道:“你认为小隐不敢去吗?”
好差劲的激将法,但还是很有效,我立刻跳了起来,道:“我去,我去,我会法术,怕什么!而且,身为东方人的我应该比飞鸟更方便行事才对。”
司音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点了点头,道:“那就这样决定了,你准备一下,明天就出发。”
我重重点了点头,朝飞鸟笑了笑,他也对我一笑,眼中却闪过一丝担忧。
晚饭后,飞鸟抱着他的本本和一堆衣服敲开了我的房门。
“小隐,你得感谢我刚好交了个日本女朋友,这件和服是她的,虽然样式新了点,总比你那身好点。还有,怕你疏忽了,再来温习一边新撰组的历史。”他难得的一脸正经。
“饶了我吧,我都知道,反正新撰组的人大多数都没有好结果,差不多全军覆没。我只是去阻止斋藤一杀那个女人,任务完成就回来。”我翻了个白眼,不耐的说道。
“你经验不多,那毕竟是个动荡的地方,那些浪人们只要看你不顺眼就可以拔刀杀了你,所以事事要小心,千万不要惹祸。”飞鸟一边说着,一边打开笔记本,
“哼,谁要敢惹我,我召唤恶灵来吃了他们。”我戏谑道。
飞鸟的脸色忽然一变,道:“记住了,小隐,没有师父允许,千万不能随便召唤恶灵,万一操纵不了,恶灵就会反噬,到时操纵它的人就会有危险。”
我点了点,我也只是说说而已,真有危险,逃跑的方法多着呢。在修习通灵术时,我最拿手的就是雾遁了,起雾的法门并不是很难掌握的。
“对了,我已经帮你查过了,那个叫阿菊的女人的近江屋就位于京都八条地区的梅小路。”飞鸟一边不停的在本本上摁着什么。
“哦,你了解的好详细哦。”我笑道,暗暗记住了这个地址。
这次的任务看起来,似乎也并不是那么难。
第二次穿越时空,我似乎已经适应很多了,连头痛也似乎减轻了点,这次司音的误差也小了点,只不过,时间似乎有点尴尬,看起来似乎很晚了。算了,怎么看,我都是在城里了,总比荒郊野外的好,
抬头望去,是一条狭长古老的街道。偶尔有几位身穿和服的女子,腰携长刀的武士匆匆走过,沿街边是一排居酒屋及格子窗屋。昏黄的灯光在白色的纸灯笼中隐隐透出暗色摇曳的光芒,别有一番韵致,怪不得西欧艺术家称日本的建筑为“木和纸的艺术”。木和纸组合的是美丽而细腻的。就像是摇曳的无心之火,又像是风雪中飘逝的宿命,美的脆弱。这里,就是京都了吗?
多亏了飞鸟给我的和服,至少现在不容易引起人们的注意。
我拦住了一位看上去还算和善的女子,问道:“请问,这里是不是梅小路?”解语丸果然神奇,我一开口,就流利的崩出了日文。
她看了看我,眼中掠过一丝惊讶,道:“这里是七条的油小路,梅小路在八条。”
还好还好,据我所知,京都的最初设计是模仿中国隋唐时代的长安和洛阳,整个建筑群呈长方形排列,以贯通南北的朱雀路为轴,分为东西二京,东京仿照洛阳,西京模仿长安城,中间为皇宫。宫城之外为皇城,皇城之外为都城。城内街道呈棋盘形,东西、南北纵横有秩,布局整齐划一,明确划分皇宫、官府、居民区和商业区。从一条至九条呈纵行分布,所以七条和八条不是很远。
我道了谢之后,就往八条走去。静静的小路上,偶尔飘过了几个游浮灵,我不禁有些惊讶,在中国,游浮灵是不会这么大摇大摆的出现的,只有听到召唤,他们才会现形。
听司音说过,日本的鬼怪有很多种,其中有很多是从中国流传过去的。最为可怕的应该就是百鬼夜行了吧。百鬼夜行的鬼是由物件鬼组成的,据说是日常生活器物因为附着了灵魂而变成妖怪,每到特定的时间它们就会汇集到一起,在晴朗的夜晚集体上街游行,一同去往阴间,可谓是死神的队伍!“百鬼”在日本有这样的传说:你使用的物品用到九十九次时,若把它丢掉,它就会集怨气成为妖怪,所以又称九十九鬼。
平安时期和江户时代,是鬼怪最为盛行的时候。
现在正是江户时代末期,还是会有很多这样的鬼灵滋扰人们的生活吧。
沿着街面,我很快就在一排格子窗屋找到了阿菊的近江屋,轻轻移开了纸门,不大的屋子里只有两三个武士坐在那里喝酒,见我进来,他们稍稍一愣,又接着喝起他们的酒了。
一位身穿淡紫色和服的年轻女子款款而来,弯腰轻轻道了声:“欢迎光临。”她大约只有二十出头,身材苗条,清秀可人,只是白皙的脸上隐隐有层黑灰之色,双眼无神,有些怪异,不止是她,这间屋子也有些说不出的怪异,我感觉到了……另一种生物的存在。
冲田总司
“请问您想要点什么?”她微微一笑道。
“哦,给我来碗拉面吧。”我应了一声,在矮几旁席地而坐。这名女子的体质并不是容易招鬼的那种,莫非这间屋子有什么蹊跷,我环视了一下周围,目光扫过房梁,忽然猛的反应过来,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阿菊,快来一下。”内屋有人喊她的名字。阿菊?那么眼前这位女子就是我这次任务的重要人物了,想到这里,我嘴角一扬,想到了个留在她这里的好办法。
待那女子端了拉面过来,我低声道:“这位夫人,如果我没有看错,你们这里有些不干净的东西吧。”
她的手猛的抖了一下,直直盯着我,忽然一把抓住我的手,把我拉进了内屋。内屋里还有一个男人,看样子也就二十多岁一点,只是脸色极差,憔悴不堪,脸上同样也有一层黑灰之色。
“姑娘,你能看得出,一定不是普通人,请救救我的丈夫!”她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到底是怎样的情形?”我低声问道。
“是这样的,我丈夫自两个月前就开始每晚做恶梦,梦里总有个丑陋的男人拿着斧子砍他,一直这样,这还不算,每次我丈夫醒来,都会觉得浑身疼痛,好像真的被砍到一样,这样下去,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黯然道。
我看了看她,道:“你们是两个月前才搬到这里来的吧。”
她点了点头。
“问题就出在这间屋子上,这间屋子的木梁是以槐木和柳木而制,你知道槐的汉字怎么写吗?”我说着,蘸了点茶水在地上写了个槐字。
“槐字里面有个鬼字,柳木容易成为变怪,这两种是最容易招鬼的木材,你们还两种全用,自然就招来了树中住鬼。”我摇了摇头道。
“树中住鬼?”她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
“嗯,此鬼多居住木中或树下,最喜欢寄居的就是槐木和柳木。”
“那么,那么有办法解决吗?”她急切道。
“树中住鬼法力极弱,只要赶走它就可以了。不用担心”我掏出怀中的灵鬼凶災退散符,默默念了几句驱鬼咒文,用力一甩,那符咒就稳稳的贴在了梁上。
“放心吧,今晚你丈夫一定能睡个好觉了。”我笑了笑道。
“真是太感谢你了,真是太谢谢你了,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阿菊一脸激动的说道。
“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不过真要感谢的话。”我顿了顿,道:“我初来乍到,需要一个安身之所,能不能请了我,让我在这里帮你的忙呢?”
她一愣,迟疑道:“可是你……”
“没关系,我什么都能做。”
“既然这样,我就请你留下了。”她也笑了起来。
“嗯,多谢,我叫小隐,请多关照。”
“我叫阿菊。”
完成任务的第一步,似乎很顺利。也许,很快就能回去了。
在这里住了三四天,我很快就熟悉了一切。阿菊带了我去了这里的阵前屋。町下的农妇们会将新鲜蔬菜以及鲜花等在清晨拿来阵前屋贩卖,,也就相当于现在的菜市场。人们在这里可以享受新鲜的生菜,水果及花的乐趣。
去了两次之后,我就自告奋勇的一个人去了,不过她似乎总是不好意思差遣我,在她看来,也许我也算得上个半仙吧,至少她丈夫再也没有做过那种恶梦了。
虽说是深秋,但阳光依旧明媚,狭长的街道上铺满了散落的红叶,偶尔从树枝间,房顶上传来几声婉转的鸟鸣,随着格子窗屋的纸门被移开,早起的人们陆陆续续的出现在街道上,孩子们也开始戏闹追逐,城里一下子热闹起来。看起来似乎一片平和景象,只有穿梭而过的浪人身上的佩刀在提醒我这是个危险的时代。本着不惹事生非的态度,如果看见浪人之间斗械,我都是远远绕开的。
我抱着一篮刚买的配菜萝卜,不慌不忙的走在街上,顺便欣赏一下京都的早晨。
走到一座神社前,忽然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哭声,我好奇的探头进去,看见几个孩子正围着一个女孩子,好像在哄她似的,那个女孩很可爱,不过一直在哭。我不知不觉走了进去,放下篮子。
“怎么了?”我开口问道。
“哦,太郎不小心把阿云的新头饰摔断了,阿云就一直哭,一直哭。”一个年纪也就六七岁的小女孩回答了我。
什么呀,原来是这么点小事,我不由觉得有点无趣,正打算站起身来,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个清透柔软如冰丝的声音:“阿云怎么哭了?”
那些孩子一回头,个个喜笑颜开,连声喊着:“哥哥,哥哥。”我惊讶的回过头去,一位身着白色和服的少年在浅金色的阳光下微笑,长长的黑发随意的扎起,又随意的在他肩上散了几缕。淡淡散发出一种清冷脆弱,纤尘不染的纯净。他漆黑的眼眸,令人想起了繁星闪耀的夜幕,他淡粉的嘴唇,令人想到春天第一朵绽放的樱花,他轻轻一笑,仿佛阳光照射进了心底深处,那种温暖的感觉一直漫延着,漫延着……
美少年,当时我想不出更多形容词,印入脑中的翻来复去只有这三个字。
他径直走到那位叫阿云的女孩面前,附下身子柔声道:“怎么了,不要哭了。”阿云见到他,刚咧嘴想笑,但可能又想起自己的头饰,又继续哭了起来。身边的孩子把原因一说,他微微一笑,站起身来,打量了一下四周,走到一株开得正艳的红枫前,伸手折下一小枝枫叶,走回阿云面前,弯腰插在她的发鬓上,道:“看,这下不是也很漂亮。”他语气温柔,笑意似乎快从眼眸里溢了出来。
我赶紧掏出自己随身带来的小镜子,打开让她看,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对着镜子看了一下,立刻止了哭声,“姐姐的这个镜子好清楚啊,”她轻轻的说道,眼睛就一直盯着我的镜子,看着她一脸很想要的神色,我犹豫了一下,要是我不给,好像太小气了,我可不想给别人留下这样的印象,尤其是在那么一个美少年面前,于是把镜子递给了她。道:“那姐姐就送给你吧,那你就不要哭了哦。”算了,算了,反正我回去又能买,只是不知道ANNA SUI还有没有这一款了,以后还是带个普通的吧。
阿云喜出望外,连忙说了声谢谢,欢天喜地的继续和夥伴们去玩了。
我侧头看了一眼,那少年也正微笑的看着我,
“那面镜子很漂亮。”他忽然开口道。
“嗯,”我点了点头,道:”所以我现在又有点后悔了。“
”呵呵,“他笑出了声。
“我叫小隐,你呢?”我自己也笑了。
“――我姓冲田。那个,名叫总司。”说着“名叫总司”时,他又笑了,那笑容好象突然绽开的阳光一样灿烂。
但我却笑不出来了,冲田总司,是那个冲田总司吗?这个时代最为顶尖的两大剑客,一个叫做斋藤一,另一个,就叫做冲田总司。
我一脸震惊的盯着他,完全不能把眼前这个水晶般纯净的温柔少年和九岁起就握刀,斩人无数,人称鬼之子的冲田总司联系起来。
半晌,我才回过神来,“哦呀,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了”我赶紧拾起地上的篮子,冲他尴尬的笑了笑,飞也似的逃走了。
“再见!”背后传来他清爽而愉悦的声音。
回到近江屋好一阵子,我才平静下来,那样的少年,明明有天使一样的容貌和笑容,怎么会是让人闻之变色的鬼之子?
脑中飞快的出现了一段关于冲田总司的记忆资料,冲田总司,新撰组一番队队长,副长助勤,兼剑术示范,属于天然理心流,26岁,殁。当初读到这段简短而枯燥的资料时,我完全没有感觉,但现在真切的看到了现实中的人,而且还是那样一个美少年,心里却隐隐有阵失落,不知是惋惜还是遗憾。
正想着,门外走进两人,身着袖口有白色山型的浅葱色羽织,腰配太刀,矮一点的那个,容貌普通,面带微笑。而高个的那个身材挺拔,虽然容貌英俊,但神色冷淡,一双深邃的眼中闪动着冷酷的光芒,全身散发着一种凌厉的…………杀气。
一看他们进来,其他桌子前的客人们只是看了一眼,就低下头去,不敢再看第二眼。他们的眼光中夹杂着恐慌和厌恶。这样的服饰,好像是新撰组的专用服,这两人应该是在当值中的队员吧。
新撰组一直担任着维护京城治安的任务,但京都城里的人,从来就对德川幕府的差人没什么好感,因为京都毕竟是千年王城之地。相对地,他们比较偏袒与幕府作对的长州派。长州藩发觉了这一点后,也更有意识地在京都收买民心,在祗园等地作了大量投资。而新撰组虽以镇护王城的名义驻扎进京,在池田屋之变中,致使京都尽人皆知,新撰组乃是幕府的爪牙。因此,不少人设法袒护被通缉捉拿的长州藩士和浪人,甚至涌现了拼死保护长州藩士的义侠。事变之后,奉行所不得不为此颁布告示,严令禁止京都居民窝藏逃犯。
我所在的这个时间段虽说离新撰组的覆灭只有两年了,但目前看来人们还是十分忌惮他们的。
新撰组
“他们是新撰组的人,也算这里的常客了。”阿菊在我耳边低声道。我点了点头,走到他们面前,笑了笑道:“欢迎光临,请问要点什么?”
那矮个的看了看我,笑道:“这位姑娘以前没有见过,是新来的吗?”
“是啊,她是我新请来帮忙的。”阿菊已经在那里回答了,
“清汤拉面。”那位高个子冷冷的发话了,他的声音和他的眼神一样冷。
“呵呵,我说斋藤,怎么每次你都点清汤拉面。”那人笑嘻嘻道。
我心里一惊,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这男人杀气那么重,八成就是斋藤一了。斋藤一,新撰组三番队队长,以侦察和暗杀出名,剑法干净利落毫无花巧招数,一击致命。
今天是什么日子,当今两大绝顶剑客全让我遇到了……
只是斋藤一为什么要杀死阿菊呢?不管那么多了,反正我只要阻止这件事发生就可以了。
我站在一边观察着他们,发现那个矮个男人的眼神老是围绕着阿菊转,看起来似乎对她很有好感。而斋藤则是目不斜视,脸色冷峻。
在把面端过去的时候听见了几句他们之间简短的对话。
“阿一,长州派的人好像又在蠢蠢欲动了。”
“嗯,好像混进了不少奸细。”
“明晚我们是不是……”
“三郎,不要在这里说这个。”
斋藤冷冷的打断了那个叫三郎的男人,看起来他的戒备一点也不松懈,不愧是专门负责侦察和暗杀的人。
斋藤忽然抬头看了我一眼,他那锐利冷酷的眼神仿佛一把利剑直插我的心房,令我有种瞬间被冰冻的感觉,和小正的冷不同,在他的眼神中,我感到了一种嗜血的味道。
端面的手不由轻颤了一下,几滴滚烫的面汤溅了出来,不偏不倚的滴在了他衣服上。
“啊,对不起!”我赶紧替他擦拭,糟糕,万一他发飙拔刀砍我怎么办?我是雾遁呢还是用定身术?
“走开。”出乎我的意料,他只是冷冷说了一句,身子连动都没动。
求之不得,我正要闪开,忽然看见门外帘子被掀起,一个白色人影轻快的走了进来。
“总司,你来了,我们正等着你呢。”三郎热情的招呼起进来的那位男子。
总司?冲田总司?我愕然的抬头,果然,就是早上遇见的那位美少年。他见到我,也是稍稍一愣,不过又立刻冲我笑了起来,他的笑容总是能让人如沐春风。
我又看了一眼斋藤,令人惊讶的是斋藤看着总司的眼神里竟也有一丝暖意。
他笑吟吟的看着我,忽然指了一下我的手道:“你的手怎么了,小隐?”
被他一说,我开始觉得手背疼痛起来,忙低头一看,原来刚才也有几滴热汤溅在了我的手背上,现在已经变红了,好迟钝,怎么我现在才感觉到疼。
“总司,你认识她吗?”三郎惊讶的问道。
“啊,也算是吧。”总司笑着从怀里拿出一个纸袋,附下身来,放在了我的手里,道:“这个给你。吃了就不疼了。”我的心里忽然涌起了一阵感动,总司好温柔啊,我打开纸袋,里面是一块块浅棕色的糖,我认得这种糖叫做豆平糖,好像是孩子最爱吃的糖。怎么感觉有点象哄孩子……
“这个,谢谢。”我吞吞吐吐道:“不过,我不是孩子……”
“呵呵,没关系。”他又愉快的笑了起来,笑了几声,忽然笑声被一阵剧烈的咳嗽代替了,他猛的捂著自己的嘴,低声道:“抱歉。”说着就跑出了门外。
咳嗽?对了,我想起来了,历史上记载冲田总司是由于患了肺结核去世的,现在这个时候,他的病好像不轻了。想到这里,我的心忽然一颤,不由自主的也跟着他跑了出去。
屋后,总司靠在墙根处剧烈的咳嗽着,当他摊开白色的帕子时,我清晰的看到那里盛开了点点血色的花。
他见我出来,对我微微一笑,轻声道:“我没事。”
我默默的看着他,为什么,被这么痛苦的疾病折磨的他还能笑的这样清澈纯净,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没事的话,就进屋吧,外面冷。”我低声说了句,就往回走去。
“那个,请不要对别人说。”他低低的在我背后说道。
我一惊,难道直到现在,其他人还不知道他得了肺结核的事吗?他一直都隐瞒着大家吗?我惊讶的回头看着他,他依旧笑得温暖清澈,“我不想让大家担心。”
我的心,似乎被什么牵动了一下。
进了屋子,斋藤关切的眼神迅速的望向了总司,三郎已经忙不迭的问了起来,:“总司,你怎么样?你的咳嗽好像越来越厉害了。”
总司笑了笑,道:“没事,只是咳嗽而已,天气稍稍有变,我就容易伤风咳嗽。”
“松本医生怎么说?”斋藤也开了口。
“没什么,放心吧。”总司笑得象个孩子。
斋藤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对了总司,听说你前几天偷看了土方副长的俳句集,他大发雷霆吧。”三郎忽然想起了什么,笑着问道。
“说起这件事,副长差点就拔刀了,哈哈哈。”总司看上去甚是愉快。
“那么,我们的魔鬼副长到底写了些什么?”三郎好奇的问道。
“这个嘛。”总司卖了个关子,忽然一本正经的吟诵起来:“一朵梅花开,梅花依旧是梅花,梅花开几朵,也不会变成梅花以外的东西啊……”
还没说完,我已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什么诗呀,三郎更是笑得乐不可支,连斋藤眼里都有了一丝笑意。
“平间先生,斋藤先生,你们居然敢笑话土方副长的俳句,切腹,全部切腹……”总司自己终于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他那白的近乎透明的脸上泛起了一丝红晕,在一片笑声中,我听见了几声压抑的咳嗽声。
我忽然有点心疼起这个叫做总司的少年……
虽然他被称为人斩,鬼之子,但那都是从文字中得来的,我从未亲眼见过,我只知道,这个在我眼前的总司是温柔的,
此后的十几天,我和阿菊也已经混熟了,她是个典型的日本女人,贤惠能干,心地善良,究竟斋藤为什么杀了她,而她又为什么有这么大的怨气,下了这么重的诅咒呢?司音说斋藤是为了朋友杀了她,难道这个朋友就是三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阿菊的丈夫看起来似乎也挺神秘,经常不在店里,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每天去阵前屋购买蔬菜水果也成了例行公事,不过呼吸着清晨的新鲜空气,也是件愉快的事情,在路过一家药屋时,我忽然想起了总司的病,虽然我对结核病并不是很了解,但如果能稍稍遏制他的咳嗽,减轻一点他的痛苦也好啊,我望了望篮中的梨,迈进了药屋,挑了一味叫做川贝母的中药。
川贝炖梨,我能想到的只有这个了,为什么我就没学点医术呢。
出来路过街边的饴屋时,又想起那天总司给我的豆平糖还蛮好吃的,忍不住又走了过去,只见屋前一位身着浅葱色羽织的男人也低着头在挑选。这不是新撰组的队服吗,我走近他,他刚侧过头,正好和我打了个照面。
“总司!”我惊讶的喊道,“你怎么在这里?”
总司一见是我,又露出惯有的灿烂笑容,道:“小隐,你也来买豆平糖吗?”
我点了点头,道:“嗯,上次一吃吃出瘾来了,”
“是啊,是啊,很好吃。”总司笑容满面的应和着。
“你今天怎么穿着队服了?”我指了指他身上的衣服。
“哦,今天刚好轮到我和斋藤先生当值。”他一边说着,一边付了钱,把纸袋递给了我,:“给你,这是最后一袋了。”
“不行不行,你那么喜欢吃,”我连连摆手道。
“没关系。”他淡淡笑着,沐浴在阳光下的他,笑容也是那么耀眼。
“对了,跟我来。”我一把拉起他,往河岸边走去,他似乎有些愕然,但还是被我拉到了岸边。
“坐下,”我指了指草地,把一堆东西一扔,自己先坐了下来。他也立刻在我身边坐了下来,道:“怎么了?”
“一起吃吧。”我打开了纸袋,拿出一块递给了他。他愣了一下,随即又笑了起来,道:“好。”
浓郁的豆香充斥着口腔,入口即化的感觉比德芙巧克力还爽滑,看了看身边聚精会神的吃着糖的总司,我不由很好奇如果在现代,不知道他会不会也喜欢吃巧克力呢?
“咳,咳!”他又忍着咳了两声。
“总司,没关系,不用忍着,咳出来好了,不用这么辛苦。”每听他咳一声,我的心里就抽一下。
“我没事。”他继续往嘴里放了一块糖。
“总司……你的病需要多休息……”我吞吞吐吐道。
他看了我一眼,略带惊讶道:“你知道我是什么病?”
“嗯,我知道一点,我想医生也一定和你说过类似的话吧?”
“啊,说过。我知道自己的病。”他望着波光粼粼的河水,笑容渐渐隐去,“也许将来,我会在病榻上度过,但是现在,在我还能挥动剑的这一刻,我不想停下来,为了守护身边的人,为了并肩作战的夥伴,我也要拿起剑.,继续战斗下去……”
他抬头的时候眼神淡而清澈,阳光映在身旁,带起他凝望的微笑,久久不曾散去,我的心在一刹那有一丝震动。
“那就做你想做的事吧,至少以后回想起来,并不觉得后悔,问心无愧。那就行了。”我笑了笑道。
他转头看着我,笑容温暖,重重点了点头。
“不过,身体还是要当心,不然就算你不想,也只能乖乖躺着了,这个给你。”我把篮子里的梨和川贝交给他,道“把川贝放在掏空的梨中,隔水炖,全部吃下去,润肺止咳。”
他笑容依旧,眼中闪过一丝感动,接过了东西,站起身来,道:“多谢了,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嗯,下次再见,谢谢你的豆平糖。”我也收拾了一下,站起身来。
“这个,谢谢。”他指指手中的东西,微微一笑,转身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远去,我似乎又听见了一阵咳嗽声。我的心里,似乎越来越难受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一切好像都很平静,斋藤和三郎看起来是这家近江屋的常客,总司也来过几次,每次他来我都逼着他吃一碗川贝炖梨或是白梨蜂蜜,看他一口一口的乖乖吃下去,我才觉得心里舒服一点。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少年会让我这么心疼,有时候,他的笑容比他的咳嗽还让我心疼,总是在想,在他那柔弱的外表下是怎样一颗坚强的心……
渐渐的,我和他们都慢慢熟络起来,三郎经常会和我开开玩笑,而斋藤虽然依旧沉默,但看着我的眼光明显少了几分敌意。
今天近江屋刚开门,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长长的黑发,白色和服,灿烂的笑容,我不自觉的扬起了嘴角,“总司,怎么这么早?难道……”我眨了眨眼:“这么早就来吃我的川贝炖梨了?”见他今天气色不错,我的心情自然更好。
“呵呵,”他笑着道:“小隐,今天我们屯所有合战比赛,想不想看?”
“合战比赛?”我心中一动,听上去似乎很有趣。
“我和斋藤都参加哦。”他脸上笑意更浓。
“什么?你也参加?可是你的身体?”我有些担心的问道。
“没关系,我至少还挥得动这把菊一文字则宗。”他指了指腰间的太刀。以前也有所耳闻,菊一文字则宗和加贺清光,是冲田总司最为钟爱的两把太刀。
两大高手过招实在是个不小的诱惑,我的心里也着实痒痒的,于是和阿菊请了假,跟着总司前往他们的屯所。
魔鬼副长
新撰组的屯所位于京都西面的本愿寺内,刚到寺前,就见到寺门前钉着一块写着新撰组名字的木牌,门边还守着两名身着浅葱色羽织的队员,他们一见到总司,立刻毕恭毕敬的喊了一声:“冲田先生。”又略带好奇的看了我一眼。
总司对他们笑了笑,带着我走进寺内,寺内红枫处处,犹如云霞一般笼罩着庭院,回廊前种植着许多颜色各异的菊花,白的纯净,粉的柔美,黄的艳丽,花瓣随风吹落在石板地上,木制的回廊上,和散落的红叶交相辉映,别有一番韵味。
时不时的有身着浅葱色羽织的队员从我们身边走过,总司微笑着和他们打着招呼,他们看着我的眼神都带着一丝好奇,也是,我一个女孩好像是有点醒目。
“总司,你带我来没有关系吧?”我有些怀疑的问道。
“没关系,没关系。“他笑着摇了摇头。
穿过庭院,来到一个开阔的场地,站着不少人,我忽然看见了眼熟的人,“斋藤先生!”我笑吟吟的朝他招手示意,虽然他和我说的话加起来不超过十句,而且其中八句是,清汤拉面。但毕竟也是个熟面孔,忽然看见还是有点亲切感的。
他瞥了我一眼,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了,真不容易,算给我面子了,还做出了一点反应。
“总司,这女人是谁?”一个身材魁梧,浓眉大眼的年轻男子挡在了我们面前,笑嘻嘻的问道。
还不等总司回答,他象是想到什么,又来了一句:“这不会是你的女人吧,好小子,总算开窍了。”
总司的脸唰的一下子红了起来,低声道:“永仓先生,不要胡说了,她是我的朋友。”
总司叫他永仓先生,那么这个男人一定是八番队长永仓新八了。“我叫小隐,初次见面,大家好,我是总司的朋友。”我朝大家笑了笑。
“你叫他总司?居然没用敬语?”永仓依旧不依不饶,还作出一副凶恶的样子瞪着我。不过,他的脸不用扮看上去就挺凶恶的。
“永仓先生……”总司正想开口,忽然被另一个声音打断了。
“新八,好了,别玩了,不然把总司的女人吓跑了。”一个高个圆脸的男人走了过来,笑着拍了拍永仓的肩,永仓脸上肌肉一松,哈哈的笑了起来。
我哭笑不得的和总司对望了一眼,什么总司的女人,越解释越混乱,不过对于那个时代的大多数人来说,男人和女人的关系只有一种吧。
在队员们的哄笑声中,总司的脸越来越红,低声道:“抱歉,我这些夥伴们就是这样随便。”
“没关系,我不会在意的,被他们调侃几句又不会少块肉。”我冲他笑了笑。
他闻言又笑了起来。
“大家准备的差不多了,换上装备就开始合战比赛吧。”一个充满磁性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暗沉如薄暮私语,却又明晰似萦绕周身,说不出的好听。有这样声音的人一定也是个出色的人物吧。
寻声而望去,迎面走来两位身穿黑色和服的男人,两人看上去都是三十出头的样子,一位个子中等,结着发髻,面貌亲切之中又略带威严,这个男人不象是那个声音的主人,我把眼光转向了那个高挑的男人,他和总司一样,未结发髻,只是随意的扎起一头长发,黑色发丝在风中飞舞,吹拂过他俊美的面颊,一双深不见底的褐色眼睛,淡淡的泛着琥珀的光泽,嘴角微挑,显出几分不羁,这个男人一看就不是个简单角色,他应该就是那个声音的主人。
“刚刚在说话的是我们的土方副长,他身边的就是后藤局长。”总司低声在我耳边说。
原来那个男人就是以残酷手段被人们称为魔鬼副长的土方岁三,这到底是怎么了,魔鬼副长,鬼之子,和鬼字有关的男人为什么都偏偏这样俊美,他们若是鬼,那地狱也该成了天堂吧。
从书上读到过,后藤勇,土方岁三,还有总司都是从一个叫多摩的乡下地方里的试卫馆里相识的,他们几人同为天然理心流宗家近藤周助门下的师兄弟。特别是后藤和土方,从十七岁起就认识,感情亲厚,在他们眼里,总司就象是弟弟一般吧。
土方的目光冷冷扫过了我,又望向总司,道:“这就是你提过的那个朋友吗?“
总司点了点头,笑得一脸无邪。
看着总司的笑容,土方的眼神也渐渐柔和起来,道:“那就去准备吧。”
“阿岁,我们也打上一场吧,在多摩的时候我们经常玩这个游戏,忽然有点怀念起来了。”一边的后藤局长笑着说道,他的声音低沉却温和。
“嗯,”土方点点头,在转头看着后藤的那一瞬间,我清楚的看见透明的温柔在他眼中闪动,一时间,冷傲俱散,两人相视一笑,一种特别的感情在他们之间缓缓流淌。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很微妙。
所谓合战游戏,就是分为白队和红队,每队六人,每个队员额上绑上一个瓷碟,手持木刀或竹剑,找机会击破对方额上的瓷碟,被击碎的那个队员立刻要退出合战,哪组的队员最先全部退出就算输了,另一队就是胜方。
后藤勇,总司,新八等人在红组,土方,斋藤,三郎等人在白组,实力不相上下。我和其他队员则在一边津津有味的观战,为他们加油。
第一次见识到总司的剑术,只见他轻逸灵动的身影一晃,只听啪啪两声脆响,对方已经有两个碟子碎了,围观的队员们纷纷喝彩,而白组的斋藤也不是省油的灯,还没看清他的动作,红组就听到一声脆响。
战况激烈,我兴奋的看着比赛,同时又有些担心总司的病。
啪啪,又听几声脆响,连后藤和土方也败下阵来,场上只剩总司和斋藤还对峙着,
“不愧是新撰组最强的两个人啊。”后藤在一边笑道。
“总司,加油!”我朝他做了个V字,他稍稍一愣,又立刻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朝我点了点头。我的目光往旁边随意一扫,正好看见土方正若有所思的注视着我,我朝他笑了笑,赶紧把目光移开了,可能是因为魔鬼副长这个外号的关系,被他注视着好像真的有一种压迫感。
总司一扬竹剑,用他特有的突刺技朝斋藤刺去,斋藤举刀架开了第一击,但总司但还有接下来的第二和第三击,顺势一刀刺去、瞬息间收回、再度刺出。连串动作仿佛一气呵成,神速无比。在第三击时,只听啪的一声响,斋藤额上的瓷碟被敲碎了!
总司嬴了!周围传来一片赞叹之声,我一跃而起,冲上去一把抱住他,连声道:”太棒了,太棒了!”
四周忽然安静下来,我感到背后有股凉意冒了上来,往旁边一睨,大家都惊讶的望着我,有什么好惊讶的,奇怪……
“啊!”当我意识到我居然因为过于激动紧紧抱住总司的时候,不由大叫了一声,慌忙跳了开去,要命,我又忘了,这里不是现代,这里是150年前的古代,一个普通的拥抱在这里可是太太惊世骇俗的举动了……
“抱歉,总司,我不是故意的。”我赶紧道歉,怎么感觉好像自己是个色狼占了他便宜似的。“我是太高兴了……所以……”
“我知道,”他又笑了起来,“刚才小隐不是也在拼命为我加油吗。”
“是啊,呵呵,你不要误会就好。”我干笑了两声。
“总司,你的女人还真主动!“新八又在那里唯恐天下不乱了。我迅速的回头,甩给他一个白眼。
“永仓先生,我的名字是小隐,总司的女人好像不是我的名字吧。”我唇边漾起一个调侃的笑容,道:“如果我把永仓先生叫做某某的男人,我想永仓先生也不喜欢吧。”反正仗着总司在身边,我也不怕。
周围传来了一阵笑声,总司似乎忍着,不好意思笑出声来,斋藤的嘴角也微微抽动了一下。
“啊,总司,你还不管教管教你的女人!”新八的脸皱成了一个包子,大声吼道。
“抱歉,抱歉,”总司强忍着笑意,朝我打了一个眼色,我立刻心领神会,赶紧跟着他往后面的庭院走去。
“哈哈哈!”一进庭院,总司就笑出声来,道:“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永仓先生被气成那个样子。”
“嗯,他的脸生起气来好像包子哦。”我忍不住说道。
“包子?哈哈哈!”总司笑得如同孩子一般畅快。“要是被永仓先生听到,又要生气了。”
渐渐的,他止住了笑声,嘴角依旧含着淡淡的笑意,看着我道:“小隐,第一次看到你,我就觉得你有种很亲切的感觉。你让我想起了我的姐姐。”
“是吗?我长得象你姐姐吗”我笑嘻嘻道。弟弟这么帅,姐姐一定也是个美人吧,我胡思乱想着。
他笑了笑道:“不过说来也奇怪,你和我姐姐一点也不象,就连性格完全是相反的,可为什么我觉得你们有相同的地方呢。”
“当然有相同的地方了。”
“什么?”
“我们都是女的呀。”
“……哈哈哈哈!”
“咳咳咳……”总司又发出了那令人揪心的咳嗽声,他来不及掏出帕子,一口殷红的血喷在面前的黄色菊花瓣上,点点血红触目惊心,然后又是一口血,黄色花瓣自底飘起,慢慢夹杂着红色……
我的心,猛的痛了起来,“总司,怎么样?”我赶紧扶住了他。
他掏出帕子,擦了擦唇边的血迹,朝我笑了笑道:“我没事。”
“你都在吐血了,还说没事,你不要在强撑下去了!痛苦的话就表达出来,这样强作欢颜更让人难受!”我不由语气激动起来。
“说了……我没事。”他又重复了一遍,笑容依旧,语气却是带着一丝斩钉截铁。
我看着他,再也没说什么,只是摘下那些带着血的花瓣,放进了手帕里,揣入怀中。
“谢谢,”他轻轻说了一声,目光飘向了远处,若有所思。那双纯净的眼眸似乎笼罩了一层淡淡的雾。
总司,为什么要这么辛苦?为什么……
“总司,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姐姐,我要好好照顾你!”我看着他,坚定的说道。
“呵呵,你比我还小吧,怎么做我姐姐。”他忍不住又笑了起来,伴随着几声咳嗽。
“我不管,你的身体就交给我了。”
“啊?”
“我是说,你的健康就交给我了。”刚才那句话好像有歧义……
总司温柔的笑了起来,这样的微笑,我很想一直看下去……
“总司!”斋藤不知什么幽灵一般的站在了我们身旁,他附身在总司耳边说了几句,总司的脸色稍稍一变。脱口道:“为什么?”
斋藤没有回答,他望向了我,道:“副长想单独见见你。”
“啊?”我的嘴又张成了O型,魔鬼副长要单独见我,寒啊……
“小隐,还是我和副长说一声,说你不想去吧。”总司轻声道。
我想了想,又摇了摇头,道:“没关系,我去,他又不会杀了我。”
总司笑着点了点头。
魔鬼副长的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张小小的矮几,屋子的正中贴着一张纸,走近一看,上面写着:
一、严禁违背武士之道
二、严禁脱离组织
三、严禁随意改变策略
四、严禁随意办理诉讼
五、严禁私斗
违背者以上任一条者,切腹
哦,这不是土方副长制定的以残酷闻名的军中法度吗?在新选组成立以来,因为触犯这个法度而切腹自尽的队员数目也不小。从高层到低层,无论是谁,只要有违犯,土方魔鬼副长可是一个都没放过。
等了许久,都没人来,这人的架子也太大了吧。我不觉有些无聊起来,转身朝门外走去,刚跨出门就撞在一个结实的胸膛上,好痛啊,我揉着自己可怜的鼻子抬起头,正好对上那双泛着琥珀光泽的眼眸。
“想去哪里?”他沉声道,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神色。
“没去哪里,只不过等的太久,随便走走。”我加重了等的太久这几个字,这可是你的不是。
他顾自走了进来,回头冷声道:“还不进来。”
不能否认,他的容貌无可挑剔,他的声音更是性感动人,但是他的态度实在是让人非常非常不爽。他在榻榻米上坐了下来,一言不发。
“那个,请问找我有什么事?”我忍不住问道。
他用一种探究的目光冷冷扫了我一眼,道:“总司在我面前提过你几次,我倒也有一些好奇,现在看起来也不过如此。”
什么啊,我瞥了他一眼,“土方先生,如果让我过来只是和我说这些话,那么我就先告辞了。”说着我便准备站起身来,刚移动了一下身子,就感到一股杀气扑面而来,我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被他一手摁在了地上。
鬼之子
意外情况突然发生,我瞪着他,一时脑中有些混乱。他要做什么?对了,历史上记载的土方岁三在私生活方面似乎有点风流,难不成……不可能,不可能,他对我这样的应该没什么兴趣吧,
正想着,他冰冷的手已经滑到了我的脖子上,那好听的声音在我耳边低低响起:“虽然我不清楚你为什么接近总司,但是……”他的手加大了力道,“要是让我知道你是长州派来的奸细,我保证你必死无疑。”
他浅褐色的眼瞳渐渐加深,死亡的味道从他的手清晰的传到了我的身体上,光是那股杀气就凌厉无比,这个男人,果然不愧为魔鬼副长的称号。此时我的心情倒平静下来,他不可能在这里杀了我,他只是对我有怀疑,我干脆闭上了眼睛。现在还不到动用法术的时候。
“如果你是这样认为,就干脆再用一把劲吧。”我低声道。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他犹豫了一下,慢慢放开了手。我赶紧揉了揉自己的脖子,深深呼吸了几口空气。
“我明白,在这样的混乱时代中生存的你会有这种想法,我并不感到奇怪,要让你信任别人的确不是件容易的事,所以我也不想解释,也不奢望得到你的信任,不过我也不会因为你的怀疑就疏远总司,因为我想看见……总司的笑容。”我站起身来,不慌不忙说道。
他的眼中有丝诧异稍纵即逝,只是看着我。
我走到门口,又停了下来,道:“刚才的事我不会告诉总司,因为我想土方先生也是想保护总司才这样做的吧。”
背对他的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他略带暗沉的声音又低低响起:“你对总司……”
“土方先生对总司是什么样的感情,我对总司就是什么样的感情。”我回头朝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再没有看他一眼,赶紧出了房门。这个魔鬼副长,还是离得越远越好……
刚走到庭院里,就看见坐在回廊上的总司,他已经换回了白色和服,黑色的长发没有扎起来,随意的披散着,风不时的吹起他的发丝,拂过他苍白的脸颊,清幽的回廊,满地的红叶,白衣的美少年,仿佛一副静止而唯美的画卷,我静静站在原地,竟不愿去破坏那份和谐。
他察觉到动静,侧头一看是我,立刻笑了起来,笑容透明温暖,不染半点尘埃。
“小隐,没什么事吧?”
我想了想,哭丧着脸走了过去,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怎么了?“他看我这个表情,语气中带了一丝疑惑。
“没事”我低垂着眼,摇了摇头。
“土方先生对你说了什么吗?”他有些焦急起来。
“嗯,土方先生说总司……”我停了下来,斜睨了他一眼,他正一脸认真的听着,脸上毫不掩饰的写了一个大问号。
”他说啊,不,是我说总司上当的样子最可爱!“我忍不住格格笑了起来。
总司忽然反应过来我在捉弄他,不由又好气又好笑,他故作生气状,道:“好啊,你居然敢捉弄我冲田总司!”
我笑道:“嗯,那总司是不是要和我决斗?好怕怕啊。”
他也忍不住笑起来,道:“好了,也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我抬头望天,不知不觉,已经近黄昏了,居然在这里呆了那么长时间。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吧。你还是……休息吧。”忽然想起他的病,刚才血色的一幕又浮现在我眼前,心微微痛了一下。
“我没关系,现在好多了。”他站起身来,朝我灿烂一笑:“走吧。”我见再说下去也没什么用,也就点了点头,跟着他往前走去。
刚到门口,那边就晃过来几个人影,我立刻眼尖的认出了是永仓新八和斋藤一,平间三郎。另外还有两个喊不出名字的队员。
“喂,小隐,你回去了吗?”三郎朝我打了个招呼。
我笑着点了点头,道:“是啊,平间先生要多来近江屋哦,还有斋藤先生。”
我瞄了一眼新八,他一脸暧昧的笑容,我赶紧扯了扯总司的衣袖,再不走,恐怕这位永仓先生又要说出什么令人不爽的话了。
“平间先生你们打算出去吗?“总司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还随口问了一句。只见除了斋藤,其余几个脸色似乎都有些怪异。
”是啊,我们准备去……岛原龟屋。”平间讪讪道。
“啊。”总司的表情忽然也古怪起来。
“岛原龟屋是什么地方?居酒屋吗?还是卖乌龟的?”我一脸疑惑的问道。这里的店铺都是某某屋,有时根本搞不清卖的是什么。话刚说完,就看见大家神色古怪,似乎忍着笑意。
“你想去吗?不过……我看你一个女人还是不要去的好。”新八的脸上忽然闪过一丝不怀好意的神色,
“永仓先生……”总司轻咳了一声。
“去又怎么样,难道就你们男人可以去,女人就不行。我还偏偏想去见识一下了,总司,我们也去!”我被他这么一说,反而更好奇了。
“哈哈哈!”新八一等人大声笑了起来。
“小隐,该回去了。”总司脸上一阵尴尬,匆匆打了个招呼,拉起我的手就快步往门外走去。背后的哄笑声却越来越大。
他的力气还真不小,不多时,就被他拉到了一座桥边,
“怎么了,岛原龟屋到底卖什么啊。”我的好奇心依旧不减。
“那个,就是,那里不卖东西,”他看了看我,似乎很艰难的挤出了几个字,“那里只有一种女人……艺伎。”
“艺伎?”一听这个词,我的眼睛都发亮了,脑中立刻浮现出那风情万种的浮世绘来。
“啊!”我突然大叫起来,“难道,斋藤先生,他,他也……”实在难以把冷冷的斋藤和这方面联想起来。
“斋藤先生啊,他好像对女人没什么兴趣,每次他都是守在门外,以防那些长州人的偷袭。”总司微微一笑。
不会吧,斋藤还这么伟大啊……难以置信……
“那,总司去过没有?”我眨巴了一下眼睛道。
他的脸微微红了起来,道:“啊,也去过两次,是陪土方先生去的,不过只是观赏歌舞而已,仅此而已。真的。”
好诚实的孩子,我忍不住笑了起来,道:“总司的话我都相信,哦,我看军中法规要加上一条,凡不陪副长去岛原龟屋者,切腹!”说完我自己先笑了起来。
总司也笑出声来,我俩相视一眼,又肆无忌惮的大笑起来。
笑了好一会,我们才停了下来,总司的眼里还带着笑意,似乎有什么在他眼底闪光,他凝视着我,目光渐渐下移,忽然脸色又是微微一红,我顺着他的眼光望去,啊,原来我们的手还拉在一起,他猛的放开了我的手,连声道:“抱歉,抱歉。”
我笑着摇了摇头,正要说什么,却看见总司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低声道:“别说话。”
话音刚落,就见五六条人影鬼魅一般的窜了出来,个个杀气腾腾,手中的利刃闪着森森冷意,来者不善,恐怕是新撰组的对头人……长州派吧。
“冲田总司,你们这些幕府的走狗!不知道杀了我们多少维新志士,今天就纳命来吧!”为首个子最高的那个恶狠狠的道。
总司忽然笑了起来,笑的那样温柔,“那么抱歉了,你们今天不走运,向我冲田总司挥刀的人,是看不到明天的日出的。”
那人一声大吼,持刀冲了过来。
“不用怕,闭上眼睛。”总司柔声对我说道,只听唰的一声,爱刀加贺清光已然出鞘,根本看不到他的动作,只见半空里划过一道弧形的刀光,两名浪士便应声倒在血泊之中,刀一出鞘,便杀了两人。我把手从怀里伸了出来,看来我什么也不用做。
此时的总司完全象换了一个人,一股强烈的杀意笼罩着他的全身,他那墨色的眼眸中竟泛着一层暗红色的光泽,我感到了一阵似曾相识的味道,那是嗜血的味道。
他手起刀落,那柄利刃毫不留情地割断了剩下两个人的咽喉。霎时,暗红色的鲜血,如同泉涌……昏暗的光线中,飞散的血珠,溅在他天使般洁白无暇的脸上,红得那样刺目!雪一样的洁白……血一样的鲜红……还有他那对散发着隐隐寒光的幽暗双眸……那一刻,他从天使变成了魔鬼。
这真的是总司吗?这真的是那个总是微笑着的温柔的少年,鬼之子,这才是他真实的另一面吗?
可以在午后笑得不食人间烟火一般,也可以在月夜暗巷中杀戮而面不改色。
在他切断了最后一个人的喉咙后,白色的和服已经被鲜血染成了暗红色,夕阳下,浑身浴血的少年持刀而立,不屑的目光扫过地面,刚才还鲜活的生命转眼间就成了冷冰冰的尸体,看着眼前这一幕,我还没能从血腥的杀戮中反应过来,心乱如麻,一片混乱,一时之间,我实在不能立刻接受眼前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少年和那个温柔微笑的少年是同一个人……
他转过头,看着我,让我吃惊的是,昔日纯净的眼眸中闪动的是阴郁的,压得人喘不过气的眼神。“我看,今天恐怕不能送你回去了。”
我点了点头。
“嗯,我,我先走了。”我看了他一眼,转身欲走。
“小隐……”他似乎欲言又止。
我停下了脚步。
”没什么,路上小心。“他的声音有些低落。
我又点了点头,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去,我想,我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今天发生的事情。
今夜,我想我是失眠了。眼前不停的闪过那血腥的一幕,还有总司那散发着寒光的眼神,我心里明白,这不能怪他,这样动荡的时代,他不动手,死的就是他。但从和平社会而来的我,毕竟从来亲眼没见过那么残忍的景象,电视电影里的不算,今天可是活生生的发生在我眼前,我一回想起来,似乎还能闻到那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唉,叶隐啊叶隐,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你只不过是这里的过客,完成任务就离开,怎么会陷入这么一堆莫明其妙的情绪里去呢。不要把正事忘了,不要想那么多了……
阿修罗
接连几天,斋藤和三郎都没有来店里,到了第四天晚上,才看见他们熟悉的身影,这次还多了一个人……永仓新八。只是没有看见那个白色身影,我的心里隐隐有丝失落和担忧。
“小隐,那天有没有吓到你,总司浑身是血的回来我们吓了一跳。”三郎笑眯眯的说道。“不过那些人纯粹是找死,竟然和总司动手,哈哈哈。”
我端碗的手微微一颤,只是摇了摇头。一抬头,正看见斋藤若有所思的望着我。
“总司……他还好吧。”我低声问道。
“还好,就是咳嗽好像越来越厉害了,”说着他又转向斋藤道:“这几天,我半夜醒来,经常听到总司咳嗽得很厉害,好像不大正常。你说要不要告诉副长?”
斋藤依旧望着我,淡淡道:“他不是说了没事,你就不要多事了。”他的眼中有丝难以辨明的神色一闪即逝。
听到三郎的话,我的心好像又抽了起来,他的咳嗽越来越厉害了吗?为什么我的心里这么紊乱,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也许是怜惜吧。
“你也真是的,身为总司的女人也不去看看他!”永仓皱着眉道。
“我已经说过了,我的名字叫小隐,我也不是总司的女人!包子先生!”我也有点怒意了,本来心情就不怎么好。
“包子先生?”大家一愣,三郎首先爆发出一阵大笑来,斋藤的嘴角也微微上扬,永仓的脸已经扭曲在一起,怒道:“我哪里象包子了!”
我看了看他,轻轻说了两个字:“现在。”
三郎看了永仓一眼,笑得更加厉害,还连声道:“象,象。”斋藤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那个,我明天可不可以去看总司。”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说出口来了,在我离开这个时代之前,我想尽我的力给总司多一点关怀。鬼之子也好,人斩也好,都不是总司想要选择的,都不是他的错。
“当然可以。”斋藤破天荒的回答了我一句,我愣了愣,太阳今天从西边出来了。
这是第二次来新撰组的屯所了,守卫的队员因为上一次见过我,也就没拦我,还一脸暧昧的笑,一定是认为我是什么所谓总司的女人了……永仓新八,包子新八,也不知胡扯了些什么……
刚走到里面,迎面就看见一个高大的黑衣男子朝我走来,待看清他的脸,我不由大叹倒霉,怎么会这么不走运,偏偏和魔鬼副长狭路相逢。
我赶紧低下头,装做没看见,快步和他擦肩而过,刚松了一口气,就听到那个性感的声音:“来看总司吗?”
我叹了一口气,只得站住。
我干脆转过身,直视着他道:“如果土方先生对我有所怀疑,那么我可以立刻离开。”
他盯着我,默然了一会,沉声道:“跟我来。”
来就来,谁怕谁,我当下心一横,跟着他进了他的房间。
“那天总司被袭击你也在场吧。”他坐了下来,淡淡道。
我点了点头。
“我点了点头。
“那么,害怕吗?”他看着我道。
我摇了摇头。当时那种感觉并不是害怕,经常和鬼怪打交道的我又怎么会害怕。
“在你去看总司之前,你最好清楚的知道一点,在这里,只有化身为鬼才能生存下去。总司是这样,我是这样,所有人都是这样,一旦感到有威胁存在就绝不会手软。所以,如果你一旦有犹豫,就最好立刻离开总司。”
听了他这番话,我的心里反倒通彻了,土方这样说,是太想保护总司了。害怕总司被伤害,这样看来,他似乎也不是那么无情。
我忽然笑了笑道:“土方先生,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幕府第三代将军德川家光说过的话,他在镇压基督教徒时候说:“杀人的不是我啊,杀人的是政治。”这句话固然是个借口,却也是句真话。所以化身为鬼生存下去不是总司的错,不是你的错,不是任何人的错,只是这个时代的错,所以我明白这一点,用德川家光的话来说就是杀人不是总司的错,杀人是时代的错。在这个动荡的时代,无论对错,无论是非。每个人只因理念不同,便赌上性命,用手中的刀剑说话。我以前怎么看待总司,将来也是一样,总司的笑容,在我心里永远都是一样的纯净。”
土方的眼中神色复杂,夹杂着一丝惊讶,“无论对错,无论是非。”他低低重复哦一遍。
我笑了笑,又道:“何况,我并不觉得你们是鬼,就像土方先生,如果真的化身为鬼,就不会这么担心总司了。”
“好了,去看总司吧,他在教习剑法”土方象是被人忽然说穿了心事,语气也有点不自然。
“嗯,那我出去了。”我冲他又是一笑,站起身走了出去。
很快就找到了试剑馆,一眼就看见了身穿白色上衣,下着黑色裙裤的总司,这身打扮令他更显英姿飒爽,
“总司,你的女人来了!”有人趁机哄笑起来,又是永仓新八,怎么我就老和他不对盘。
总司一回头,一见是我,愣了一下又立刻露出一个天使般的笑容,手持竹刀径直走了过来,道:“小隐,你怎么来了?”
“你忘了吗,健康可是交给我了。”我把手中一直提着的饭盒交给他,没好气的道:“快把这些白梨蜂蜜全吃了。”
他笑得更加愉快,伸手接过饭盒,道:“那你陪我吃吧。”说着就示意让我跟他出去。我就当没有听见身后传来的笑声。
“听说你咳嗽更加厉害了?”我低声道。
他打开饭盒,笑道:“好香啊。”这家伙,故意打岔。
我啪的一声盖上饭盒,瞪着他道:“先回答,不然没得吃!”
他格格笑了起来,道:“我没事,好多了,真的,你看我,精神不是很好吗。”
“总司……”看他笑得这样灿烂,我的心又开始隐隐作痛,如果按历史上记载的,总司的生命连一年都不到了……
“总司以前说过有想要保护的人,我想总司想保护的人应该是土方先生和后藤局长吧。”我看着他道。
他愣了一下,笑着重重点了点头。
“局长和副长就像是我的亲人一样,自从追随他们那一刻起,我就下定决心了,他们的理想就是我的理想,新撰组就是我们的理想,如果能够守护重要的人之志,如果能实现梦想,就算我化身为鬼,就算堕入修罗之道我也在所不惜。我想这就是我的命运吧。既然选择了这样一条路,那么,杀人……在腥风血雨中度日,就成了无法逃避的宿命。这条路,是我自己选择的,我不会后悔。”
”但是你的病,你真的不打算说出来吗,但是迟早是会被发现的。“我皱着眉道。
”那就等瞒不下去再说吧,趁我还能呆在这里的时候,我想尽可能和他们多呆在一起……“
他浅浅的笑着,天真纯净的笑容令人目眩神迷,
不拿刀时,他是天使,而一拿起刀,他就成了修罗。可是在蓝天下,他的笑,依旧像天上的白云一样天真,纯得没有一丝杂质。他安静时,这个令人一看就安心的笑容,让拿刀时的他给人带来的令人生畏的影像,全部烟消云散。
是天使,还是魔鬼,都已经不再重要。
我只知道,这就是我认识的总司,天真温和,纯净无害。永远不会抱怨命运,只是安静地遵守,无论是怎样艰难的尽头,也还是展开笑颜,坚强走过。
我的心,似乎越来越痛了……
日子似乎一直过得很平静,我根本看不出斋藤对阿菊有什么杀意,反而觉得他们和阿菊的关系还都不错,司音是不是搞错了时间?还是有哪个环节出错了?以防万一,我还是照样唤来雀灵随时在阿菊身边。
期间也去过屯所几次,不过万幸,都没有碰到魔鬼副长。
这天天色已经很晚,正要打烊的时候,门外忽然走进一位身穿粉色和服的年轻女子,说是她们家小姐忽然想吃近江屋的特制荞麦面,阿菊做的荞麦面颇有名气,经常有附近的人家来买了带回去,就像是现在的外卖吧。不过像这么晚,似乎还是头一次。
阿菊做好面,放进了食盒,交给了那名女子。那名女子伸手接过,便匆匆往外走去,刚走到门口,只听咚的一声,她忽然摔倒在地上,我和阿菊赶紧跑了过去,扶起她,这一跤似乎跌的不轻,她的脚踝肿了一大块,只见她面带焦虑,挣扎着又想站起来,
“我看你暂时是动不了,休息一下再回去吧。”我替她揉了揉腿道。
她顿时面有难色,道:“我没有关系,只是阿常小姐她,如果没有及时送去,只怕她会迁怒于我,也许会把我赶走的……”
我想了想道:“没关系,你告诉我在哪里,我替你送去。”
她眼中闪过一丝喜色,随即又黯然道:“可是已经这么晚了……”
“不用管这么多,我替你送去就是。”我笑了笑道:“在哪里?”
她迟疑了一下,道:“岛原龟屋。”
“好,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我提起食盒。转身朝门外走去。
刚转身,忽然反应过来,岛原龟屋?这名字怎么那么熟?好像在哪里听见过?嗯,对了,那天永仓不是提起过吗,哎呀,那么说来就是有艺伎的地方,说白了就是妓院啦,我忽然觉得兴奋起来,终于有机会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了。
“那么阿常小姐?”我忍不住问道。
“阿常小姐是我们那里最受欢迎的艺伎。”她低声道,哦,完全明白,就是花魁吧。怪不得可以有几分嚣张。听她这么一说,我更兴奋了,不知花魁美成什么样子。
“小隐,岛原龟屋在六条的杨梅小路上,穿过七条的油小路就到了。”阿菊生怕我迷路,又提醒了我一次。
“知道了!“我一边应着,一边踏出了房门。
七条的油小路,不就是我刚到这个时代出现的地方吗?一路走去,四周都静悄悄,偶而飘过的游浮灵我也习惯了,他们不招惹我,我也懒得理他们。
刚走到油小路附近,就见到前面的巷子有三四个武士打扮的人不急不慢的走了出来,看起来似乎刚从什么居酒屋出来,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带着寒意的秋风吹过,我忽然感到了一种熟悉的感觉,一股杀意。
只见一个高挑的黑色人影鬼魅般闪了出来,银色刀光一闪,为首那人连哼都没哼一声就倒了下去,另外几个见状匆忙拔刀,但那黑衣男人根本不让他们有拔刀的机会,电光火石的速度下,黑衣男人已经用一个极其潇洒漂亮的姿势把刀插回了刀鞘,与此同时,昏暗的光线中,那几个人黯淡的影子,颓然缓缓倒下……刹那间,鲜血飞溅,令人作呕的血腥味迅速的弥漫在空气中。
此地不宜久留,我刚要挪动脚步,那男人正好回过头来,月色之下那张脸清晰的印入我的眼帘。
”啊,斋藤先生。“我忍不住轻呼一声。
他闻声也看到了我,脸色稍稍一变,快步走了过来,一把扯起我就走。
“你都看见了。”他把我拉到一个偏僻的巷子里,冷声问道。
我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我脸上依旧保持着平静,心里却是有点紧张,刚才的情形一定是他在执行暗杀的任务,他现在到底想怎么样?是想灭口吗?虽然我可以用雾遁,但他拔剑速度如此之快,还真不好说。想到这里,我额上开始沁出了细汗。
“那么,”他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的神色,道:“就忘了你所看见的。”
听他这么一说,我松了一口气,连忙点了点头,看起来他对我并没杀意。
他若有所思的望着前方,对方身上飞溅出的鲜血迹早已隐入了他衣服的黑色之中,眉梢间还遗留了几滴已经干涸的暗红色血迹。淡淡的月色笼罩着他的全身,皎洁银白的月光和暗红恐怖的血迹形成了强烈的对比,斋藤一,这个冷酷的剑客,他的内心究竟在想些什么?
“斋藤先生,你是为了什么加入新撰组呢?”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口。
他似乎没料到我突然会问这个,愣了一下,转头看了看我,又转过头去,看着前方,没有说话。
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回答我的时候,他忽然开口了。“你知道恶?即?斩吗?”他突然问了句奇怪的话。
这句话我好像在哪里看到过,如果我没记错,那是斋藤一一直所坚持的信念:只要是邪恶的东西,便要统统斩碎。
我点了点头,道:“我知道,可是恶的标准是什么呢?每个人对恶都有不同的定义吧。恕我无礼,在那些维新人士的心里,恐怕斋藤先生就是恶的吧。”
他淡淡看了我一眼,道:“如果他们有这个能力,也可以来杀了我。”
我想起日后也许他会杀了阿菊,又忍不住问道:“那么只要斋藤先生认为是邪恶的,无论男女老少,你都会斩杀,是吗?”
“是恶,即斩。”他干脆的回答道。
我心里一沉,低声道:“难道斋藤先生就没有想要珍惜的人,想要保护的人吗?”
他瞥了我一眼,转过身去,“我斋藤一,不需要那样的存在。”话音刚落,他就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去。
我驻立在原处,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心里涌起了一丝复杂的情绪。看了看手里的食盒,忽然想起来,还要到岛原龟屋去呢,不然去迟了,就连累那个女孩了。
深深呼吸了一口夜晚的空气,我快步向前走去。七条油小路,我脑中忽然想起了看过一段资料,日本历史上的油小路事件好像就发生在1867年,参谋伊东甲子太郎,新撰组成立后经招慕加入,后因不满近藤指挥,带队脱离新撰组,并与倒幕派积极往来,还未及谋杀近藤成功,就被新撰组后期重要人物斋藤一暗杀; 时间,人物全部吻合,那么今天被杀的应该就是那位伊东了。
走了大约一刻钟左右,就到了岛原龟屋,和周边地方的安静不同,这里似乎热闹许多,挂慢灯笼的狭长街道上,到处是腰携太刀的浪人武士和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们,招揽生意的声音,男女间的调笑声,这也算是江户时代的夜生活了吧。
我一走进岛原龟屋,把来意一说,立刻有一名年纪很轻的女子把我领到了楼上的一间屋子里。
“这个,请你稍等。”她跪坐在榻榻米上,朝我鞠了一躬。
“等一下!”我有点急了,“为什么让我呆在这里?付了钱不就行了。”
她很商业化的笑了笑,道:“抱歉,阿常小姐要求很高,如果不满意,还是要请你退回去。”说完她就拉上了移门。
“啊!”什么呀,难不成还要我拿回去吗,这个什么阿常小姐……
我打量了一下房间,布置的倒也雅致,墙角处插着一盆用白菊和红叶插出来的盆景,盆景旁放着一张紫色矮几,旁边放置了几个绣着牡丹的丝绸垫子。
目光扫过内侧,里面铺着一层被褥,我又开始朝邪恶的一面想开了,这里应该就是那位阿常小姐的房间吧,那么阿常小姐也是在这里接客了……
我把食盒放在了矮几旁,矮几旁,白色纸灯内的烛火在暗夜中轻轻摇曳,一阵秋风随着格子窗里吹了进来,烛火更加摇曳,唯恐烛火被吹灭,我赶紧站起身去关上格子窗,手刚触及纸窗,只听轻轻扑的一声,眼前一片黑暗。
啊,糟糕,我愣了一下,刚想转身摸索到门外,忽然听见移门被拉开的声音,是那位阿常小姐吗?我不自觉的往前一伸手,却触摸到一个结实的胸膛,这个触感,不是女人,我顺手又摸了几下,要命!是个男人!
我赶紧想缩手已来不及,那人一把抓住我的手,往他的方向一拽,顺势一放,我脚下一轻,转瞬之间,已经倒在了榻榻米上,被他紧紧压在了身下。
十九年来第一次遇到这种意外情况,我一时之间愣在了那里,怎么回事?我是来送外卖的,我自己可不是外卖啊!
杀戮之夜
他的手熟练的滑到了我的衣襟处,我赶紧一把抓住他的手,在他做出进一步行动前,不假思索的用了一招任何人都会用的招数,大声尖叫起来:“啊!!!!!”
这招果然有用,他立刻就放开了我,冷声问道:“你不是阿常,你是谁?”
这个声音,性感动听如同薄雾萦绕,好熟悉的声音……
正在这时,房间忽然亮了起来,好像是外面的人听见喊声手持灯笼冲了进来。
接着烛光,我一下子就看清眼前的这张脸,嘴角不由抽搐了一下,结结巴巴道:“土……土方先生。”
他也是一脸震惊,“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是来送东西的,是你认错人了吧。”我无奈的答道,
“送东西送到这里,你怎么那么笨!”
“喂,是你自己那么猴急,连是谁都没分清就上!”
他显然被我的用词愕然了一下,随即又皱眉道:“姑娘家怎么这样说话!”
“哼!”我重重哼了一声。
“啊,副长!啊,总司的女人!”一个声音惊诧的响了起来,我转头望去,不由大叹倒霉,永仓新八这个长舌哥哥居然也在这里!
“副长,你和她……”永仓也是一脸震惊,顺着他的目光,我忽然又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土方和我居然还保持着那样一个暧昧的姿势。
他好像也察觉到了,赶紧起身,往后退了一步。
“喂,包子先生,你可不要到处乱说,这是一个误会!”我瞪着永仓道。
永仓脸上闪过一丝奇怪的表情,贼笑兮兮的溜出人群,他不会去乱说吧,我和土方交换了一个同仇敌忾的眼神,土方立刻夺门而出,门口立刻传来了永仓的一声惨叫,我这才放下心来,魔鬼副长一定有办法让他乖乖的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晚上回去之后,我倒头就睡,今天实在是太累了……
岛原龟屋的闹剧总算是过去了,不知道土方用了什么办法,反正新八是一个字也没有乱说。
随着天气渐渐转冷,总司的咳嗽似乎越来越厉害了,他来近江屋也不如以前那么频繁了,我偶而也会去本愿寺看望他,有时候我们也会在饴屋前碰上,一起吃着豆平糖聊天。
虽然看似一片平静,但京都的政局已经动荡不安,按历史书上记载,倒幕军很快就会在京都掀起战争了……
这天,刚从阵前屋回来,照例又是一篮配菜萝卜,也不知为什么,这个时代的菜肴里似乎总是少不了萝卜这道配菜,日本武士们向来看不起注重饮食的人,觉得那是大丈夫不齿的行为。平时饮食就很简单,以谷物、腌菜、海带、紫菜和鱼为主。还有茶泡饭之类的更是简单,就是把米饭烧熟放凉,吃的时候用热茶冲下去,再加一点盐。只有地位很高或者很讲究饮食的人才会加一些鱼干在里面。这种东西携带和烹调都很方便,却是严重缺乏铁、蛋白质、维生素等营养元素。而新撰组常常需要伏击、追踪、护卫,平常也常吃这种东西。老是吃这样的东西也容易导致贫血、抵抗力低下。总之和现在的日本料理相比,实在是乏味单调多了。和我们中国丰富多采的佳肴相比,更是天地之别。在这里一段日子,我好像清减了。等我回去之后一定要拉着飞鸟请我大吃一顿。
正想得出神,忽然撞到了一个人身上。篮子里的萝卜掉了一个出来,我也没看撞到了谁,只是习惯性的说了句,对不起。就弯下腰捡起那个萝卜想走。
“就这样想走吗!”一个低低的声音传入耳际,我闻声抬头一看,这才觉得有些麻烦。一个浪人打扮的年轻男子正很不友好的看着我。
我尽量用平和的语气,道:“我已经道了歉,这样还不够吗?”
“当然不够,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武士,武士,”他语气忽然又轻佻起来,“不过,你要是愿意陪陪我,我就饶恕你这一次。”
什么烂人啊,我看了一下周围,有好些人在围观,一副看热闹的样子。唉,人情冷漠,现代和古代一个样。看情形也只能自救了,但这么多人面前又不好用法术。
“哦,这样啊,本来我不该拒绝,不过这里人那么多……”我故作羞涩状,低声道“不如,你跟我来。”一转身往前面的狭巷里走去。
他立刻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飞快的跟了上来。
一进到空无一人的狭巷,我就露出了一个邪恶的笑容,迅速把定身符贴在了他身上。看着他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我不由笑得更灿烂,这下子,你可就成了砧板上的肉,任我宰割了……
当然,首先,抡起巴掌给了他两个重重的耳光,直打得他眼冒金星,脸颊上清晰的留下我的魔爪印,
“想让我陪你,你配吗?”我捏着他的下巴笑道。原来捏人下巴是挺爽的。
“你,你是什么人?”他说的话由于肿起的脸而显的含糊不清。
“你管我是什么人。”
“我要杀了你这个可恶的女人!“他似乎很不服气的样子。
”给我闭嘴!“我顺手拿起篮子里的长萝卜,掰下一节,塞到他嘴里。
“你不用管我是什么人,反正惹到我的人,是看不到明天的日出的。”总司说那句话的时候很帅,我也拿来套用一下。
正想着再怎么想点花招,给他点教训,巷子里忽然冲进一个人影,一个熟悉的冰丝般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马上远离那个女孩!”
是总司的声音!我一转头,果然是总司!“小隐,是你!”总司看见是我也是大为惊讶,“快离开那个危险的地方!” 他大声道,语气中更带了一丝急促,身穿浅葱色羽织的他看起来是在巡逻之中,我赶紧扯下那人身上的定身符,以最快的速度一个转身,跑到了总司身边。
“我没事!”我冲他笑了笑。那男人刚反应过来可以动弹了,唰的就拔出了腰间的刀,准备想要攻击。
“想对新撰组的一番队长挥刀吗?”我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那男人猛的一惊,又仔细打量了一下总司,迟疑道:“难道你是……”
“新撰组一番队长冲田总司。”总司的脸上绽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不过这笑容在那男人看来恐怕是地狱的呼唤吧,只见他脸色大变,头也不回的飞也似的逃走了。
“小隐,你还好吧?” 总司也没去理会他,只是担心的问我。
“没事,幸好你赶来了,对了,你怎么会过来?” 我笑嘻嘻的看着他道。
他露出一丝释然的神色道:“刚刚和斋藤先生在巡逻的路上听到他们在说有浪人骚扰百姓,所以就来看看,没想到是你,你没事就好。”
“我看有事的不是她。” 一个冷冷的声音从身边传来,我冷不妨被吓了一跳,猛一抬头,这才发现斋藤一不知什么时候幽灵般的站在我们身边了。我轻拍着自己胸口连声道:“斋藤先生,你怎么像个鬼似的突然出现,这样容易出人命哦。”
他没有回答我,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我被他的目光看得有些发毛,难道他察觉到什么了?
走出巷子,我和总司有说有笑的走在前面,斋藤在后面离我们五六步远的地方紧跟着我们。
一阵冷风迎面吹来,总司立刻低低的咳嗽了几声。我心里微微一颤,继续笑着道:“新年很快就要来了呢。”
一说起这个,总司笑得更加灿烂,道:“嗯,你知道吗,每年新年的时候,京都府会在隅田川河附近举行烟火表演,漂亮极了,对了,你见过烟火吗?”
“我,我没见过。” 我低低道。我可没撒谎,我的确没见过古代的烟火。
“这样啊,” 他神秘的笑了笑,道:“那放烟火那天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那里看烟火是最棒的。”
看他一脸愉悦的表情,不知不觉中我也被他感染了,我点了点头,“好啊,你别忘了哦。” 我也露出一个神秘兮兮的笑容,道:“我还会有新年礼物要送给你,如果你乖乖的话。”
他一听,就看着我一直笑,笑得那样无邪透明温暖脆弱。
离新年的日子越来越近了,近江屋的生意也比往常要更忙,店里基本都是阿菊一个人在忙,她的丈夫竹下经常不在店里。
这天夜晚,天气格外寒冷,只听见外面风声凛冽,店里反常的没有一个客人,竹下先生像往常一样不在家里,阿菊和我闲聊了一会后,准备打烊休息。
正当我收拾桌子的时候,她忽然弯下腰痛苦的呻吟起来,我一惊,赶紧扶著她,问道:“怎么了,阿菊?”
她的额上已经渗出一层冷汗,低声道:“我,我肚子疼得厉害。是,是老毛病了。“她挣扎着站起身来,在一个木盒里翻些什么,翻了一会,脸色一变,道:” 糟糕,药已经吃完了。“
“什么药?我替你去买。” 我接口道。
她面露难色,道:“已经这么晚了,算,算了。” 看她疼痛难忍,倒有几分像胃溃疡之类的毛病,我扶她在内房躺下,道:“我去买,你等着我,没事的。“
她犹豫了一下,道:” 谢谢你了,只要你和松尾先生说是近江屋的阿菊,他就知道了。“
我点了点头,朝她笑了笑,匆匆跨出门外。
那间药屋在八条,以前在那里买过川贝。所以我很熟悉。
夜晚的京都的确寒气逼人,刚一出门,我就被冻得打了一个哆嗦。赶紧把衣服裹得更紧,快步向前走去。
在快到了药屋时,隐隐看见药屋楼上的纸窗上映照出几个人影,心中一喜,看来老板还没有睡。正想继续往前走去,忽然看见几个人以极快的速度包抄了这里,周围很暗,我看不清是什么人,以防万一,我立刻侧身躲在隐蔽处看着他们,只听一个暗沉的声音低低响起:” 长州派来的那些奸细今晚都在这里聚会,等一下如果有反抗者,立刻斩杀!” 我震惊的捂著了自己的嘴,以免发出声响,这个声音,不是魔鬼副长的声音吗?他们在执行任务?居然是这间药屋?
几个人影迅速的蹬开移门,闪电般的持刀冲了进去。屋里立刻传来了惨叫声,刀剑交刃的声音,还有……刀剑扎在身体内的扑扑声,白色的纸窗上犹如泼画一般,盛开了一朵又一朵,一片又一片血色的花,在昏黄的烛光下益发显得诡异而恐怖。
此时此刻,他们全都化身为鬼了吧……
当的一声,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冲了出来,随后又冲出了几人,其中一人出手极快的在他背上猛砍了一刀,就在这时,月亮不知什么时候钻了出来,在月光下,我清晰的看见了那几个身穿浅葱色羽织的新撰组队员,魔鬼副长,斋藤一,平间三郎,还有……总司。在那男人身上加了致命一刀的是平间三郎,那男人倒并没有立刻倒下去,反而抬起头,不甘心的瞪着双眼望着远方,艰难的说道:“只,只有维新,日本,日本才能有未来……才能摆脱,亡……亡国的命运啊……” 他忽然一个转身,挣扎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布袋,用最后一口气,对着三郎道:“平,平间先生,我,我不怪你,请,请把这个代我交给阿菊。”
在那男人倒下去之前,我借着月光看清那名男子的脸,大惊失色之下终于忍不住轻呼一声,那个男人,居然是阿菊的丈夫竹下先生!原来他是长州蕃的维新志士!
一声轻呼刚出口,我就感觉身子一轻,被人一把从暗处提了出来。
“小隐!” 总司吃惊的瞪着我,脸上失去了惯有的笑容。
“怎么又是你。” 斋藤的脸上也闪过一丝诧色。唉,我怎么知道,为什么每次都碰上这种事。
把我拎了出来的土方一见是我,手下不自觉的一松,充满戒备的眼神也稍稍缓和了一点,
“你怎么在这里?” 他冷声问道。
“我替阿菊来买药。” 我一边说,一边同情的看了已经死去的竹下一眼,不禁有些伤感,该怎么和阿菊说呢。
我又看了一眼三郎,往日开朗的三郎手握那个布袋,一直呆呆的站在竹下的尸体旁边,喃喃道:“怎么偏偏是他,怎么偏偏是他……”
“扔了它。” 斋藤冷冷道。
“不,” 三郎飞快的把布袋放入怀中,“这是他让我交给阿菊的,我不能拒绝。”
“这样阿菊不就知道是你杀了他丈夫吗。” 土方敛色道。
“本来就是我杀的,总之这样东西我一定要亲手交给阿菊,你们谁也别说了!是我杀了她的丈夫!难道连这个小小的要求都不能答应吗!” 他一反常态的吼道。
土方和斋藤都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把刀插回了刀鞘。
“回去吧。” 总司淡淡笑着,轻轻拍了拍三郎的肩膀。三郎没有说话,缓缓往前走去。
“副长,我晚一步回去。” 总司微笑着朝土方说道,土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总司,点了点头。
看着他们的背影远去,总司的笑容消失了那么一瞬,很快又重新对我微笑道:“很晚了,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 我脑中一片混乱,不知道该怎么和阿菊说这件悲惨的事情,不停的想象着阿菊知道这件事后悲痛的表情,心情越来越坏,仿佛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他的神情黯淡了一下,还是继续笑了笑道:“那么……”
“总司,我知道杀人不是你的错,但是我不喜欢你那种杀了人还很无所谓的态度……” 我也不知怎么就脱口而出。
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脸上表情变幻莫测,眼眸中闪过一丝我从未见过的森森寒意,连语气也带着一丝寒意,“因为……我不是人之子,我是…………鬼之子。” 我忽然感到一股寒气从背脊上冒了起来,这样的总司让人觉得压抑。
“总司,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我惊觉失言。
“我明白,好了,送你回家吧。” 他忽然又笑了起来,刚才压抑的感觉顿时烟消云散,
总司,你到底是天使,还是修罗?
“咳咳咳……” 他忽然弯下身子,捂著嘴剧烈的咳嗽起来,吐出了一口鲜血,紧接着又是一口,我清晰的见到鲜红的血正从他的指缝里漏出来,心,猛的抽痛起来,我朝他走了几步,蹲下身子,一把把他紧紧的搂在了怀里。他的身子猛的一震,想要把我推开,低声道:” 咳咳……我会弄脏你的衣服。”
我把他抱得更紧,一边摇着头,嘴里却说不出话来,只觉的心疼的感觉一丝丝从心底漫延开来……
又是一阵急促的咳嗽声,肩上忽然一热,我的身子一颤,总司的血,很热,很热……我的肩部好像在灼烧……
寒冽的冬夜里,风继续吹着,我紧紧拥抱着总司的双手,迟迟没有松开……为什么,这个少年这样让人心疼……
京都烟花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了近江屋,幸亏阿菊看起来也没那么疼了,我胡乱编了个理由说没有买到药后就匆匆去睡了,一直昏沉沉的。
我似乎有些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平间三郎杀了阿菊的丈夫,莫非是阿菊替她丈夫报仇,杀了三郎,所以斋藤才会杀了她?想到这里,我的心里一个激灵,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第二天深夜,已经到了打烊时分,阿菊因为竹下先生还没有回来而焦虑不安,我看着她,三番两次想说出实情,却又不知该如何启齿。
正在犹豫之时,却见门外的帘子一动,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我惊讶的看着来人,居然是平间三郎,忽然想起他昨晚说过的话,那么他……
还没等我想更多,三郎已经走到了阿菊身边,脸色发青的掏出了那个布袋。阿菊一看那个布袋,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脸色惨白的颤声道:“他,他……”
三郎会意的点了一下头。
阿菊脸色更加惨白,缓缓伸出手,接过那个布袋,幽幽道:” 是你?“
“抱歉,是我。” 三郎脸上闪过一丝痛苦之色。
阿菊脸上的神情变换不停,让人吃惊的是,她并没有大吵大闹,也没有对三郎又打又骂,在一丝复杂的神情闪过之后,她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只是轻叹了一口气。低声道:“想不到这一天还是来了。”
听她的口气,似乎早就知道她丈夫的事,她抬眼望了一眼三郎,冷冷道:“我不怪你,这是他的命。”
三郎似乎没料到她是这样一个反应,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走吧。” 阿菊转过头,下了逐客令,“虽然我不怪你,只是,我以后也不想见到你了。”
三郎闻言身子一颤,默然了一会,转身而出。
“小隐,接下来拜托你了,我想休息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往内屋走去。
看着她这个样子,我的心里有点酸酸的,同时又有些疑惑。她看上去并不想报仇之类的,那么又如何被斋藤所杀,又怎么会下了那样的诅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过几天,事情又开始朝着一个奇怪的方向发展了。
三郎似乎并没有照阿菊所说的做,反而来的更加频繁,每一次不是帮着她干活,就是给她带点钱物。虽然阿菊每次都退了回去,既不理他,也没个好脸色给他看,却也没有非要赶他走的意思。总之,感觉有些奇怪。
天气越来越冷,离新年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新年的气氛似乎也越来越浓了,日本的新年是感谢带来五谷丰登的神的时候,也是欢迎保佑自己的祖先神灵的时候。家家户户都在门的两旁悬挂松、竹和草绳,用来欢迎这些神和神灵。阿菊的心情已经慢慢平复,还特地和我去买了一些过年的用品。
很快,就到了新年的前夕,给总司的礼物我已经准备好了,好不容易从町下的猎户那里买来的狼牙,叫人雕琢之后,再用丝线编成项链,还在狼牙背面歪歪斜斜的刻上了总司的名字。
礼物是没问题了,不过总司喜欢吃甜食,不如再做点好吃的给他。做什么呢,蛋糕?有点难度,豆沙包?没创意,对了,蛋挞!以前吃肯德基的蛋挞吃出瘾了,非要自己学着做,这次应该派上用场了。
于是赶紧起来忙乎,鸡蛋,面粉,一样一样的准备起来。只可惜这里没有烤箱,味道恐怕要差很多,将就一下算了。
正忙的兴致勃勃的时候,一个白色人影迅速的晃到了我的面前,一个放大的笑容印入我的眼帘,“小隐,在忙什么?”
“啊,总司,不要看!” 我也不顾满手面粉,赶紧把他推了出去,他有点摸不着头脑,盯了我一阵,忽然放声大笑起来,我一脸困惑的看着他,道:” 怎么了?“
“ 你,你的脸,呵呵……“我赶紧翻出木盒里的镜子一看,不禁自己也觉得好笑,脸上东一块白,西一块白,不自觉的伸手去擦,谁知他笑得越加厉害,气得我扔下镜子,伸出沾满面粉的魔爪就往他脸上抓去,他也没有躲,顿时,脸上白乎乎一片,我不由也笑了起来,笑了一阵,忽然想到万一面粉呛到他肺里就糟糕了,赶紧拿起身边的毛巾擦他的脸,
“总司,你不要动!” 我仔细的替他擦着,他微笑着,乖乖的闭上了眼睛。
“好了。” 我话音刚落,他的眼睛就忽然睁开了,幽黑的眼眸牢牢盯着我,仿佛一潭深泉,让人不舍得移开眼光。
“我也帮你擦吧。” 他微微一笑,拿过我手中的毛巾,不由分说的往我脸上擦来,刚移开毛巾,他愣了愣,眼中闪过一丝坏坏的笑意,抿着嘴,似乎强忍着笑。看他这个样子,我就知道没好事,拿出镜子一看,顿时大怒,更像奶牛了。
“总司,你怎么擦的!” 我一边说着,一边把他往门外推。
他退到门口,一直一直笑着。
“我来接你去看烟火啊。” 他笑着说。
我看了看楼上,道:“可是阿菊还没回来,我现在不能走。”
“那我陪你一起等吧。”
“不要了,你也知道,她丈夫是你们新撰组……所以还是不要和她碰上了,我也不想让她知道是和你出去,免得她难过。” 我低声道。自从发生那件事后,除了三郎,其他新撰组的队员就没有再来过。
总司看着我,点了点头,道:“那好,我在屯所等你。”
“嗯!” 我回给他一个大大的笑容。
一直等到我的蛋挞完成,阿菊才回来,我让她尝尝,她怎么也不肯尝,说是受不了这股味。看她心情还好,我就和她告了假,出门往新撰组的屯所走去。
狭长的街道上比往常都热闹,到处都是盛装的人们,女子们身穿各种五颜六色的和服和丈夫或是家人悠闲的漫步在街上,周边都是一些卖扇子,卖金鱼的商贩,我也没时间一一细看,草草扫了几眼,继续往前走去。
到屯所的时候,这才发现屯所大门上也挂着松枝和草绳,寺内还挂着不少纸灯笼,倒也有几分过年的气氛。
“小隐!” 总司远远的看见,朝我笑着挥了挥手,示意我跟着他走。
“总司,你不是要带我去看烟火吗?” 我有点纳闷的跟着他往寺内深处走,好像不大像哦。
他神秘的笑了笑,道:“走吧。”
一直跟他走到庭院后的住所处,他笑吟吟的指着房顶道:“就是这里。”
“啊……” 我的眉毛跳动了一下,仰头问道:“你说的好位置就是……房顶?”
“对啊。” 他笑的一脸纯真,把我带到旁边的梯子旁,道:“上去吧。”
谁又能拒绝微笑着的总司的话,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拎着我的小食盒爬了上去。
爬了几格,刚把头探出房顶,一见坐在屋顶的人,差点一头载了下来。魔鬼副长土方岁三正手持一碟清酒,似笑非笑得看着我。
“愣在那里干什么,上来!” 他的脸上虽然没什么笑容,语气倒还缓和。现在是骑虎难下,我看了看他,也就硬着头皮爬了上去。
这才发现,原来不只他,斋藤一和后藤局长都在。
我连忙和他们打了招呼,斋藤依然是微微点了点头。后藤朝我温和的笑了笑,道:“总司说了要带个朋友来,原来是你,上次合战比赛的时候你好像来过吧。”
我点了点头,道:“是啊,上次我见过后藤先生一次。”
“这样啊,那么你也来喝一杯吧。” 他笑眯眯道,想不到让人害怕的新撰组的局长的性情是这样亲切,完全和魔鬼副长是相反的性格。
我笑着接过了他递过来的一碟酒,正想尝尝什么味道,就被人夺了过去。我一看,总司不知什么时候也上来了。
“小隐是女孩,还是不要喝这个了。” 他温柔的笑着,脸上却写满了不可以喝酒这几个大字。
后藤嘴角含笑,看着我和总司,忽然开口道:“总司今年也有25了,也该成家了吧。” 话音刚落,就听扑的一声,总司刚喝进去的一口酒全喷了出来。
“总司,怎么了。” 土方颇为好笑的看着他。
“局长,我看今天好像不是谈这个的时候吧。” 总司神情尴尬的说道。
“哦?那什么时候才合适?等过了新年?” 土方似乎觉得调侃总司很有趣。
“阿岁,你也别只说总司,你自己也是,都三十多了,也不成家,真是让我操心。“后藤摇了摇头道。
“小胜!”土方的脸上少见的闪过一丝局促,“我都说了,一切以新撰组为重,我可不想有老婆这个累赘。“
“土方先生是只要女人不要老婆吗?“我想起他经常去那种地方,忍不住脱口而出。
周围一片安静,过了几秒钟,众人爆发出一阵大笑。
“呵呵,总司,你的这个小朋友真有趣。“后藤笑的前仆后仰。总司也是笑个不停,斋藤的嘴角也轻轻扬起。
忽然感到身上一阵寒意,我悄悄抬头,正好对上土方想要揍我一顿的眼神,我赶紧往总司的方向挪了挪,那眼神,怪吓人的……
“一起喝酒的人,一年比一年少了,不知明年,我们还能不能一起这样喝酒呢。“后藤忽然低声说道,他眺望着远方,神情难辨。
“ 当然能了!“土方眼中闪过一丝温情,轻轻拍了拍后藤的肩膀,道:” 小胜,明年还是我们在这里陪你喝酒,我保证。”
听着他的话,我的心里忽然难受起来,明年这个时候,恐怕大部分人都不在了……死去的固是勇者,而活着的人却要背负着痛苦和逝者的梦想,独自走着漫漫长路。抛弃了过去,亦看不到未来。
“ 对了,尝尝我的手艺哦!”我不愿再去多想,赶紧献宝似的把食盒打开,
“什么奇怪的东西。”土方皱了皱眉。
“是用鸡蛋做的,叫做蛋挞,尝尝啦。”我热情的招呼了半天,只有总司犹豫着拿起了一个,刚咬了一口,就很不客气的吐了出来。“好怪!”
“ 你,不想吃就直说好了。” 我气得一手夺过他手里的蛋挞,我做的真有那么难吃吗。谁知他又飞快的夺了回去,瞪了我一眼,道:“我又没说不吃!”
有总司做榜样,无论是斋藤,还是土方,后藤,任我说破嘴皮他们也不肯尝一下了。
众人都用同情的眼光看着总司勉为其难的吃着剩下的蛋挞,在他准备吃第二个时,我适时的阻止了他,算了,不能再虐待美少年了……
“ 砰!”一声巨响,一道五颜六色的烟火在空中绽放,犹如盛开在半空的金菊,姿态优雅的在空中划出无数道华丽的轨迹,慢慢陨落。” 砰!” 又是一个,响声逐渐频繁起来,妖娆多姿的烟火立刻吸引了大家的目光。腾空而起的美丽烟花照亮了京都的夜空,也照亮了所有的这些人。
“快看,小隐!” 总司兴奋的指着空中喊着,活像一个天真的孩子。
随着烟火一个接一个的绽放,总司的笑容越来越灿烂,在漫天烟火的映照下,更是散发着夺目的光彩。
总司的26个年头,不也正像一场绚烂的烟花,须臾消散。
看着温柔的微笑着欣赏烟花的总司,想到他注定的结局,我不禁潸然泪下……
“怎么了?” 总司忽然惊讶的问道,我这才发现不知不觉已经泪流满面,忙擦了一下眼泪,道:“没什么,第一次看到这么美的烟火,好感动哦,你看,我都感动的流泪了。” 目光扫过斋藤,他正若有所思的看着我,不由心里一惊,忙收回目光。
他又笑了起来,轻轻说了声,“笨蛋。” 也不知是有心和无意,他的手轻轻覆在了我的手背上,柔声道:” 明年也一起看烟火吧。“我看着他,他抬头望着天空,嘴角带着一丝浅浅的笑容。我的心,好像被石头压着,就快要喘不过气来,总司,永远看不到明年的烟火了……
如果可以,我也想…………改变总司的命运……
意外
年后的京都,局势似乎越来越紧张了,倒幕军要攻来的消息传遍了街头巷尾,人人自危,生怕开战,这期间,新撰组的队员似乎都更忙了,只有三郎,还是雷打不动的隔三岔五就来近江屋帮忙,嘘寒问暖,我渐渐发现,阿菊尽管还是不怎么答理他,但看着他的眼神似乎柔和起来了。
三郎诚心诚意的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的歉意,阿菊也有点被感动了吧。
而且连阿菊也没有料到,她居然怀孕了,按时间推算是她丈夫出事前不久怀上的,才两个多月,还显不出来,这件喜讯给了阿菊很大的安慰,她的笑容也逐渐多了起来。
一月末的时候,终于下起了大雪,大雪下了整整三天,京都似乎变成了一座银白色的雪之都。
总司的咳嗽越来越厉害,偶尔和我独处的时候,也是咳个不停。
除了长州蕃的人,最近又有高台寺党蠢蠢欲动,总司也执行了好几次斩杀他们的任务。
二月初四是日本的立春,因为答应了总司,所以我早早就去了他们的屯所。一到那里,总司就带我到房里,打开所有门窗,笑嘻嘻的给了我一大把豆子,让我跟他们一起喊,鬼出去,福进来,一边撒豆子。
土方,后藤,斋藤等一大帮人都在一旁微笑着看着我们。
这是日本春分的习俗,总之也是驱鬼祈求吉祥的意思。我也觉得很有趣,撒着豆子,喊了起来:” 鬼出去,福进来!鬼出去,福进来!“
心里又有点好笑,我学了这么久通灵术,可从没听过鬼是怕豆子的。
“小隐,今天如果吃掉和年纪相同的豆子,就会有好运哦,你今年是十九岁吧,快点吃。”总司笑着又给了我一把豆子。
“ 哦!”我很是高兴的拿起一颗豆子就往嘴里放,刚吃了两颗,就见总司忽然脸色苍白,猛的弯下腰剧烈的咳嗽起来,还来不及用手捂住,就哇的喷出了一大口血,鲜红的血在莹白的雪地上化开了痕迹,格外触目惊心。在大家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总司又吐了几大口血,一滴一滴的鲜红犹如血色的樱花绽放在雪地上。我呆呆的站在那里,只听见豆子一颗,一颗从我手中掉落在地上的声音,我从没见过总司像今天一样吐这么多血……
土方和后藤立刻上前扶住了他,总司抹了一下嘴角的血丝,微微一笑,道:“我没事。”
“这还是没事吗,你都吐血了,怎么会这么严重!难道没有看医生吗!” 土方完全没了平时的冷静。
“不,不用担心,我真的没事。” 总司还是笑着安慰土方。
“你到底得了什么病!” 土方焦急的问着,他望着雪地上的血迹,忽然脸色一变,哑声道:“难道是……”
“是劳咳。” 旁边的斋藤忽然插了一句。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眼底却浮起一丝悲伤。我震惊的望着他,原来他早就知道了……
斋藤的话一出口,众人的脸色全变了,
“劳咳,是那种红色绝症吗。” 后藤喃喃道。
“怎么会!不可能!” 永仓新八扑了上来,紧紧抓住总司的肩膀,满眼含泪,“不可能,总司还那么年轻,怎么会生那种病!”
“对,对不起,让大家担心了。” 总司还是那样温柔笑着,笑容中又带着一丝不安,是让大家担心的不安。
大家只是沉默着,人群中传来几声低低的抽泣声。总司在新撰组内一向人缘最好,听到这样的消息,自然有人按捺不住。
土方眼中闪过一丝心痛,低声道:“ 你不用再执行任何任务了,过几天马上离开这里,到千驮谷去好好养病。”
总司身子一震,望着土方,摇了摇头,道:” 副长,我想呆在这里,我还能战斗。“
“ 这是命令!”土方语气急促起来,“违反命令者,斩!”
总司还想说什么,我蹲下身子,握住了他的手,低声道:“ 够了,总司,你已经尽力了,你做的很好,真的,你很棒!是我见过最棒的武士!如果你不想让大家再担心,就听土方先生的话,好好养病。”
总司默然了一会,一个淡淡的笑容在他脸上绽放,“让大家担心了,副长,我会去千驮谷的。”他说这话的时候,我明显的感到他的手指在在颤动,不由心里一酸,握得他更紧。
总司,不要这么辛苦了,是时候该停下来了……
过了两天,土方和后藤他们就送走了总司,我很想陪着总司,无奈任务还没有完成,不能离开京都,只是在总司离开的那天去送了他。
那天雪下得很大,大家对总司说了很多很多话,说了什么我已经不记得了,目送总司单薄的背影远去, 我只是静静站在那里,总司缓缓的回眸,浅浅地微笑,然后温柔地说了一句:"再见"。那一瞬间,我的心,仿佛被掏空了……
总司,我们一定还会再见的……所以……一定要等着我……
那天大家的内心也好像这大雪纷飞的天气一般寒冷吧,一番队队长冲田总司,从此,消失于京都的街道上,陪伴他的只有菊一文字则宗和加贺清光,
众人渐渐散去,我无意中一回头,却见土方先生还站在门口,望着总司远去的方向。眼神中夹杂着悲伤和难以言喻的失落。他黑色的衣袖随风飞舞,高挑的身影在漫天雪花下显得格外孤独。
“土方先生……” 我低低喊了一声。
他收回了目光,低声道:” 你也回去吧。” 说完,再也没有多说一句,转身就进了屯所。
魔鬼副长,之所以踏上修罗之路,也是有他的原因吧……卸下魔鬼的面具,他也不过
是个有感情,有血肉的普通人。
没有总司的日子似乎一下子冷清下来,三月初,忽然传来倒幕军已经接近京都,立刻就要攻入京都城的消息,局势似乎更紧张了,留在京都的幕府将军德川庆喜的幕府军和新撰组队员也准备进行不可避免的一战。只是……
这日晚上,近江屋中已经没有客人,正打算打烊的时候,门外忽然闪进一人,正是平间三郎,只见他神色异于平常,似乎是有什么话要对阿菊说,阿菊见了他也是一愣,眼中却并无厌恶之意,反倒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亮光。
我立刻识趣的上了二楼,走进自己的房间,准备就寝。
不多时,隐隐听得楼下传来一些争执之声,隐约听见什么德川将军,离开京都的话语,当下也没有在意,大概过了四五分钟,楼下忽然什么声音也没有了,一片死寂。侧耳听了一会,丝毫动静也没有,我的心里也有点不安起来,忙披了衣服,往楼下走去。刚下了楼梯,抬眼一看,眼前的一幕不由让我倒抽了一口冷气,脑中轰的一声就炸开了……
三郎浑身是血的倒在地上,胸口插着一把小太刀,而握着小太刀刀柄的正是同样溅了一身鲜血,双眼呆滞的阿菊。我赶紧蹲下身子,伸手去探三郎的呼吸,他尚有呼吸,只是很微弱,看来是回天乏术了。
“为什么!” 我瞪着她,“为什么要杀他,是替你丈夫报仇吗?”
她只是傻傻的看着三郎,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拼命摇着头,语无伦次的说着:“我,我不想杀他,我不想的,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
“阿菊,你冷静点,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刚才说将军扔下他们和幕府军已经连夜脱逃到了江户,所以他们也准备回江户,他说想让我和他一起走,我情急之下就……” 她似乎稍稍冷静了一点。
“那你也不必杀了他呀!” 我怒道。
她忽然凄然一笑,脸上闪过一丝奇怪的神色道:“我嘴里说着拒绝,可是,你相信吗,我的心里居然也希望能和他一起走……我……”
我直直的看着她,忽然一个念头闪过脑际,愕然道:“难道你,难道你已经喜欢……”
“别说了!“她捂著了自己的耳朵,” 我是个坏女人,小隐,我居然对杀夫仇人……我……我绝对不能喜欢他,我绝对不能跟他走,我只有这样做,才能忘掉他……”
“你,你这个笨蛋!” 我猛的拉起她,“你给我清醒点,阿菊,我保证,这会是你这一辈子所作的最后悔的事情!”
她再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望着三郎发呆。
现在该怎么做?我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唯一可做的就是趁着夜色把三郎搬离这里,绝不能让斋藤或是新撰组其他人知道是阿菊做的。
刚想到这里,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一时大惊,正要去顶着门,只听咣当一声,木门被重重一脚踢开。
我不用抬头,就知道来的人是谁。那股强烈的杀气,那种让人压抑的感觉,这里只有一个人才会拥有…………斋藤一。
我不禁苦笑一下,该来的终归还是要来。
他看着倒在血泊中的三郎,眼眸中浮起了一层暗红色的光泽,瞳孔猛的一缩,冷声对着阿菊道:“是你?”
阿菊木然的点了点头。
“唰!” 的一声,斋藤刀已出鞘。
我一惊,赶紧拦在阿菊面前,伸手入怀准备掏出定身符。
“你,让开。” 他眼中闪过一丝微诧。他正要上前,裙裤边却被人拉住了,低头一看,却是奄奄一息的三郎。他挣扎着道:“不,不关她的事,放……放……” 剩下的话没有说完,头一歪,便没了呼吸。斋藤眼中暗红色更浓,握刀的手也更紧。
“三郎……” 阿菊低唤一声,道:“既然这样,就请给我个痛快吧。” 她刚阖上眼睛,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猛的往后退了两步,颤声道:“不行,不行,我不能死,求求你,放过我。”
刚才还是无所谓的态度,怎么一下子又这样慌张,我困惑的望了她一眼,发现她的手正紧紧的放在肚子上,猛的就反应过来,阿菊怀着身孕呢,怪不得她怎么也不肯死了,她是为了孩子……忽然,我全都明白了,阿菊之所以死后下了那样的毒咒,都是因为这个孩子……如果我没猜错,斋藤一定没有给她说出来的机会。
斋藤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眼中杀气更盛,没时间了,我刚想把符咒从怀里掏出来,只觉眼前寒光一闪,他的刀已经指着我的脖子,冷冷道:“你要是想用对付那种浪人的招数,我就不客气了。”
我一脸震惊的望着他,心猛的沉了下去,原来他早就发现了……我的手快,还是他的刀快,我不想知道答案。所以,如果可以,我尽量不想冒这个险。
但是,我也不能让他杀死阿菊。我飞快的默念毗卢遮那佛心咒,在阿菊外面结起了一层简易结界。这样,至少他一时三刻也不能伤害阿菊。
“斋藤先生,能不能听我说几句话,就几句。” 我平静的说道。
他思索了一下,道:” 说。”
“斋藤先生说过,是恶即斩,凡是邪恶的,统统都要斩碎,是吗?”
“不错。”
“我知道,在斋藤先生眼里,阿菊现在是恶的,那么我想请问,她肚子的孩子也是恶吗?”
斋藤的瞳孔又收缩了一下,道:“孩子?”
“不错,阿菊已经有了身孕,这个孩子不是恶吧,如果斋藤先生非要杀她,就连同无辜的孩子一起斩碎吧,不过我想这有违你恶即斩的信念吧……” 看他脸色犹豫了一下,我继续说道:“在这个时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和活下去的理由,就算杀人,有时也是一种无奈,但是请你,斋藤先生,我请你给这个无辜的孩子,一个看看这个世界的机会,用他的眼睛看看未来的这个国家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也许他的将来,再也不用在血雨腥风中度过,也许再也不用像你们一样,用手中的刀剑说话……请你,给他一个机会。”
斋藤脸上的表情变换莫测,我的额上又沁出细汗,他默默的看着我,杀气不像方才那么凌厉,眼中的暗红色渐渐褪去,我不禁稍稍松了一口气,
“今天我就不杀你,不过不要以为我就这样放过你,等孩子生下来,我自会来找你。” 他冷冷说着,一边把刀插回了刀鞘。
看着他收回刀,我这才放下心来,一摸额头,全是汗,还好,还好,不管怎么样,任务总算勉强完成了……
他弯腰抱起三郎的尸体,转身往门外走去。
“斋藤先生,我很快会去看总司。” 我忽然开口道。
他停了下来,沉默了片刻,道:“正好,我和你一起去,三日后,我在屯所外等你。“
“啊?“我半张着嘴,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也没等我回答,就径直出了门。
“ 谢谢你,小隐。”阿菊摸着自己的腹部,对我感激的说道。
“不用谢我,要谢就谢这个孩子,好好抚养她长大吧。”我仍对她杀了三郎有些芥蒂。
“可是,斋藤先生不是说等孩子生下来……”
“ 他不会的。”我望着门外的方向,低声道。
正如史书上记载的那样,在倒幕军攻来之前,幕府最后一位将军德川庆喜一见形式不对,早已心生怯意,接受了手下提出的大政归还的建议,趁夜逃离京都,回到了江户,从德川家康时代起就被幕府牢牢掌握的天下大权,在200多年后,终于又回到了天皇手里。
新撰组的成员也跟随着德川庆喜全体撤回了江户。
三日后,我跟着斋藤一踏上了去千驮谷的路途,在见到总司之前,我不想呼唤司音,我不想回去。
别了总司
千驮谷就位于江户城的附近,按今天来看应该是东京的涩谷一带,山明水秀,风光怡人,正是樱花初开的季节,连空气里都带着一股樱花的清香,这里的确是个养病的好地方。谁又能想到这里在150多年后成为了日本的流行时尚中心,那时,谁又能想起这里曾经住过一个名叫冲田总司的少年。
询问了村人之后,我们来到了总司养病的植木屋平五郎宅,一想到立刻就能见到总司,我的心情不由激动起来。
一进入宅内,无数樱花花瓣随风扑面而来,细细软软的花瓣沾在脸上,痒痒的。这才发现,庭院里种植了好几株粉色八重樱。照顾总司的平五郎先生是位性格温和的中年男子,他带着我们来到了总司的房间。
刚进入房间,一股浓郁的药味就扑鼻而来,我的心里不由难受起来,直到看到躺在病榻上的总司,更加难受起来。短短时间内,总司就消瘦了这么多,脸色苍白的犹如冬日的初雪,把他的眼眸衬得益发幽黑,依旧是那个美少年,却让人更加心疼。
他看见我和斋藤,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嘴角轻扬,露出一个灿烂至极的笑容,低哑的声音中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小隐!斋藤先生!“
他的声音已经不复原来冰丝般的柔软,想来是加剧的咳嗽咳坏了嗓子。想到这里,不由心中一痛。
我赶紧坐到他身边,微笑着问道:” 总司,想不想我们?“
他笑得更灿烂,刚想说话,就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咳了一会,这才笑道:” 我当然想大家,真希望能早一点回去,斋藤先生,局长和副长,还有大家,都好吗?“
斋藤也走了过来,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神色,忽然嘴角一扬,居然露出了一个有点僵硬的笑容,道:” 大家都很好。“
我不可置信的看着斋藤的笑容,失声道:” 斋藤先生,你,你居然也会笑?“
斋藤的神情似乎有点尴尬,一时半会那僵硬的笑容还凝固在脸上,总司愣了一下,忽然就笑出声来,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 你觉得怎么样?”斋藤的声音虽然依旧淡淡的,却带着一丝担忧。
“ 我没事,我好多了。”总司笑的宛如透明的朝露。
斋藤点了点头,道:“那我就回去了。”
“你这么快要走?“我脱口道。
他看了我一眼,道:” 新撰组还有许多事,我要赶回去。“顿了顿,又道:” 总司,就拜托你了。“
他又看了看总司,微微点头,一转身,头也不回的就往外走。
“其实斋藤先生也有温柔的一面呢。” 总司凝望着门口,低声道。
我点点头,道:“是啊,他的内心可没有外表那么冷酷。”
总司又笑了起来,看着我道:“你不回去吗?”
我瞪了他一眼,道:“接下来就让我好好照顾你了,明白吗,你可要乖乖的哦。” 我露出一个坏坏的笑容。
“嗯。” 他笑着闭上了眼睛,轻声道:“谢谢你。我很高兴。”
总司,我不想看你死去,真的不想。难道真的像诗中写得那样,自古名将如红颜,不叫人间见白头。
肺结核,在现代并不是绝症啊,如果能拿到现代的药物,那么,总司也许就不用死了……
是夜,喂总司喝完药,安置他睡下,我来到了偏僻处,开始呼唤司音,手腕开始慢慢发热,紫色的“风” 越来越亮,越来越灼热。隐隐传来了司音的声音。
“一切都完成了吗?” 他的声音永远都是那么平静,“这次的时间好像长了点。”
“师父,你先听我说,如果我现在回来,你还能把我再送回来吗?” 我急促的问道。
那边沉默了一会,“我说过,除了委托人,不要和其他人扯上关系,你又要多管闲事了吧。”
“不是多管闲事!总司是我的好朋友,我想救他,我能改变其他人的命运,为什么就不能改变他的命运!” 我激动的说着。
“因为……他不是委托人。” 司音顿了顿道:“叶隐,我再最后说一次,不许多管闲事,除了委托人,你没有权利,也没有资格改变任何人的命运,现在就给我回来。”
“好,既然你这么说,我也不求你了……那么就再给我一点时间。” 我得心里掠过一阵失落。
“不行。” 司音的声音里带了一丝不悦,
“师父,就给我一点时间,不然我会遗憾一辈子,拜托!”
司音思索了一会,道:“你自己掌握好分寸。”
“风” 的光泽很快就消失了,也许司音生我的气了。我管不了那么多,既然不能改变总司的命运,那么就陪他度过最后的日子吧。
和总司在一起的日子痛并快乐着,每晚听着他的咳嗽声无疑是一种折磨,而他的笑容,更是让人又快乐又心痛,
不久之后,这里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魔鬼副长。
见到他的一瞬间,我简直不能相信眼前这位面色憔悴,看上去像老了十年般的男人居然是那位魔鬼副长。
“副长,你怎么来了!” 总司苍白的脸上因喜悦而浮起了一丝淡淡的红晕。
“我们都回江户了,所以趁还有空来看看你。” 土方笑了笑道。
“那么,后藤局长,斋藤先生他们都好吗?” 总司无时无刻不在惦记着同伴们。
在提到后藤局长的时候,土方的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痛色,却又笑了笑道:“大家都很好,都等你早点回去。” ,土方在说谎,我知道,前不久,爆发了鸟羽伏见战役,新撰组的成员大多战死,后藤局长在江户被俘,斩首示众,这也是土方老了十岁的原因吧。从十七岁相识,到三十三岁生离死别,十几年风风雨雨携手走过,彼此了解体谅,相互扶持安慰,这份深情,又有谁能取代?
“那就好,我一定会回去,再和大家并肩战斗。” 总司浅浅笑着。
土方微笑着摸了摸总司的头发,道:“我们等着你。”
土方又和总司说了一会话,便起身离开了。
在他离开前,想起他的结局,忍不住心里一酸,开口喊住了他,“土方先生!”
他停下脚步,转头看着我。那双闪着琥珀光泽的眼眸黯淡了很多。
“保重。” 除了这句话,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点了点头,嘴角微扬,道:“多谢。” 说完,他似乎犹豫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一本诗集,递给我,道:“替我给总司吧。”
诗集上写着几个汉字,丰玉发句集,这应该就是土方最重视的徘句集了吧,他这样做的意思,是否表示他对一切不再留恋了呢。
我点点头,接过了诗集,
他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往门外走去。我顺手翻开了诗集,一节徘句印入眼帘,不由觉得鼻子一酸。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总司敛了笑容,幽幽道:“后藤局长,还有大家,已经不在了吧。” 我一惊,转而立刻明白过来,这件事又怎么能瞒过心思一向敏锐的总司。
“土方先生一定很伤心,失去后藤局长对副长来说,该是怎样的苦,我不能想象。” 总司的脸上闪过一丝哀戚。
“也许,他们又会很快遇到了。” 我喃喃道,第二年的箱馆战役,土方岁三自杀性冲入敌阵,身中数枪而亡,时年33岁。没有后藤的人生,对土方来说是生无可恋了……不过,至少,他们又会在另一个世界相遇……
如今的总司,已无力再拿起菊一文字则宗,也无力再使出天然理心流剑法。清冷的月光洒在他消瘦苍白的脸上,战友们死亡的消息,摧残着这个本已微弱的生命。樱花飞舞,簌簌落下,今天的樱花,似乎也带了几分淡淡的悲伤。
刚才看见的那节徘句又浮现在我眼前,岁月常相似,花开依旧人不复,流年尽相摧。
这一季春天的樱花,花期出乎意料的长,不知是不是也舍不得总司呢。
今日一大早起来,总司的精神就特别好。一直苍白的脸上淡淡的起了一丝红晕。
“小隐,我昨天梦到了一只黑猫哦。”他微笑着对我说。
“ 黑猫?”我扶他起身,拿起一边的药碗,吹了吹,往他嘴里送去。
“ 是啊,我还一刀就杀死了他,我的速度还是和以前一样快,我……“他忽然嘎然而止,沉默了几秒后,又笑了起来,” 果然还是做梦啊。“
我心里抽痛,却也是笑着道:” 那你快点乖乖吃完药,等病好了一定又能像以前那样厉害,你可是天剑啊。”
他笑着点头,张嘴吃了药。
安置他重新躺下,我替他拉上门,走到外面的庭院里。刚想去把大门打开,只听砰的一声,大门猛的被踢开,冲进来四个手持太刀的武士打扮的男子,个个杀气腾藤,来者不善,我警惕的把手伸入怀中。
“冲田总司呢?” 为首一人气势汹汹道。
“你们又是什么人。” 我冷冷道,这些人一定是听到总司重病的消息来趁火打劫。
“今天我们就是来杀了那个幕府的走狗!” 其余几人也应和道。
我冷冷一笑道:“真是可笑,对付一个重病中的人用得着这么多人吗?”
“少废话,因为他是冲田总司,即使重病也不能轻视。” 那人说道。
我看着他们,笑话,我怎么可能让你们这种人动总司一下,我要保护他,就算是召唤恶灵也要保护他。想伤害总司的人,我…………不想放过。
我默念般若心经咒,很快在自己身边结起了一层结界,掏出符咒,双手结印,飞快的又念起了召唤恶灵的咒文,那几人被我的举动吃了一惊,一下子愣在那里,其中一人举刀砍了过来,立刻被结界弹了出去。
只见一团黑雾渐渐从地底冒出,幻化成为一只黑色的烟雾状的虎,猛的就朝那几人扑去,来自黑暗地界的恶灵,请化身为虎,带他们回黑暗地界吧……
几声惨叫过后,那几人全都消失在我的眼前,地上只遗留了几把太刀,我刚想收回恶灵,它忽然转过身,直往我这个方向扑了过来,糟糕,我的能力还不能完全驾驭这种恶灵,恐怕它要反噬我了,我赶紧伸出左手一挡,只觉手腕一痛,血顺着伤口就流了下来,我也顾不得那么多,继续大念除灵破魔障的不动明王咒,提升自己的灵力,并以最快的速度朝它甩出五六张除灵符,幻像终于渐渐不再成形,最终化为一股黑雾遁入地下。我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全身衣襟已经全湿透了。
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我包扎了一下伤口,又换了一身衣服,赶紧往总司的房间走去,推开门,就见总司微笑着看着我,道:“我好像听到外面有奇怪的声音。”
“没什么,什么也没有。” 我笑了笑,替他拉了拉被子。
他凝视着门口,忽然道:“今年的樱花,开得好美。” 说着,他支起身子,道:“我想去看看。”
我犹豫了一下,就点了点头,扶他到庭院前的回廊上坐了下来。自己也在他身边坐了下来。这恐怕是最后一季的樱花了吧,淡淡的花瓣到处飞舞,整个庭院里都弥漫着樱花的清香。总司忽然动了一下,用了一个侧卧的姿势,把头轻轻枕在了我的腿上。
他抬头望着天空,闭上眼睛,深深的呼吸了一下带着花香的空气,笑道:” 好舒服啊。“,粉色的花瓣,旋转着轻拂过他的脸颊,他的长发,留恋的沾在他的衣服上,我一笑,伸手替他整理着被风吹乱的发丝,手指忍不住滑过他那个可爱的笑容,停在了那里。
“总司,要一直微笑哦。” 我温柔的抚摸着那个笑容,低声道。
他笑意更浓,依旧闭着眼道:“如果我就这样睡着了,不要叫醒我哦。” 我的手指一颤,还是低低说了声,好。
忽然他低低的说了一句话,“什么?总司?” ,他依旧微笑着,我附下头,把耳朵贴在他的唇边,依稀听到他的话语,“那些隔过黑暗的花与水……”
心中似乎更痛了,我把头轻轻靠在他的胸口,一直,一直,直到听不到他的心跳为止。
如果我就这样睡着了,不要叫醒我哦。
总司,生活在那样一个世代更迭洪潮汹涌的时代里,一定很辛苦吧。如果已经很累了,就请安心地合上双眼,不要再忧心那些纷扰的世事,好好休息吧。那些隔过黑暗的花与水,就是远远隔了生死,也一样会花红水流,一样的美吧。也许你能在另一个世界里,穿越冗长的黑暗,寻获遗失的花与水,得到永久的宁静和解脱。
抬起头来,只见樱花乱舞,粉色的八重樱,在风中的最后一段舞,于那年夏天来临之前,绚烂的淘空了所有生命,摄魂夺魄,生命最后一段的飞翔,舞得倾国倾城。
我已经忘了自己是怎样呼唤司音,怎样又回到了这个我所熟悉的,现代,某城,这座叫做前世今生的茶馆。
待我睁开眼,见到的就是司音那双异色的眼眸,浅紫和银灰,不带半点情绪。
“小隐,你没事吧?“飞鸟关切的弯下腰问道。
我沉默了一会,那种心痛的感觉似乎还萦绕在心间,我站起身,慢慢走到窗前,抬头望去,天,还是那么的蓝。
“ 我姓冲田,那个,名叫总司。”少年纯净温柔的微笑似乎又浮现在眼前……
总司,即使…… 在那个世界,也要一直微笑哦!
因为…………我最喜欢你的笑容。
吸血女伯爵
司音对我私自召唤出了恶灵这件事很是生气,回来以后足足一个星期没有和我说一句话,而我对于他的不近人情也有几分不满,这就苦了飞鸟,只能两边说好话。
直到第八天,司音才冷冷说了句:” 小隐,你似乎不适合做这份工作。“
我瞥了他一眼,没有作声。
飞鸟也笑咪咪道:” 这点我倒同意,小隐你太感性了。“
“飞鸟,难道你在那么多时空里就没碰到过值得你回忆的人或事吗?“我瞪着他问道。
“值得回忆?“飞鸟不以为然的扬了扬嘴角,道:” 除了美女,我什么也记不起了,不过就算是美女,也不过是逢场作戏。一切都要为完成任务服务。”
“对牛弹琴!” 我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小隐。” 飞鸟忽然收起了笑容,用那双湛蓝的眼眸盯着我道:“如果太投入,受伤的就会是你自己,明白吗?”
“不,那不是受伤,我不后悔太投入,至少我真切的感受到了他们的喜怒哀乐,我看见了他们最真实的一面。” 我摇了摇头,总司温柔的笑容又浮现在眼前。
“笨蛋,” 飞鸟轻轻拍了拍我的肩,道:“无论你遇到怎样优秀的人物,有一点一定要记住,那就是……他们早就消失在了历史的洪流中,他们和我们,永远也不会有真正的交集,因为我们根本是不同世界的人。”
“好了,以后要是再出现这种情况,我真要考虑一下还让不让你继续下去了,飞鸟的话你要记住。” 司音顿了顿,又道:“还有,除了委托人,不要妄想改变其他人的命运。”
看他出了房门,我不大服气的往那个方向瞪了一眼,
“ 不要闹脾气了,来,我请你去大吃一顿,我知道那个时代没什么可吃的。“他愉快的拥住我,顺势捏了捏我的肩膀,道:“怎么摸上去好像没什么变化,好像还更结实了,小隐,莫非你就是……”
“莫非什么啊?” 我顺口接了一句。
“莫非就是传说中,喝口水也会长肉的那种生物?” 他的嘴角带着一丝调侃的笑容。
“是吗?“我不怀好意的一笑,忽然伸出手偷袭他的腰部,那是飞鸟的要害,果然他一下子就破了功,大笑着左躲右闪才夺门仓皇而逃……
我满足的拍了拍双手,心情好多了……
两天后,飞鸟接了一桩委托,立刻动身前往公元六世纪的亚瑟王时期,事情就是这么凑巧,当天晚上,下一个委托人也在同一天出现了。这在以前是没有的事情,两桩委托是不会距离这么近的时间发生的。
来的是个很年轻的女孩,很漂亮,只是异常苍白的肤色令她看上去似乎气色很差。
我起身替她倒了一杯番茄汁,刚端到她面前,她一看果汁的颜色,不由低呼一声,居然就这么晕了过去。我一下子就傻眼了,赶紧猛掐她的人中,这是怎么回事啊。
半晌,她才悠悠醒传,不敢再去看那杯果汁,颤声道:” 那个颜色,那个颜色好像血的颜色,好可怕。“
我疑惑的看着她,神经兮兮的女孩子,她顿了顿,又道:” 我,我从小见血就晕,现在越来越严重了,只要是和血差不多颜色,我也会晕。总是觉得发生过很可怕的事情似的,。“
“啊,那你不是经常要晕倒!“我同情的看着她,像血一样颜色的东西好像很多哦。
她咬了咬下唇,道:“是啊,所以当我第三次做梦梦到这个地方的时候,就想来试试。”
当司音把手指放在她额上的时候,我又看见了一堆外国文字,看来,这次任务的目的地又是在国外了。
司音放下手,却一反常态的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说了句:“我明白了,你先回去吧。”
待那女孩离开,我纳闷的看着司音问道:“师父,刚才为什么不说?”
司音若有所思的望着前方,道:“小隐,你知道巴托里伯爵夫人的故事吧?”
我点点头道:“我知道啊,师父教我们和吸血鬼有关通灵术的时候,不是提到过这个女人吗。”
我忽然倒抽了一口冷气,道:“难道这次委托和她有关?”
说起这个巴托里伯爵夫人,可是个让人毛骨悚然的女恶魔,1560年,匈牙利伯爵夫人——伊丽莎白·巴托里出生于特兰西瓦尼亚一个最古老富有的家族里,她是波兰国王什特凡·巴托利的侄女。
她嫁给了一个立有赫赫战功的伯爵,但是不久丈夫就战死沙场,在丈夫死后,伊丽莎白开始变得越来越虚荣,并且惧怕衰老会夺去她的美貌。一天一个女仆在为伊丽莎白梳头时不小心拽了她的头发,伊丽莎白拼命抽打女仆的手直到打出血来,女仆的血流到了她手上,她突然觉得自己因此而得到了她年轻女仆的青春和朝气。她相信自己找到了永葆青春的秘诀。伊丽莎白命令她的管家和男仆剥光那女仆、割破她的皮肤把她的血放到一个大桶里,用她的血沐浴。自此以后,她派人专门捕捉或者诱骗附近村庄里的少女前来施以酷刑,把这些女孩当成屠宰场里的动物般放血致死,饮用她们的鲜血,并用鲜血来沐浴,认为如此能够保持她惊人的美丽和青春。
据历史记载,受害者大概有300到600人。最后还是巴托里伯爵夫人的表兄图尔索伯爵率兵攻破城堡,才揭露了这桩骇人听闻的惨案。
巴托里伯爵夫人,从此一直被认为是吸血鬼族中的一员。
司音点了点头,道:“这个女孩的前世中有一世就是那些被害女孩中的一员,叫做朵拉,可能是遭受了什么酷刑,死的十分痛苦,所以记忆深处一直隐藏着对血的恐惧。”
“那么,唯一的方法是回到那个时代,把那个女孩救出来,对不对。” 我感到自己的声音有点缺乏底气,中世纪的东欧,可是吸血鬼猖狂的年代……
司音思索了一下,看着我道:“如果你有问题,可以等飞鸟回来,把这个委托教给他。”
“还是让我去吧。” 我只是迟疑了几秒钟,就干脆的答应下来,“难道那些通灵术是白学的吗,什么吸血鬼,我才不怕。要是敢惹我,我就把他们全部封印起来。”
“一般的吸血鬼没有问题,不过要小心血族中的 Tremere一族和Setites一族,一旦碰到这两族,要立刻躲避,知道吗。”
我点了点头,吸血鬼所在的血族共分为十三个族类,Tremere一族是血族中的另类。由于这个族群的血统与其他血族有很大不同,他们最初成员是一群魔法师,由于发现了一些魔法而掌握了吸血的能力,所以他们是血族中拥有许多魔法的一族。
而Setites一族更是不可小视,他们起源于赛特-埃及的夜与黑暗之神,Setites一族一直在努力把世界拉向黑暗以促使赛特复苏。他们使用毒品在内的种种手段诱使其他血族或人类坠落,事实上现代海地的一些黑社会以及中东的几个恐怖组织就在Setites控制之下。
血族,在今天仍然存在着。
“放心吧,师父,我一定会完成任务的,只要救出那个叫朵拉的女孩不就行了。” 我笑了笑道,心中更多的是被好奇代替了,虽说偶尔看见深夜游荡在热闹人群中的现代血族,但古代的血族不知道有什么不同……
其实吸血鬼也算是一种灵吧,鬼魂和吸血鬼的区别就来自于此,鬼魂是不属于肉体躯壳的精神物质,而吸血鬼是附体的幽灵,是被从遗弃的世界里出来的恶灵所占据的身体。所以是属于邪恶的异灵。
“说实话,我还真是有点不放心。” 司音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温和。
“别小瞧我了,你看,上次呼唤恶灵出来,我还不是把它又收了。” 我笑咪咪道。
“你还敢说。” 司音伸手轻轻拍了一下我的额头,紫色的眼眸中有丝淡淡的笑意,银色的眼眸内却是依旧严肃的神色。
“小隐,除了救出要救的人,千万不要再多管闲事了。” 他沉声道。
“我知道,可是还有那些受害的女孩呢?” 我忍不住道。
“那是她们的命运,我们无权更改。我们所能做的就是一件事,改变委托人的命运。其他人,全都不关我们事。” 司音的眼神恢复了原有的冷淡。
“明白了……” 我不情不愿的应了一声。
第二天,我又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要带的东西,以防万一,也带上了山杨木所做的细木头,把它们削成了筷子似的形状,前端削尖,用它刺入吸血鬼的心脏部位,就能杀死他们。不过不到紧要关头我还是不想动用这些。
司音的眼眸中似乎闪过一丝担忧,那丝担忧的神色只在他眼中停留了半秒钟,便又恢复常色,开始送我前往十七世纪的匈牙利。
我一睁开眼,不由抱怨了一声,司音怎么总是挑晚上的时间把我送过来,其他地方也就算了,这里可是吸血鬼多多的中世纪东欧啊。看来以后要让他算好时差再送。
我打量了一下周围,好像是一片森林,风声吹过,林子里发出一阵一阵树叶震动的唰唰声,好像有许多人同时摇着树枝,远处时不时传来猫头鹰凄厉的叫声,风声过后,林子里又忽然安静下来,寂静的可怕。
我往前走着,心里还是有点发毛,大约走了十来分钟,前方似乎快走到尽头了,看来这座森林也不是想象中那么深,树枝与树枝间的空隙也宽阔了许多,我拨开树枝,向前望去,不远处,在众多荆棘和蔷薇的环绕下,高高矗立着一座红顶白墙的哥特式城堡,尖尖的顶直冲云霄,月光倾泻如水,给城堡笼罩上了一层如梦似幻的银色光环,远远望去,让人怀疑是误闯进了浪漫的童话世界,公主的城堡。
但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里应该就是吸血女伯爵……巴托里夫人的塞依特城堡。
我凝望着城堡,心中思绪如麻,眼前这座华丽的城堡下隐藏了多少美丽少女的尸骨呢……
紫眸少年
眼下这个情形,似乎只能夜宿森林了,比起那座恐怖的城堡,我还是更乐意在这里将就一夜。想到这里,我转过身往后走了一些路,找了一棵大树,在大树周围布上结界,这样如果有恶灵想攻击我,也不是那么容易。靠着树干,倦意渐渐袭来,我慢慢闭上了眼睛,还是先睡一会,别的事明天再说吧。
待我再次睁开眼睛,已经是第二天天亮,不由暗暗一喜,还好,无惊无险过了一晚。我站起身,撤去了结界,抬眼望去,不远处有一条清澈的小溪,赶紧加快脚步,走到小溪边,用手掬起水往脸上就扑,清凉透彻,感觉脸上的毛孔全都张开了,好舒服。我干脆脱了鞋子,袜子,把脚浸在小溪里,踢着水花,哼起了小曲,正好在这里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做。
溪水中的小鱼不时游过,触碰着我的脚踝,又痒又麻,在暖暖的阳光下,我好像又想睡了。
就在这时,我感到后面的树从中树叶沙沙作响,好像有人。我没有回头,只觉得身子一下子就僵硬起来,但还是稳了稳有些紧张的心情,大声道:“什么人,出来!”
树丛中一下子寂静无声,这下我更确定是有人,若是动物,根本听不懂我的话,也根本不会停下来。
“我知道你在那里,给我出来,不然我不客气了。” 我探手入怀,捏住了一张收灵符。
树丛中又是一片作响。我猛的回过头去,待看清眼前的人,不仅楞了一愣。
两位身穿中世纪贵族服装的少年正站在我身后,一个年纪大概只有七八岁,酒红色头发,圆脸,蓝色眼睛,十分可爱,而另一个大约二十来岁,一头及肩金发绚丽的犹如燃烧的黄金,差点灼伤了我的眼睛,淡粉色的嘴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直线,丝毫也不泄露出半点情绪,令我吃惊的是,他居然也拥有和司音一样的紫色眼睛,此时,那一双紫罗兰色的眼眸正泛着妖诡的色泽,冷冷的打量着我。
是吸血鬼吗?我立刻否定了自己这个念头,吸血鬼是不会出现在阳光下的,那么这是人类。
“鬼鬼祟祟在那里做什么!” 我提高了音量,怎么说也要先发制人,先在气势上压倒他。
那小男孩先跑了过来,使劲盯了我一会道:“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长相,你的头发和眼睛都是黑色的,好奇怪。”
“有什么奇怪的。” 我不以为然的瞥了他一眼,拜托,你旁边那位那双紫眼睛才奇怪呢。
“你不是这里的人,你是从哪里来的?” 他继续问着,眼中写满了好奇。
“我从很远很远的东方国家来的。” 我继续轻踢着水花道:“我们那里的人都是黑发黑眼,就像你们这里的人多半是金发蓝眼一样。”
他眼中似乎还有一丝疑惑,又望了一眼我浸在水中的脚,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果然是有钱人家的少爷,我轻轻摇了摇头,道:“把脚放在水里,很舒服的,会有小鱼在你脚边钻来钻去,很好玩。”
“真的吗?” 小男孩跃跃欲试。
“我们该回去了。” 那紫眸少年走了过来冷冷道。
“哥哥,就让我试试吧。” 那小男孩撒着娇,少年的眼中闪过一丝温和,无奈的点了点头。
小男孩立刻除下靴子,把脚放进了溪水中,“好冷啊!” 他叫道,慢慢的适应了温度,他笑着叫了起来,“真的有小鱼亲吻我的脚!”
亲吻脚?我不禁哑然失笑,果然还是小孩子的想象力丰富。
“看!” 我踢了几下水花,“很高吧。”
“我也能!” 他很不服气的喊着,重重一脚,别看人小,力气还挺大顿时溅了我一头一脸,他大笑起来,我一时火大,也重重一踢,照样溅了他一身,他更觉有趣,踢得更重,我也毫不示弱,你来我往……
结果,全都变成了落汤鸡。
我俩玩的精疲力竭,互相对视一眼,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喂,你叫什么名字。” 他问道。
“我叫隐,你呢?” 我笑着问道。
他指了指自己道:“我叫托尔科,那是我的哥哥赛斯。” 他又指了一下那位紫眸少年,我顺着他的手指望去,赛斯正若有所思的望着我,眼神中带着一丝冰冷和怀疑。
“湿成这样,我看等会要从后门进去了。” 赛斯一把把托尔科拎了起来,看起来他似乎还很在意这个弟弟。
“哥哥,不能再待一会吗?” 他央求着。
“不能!” 赛斯单手把他夹在了自己的腋下,走了几步,忽然又停了下来,冷声道:“你最好快点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隐,再见!” 被挟在赛斯腋下的托尔科还不忘回头给了我一个灿烂的笑容。
我也回给他一个笑容,心里却隐隐有了一丝不安,刚才赛斯的话更像是警告吧?难道他知道一些内情?所以才会说那样的话……他们和巴托里夫人难道有什么关系?
眼下之计还是先到附近的村子里去打听一番。
刚走进村子,就感到几道好奇的目光盯住了我,我装作没看到,继续往前走,走到一个农庄附近,在一个大草垛前坐了下来。掏出怀里的巧克力吃了起来。
“你听说了吗,伯爵夫人又要雇新女仆了。” 一个男人的声音从草垛后面传来。我立刻竖起耳朵,仔细听着他们的一言一语。
“我听说了,伯爵夫人好像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雇用新的女仆,我还听说以前的那些女仆全都不知去向了。”一个女人的声音接了上来。
“伯爵夫人不是说她们全都跑了吗,听说伯爵夫人很是严厉,所以在那里工作很难坚持下来。” 男人说道。
“谁知道,我还听到一个传闻,那些女仆不是跑了,而是被吸血鬼……” 女人降低了声音,后面的话我没有听清,只听男人喃喃道了一声上帝啊。
“村子也有不少女孩失踪,我猜八成是吸血鬼干的。“女人颇为肯定的说道。
我轻轻摇了摇头,这些村民只想到是吸血鬼干的,却丝毫没有怀疑巴托里夫人,怪不得她能猖狂这么久而没被发现。
不过,如果朵拉是在城堡内被害,她一定会出现在城堡里吧,我只知道司音是提前了一点时间送我过来,所以这个时候朵拉还没死。不如先在村里打听一番再说。
结果令我很失望,问了很多人都不知道朵拉这个人,好像她从未在村子里出现过,而且很奇怪,这里似乎召唤不出来游浮灵,到底是怎么回事,莫非这里全被吸血鬼所控制了?那么眼下唯一能找到她的地方,只……有……塞依特城堡了。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看来,我现在唯一可做的就是去……应征女仆。
叶隐,你行的,对方不过是个女魔头而已!
我替自己打着气,穿过布满荆棘与蔷薇的石子路,眼前一片开阔。塞依特城堡比昨天看到的还要壮观,阳光下更是焕发出绚烂的光泽。
刚走到门口,就有两位侍卫拦住了我,只是一听我说明来意,就立刻把我带进了城堡里。
一踏进城堡内,我就觉得冷风阵阵,空旷黑暗的城堡内部因为采光度差,必须长年点着油灯或是蜡烛,阴森森的。狭小而迂回的通道让人有一种窒息感,虽然点缀着华丽的大幅油画,摆放着昂贵的欧式雕花手工家具,心里却又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特别想到发生在这里的惨案,我不由又打了个寒战。
经过迂回的通道,侍卫把我领到了一个小房间,房间里已经有三位女孩在等候了,唉,尽管这样,还是有女孩愿意来这里做女仆,看她们的样子,似乎也是出自穷苦人家,想来也是为生活所迫吧。可怜的小羔羊,我不禁对她们心生同情。
她们见了我也是颇为好奇,使劲的打量着我的头发和眼睛,还有那身不中不洋的连衣裙。始终是女孩子,过了一会,她们终于忍不住开始偷偷议论起来。
“安静,安静,尤奥管家来了!” 一声大喝吓的女孩们全都闭上了嘴。门外闪进一个身材肥胖的老女人,紧身的法式绿色衣裙把她的肥肉全都撑了出来,一道一道,好像在她腰上套了好几个游泳圈,金色的头发挽成了一个发髻,眼底下带着两个大眼泡,我不禁有些好笑,这不是个典型的反面形像吗?
她冷冷的扫了我们一眼,目光自然也在我脸上停留了几秒,却没有说什么。她仔仔细细的打量了那几个女孩一番,点了点头。接着又走到我面前,冷声问道:“你是从哪里来的?”
“我是从东方国家来的。” 我答道。
“东方国家?” 她似乎犹豫了一下,正要说什么,忽然一个性感的女人声音传了过来,“东方国家的女孩?很特别啊。” 话音刚落,一个红色人影款款走了进来,只是这么一看,我就觉得眼前一阵晕眩,世界上居然有这么美丽的女人!
高高盘起的酒红色头发闪耀着眩目的光泽,露出的一截雪白的长颈犹如白天鹅的脖颈一般高雅,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仿佛蕴藏了无数宝藏,随着她的眼波流动,闪烁出不同深浅,不同层次的光芒……
“伯爵夫人……” 利奥管家赶紧行了行礼。
眼前的这位……就是传说中的女恶魔…………巴托里夫人,竟然美得这样不象话,我身为女人,在一刹那都有被诱惑的感觉,按年纪算她也该有四十几岁了,可为何看上去只有二十多岁,难不成……都是鲜血的作用?我心里一寒。
她走到了我身边,一股玫瑰的芬芳传入我的鼻端,她伸出手,轻轻抚上了我的脸,低声道:“好滑嫩的皮肤啊,多么完美的肌肤,东方的女人都拥有这样美丽的肌肤吗?” 她的眼中隐隐有丝贪婪的神色。
“也,也不全是。” 我发现自己结巴了,她看着我的眼神好像恨不得立刻剥了我的皮,我觉得自己好像也成了一只待宰的小羔羊,妈妈咪呀,她该不会以为喝了我的血皮肤就能变得和我一样吧,我的汗毛都快倒竖了,忽然有一种别管什么狗屁任务,赶紧逃跑的念头。
不过这个念头只是一闪即逝,我挤出一个笑容道:“我的皮肤哪有伯爵夫人那么好,夫人的肌肤才叫做完美,我羡慕都来不及,夫人看上去简直就像是我的妹妹!”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句话放在四海之中皆准啊,不管外国中国,古代现代,两个字:通吃!
果然伯爵夫人很是高兴的笑了起来,道:“没想到东方女人的嘴也很甜。我安排你做什么好呢,不如就让你做我的贴身女仆吧。”
“贴……贴身女仆。” 我嘴角抽搐了一下。
“还不谢谢夫人交给你这么重要的工作。” 胖管家瞪着我说道。
我正要答应,忽然听见一个冷冷的男人声音在门口响起,“母亲,让她做我的女仆吧。”
这个声音有点耳熟,我抬头望去,一双似曾相识的紫罗兰色眼眸映入眼帘,不禁大吃一惊,这双眼睛的主人不正是早晨在树林里遇到的少年吗?原来……他竟然是巴托里夫人的儿子!
我……叶隐,shock了……
血族之人
“赛斯少爷!” ,管家立刻毕恭毕敬的弯了弯腰,赛斯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冷冷的盯着伯爵夫人。
伯爵夫人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琢磨的神色,笑了笑道:“当然可以,只要你喜欢。” 赛斯面无表情的扫了我一眼,转身就走。
"还不赶快跟上去!" 管家重重推了我一把。我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上,肥婆……力气这么大……
出了房间,我远远看见赛斯的背影,赶紧追了上去,不然若大一个城堡,我一不小心就会跟丢了。
跟着他走进房间,他的房间很大,也很昏暗,厚重华丽的红色天鹅绒窗帘牢牢的把阳光封闭在了窗外,没有油灯,也没有蜡烛。
他忽然转过身,冷声道:“我不是让你离开这里吗。”
虽然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我还是能感觉到两道冰冷的目光直刺到我的身体里,我抬起头,道:“来这里做女仆有什么不好?既能挣到钱又能见到许多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
他哼了一声,幽幽道:“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不知为什么,他的声音里透着一丝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难道,他知道伯爵夫人的事情……
“那又是为什么让我做你的女仆?” 我忍不住问道。
“我乐意。” 他冷冷的抛出了几个字。
“那么,我现在需要做什么?”
“服侍我用餐。”
“……是。” 没办法,只能低声下气一下了,这个少年美则美矣,可我怎么看他都像是一个轻度自闭症的人呢。
中世纪贵族家庭的饮食好像也不和如此,只是一些面包,腌肉,奶酪,和鸡蛋,再加上一些蔬菜,当时也没有肉桂、丁香、豆蔻、胡椒等香料,估计这腌肉的味道也好不到哪里去吧。不知不觉,又想念国内五千年的饮食精粹了……
用餐的地方大得惊人,华丽无比的水晶吊灯闪耀着五彩夺目的光泽,长形的樱桃木桌子上,插在雕花银制烛台上的细长白色蜡烛正跳动着微弱的火焰,餐桌上摆放着精致的雕刻有族徽的银制餐具。细看之下,原来她们的族徽是玫瑰。
伯爵夫人坐在主人的位子上,大理石砌成的壁炉里的火焰在她背后发出轻微的劈扑声,就像是火苗发出痛苦的呻吟。
托尔科和赛斯分坐在她的两边,托尔科一见是我,先是一愣,接着又冲我笑了起来。
伯爵夫人似乎没什么胃口,随便吃了一些蔬菜就离开了餐桌,她刚一离开,托尔科就眉开眼笑的跟我打起了招呼,“隐,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也笑了笑道:“现在开始我是这里的女仆了。” 为什么每次穿越,不是丫环,就是女仆,就不能让我有个好点的身份吗……
“好极了,隐” 他毫不掩饰愉快的神色,看了看我,又道:“这身衣服很适合你呢。”
我干笑了几下,低头看了看我的这套粉色女仆装,不知怎么就联想到了日本的AV。
“女仆是来做事,不是来聊天的。“赛斯忽然冷冷的冒出一句话。我瞪了他一眼,他正把一块割的小小的腌肉往嘴里送,虽然看着他有点不爽,但心中还是暗暗赞叹他果然是个真正的贵族,无论是坐姿,还是一连串的切割动作,使用餐巾的样子,都是那样娴熟优雅,赏心悦目。
“换。” 他轻轻说了一声。
“换什么?” 我呆呆问了一句。他以一种看白痴的目光看了我一眼。
“换餐巾!在那里。” 还是托尔科好心的提醒了我一句。他指了指桌子的那一头,我晕,好遥远。
“哦,哦。” 我赶紧跑到桌子那头拿起放着的干净餐巾,心中暗暗郁闷,为什么桌子长的这样夸张!跑到他身边,想去替换餐巾,匆忙之间手臂滑过水晶酒杯,只听哗啦一声,杯子倾倒,杯中红色的葡萄酒全都流到了赛斯白色的衣服上。
“啊!对不起!” 我本能的扯起身边的一块布想去擦他身上的酒迹,只听见哗啦啦一大片,糟糕,不好,我缓缓转过了头,嘴角不由重重抽搐了一下,什么盘子,酒杯全都倾倒了,桌子上一片狼藉,我看了看手里的布,差一点跳了起来,要命,这,这好像是桌布哦……
“我用完了。” 赛斯站了起来,他的涵养果然不是一般的好,脸上丝毫没有怒意,倒还是托尔科张大嘴惊诧的盯住了我。
“我……” 我动了动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似看非看的扫了我一眼,冷冷道:“在这里没有恢复原状之前,我不认为你可以去睡觉。” 他又朝着旁边几位女孩道:“你们谁也不许帮忙。”
好啊,好啊,算你狠。
待我全部收拾完,已经是腰酸背疼,真是倒楣的一天。这女仆的日子也很不好混。虽然昏昏欲睡,但想起这次的任务一点头绪都没有,心里又不由烦躁起来。探头往窗子外一看,天色已经不早,走在空旷的通道上,两边的骑士雕像在微弱的烛光下显得益发阴森恐怖,趁现在夜深人静,我不如就先来一次夜探城堡吧。
为了安全起见,还是用隐身术比较重要,我刚伸手入怀,心里格登一下,完了,完了!我居然忘记带隐身符了!我怎么会忘记带这么重要的东西!哀叹一声,我也许是不适合作这份工作吧……
好不容易冷静下来,不管怎么样,来都来了,无论如何也要完成任务回去,绝不能让司音和飞鸟笑话。虽然不能用隐身术,我还是能用其他法术嘛,再说现在也没什么人,我尽量小心一点好了。
我手持一根蜡烛,在城堡里面转悠了一阵子,果然一个人影也没看见。我仔细留意着走过的通道,以免迷路,也不知转了多久,半点可疑的迹象都没发现。奇怪了,伯爵夫人抓来或是骗来的那些女孩们到底在哪里?难道城堡里有另外的秘室?
正困惑着,忽然见到前方飘过一个人影,依稀看见是穿着和我一样的女仆装,这么晚了,她去哪里?我赶紧吹熄了烛火,悄悄的跟了上去。只见她迅速的穿过通道,通过大厅,打开门,走进了花园之中。
她走着走着,忽然在一棵大树前停了下来,借着月光,我看清了她的脸,这个女孩,不就是今天那三个女孩中的一个吗?她神情恍惚,双眼紧闭,像是在梦游一般。四周一片安静,偶尔传来几声猫头鹰的叫声,这里很不对劲,我好像感到了别的生物的存在。
忽然灌木丛中传来沙沙的声音,我的神经一下子紧绷起来,只见一个矮小的猴子似的动物猛的窜了出来。我仔细一看,那动物尖耳,绿眼,虽然丑陋异常,但勉强还是看得出人形,它转动了一下眼珠,露出两颗尖牙,前伸的手指变成了坚硬的爪子,往那个女孩扑了过去。
是吸血鬼!我立刻冲了过去,迅速的在那女孩周围布下结界,那吸血鬼猛的被反弹出去,它发出几声低吼,眼珠眼色转暗,愤怒的盯住了我。
在我眼前伤人,那是你倒楣,别怪我不客气了。我也在自己周围布下结界,掏出符咒,夹在掌间,默念起封印吸血鬼的咒文,只见一道蓝光从我掌间升起,我大喝一声,“去!” 那张符咒挟带着蓝光直冲那吸血鬼而去,一瞬间,它的全身被蓝光笼罩,渐渐消失,蓝光也慢慢减弱,最后只剩下了那张符咒飞舞着落到了地面上。
这样丑陋的吸血鬼,应该是血族中的Nosferatu一族,其它的血族好像都排斥这个族类,认为他们是令人生厌的东西,不是非常必要就不和他们来往。不过Nosferatu的成员间也是极其的团结,你如果得罪了他们中的一个成员也就等于得罪了全部的Nosferatu成员……这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
我朝四周张望了一下,不知附近还有没有它的同类呢。
“长得丑不是你的错,可长得丑还出来吓人害人就是你的错了。” 我一边摇摇头自言自语,一边弯腰捡起了符咒。
“呵呵。” 一声轻笑从头顶上方传来。
我的身子一下子僵在了那里,树上……有人,不,也许不是人。
还好,我没有撤去结界,今天我也不管了,来一个我收一个,来两个收一双!我抬起头,往树上望去。
刚一抬眼,就被眼前一片闪耀的银光刺得眼花缭乱,那银色居然是……头发。犹如瀑布一般倾泄下来的银色长发遮住了那人的脸,看那人身形高挑,还有从黑色敞怀的贵族服装中露出的胸膛,应该是个男人。
“你是什么人`?不,或许我该问一声你是哪一族的吸血鬼?” 我望着他冷冷道。
他又是一声轻笑,撩开了挡脸的长发,望着我轻轻吐出几个字:“Tremere。”
我一时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倒不是因为Tremere是司音说过要特别注意的会魔法的一族,而是因为…………我看清了他的脸。
本来一直以为司音是我见过最美的男人了,没想到眼前的这个男人,竟还要胜出几分。
他拥有一双冰蓝色的眼眸,冰之蓝色,极浅极淡的蓝色,隐隐散发着一层幽幽的光芒,极致蛊惑,月光淡淡的洒在他的脸上,或深或浅的勾勒出他完美的轮廓。
“你的本事不错,是东方的巫术吗?” 他坐在树枝上,优雅的朝我一笑。银色长发一缕缕从树枝间漏了下来,在风中轻拂,他随意的用手拨了一下头发。连拔头发的动作也是如此优雅性感,风姿卓越。
吸血鬼里有这样的美男子吗?太让人难以置信了……
虽然被他的外貌小小的蛊惑了一下,但我立刻就清醒过来,语带威胁道:“我劝你最好马上离开,不然你的下场就和它一样。”
“哦?” 他的眼中似乎有什么闪过,饶有兴趣的看着我道:“也把我封印起来吗?”
“不错!虽然你长得比它好看不知多少倍,不过……始终是吸血鬼,如果让我看到你害人,我一定对你不客气!” 我一边说着,一边暗暗希望他快点离开,毕竟Tremere族的魔法到底有多强,我从未领教过,看那人的气势,恐怕也不是个泛泛之辈。
“那么就让我见识一下吧。“他的唇边勾起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我犹豫了一下,说实话,这样美丽的男人被封印在符咒中还真是有点可惜,不过,他眼中闪过的一丝不屑又挑起了我的斗志。
“你可别后悔!” 现在可不是怜香惜玉的时候,恶即斩,脑中不知怎么忽然想起斋藤一的这句话,我又重复了一次刚才封印的过程,符咒闪电般的直飞他面门而去,这可是你自己找的,我得意的一笑,笑容刚刚绽开就迅速的凝固在了脸上,我惊讶的看着符咒在离他只有几公分远的时候,他忽然伸出手指一点,符咒一下子就燃烧起来,化为了一股白烟。
我的胸口好像被重重打了一拳,一阵剧痛袭来,我捂住胸口,猛的倒退了几步,心中暗暗叫不好,这个男人看来不是一般的强……
他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神色,忽然纵身轻轻飞下树来,我没有用错词,他是……飞下来的。吸血鬼中的确是有会飞的。
“你的这些小巫术对付一般的血族是绰绰有余,不过,很可惜,你碰到的是我……Tremere族的首领撒那特思。” 他轻而易举的破了我的结界,走到我的面前,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我瞪着他,脑子里早就转成一团,Tremere族已经不好对付,他偏偏还是个大boss,虽然他看上去只有二十多岁,不过按他的能力来看,起码也该超过一千岁了……现在这个形势,他不会是想要吸我的血吧,惹不起我躲得起,三十六计走为上,我还是雾遁吧……
“不知道东方人的鲜血是什么滋味呢。” 他笑得很邪恶。
“都是一个味道。” 我瞪着他道,
他眼中笑意渐深,道:“哦?你知道?你也尝过血的味道吗?”
“当然!” 我理直气壮道。“别以为就你尝过血的味道,我也尝过!”
他露出了一丝惊讶的表情,“虽然只是鸡血,鸭血……”听见我接下来的话,他愣了一下,哈哈大笑起来。
他笑了一会,盯着我直看,眼神益发的诡异。
“就是你了。”他忽然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什么?“我脱口道,“你想吸我的血吗?”
“ 吸血?对。不过……是让你吸我的血。”他的话令我再次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一时也不知道他到底打什么主意,好奇心促使我没有马上遁逃,反倒想看他到底想作什么。
“Tremere族的数量越来越少了,所以我一直在寻找合适的人选,为我繁衍出更多的后代,你……就是那个合适的人选。” 他微微一笑,用看猎物般的目光看着我道:“所以首先,我们要初拥。吸了我的血,你才能成为我族里的人。”
后面他说什么我都没听见,脑子里就只有繁衍这个词在旋转,繁衍,繁衍,繁衍,和这个千年老妖精?Nooooooooooooo!
“我没有兴趣和一个千年老怪物……” 我咬牙切齿道。
“呵呵。” 他又笑了起来,“有你这样的女孩陪着我,也许将来漫长的日子会多些乐趣。”
“那个……为什么选我?” 我还是不能相信自己有这样的“运气” 。
他弯下腰,凝视着我的眼睛,冰冷的呼吸喷在我的脸上,带来一阵淡淡的寒意,他笑道:“因为,我喜欢你的东方巫术。而且” 他忽然捏了捏我的脸道:“你也很有趣。”
不是吧,好变态的理由,我怒!要是说因为我漂亮可爱之类的也就算了,这是什么烂理由呀,怒……
算了算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早点脱身才是正事。
“好了,游戏到此为止,跟我回去吧。” 他的笑容在月光下带着一丝妖魅。
“那么,我也告诉你,我的东方巫术可不只这些。” 我早就用最快的速度默念起雾的法门,顿时,白色的大雾笼罩在我们周围,也隔断了我和他之间的视线。就是这个时候了,我依附着白雾穿越花园,稳稳的落在了城堡的大厅里,四周张望一下,这才松了一口气,看来他是不会进到城堡里来了。
为什么会这样呢,我的“运气” 简直不是一般好,刚被伯爵夫人盯上,现在又有个帅得没天理的千年老妖要和我繁衍吸血鬼,我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群尖牙吸血的宝宝,我的妈呀,想想我都冷汗叠冒……
我……叶隐,再次shock了……
危机
第二天,我看见了昨天的那个女孩,心里才松了一口气,看来那个撒那特思也没有对她怎么样。我主动与她攀谈,知道了她叫做安娜,就住在附近的村子里,因为家里太穷才来伯爵夫人家做事。
我很快和那些女仆熟悉起来,却始终没有打听到关于朵拉的消息。莫非她已经被关起来了?还是根本还没有来到这里呢?看来等有机会还是要夜探城堡。不过,我可不想再遇到千年妖精了,虽然他很帅,可是我可是人类,我可不想变成和他一样以吸食鲜血为生的吸血鬼,厄,一想起来就汗毛直竖。
那位赛斯少爷一早用完早餐之后就不知去向。我自然还是要做女仆该做的事,乖乖去赛斯的房间打扫。一进房间,一种压抑的感觉扑面而来,暗沉沉的光线令人心情抑郁。我走到窗台前,一把拉开天鹅绒窗帘,阳光顿时充满了整个房间,温暖而明媚,这样多好啊,不过,房里似乎还缺少了点什么,我望向城堡底下巴洛克风格的花园,鲜艳撩人的玫瑰和蔷薇犹如盛开的红色海洋,于是匆忙下楼,摘了一大捧红色的玫瑰,插在他房间里的白水晶花瓶里。
阳光,鲜花,现在他的房间看起来可舒服多了,正当我仔细摆弄着花朵的时候,只听身后传来一声带着怒意的声音:“是谁允许你这样做的!” 我还不及回头,就见一个白色身影迅速的冲了过来,一手抓起玫瑰花,就往窗台外扔了出去。
是赛斯,他往常冷静的紫色眼眸中夹杂了一丝复杂的神色,不仅是怒意,似乎还有很多说不清的情绪。
“你,流血了……” 我望着他被玫瑰刺扎出来的血说道,也许是因为过于大力,好几枚刺深深扎进了他的手掌中。
“没关系,你出去。” 他又恢复了平常冷冷的表情。
“笨蛋,你的手掌里扎进了刺,如果不及时拿掉,会发炎的知道吗?现在别闹脾气了!” 我不由分说的一手抓过他的手,帮他拔着扎进去的刺。
他脸上闪过一丝诧异,想要缩手,我一使劲,又瞪了他一眼,他看了看我,脸色缓和了一点,倒也没有再反抗。
“别动,很快就好了。” 我终于拔出了最后一枚刺,又用清水擦净他的手,心中却是暗暗疑惑,他为什么会这样讨厌玫瑰花,难道他终日拉着窗帘就是不想看见这些花?为什么?这些可是我所见过开得最美最红的玫瑰,等一下,最美最红?联想到这座城堡的惨案,我的身上一寒,一个恐怖的念头从脑中闪过,莫非这些玫瑰下面都是……
“隐,” 他忽然叫了一声我的名字。
“什么?”
“你觉得这些玫瑰美吗?”
“美?”
“知道为什么我不喜欢吗?”
“我想少爷不是不喜欢玫瑰,而是不喜欢它让你想起来的东西吧。” 我脱口道。
他的瞳孔猛的一缩,牢牢的盯住了我,过了十几妙,忽然说了声:“出去吧,顺便替我拉起窗帘。”
这个少年,一定知道些什么吧……
转眼就在这里呆了三四天,这几天除了干活,好像也没有什么异常。伯爵夫人似乎没有再留意过我,而那个撒那特思也没有再出现,一切看上去好像很平静。深夜时分我也曾去找寻过恐怖传说的源头,却还是毫无头绪。
倒是偶尔讲了个安徒生童话给托尔科听,结果无意的行为造成现在又多了一项工作,每晚在托尔科临睡前讲故事给他听,一只到他睡着为止。
“……最后,丑小鸭终于发现自己已经变成了白天鹅,赞美和骄傲替代了往日的自卑和嘲笑。”
“隐,丑小鸭好可怜哦。” 小托睁大蓝色的眼睛天真的望着我。
“嗯,不过最后它还是得到了幸福,不是吗?” 我笑着替他拉好被子,道:“该睡了哦,如果你乖乖的,明天我再讲故事给你听。”
他又眨巴了一下眼睛,道:“隐,你能给我一个晚安的吻吗?”
啊,这小P孩,我楞了一下,他的眼神中似乎闪过一丝期待,也许,他只是想寻求一点温情吧。想到这里,我低下头,在他额上轻轻吻了一下,道:“晚安。”
他闭着眼睛满足的笑了起来,笑得纯净透明,“隐,以后每天都要晚安的吻哦。”
这样的笑容,让我的内心触动了一下,不久以前,也有一个少年,这样对我笑着……
“好。” 我不假思索的应了一声。
看他进入梦乡,我这才起身,刚转过身,却见门边站立了一个高高的人影,不由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居然是赛斯。他一脸温和的凝视着小托,眼神中露出少有的温柔之色。
“你的故事他很喜欢。” 他低声道,语气竟也是少有的和悦。
“只是,故事毕竟是故事,现实是残酷的。终有一天,他会明白这一点。” 他的话锋飞快一转,刚才的和悦早已消失。
“那我不能认同你的话,现实即使是残酷的,人生中的挫折和痛苦即使是不可避免的,但要学会把它们踩在脚下,只有这样,丑小鸭才能变成白天鹅,不是吗?” 我看着他的眼睛道。
他的紫罗兰眼眸闪过一丝难以琢磨的神色,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就离开了。
见他离开,我正也准备离开,刚走出小托的房门,就见胖管家快步走了过来,道:“隐,你果然在这里,伯爵夫人让你马上过去服侍她沐浴。”
我的心里格登一下,脑中立刻浮现出伯爵夫人用鲜血沐浴的可怕镜头,不,不会吧,这个伯爵夫人这么快就想放我的血了?
不过,也许这样就能知道她的秘密场所了……
我点了点头,跟随胖管家而去。
穿过了宽敞的大厅,胖管家让我先在这里等她一下。我朝四周打量了一下,此时的大厅空荡荡的,寂静的让人害怕。在微弱的灯光下,我自己的影子被拉的长长的映在墙上,摇摇摆摆,透出一阵诡异,想象着等会可能发生的事情,我的手心里微微的沁出了一些细汗……
墙上的影子忽然多出了两个,管家引领着伯爵夫人款款而来,夫人换上了一件简易的红色长袍,像鲜血一样的红色。
“伯爵夫人阁下。” 我朝她行了行礼。
她点了点头,笑靥如花,一双美目牢牢的盯着我的脸和脖子,她的眼神很兴奋,兴奋的让人……心惊肉跳。
我想,她是兴奋于尝试新的血液吧?
我攥紧了手,心里也有些紧张起来。
她朝管家示意了,管家点头,往前面走了几步,正在我准备等待她的下一步行动时,忽然身后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
“母亲,这么晚您带我的女仆去哪里?” ,我有些惊讶的回过头去,赛斯正面无表情的站在我们身后。
“哦,是这样,我只是想让她服侍我沐浴。” 伯爵夫人不慌不忙的一笑。
“母亲,您难道忘了吗,她是我的女仆。” 赛斯上前了一步,依旧盯着夫人。
“赛斯少爷,我现在有空,夫人如果需要我的话,我想应该没关系吧。” 我虽然有点感激他出现在这里,但同时又很想知晓伯爵夫人的秘密场所,实在不想就这样被搅黄了。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快步走了过来,一把抓住我的手腕,道:“这里什么时候有你插嘴的份!给我过来!” 他用力一拽,就把我扯了过去。
“母亲,她的事还没有做完,我想今晚您要另找他人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又狠狠的掐着我的手腕,不准我再说话。好痛啊,我被他掐得倒抽了一口冷气,看不出他的力气这么大。
“既然这样,那就算了。” 伯爵夫人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嘴角却依旧挂着优雅的笑容。
“母亲大人,晚安。” 他也优雅的行了个礼,拉着我转身就走。
“放开我行不行,我的手很痛。” 我一边抱怨着,一边想掰开他的手。
他也没有搭理我,一直把我拉到他的房里,反手关上门,重重把我摔到了地上。“哎哟,你不会轻点!” 我揉了揉被摔疼的重要部位,瞪了他一眼。
“今晚你就睡在这里。” 他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啊?” 我的嘴角又抽搐了一下,睡在这里?拜托,我很会胡思乱想的……
“为什么?”
“别问为什么,我是你的主人,这是命令,你只要遵守就可以。从现在开始,你要随时在我视线之内,随叫随到,明白吗?” 虽然他语气很冷,我却觉得心理莫名涌起了一丝暖意,他这样做,也许是想保护我吧。
“明白了,那么,我睡哪里呢?” 我笑了笑道。
他瞥了我一眼,紫色的眼眸中忽然闪过一丝浅浅的笑意,指了指地上,道:“当然是这里。” 见我一脸不乐意,又道:“或者,去床上,和我一起睡,如果你乐意的话,我不介意。”
“我还是睡地上吧。” 我连忙做出了明智的选择。
他像是早知道答案一样,嘴角轻轻一扬,往自己的床走去。
今晚,恐怕我是很难睡着了……
惊魂夜
说是很难入睡,我一觉醒来,已经是天亮了,忙坐起身来,望四周一张望只见赛斯的床上空空如也,糟糕,都不知道睡到几点了,慌忙起身去准备早餐。
唉,这样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呀,昨天真是有惊无险,不过也不能说没有收获,我想那个秘密的地方一定就在大厅周围,也许有什么机关,今晚再趁夜深人静好好去找找。
一天平平安安的过完了,很快到了晚上。我估摸着差不多赛斯也该睡着了,轻轻站起身来,摸到门边,悄无声息的打开门,溜了出去。
走出门外,我便熟门熟路的摸到了大厅,来到了昨晚胖管家带我来的地方。仔仔细细观察了一遍,又用手在墙上触摸,也许机关就在墙上,在摸到一幅油画的时候,我把手探了进去,摸了一通,还真摸到了一个窿起的东西,凭手感好像很光滑,也不管那么多,我使劲旋转了一下,只听左边的一面墙忽然嘎吱一声裂了开来,一扇黑色的铁门出现在我面前。
原来这里有暗门,这个门八成就通向关押着女孩的地方吧。虽然铁门紧紧锁着,但对我来说简直是轻如易掌,
在通过符咒打开了门之后,只见一条幽长狭窄的通道出现在我的眼前,通道的墙上点着几盏昏暗的油灯,忽明忽暗的闪烁着微弱的光芒,显得益发阴森。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不入虎穴,焉得虎子,GO!
我顺手锁上门,借着这鬼火似的光芒,一步一步沿着墙往前走。才往前没走了几步,我就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再继续往前走,隐隐传来了夹杂着痛苦的呻吟声。那呻吟声令我的背脊发冷,汗毛全都竖了起来。
顺着呻吟声而去,我走到了通道的尽头。尽头的左右两边各有一个房间。木门上发黑的痕迹深浅不一,散发着强烈的血腥味,恐怕这些都是血迹吧……我的胃忽然翻腾起来。
强忍着胃的不适,我推开了左边的房间,一推开门,房间里黑洞洞一片,血腥味更浓,我点燃了随身携带的蜡烛,仔细看了起来,这里好像是个浴室,虽然外面很一般,里面的装饰全似乎不差,我伸手摸到了一个木桶,就在这时,我清晰的听见滴答,滴答,滴答的好像水滴掉入水桶中的声音,我心中一颤,手心沁出了细汗,把蜡烛举高,抬头往木桶上方望去,这一看,顿时惊得当场石化在那里,连手上的蜡烛也差点扔了出去。
木桶上方吊着一个中世纪的刑具……铁处女。
“铁处女” 是当时一种常见的刑具,它一种人形铁框,两面互相用铁链联接,将犯人绑在其间,再把两面合拢,框上许多突出的长钉,就会贯穿钉入犯人身内。
此时在这恐怖的刑具间,正夹着一个少女的身体,鲜血从少女身上无数的洞眼里流下来,想来时间已经不短,血已经流了不少,少女却并没有马上死去,还在轻微的发出痛苦的呻吟声。我的脚下一软,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深呼吸,深呼吸,不是已经有心理准备了吗。当我定下心神,想放下那具铁处女时,忽然听见通道处传来了脚步声,当下一惊,只怪自己没有带隐身符,又不想就此遁逃,赶紧摸索着走到了角落的一个柜子边,蜷身躲了起来,吹熄了蜡烛。手上拿着一把定身符,实在不行,也只能用这一招了。
我刚躲下,就听门忽然开了,房间里忽然亮了一些,我赶紧往里缩了缩。侧头一看,正看见一具女孩的尸体正面朝着我,赤裸的身体上都是用剪刀剪出来的洞眼,血已经全部流干了。惊得我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
“我尊贵的伯爵夫人,给您沐浴的鲜血已经准备好了。” 这是那个胖管家的声音,该死的帮凶。
“好极了。” 伯爵夫人的声音依旧优雅。接着就听见一阵脱衣服的声音,和进入木桶的声音。
我微微探出头去,朝上一望,又是一惊,原来除了那具铁处女外,旁边还挂着一个带着短钉的铁笼,笼子里的女孩满身是被钉子戳出来的洞,血正像喷泉一样喷出来,而伯爵夫人看起来正在享受这古代的淋浴。
我的胃抽得更加厉害,一阵一阵的恶心涌了上来。
伯爵夫人手中还持着一大杯鲜血,散发着少女芳香的血液,从伯爵夫人迷人的唇边优雅的流入喉管,每一滴都给予她无限的快乐,她沉溺在美貌的宠爱里,愈发邪恶和狂妄,裸身浸泡在鲜红之中,雪白的肌肤和鲜红的血水相映,说不出的妖诡和恐怖。
我闭上了眼睛,只觉全身无力,双腿软绵绵的,这一辈子,何曾亲眼见到这样血淋淋的情景,眼前的一幕远远比恶鬼更可怕,是活生生的修罗地狱,人,果然才是世上最可怕的生物。
忽然有些感谢起赛斯昨天救了我,不然我见了这个阵势,说不定还是会失神片刻。那到时还真不好说了。
虽然司音说不要管其他女孩子的命运,可是我怎么忍心见到一个又一个的女孩惨遭这样的毒手,这间房里既然是这样,那么另一间房说不定就是被关在那里,等待被宰杀的女孩。
也不知过了多久,听到穿衣服的声音,探头望去,伯爵夫人优雅地擦干指尖的鲜红,披上一件纯白睡衣,款款的走了出去。
待听到声音渐渐消失,我这才从衣柜后走了出来,轻轻拉开门,迅速的闪进了右面的房间。
果然没有猜错,房间里都是活着的被捆绑的少女,她们一见我进去,顿时面露恐惧之色,像受了惊吓的小绵羊,纷纷往后躲。
“不要怕,我是来救你们,告诉我,伯爵夫人每天都来吗?“我尽量用最温和的声音问道。
过了几分钟,终于有一个女孩的声音怯生生的回答了我:” “每,每三天,来一次。”
“我好怕……“
“救救我们…… ”
像是起了多米诺骨牌效应,女孩们忽然全都哭起来。
我赶紧让她们安静,道:“姑娘们,安静下来,听着,这三天里我一定救你们出去,所以你们不要害怕,勇敢点,一定会没事的。相信我。”
女孩们渐渐安静下来。
“你真的会救我们出去吗?”
“当然,相信我。”
我想了想,又问了一句,道:“你们这里有谁叫做朵拉吗?”
那个怯生生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我叫朵拉。”
我心中一喜,真是得来的全不费功夫。明天就部署一下营救计划,一定要把她们救出魔爪!
走出秘道后,我直冲花园,扶住一棵大树就呕吐起来,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快把肠子都吐出来了。
“呵呵。” 一声轻笑从树上传来。
我的神经立刻又绷紧了,老天,我怎么忘了,这里还有个千年老妖呢。
我擦了擦嘴,抬起头,果然,月光笼罩下的银发帅哥……撒那特思,浑身正散发着妖异的光芒。不知为什么,看过刚才那一幕,忽然觉得他一点也不可怕了。
“你怎么老是出现在树上,难道前世是猴子。” 我也没逃,只是瞪了他一眼,继续呕。
“看你这样子,一定是知道巴托里夫人的秘密了吧。” 他笑吟吟的说道。
“你也知道她的秘密?“我又抬起头。
“这里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他嘴角一扬。
“但是巴托里不是你们血族的,对不对?” 我怎么看巴托里都是一个纯粹的人类。
他轻蔑的一笑,道:“她只不过是个沉迷在美貌中,被鲜血所诅咒的愚蠢女人,她不配得到永恒的生命。”
说完,他又似乎若有所思的望着前方,道“这个世界上,有多少愚蠢的人类妄想追求他们永远也得不到的东西。“
我也呕得差不多了,直起身子,擦了擦嘴,晃了晃,原来呕吐也能呕的虚脱。
正打算再故法重施,逃离此妖,眼前一晃,他忽然飞下了树,迅速的站在了我的面前,邪邪一笑。
“同样的方法还想用第二次吗?” 他不屑的一笑。
“别小看人,除了那招,我还有……” 我忽然脸色大变,居然什么法术也使不出来,这是怎么回事?
“呵呵,我的新娘,在我布下的结界里,你什么巫术也不能用。” 他笑得更加愉快。
我心中一慌,他什么布下的结界我都没有感觉到,我的灵力和他相比,实在差太远了。
“那么,我就要开始初拥你了,让你成为我的同伴。” 他的脸渐渐在我眼前放大,我甚至已经感觉到了他的两颗尖牙在蠢蠢欲动……
现在……该怎么办……
我连召唤司音都做不了……
“等等,等等!” 我一把把他推开,怒道:“你为什么不去找别人,我是东方人,你要找也找个和你一样的西方人呀,我不想变成什么吸血鬼,你该去找那些自愿的人才对,为什么找上我,我根本就不属于这里!”
他看着我,又是优雅的一笑,道:“你不想要得到永恒的生命吗?我不知见过多少人,跪在我的脚下,恳求我给予他们永恒的生命,你为什么不愿意呢。”
“我不愿意,我一万个不愿意!那些人都疯了,我可不愿整日吸食鲜血,大好美食都品尝不了,终日不见阳光,永远生活在黑暗中,你不知道我们东方有句话叫做有得必有失吗,伴随永恒的生命的是……永恒的孤独。不是吗。”
我说了一大堆,他一直保持着笑容,只是在听到永恒的孤独时,他冰蓝色的眼眸中似乎有什么闪过。
“我的新娘,我好像更喜欢你了,真是有点迫不及待的想要得到你了。” 他伸手紧紧的抓住了我。
好冰的手,救……命…………呀
我不要做吸血鬼新娘……
夜访吸血鬼
他冰冷修长的手指,轻轻从我的脸往下滑,一直停在了我的脖子上,我挣扎了一下,却丝毫没有作用,他的另一只手紧紧禁锢着我的身体,现在我们之间,似乎只是男人和女人的关系,毫无疑问,我处在下风。
我侧过头,只觉得心里恐惧加深,难道这次在劫难逃?正胡思乱想中,下巴一紧,脸被他轻轻扳了过来,我依旧紧闭双眼,只听到他一声轻笑,下一秒,自己的嘴唇就被冰冷所覆盖,我浑身打了个寒颤,完了,完了……
他那两片凉凉却又柔软的嘴唇一直在我唇上辗转反侧,轻吮细舔,似乎在品尝一道菜肴,我浑身发毛,却又不敢咬上去,生怕沾到了他的血,渐渐的,他的唇终于慢慢的,慢慢的,辗转到我的脖子上。一丝麻痒的感觉迅速的传到了全身。
“不要怕。” 他的声音在我耳边轻轻响起,“只要一会儿,很快就结束了。”
初拥,他吸了我的血,再让我吸了他的血,我就完完全全的成为他们的一族,从此再也吃不到我最爱的披萨,川菜,寿司,冰淇淋,零食,我会崩溃的!
不行,为了我美好的未来,我不能坐以待毙!一想到这里,我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重重的用下巴磕了一下他的脸,这下力道绝对不小,他猝不及防我的突然袭击,条件反射般的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放松了对我的禁锢。
我赶紧趁这个机会,从他的怀里跳了出来,往后退了几步。
他揉了揉脸,撩了一下垂落在额前的银发,忽然笑了起来,道:“我好像对你越来越有兴趣了……”
“你,你别过来。” 我牙齿开始打战,“我可是越来越讨厌你了。” 在这个千年老妖面前,我什么也做不了,第一次感到自己的渺小和技不如人,要知道会碰上这么厉害的角色,真该让飞鸟来接这次任务。
他的冰蓝色眼眸中闪过一丝幽蓝的光芒,微微一笑,缓缓往我这里走来。
我的脑中一片混乱,司音,我该怎么办?
他刚走了两步,忽然停了下来,侧耳一听,嘴角轻轻一扬,道:“好像有人来打搅我们了。” 顿了顿,道:“那么,今晚就先放过你吧,明晚再继续这个游戏,呵呵。”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只感觉到额上一凉,再睁开眼,他已经消失不见。明晚还要继续?我的嘴角又开始抽搐了,不自觉得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我叶隐雪藏了十九年的初吻居然被这个吸血鬼给夺走了,好不值,我心里那个怨呀,这次任务我吃大亏了!
“隐,你在这里做什么?”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打断了正处于抓狂中的我,我转过头去,原来是赛斯,他显然猛的被我的神情吓了一跳,想来此时本姑娘的脸也带着一丝狰狞吧,这不能怪我,任谁的初吻被一个千年老妖夺走,都会有这个表情吧。
“你怎么了,你的脸……” 果然,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诧。
“没什么。” 我已经恢复了平静,“你怎么没睡?” 刚才撒那特思说得来打搅的人就是赛斯吗?如果是这样,我还要多谢他呢。
“我半夜起来口渴,想喝水,谁知你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他寒着一张脸道。
这次多亏是他替我解了围,想到这里,他的那张冷脸在我看来也亲切很多,我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道:“我这就给你倒。”
他轻哼了一声,目光在我身上一打量,忽然脸色一变,走过来一把抓住我的手,就往城堡里拖。
“怎么了!” 我惊讶的被他一直拖到了他的房间。总之今天是撞邪了,什么事全碰上了。
他砰的一声关上房门,冲着我就是一句:“把衣服脱了!”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大脑停止思考一分钟,今天到底是怎么了,脱……脱衣服,我没听错吧,我,我在走什么桃花运,虽然赛斯也算是个美少年,可是人家的第一次难道就这样……不行,我是来完成任务的呀……
“还站在那里干什么!” 他扔过来一件袍子,转过身道:“快换了你的衣服,”
我晕晕乎乎的往自己身上一看,顿时大惊,立刻就清醒过来,衣裙上竟然沾染着许多血迹,糟糕,一定是刚才在浴室的时候……
我都在想些什么呀,赶紧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脱下衣服,开始换上了他给我的衣服。他的男装好难穿啊,我折腾了半天才找到分清正反面。
“你都知道了?” 他背对着我忽然开口道。
都这个情形了,我也瞒不了他,而且如果他对我不但没有恶意,发而几次相助。我嗯了一声。
他的声音更冷:“那你还不离开这里。”
“我不走。”
他猛的转过头,眼中一丝愕然和怒色同时闪过,“为什么?”
“我留不留在这里,好像是我的自由吧。” 我又不能和他说我的真实来意,更不能说想把所有的女孩都救出去。
不过我也不会在这里多呆,明天等救出那些少女,我也就离开了。
忽然发现他的脸上浮起一丝红晕,我低头一看,要命,还没有把他的衣服穿上去,看他的目光还没离开,一时怒上心头,不由分说,对准他的脸就是一拳。
“厄…… “他轻呼一声,赶紧捂着脸转过身去,。
“再敢转过头,下一次就不是脸了。” 我一边威胁着,一边穿好了他的衣服。
“只不过看了一眼而已,而且,身材也不怎么样。” 他的声音中居然还带着一丝嘲讽的语气。
“看上你帮了我两次的份上,我这次就大人不计小人过。” 我又道:“你可以转身了。”
他回过头,冷冷的瞅着我,道:“随你便,不过下次不要指望我再帮你了。”
“不过,”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知道那个秘密还能走出来的人,你是第一个。”
我紧紧盯着他的眼睛,道:“我应该不是第一个吧,如果我没猜错,赛斯少爷恐怕……”
他又转过头去,默然了许久,道:“我又能怎么办,即使成为恶魔,那个毕竟是我的母亲。”
“可是你的母亲却摧残了无数母亲的心。” 我冷冷回了一句。
他的身子微微一震,忽然转身朝门外走去。
听到门砰得一声被关上,我这才虚脱的坐在了地上,今天实在是发生太多事了。我也明白赛斯的心情,处于他的位置,的确很难作出选择,他恐怕也一直被内心的矛盾和煎熬所折磨着。
已经很晚了吧,脑袋,似乎越来越重了……
第二天醒来,发现身边多了一套干净的女仆装,心里又不禁一热,没想到他还那么细心,不知昨天我的话是不是说的重了点。
白天一直都没有看见赛斯,也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我望着天上高悬的太阳,一分一秒的等待时间快点过去,让我可以趁着夜色救出那些女孩,就算回去后司音怪我,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大概等到和昨天差不多的时间,我又悄悄起身,熟门熟路的来到了那个暗室旁。故法重施的打开铁门,穿过狭长的通道,潜入了右边的房间。
刚进去,里面的女孩就是一阵骚动,待我点燃蜡烛,她们一看是我,不由又惊又喜。我用最快的速度替她们松开绑,轻声道:“姑娘们,千万要镇静,等一下全部要跟着我,不能发出一点声音,明白吗?”
她们点了点头。
我站起身,刚要打开门,忽然又想到现在救出这些姑娘,那么以后呢,惨剧不是还要重演,伯爵夫人还是会继续在这里杀戮吧。既然已经管了这桩闲事,就干脆管到底,历史上不是记载是伯爵夫人的表兄图尔索伯爵攻破城堡才将这一惨事公之于天下吗,不如就将这件事再提早一些吧。想到这里,我又朝着她们道:“姑娘们,现在就算你们逃了出去,日后只怕又被巴托里抓回来,而且也会有更多的姑娘受害,你们答应我,如果逃出去,就赶快去通知图尔索伯爵这里发生的事情。”
“我,我知道图尔索伯爵的城堡在哪里……” 一个女孩低声道。
“好极了,你们一定要揭发这件事,不仅是为了大家,更是为了你们自己。”
说完,我打开房门,带着她们穿过通道,一直走到铁门前,我先是仔细观察一下四周,没有任何动静,顺利的带领她们来到了花园。
刚到花园,我就默念起雾的法门,顿时,花园中浓雾弥漫,我拿起符咒一指,绿光一闪,浓雾之中出现了一条道路。
“从这条路一直走,就会到达城堡外面的森林,到那时,就找人一起去通知图尔索伯爵。” 我指了指前方,道:“快走!”
姑娘们鱼贯而入,最后一个小个子长相可爱的女孩含泪拥抱了我一下,道了一声谢谢。
“你是朵拉吧。” 我的直觉就是她。
她羞涩的笑了笑,道:“是我,非常感谢你救了我,我会永远记得你的。” 我也抱了她一下道:“快走吧,以后你会很幸福的。”
她点点头,也快步往前走去。
“啊!” 快走到一半的朵拉忽然一声惨叫,我心中一惊,往那个方向一看,顿时惊得差点跳了起来,一身黑衣的撒那特思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那里,月光下,他的一头银发随风乱舞,俊美的脸上带着一丝似有似无的笑容。他的周围盘旋着一大群面目狰狞的吸血蝙蝠,蝙蝠的爪子下紧紧抓着的赫然就是已经陷入昏迷的朵拉。
“该死的撒那特思,快点放开她!” 我在心里不停咒骂,怎么偏偏抓了我要保护的人,话音刚落,我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
他微微一笑道:“我的新娘,这个女孩就用来作为庆贺你成为血族一员的祭品吧。”
“你快点放开她,不然我对你不客气!” 趁他还没有布下结界,我一边说着,一边迅速的掏出一把除灵符,朝他掷去,灵符幻化为绿光直冲他而去,他的全身忽然发出一阵奇异的蓝色光芒,和绿光相碰撞,刺穿了绿光,直往我的方向而来,来势如此之快,我还来不及布下结界,这一击正好击中腹部,立刻被这股冲击力摔在地上,一阵剧痛袭来,我一时竟站不起身来。
他慢慢走到我身边,附下了身子凝视着我,柔声道:“你这样可不乖哦,如果老是想要偷袭我,我看以后只能封印住你的法术了。”
“你,你这个老妖精,老不死,老混蛋,为什么老是缠住我,我哪里得罪你了!” 我咬牙切齿的怒骂道。要不是他捣乱,我早就能回去了。
他的手指抚上了我的嘴唇,冰蓝色的眼眸淡淡散发着一丝奇异的笑意,道:“你不知道吗,我们血族认准了一个人,就会一直,一直缠着她,一百年,一千年,永远,永远。” 他冰冷的气息拂过我的脸,我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快结冰了。
“你个变态。” 我一把打掉他的手,“谁要缠着我,我就让他生不如死!”
“哦,是吗?“他笑了起来,起身往前走了几步。
“喂,那个女孩!“我挣扎着起身,也往前追了几步。
他回眸浅浅一笑,银色长发在风中飞舞,“我会把她保留到你来为止。”
“我来?来哪里?” 我愕然道。
他一招手,一只蝙蝠飞到了我面前,“跟着它,就能到我的秘密城堡。”
“记住了,我只会等你三天,超过三天我或许会忍不住吸了她的血。” 话音刚落,他的人影,蝙蝠,还有朵拉,瞬间都消失在我的面前。
唉,怎么办……我狠狠瞪了一眼那只蝙蝠,总不能放着朵拉不管,唯今之计也只能夜访吸血鬼了。
“隐……” 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回头一看,正是赛斯,他的眼眸深不见底。
“你究竟是什么人?” 他的声音低哑。
我看着他,默然了片刻,道:“你不是一直希望我离开吗,我想现在该是告别的时候了。”
他的眼眸一暗,道:“现在?”
“现在。” 我点了点头。
他什么也没说,绚丽的金发在月色下散发着柔和的光泽,眼帘低垂,看不到他的眼神,孤单的影子被拖的长长的。他这个样子似乎很落寞。想到来到这里以后,他一直在暗暗帮助着我,心中不由柔软起来,于是走到了他身边,伸出手轻轻抱住了他,诚心诚意的说了一声:“ 谢谢。”骤然觉得他的身子一紧,却依旧让我抱着。
我慢慢的放开了他,他那紫色眼眸此刻却是格外温和,声音还依旧是冷冷的,“还不快走。”
我点了点头,那蝙蝠飞到了我的手心上。我把它往空中一扔,道:“还不带路!”
撒那特思,我来了……
吸血鬼新娘
虽然知道自己不是撒那特思的对手,但怎么也要再试一试,唯今之计先把朵拉救出来,再找机会逃跑。只要找准时机,就呼唤司音带我回去。对了,不如问问司音还有什么对付吸血鬼的办法。我刚想念起咒文,忽然留意到带路的蝙蝠,还是算了,万一它告诉撒那特思,我的水晶手链只怕不保。
也不知跟着这只蝙蝠走了多久,才隐隐见到一座城堡的影子,城堡所在的地勢極為險要,它建在一個小山包上,背靠難以翻越的大山,俯瞰從山谷中穿過的大路,從路上經過的哪怕一隻飛鳥也難逃城堡主人的眼睛。
從山腳沿斜坡拾階而上,大約100多米就到了城堡。待走近仔细一看,城堡似乎年代已经很久远了,高高的灰色城墙上爬满了暗绿色的蔓藤,如此之多,都快把窗子全包围了,有的甚至钻进了窗子里,在月色浸染下,透出几分阴森。城堡前,开满了白色的蔷薇,仿佛被吸空了血液,一种空虚的感觉弥漫到了每一朵苍白的蔷薇。
我深深呼吸了一下,定了定心神,朝着那扇黑色的铁门走去。
刚走到门口,铁门就吱嘎一声被打开了……
一位仆人向我弯腰行了个礼,毕恭毕敬道:“尊贵的客人,主人正等待着您的到来。“我打量了他一眼,似乎和常人没什么不同,但是在撒那特思的手下,应该也是吸血鬼吧,我头皮又开始发麻了。
進入城堡大門,走入一個寬敞的門廳,裏面只擺了幾個外形粗獷的青銅雕像,光線幽暗,陰氣森森,窗户紧闭,玫瑰色的蕾丝窗帘上是大片大片妖艳的蜘蛛图纹。
我的脖子後面忽然感到了一阵涼氣,连忙回头,果然,撒那特思正鬼魅般的站在我身后,露出一个优雅的笑容,道:” 欢迎你来到我的城堡,我的新娘。“
“ 撒那特思,那个女孩呢。”我赶紧往后退了几步,怎么也要把我的脖子转移到安全阵地上,不然万一他凶性大发,瞧着挺顺口,啊呜一口咬下来,那我不就惨了。
他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微微一笑,道:“我不是说了,用来作为你成为血族的祭品吗。”
他忽然拉起了我的手,道:“过来。” 他的手真的不是一般的冷,我只得浑身发毛的被他拉到另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也很大,有几分像伯爵夫人城堡里的摆设,一张长长的餐桌,水晶的吊灯,大理石壁炉,唯一不同的是烛台上的蜡烛只点燃了两支,摇曳的烛火像是在垂死挣扎一般。
“你饿了吧,先吃点东西。” 他的声音倒是格外温柔。
“吃……东西?” 我用恐惧的目光扫了一眼餐桌,只见浅棕色的桌子上摆放着两个水晶酒杯,酒杯里盛着暗红的液体,在烛火下透出鲜血般的光泽。
鲜血?我的胃又开始翻腾起来,我使劲的摇着头,“我不饿,我不饿!”
他哈哈大笑起来,端起了其中一杯,轻啜了一口,道:“放心,这是葡萄酒。”
“葡萄酒,你们不是吸食鲜血的吗?” 我呆了呆。
“不错,因为我们的力量远大于常人,而且拥有常人无法获得的异能。为了维持这种生存状态,我们必须吸食鲜血。但这并不代表我们不能食用别的食物。” 他的冰蓝色眼眸中带着一丝笑意。
“那,你有味觉吗?” 我忍不住问道,看来自己对吸血鬼的了解还是不够多,怪不得惨败在他手下。
他一楞,嘴角轻扬,靠近了我几步,低下头在我耳边道:“这个,等你成为我的新娘后就知道了。”
接着,他笑着坐到了我的对面,轻轻拍了一下手。
仆人们托着银盘走了进来,在我面前打了开来,原来是这里常见的菜式,肉,蔬菜,芥蓝,不过已经不错了,总比让我喝血好。
肚子也的确饿了,我顺手拿起一个银叉,毫不客气的吃了起来。
吃到一半,却见他手持酒杯,似笑非笑的看着我,不可否认,在烛光下,他那本来就帅翻了的脸更是多了几分神秘,银色长发轻轻摇曳,眼眸中的冰蓝色浅的近乎透明,淡淡的泛着一层浅金色的光泽。优雅的举止,高贵的气质,这个撒那特思,在人类的时候一定也是位贵族吧。
“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我恶声恶气的说了句,有继续吃起剩下的食物。
“慢点吃吧,你吃的好像太粗鲁了。” 他不以为然的笑了笑。
“管我,我就喜欢这样。” 我瞪了他一眼。
“哦?看你吃得这么香,我好像也有胃口了。” 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怀好意的笑意。
我的叉子立刻僵在了半空中,他有胃口,对我来说好像不是什么好事吧。
我立刻放慢了速度,一口一口超龟速的往嘴里送,还作出一副吃得极为痛苦的表情,这样他该不会有胃口了吧。
只听见他一声轻笑,老妖精,我在心里暗暗咒骂了一句。
毫不容易备受煎熬的吃完了这顿饭,那杯酒我一滴没碰,在伯爵夫人那里受了刺激,我见到红色的液体哪里还敢喝,一看就想呕。完了,这个后遗症不知道会不会带到现代。
我擦了擦嘴,看了他一眼,道:“那个女孩在哪里,我想去看看她。”
“不要着急,这个明天再说,现在你需要休息了。” 他站起身来,走到我的身边。
“休,休息,” 我的舌头开始打结了,立刻想到了传说中的黑色棺材。“睡,睡在哪里?”
话音刚落,身子一轻,已经被他拦腰抱了起来,“当然是和我一起睡。” 他温柔的声音在我听来仿佛来自地狱深处。
“会不会挤了点。” 我的思绪还在黑色棺材上打转。
他终于忍不住又大笑起来,凝视着我,道:“我的选择没有错,你还真是个有趣的新娘。”
在恍恍惚惚中,被他抱到了一个装饰华丽的房间。我一眼就见到了一张铺着红色天鹅绒的……雕花大床。
先是一阵释然,随后又是大惊失色,和这个老妖精睡在一张床上可是比睡在棺材里还危险……
转念间,他已经把我放上了床,带着好笑的表情道:“你说挤吗?”
“加上你就挤了。” 我瞪着他道。
“哦,是吗?” 他也一个翻身上了床,忽然想起了什么,道:“对了,你不要想着偷袭我哦,因为为了迎接你的到来,整座城堡里我都布下了结界。” 他笑得很是愉快,我真的很想在他脸上扁上一百拳呀一百拳。
他忽然凑了过来,看着我,眼眸中的浅蓝一点一点加深起来。他的样子有些奇怪,我咽了一口口水,往里挪了挪,道:“喂,你可别胡思乱想,好歹你要让我自愿,让我有个心理准备再说,若你没信心让我自愿和你那个什么什么,用强迫的话,我可看不起你。”
他的狭长双眼微微一眯,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道:“放心,在初拥前我是不会碰你的,至于初拥,三天后我会举行一个正式的仪式,这几天,你就乖乖呆在这里。不要想逃走哦,因为离开城堡后,你找不到出去的路。”
三天?那么说来我只有三天时间救朵拉了,到时如果还没救出来,我也只能逃离这座城堡,让司音带我回去了。迷路,哼,我才不怕,只要离开城堡就行。
看着他的奸笑就气不打一处来,“你笑得真可恶。” 我咬牙切齿道。
他笑得更加愉快,忽然伸手抱住我,“喂喂,你刚说了不会碰我的。” 我浑身打了个冷战。
“是不会碰你,但是不代表不可以做别的事啊。”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邪邪的光芒,把他那冰冷的嘴唇迅速的压在了我的唇上。我唇上的温暖似乎一下子被他冰封了,这次更过分,他的舌,像冰棒一样滑了进来,我的舌感觉像是被黏在了他的舌上,一丝彻骨的寒意漫延到了我的四肢,我的身体好像也被冰冻了……
老天,为什么,吸血鬼也会接吻!!这个世界,乱套了……
好不容易推开他,在被子里半天才暖过来,要把他搁现代的夏天,什么空调,冰箱全都不用了!
夜已经很深了,我已经很困了,但是我怎么睡得着,睡在一个吸血鬼身边,任谁都和我一样,生怕他半夜肚子饿了,抓住我就是一口。
唉,好困啊……
吸血鬼猎人
撑了大半夜,还是熬不过强烈的睡意,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我缓缓睁开眼睛,还意犹未尽的打了个哈欠,好软的床,好舒服,迷迷糊糊之中,忽然猛的反应过来,这里,这里是撒那特思的老巢,顿时惊得从床上跳了起来。
我打量了一下周围,身边空荡荡的,阴暗的房间里空无一人,我站起身来,拉开了窗帘,几缕阳光从窗子里照射进来,脑中忽然一个激灵,吸血鬼不是都害怕阳光吗,那么白天,撒那特思会在什么地方呢?
想到这里,我连忙走出房间,让人吃惊的是整座古堡空无一人,安静的有点可怕。果然,这里的仆人,全部都是吸血鬼,白天他们都隐藏在安全的地方了吧。
如果这样的话,我心里暗暗一喜,假如我找到朵拉,不是立刻可以逃走了。我倚窗顺势向下一望,却又是一惊。
城堡所在的山包周围居然什么也看不见,昨天进来的道路已经消失,这座城堡连同这座小山就好像悬浮在空中一样,怎么会这样?
怪不得撒那特思说那样的话,让我打消逃跑的念头,不过,哼哼,他似乎小看我了,只要离开他的结界,我自然有办法出去。
好了,现在就去找朵拉。
我在城堡内转了一圈,却没有发现朵拉的影子,到底在什么地方。
我走回大厅,在门的右边发现了一条楼梯,幽长昏暗的楼梯似乎一直通到地下室,地下室?对了,那里是绝对照射不到阳光的地方,也许会有所发现。我点了一支蜡烛,轻轻的踩上一级楼梯,木制的古老楼梯发出嘎吱嘎吱的呻吟声,仿佛稍稍用力就会踩断它。
一阵阴冷的风吹来,我赶紧护住烛火,保护这仅有的一点光明,慢慢的走到了地下室,往前行了几步,忽然撞到一个坚硬的东西,好痛,我把烛火凑到前面,仔细一看,哇!果然是黑色棺材!又把烛火望远处一照,心跳顿时加快,地下齐刷刷的一大排黑色棺材。
心里不由的紧张起来,整个空旷的地下室,似乎只有我的心跳声,扑通,扑通,扑通,我深深吸了一口起,掀起面前的这具棺材盖,一张惨白色的脸出现在我面前,这张脸不就是昨天迎接我的仆人吗,也许……撒那特思也在其中的一个棺材里……
想到这里,我轻轻阖上棺材盖,又接着打开了另一个,不是他,又一个,也不是,直到打开第六个,我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撒那特思躺在那里,就好像死了一般。银色的长发半遮着他的脸。他究竟昨晚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我好像根本不知道。听司音说过吸血鬼睡觉的时候是没有知觉的,也从来不作梦。他根本没有呼吸,连长长的银色睫毛也是一动不动,两手放在胸前很规矩的躺着。
吸血鬼是永生的,但是除了太阳的照射可以令他们成为灰烬,砍下他们的头,或是把杨木插入他们的心脏也能杀了他们。
这个念头只在我脑中一闪而过,虽然撒那特思很混帐,但看起来似乎也不是那么十恶不赦,砍下他的头我还是做不到,还是赶快找到朵拉离开这里比较实际。
刚转过身,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笑。我的汗毛立刻倒立,僵在原地。
“怎么,这么好的机会也没有偷袭我?” 撒那特思的声音懒洋洋的响起。是了,我怎么忘了他是个多么奸诈的老妖精了,哪会这么容易让我得手。
我僵硬的转过身子,他已经坐起身来,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我干笑了几声,道:“我怎么会呢。” 还好刚才没想对他下手,不然一定死得很难看,这个千年老妖,果然不好对付。
他的眼神在烛光下显得有些慑人,忽然他的脸上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呼的一声,吹熄了我手中的蜡烛,接下来的一秒,只觉得一股大力把我扯进了那个棺材里,落入一个冰冷的怀抱。
妈妈咪呀,我的承受力已经快达到极限了,终于忍不住怒吼一声:“让我离开这个鬼地方!”
他低笑一声,翻身把我压在了身下,一股凉意直冲脑门,他在我耳边低声道:“我的新娘,你也许需要习惯一下,从此以后你也会经常在这里过夜了。” 冷冷的气息拂过我正在抽筋的脸,忽然脸上一凉,他吻了一下我的脸颊,
“一想到你很快就成为我的新娘,我真是兴奋的睡不着呢。” 他的手轻抚上的我的脸,修长冰冷的手指滑过我的眉毛,眼睛,一直到了嘴唇。
我快要抓狂了,哪有人在棺材里和女人调情!
他的吻慢慢下滑,和以往不同,今天的这个吻长久而热烈,到了胸前忽然停住了。我挣扎了几下,却被他牢牢按住。
“喂,撒那特思,你不是说等两天以后吗!” 我连忙喊道。
他却没有回答我,手上的力道却在加大,忽然强劲缠绵的吻上了我的脖子,我清晰的听到他喉咙深处发出的嘶哑的喘息,心中一寒,这次,他不是来真的了吧,难道,难道吸血鬼也有冲动?
不要啦,救命!我不要在这个棺材里失去我的第一次!
“老不死,老妖怪,快放开我!我是人类,我还不是吸血鬼!你不是说那之前不碰我吗,你这个言而无信的小人!“我一连串的破口大骂,脑子一片空白。
出乎意料的是,他忽然放开了我,趁他手一松,我赶紧使劲推开了他,连滚带爬极不雅观的爬出了棺材。
也顾不得骂他,急急忙忙的摸到楼梯处,以最快的速度跑了出去。在爬出楼梯,回到大厅的时候,我才松了一口气,一摸额头,全是冷汗。
在这里再呆下去,我一定会崩溃的……
好半天,我才冷静下来。
是不是应该放弃救朵拉,先回去现代再说。不然这样下去,只怕真的失身给这老妖怪了,太恐怖了,太恐怖了。
正在胡思乱想中,忽然感到身边好像多了个人,抬头一看,又把我惊的跳了起来。撒那特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我的面前,手持一杯鲜红色的液体,这不是酒,因为……我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你,你怎么出来了……吸血鬼不是白天都在地下室吗?” 我稳了稳自己的心神。
“谁说必须在地下室,醒了自然就出来了,而且我需要进食。” 他轻描淡写的说着,一口饮尽杯中的液体,唇边沾了一丝淡淡的血痕。
我盯着他,道:“你杀了人?”
他忽然轻轻一笑,道:“谁告诉你我们只能吸食人类的血。”
“那,那你的意思是这不是人血?” 我好像松了一口气。
他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
“奇怪,你怎么现在进食。” 我随口问了一句。
他深深的看着我,眼眸中的蓝色闪烁不停,忽然微微一笑,道:“你不知道吗?我们血族在冲动的时候最容易感到饥饿了。”
“ 你知道吗?“他的眼神忽然诡异起来, “有些血族的男性也会去诱惑人类的女子,在把她们送上幸福的巅峰时咬破她们的喉咙。”
我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忽然感到凉飕飕的。怪不得他突然放开了我,如果再继续下去,他也会忍不住吸了我的血吧。
“我想回房休息了,总可以吧!” 我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一边走,一边轻拍自己胸口,还好,还好,差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回到房里,我试着念了念咒文,果然还是毫无动静。还有两天了,怎么办?
也许就像司音说的,我真的不适合做这份工作。比起飞鸟,我实在是差得远了。我发誓,下次绝对绝对不到欧洲的中世纪来了!
夜色很快就降临了,沉睡在地下室的吸血鬼们都醒过来了,城堡里也渐渐热闹起来。
华丽的烛台,温暖的壁炉,银光闪闪的餐具,彬彬有礼的仆人,如果对面坐的不是撒那特思,也许我会很乐于享受这样的生活。
在他的注视下我好像没什么胃口了,为什么总是感觉他看着我就像是看着一道美食呢。
吃完最后一口,我擦了擦嘴,看了看他道:“等下可不可以陪我走走?”
“哦?”他似乎有些惊讶。
“我只是想走走,在城堡里太闷了。”
“是吗?” 他轻挑了一下眉。“城堡外好像没有结界哦。”
在他面前,我好像一个白痴,总是无所遁形,小小的花招总是很容易被他看穿,不过也难怪,我十九年的道行怎么敌得过他上千年的妖怪道行。
“你放心,我不会偷袭你,我也打不过你。” 我瞥了他一眼。
他笑了起来,站起身来,拉起我的手,就往外走去。
刚踏出城堡的大门,我立刻感觉到熟悉的气又回来了,身体上的异动告诉我这里的确已经离开他的结界范围了。这下我就放心了,明天如果再找不到朵拉,至少我也能回去。我甩开他的手,往四周看了看,除了这座山头,周围什么也看不见。
城堡前的白色蔷薇,一片连着一片,在月色下仿佛染上了一层浅金色的光晕,美得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采摘。
我刚把手伸过去,撒那特思迅速捉住了我的手,轻声道:“小心,白蔷薇的尖刺会扎破你的皮肤。” 说着,他放开我的手,小心的替我摘了一朵含苞欲放的花朵,仔细的拔去茎上的刺,他一脸认真的拔着尖刺,时不时的抬眼对我微微一笑,浅蓝色的眼眸内仿佛冰雪初融,隐隐透着水波的光泽,温柔的令人不敢相信。
其实,撒那特斯真的很美,如果……他不是吸血鬼,也许,有一天,我真的会动心的。
“给你。” 他把蔷薇放在了我的手上,又握住了我的手,附下头来,轻轻一吻,笑了笑道:“你宝贵的鲜血可不能浪费在这里。”
还以为他怎么会这么好心,“难道被你吸食就不浪费了。” 我忍不住脱口道。
他轻笑一声,凝视着我,道:“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连名字都不知道,就来逼婚,果然够变态,“隐。” 我没好气的说道。
“隐?奇怪的名字。为什么会从遥远的东方来到这里?”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好奇。
“我,这是我的秘密。” 我才不想告诉他。
“不想说就算了,反正以后有足够的时间让你告诉我你的一切。” 他淡淡一笑。
足够的时间?要是我成了吸血鬼,那的确有足够的时间了。我轻叹了一口气,道:“我听说血族选择初拥对象时不是也要本人自愿的吗?你这样强迫我成为你们一员,我觉得很不公平,凭什么你来决定我的人生,让我连个选择的机会都没有。”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愕然的神色,神情忽然温柔起来,道:“如果不把你变为血族一员,再过几十年,你就会衰老,死去,到时我又只剩一个人了,我能给你永恒的生命和青春,就算有一天世界毁灭,我们还是依旧获得永生。”
“也许很多人都希望得到永生,可是并不是每个人都希望。这千年以来,你真的快乐过吗?伴随你的只是无尽的寂寞和永远不会结束的夜晚,难道你没有怀念过曾经的生活,没有怀念过曾经的幸福,没有怀念过过去的一切,没有怀念过那灿烂的阳光?我希望能和我喜欢的人一起看着阳光,一起呼吸清晨清新的空气,一起……” 看他脸色忽然黯然下来,我没有再说下去。
“过去的……一切?” 他喃喃道,眼眸中的浅蓝变深,“我……没有过去。”
“没有过去?难道你一出生就是血族?” 我把玩着手中的蔷薇花道。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神色,正要开口,忽然脸色一变,低声道:“他们居然能找到这里。”
他们?我也立刻感觉到周围的气混乱起来,” 有人!“我话音刚落,眼前已经出现了两个人影。
一男一女,年轻男人身材高挑,棕发绿眼,白色的贵族领结系在颈部,黑色镶着金边的紧身马甲,腰部用红色的腰带扎着,俊朗中带着几分颓废,手持一条暗红色长鞭,另一个年纪略小的女孩棕发蓝眼,容貌和那男人有几分相似,穿着一条白色丝绸长裙,裙边用黑色的蕾丝修饰成朵朵大型花边,她的上身也穿着件黑色的紧身马甲。
“他们是什么人?”我低低问道。
“是贝尔蒙特家族的人。” 他顿了顿,道:“你先去城堡里,他们进不了我的结界。”
贝尔蒙特家族,好熟悉的名称,我猛的记起来,贝尔蒙特家族之所以有名是因为教皇所赐予的世袭称号………… 最神圣的吸血鬼猎人家族。
吸血鬼猎人,于暗夜中专门猎杀吸血鬼的刺客……出现了……
撒那特思
吸血鬼猎人,于暗夜中专门猎杀吸血鬼的人,是吸血鬼天生的克星。贝尔蒙特家族,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真是一个特别的夜晚。” 撒那特思微微一笑,不慌不忙的说道。
“不错,的确是是个特别的夜晚,因为今晚就是你的灭亡之夜。” 那男子的声音低沉的仿佛漆黑的暗夜。
“拉尔夫哥哥,还跟他多什么废话,还不动手。” 女孩已经沉不住气,上前了一步。
拉尔夫?莫非是拉尔夫.c.贝尔蒙特?被教皇称作最神圣的吸血鬼猎人的男人,传说他的母亲是贝尔蒙特家族的一员,阴差阳错的爱上了吸血鬼后,生下了他,一位半人半吸血鬼的混血儿,难道就是眼前这个男人?
只见拉尔夫提起手中的长鞭,扬手就是一鞭,眼看鞭子直冲撒那特思的面门而去,在就要触及他的一瞬间,撒那特思已经消失不见。拉尔夫一惊,连忙掉过身去,撒那特思赫然已经在他背后,伸出手指朝他一点,一道蓝光迅速朝他而去,那拉尔夫反应也是极快,一挥鞭打散了蓝光。
正在此时,女孩也加入阵来,她一招手,几个银光闪闪的十字回旋镖旋转着向撒那特思飞去,是银,吸血鬼惧怕的武器之一。
撒那特思微微一皱眉,侧身闪过,在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站定。他忽然回头看了我一眼,示意我快走。我楞了一下,转过身就往城堡跑去,跑了几步,又忍不住往回看了看。不知为什么,我也不想见到撒那特思被杀死。
刚走了几步,只听耳边风声呼呼,我条件反射的跃起躲过,回头一看,那女孩正一脸杀意的瞪着我,不用说,她一定也以为我是吸血鬼了。” 嗖!“那几只十字回旋镖就向我飞来,倒有几分像追踪导弹,不伤到敌人不罢休。
在这个我能施展法术的地方,我能让你打到吗?我刚拿出符咒,只觉眼前身影一晃,撒那特思已经挡在我的面前,一道蓝光闪过,几个回旋镖被击落在地。
“回去,这里不需要你。” 他低声道。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涌起了一丝复杂的情绪,沉声道:“撒那特思,你也不要死。”
他回眸惊讶的望了我一眼,随即浅浅一笑:“放心,就凭他们还杀不了我。”
谁担心你了,我撇过头去,转身往城堡而去。
“撒那特思,游戏到此为止。” 拉尔夫又挥起了鞭子,我忍不住回头一看,鞭子的颜色似乎在起变化,红色渐渐浅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绚烂的银色,一道道的银色光泽让人几乎睁不开眼来。
这条鞭子,莫非就是传说中贝尔蒙特家族中代代相传的猎杀无数吸血鬼的最强武器……吸血鬼杀手。越是强大的敌人,它的威力就越大。
鞭子再次被挥动的时候,速度之快超乎人的想像,在一瞬间,我似乎看到他挥动了上百下,一时间,仿佛有无数鞭子抽向撒那特思,撒那特思被笼罩在一团银色的鞭影之中,我的心忽然一窒,站在了原地,没有再继续往城堡跑去。
忽然之间,银光涣散,撒那特思从银光中飞身而出,手臂上似乎被划到了一鞭,令人惊讶的是他手臂上那个伤口迅速的收拢,立刻恢复了原状。对了,高等吸血鬼都是有自我修复能力的,只有心脏是吸血鬼身体唯一无法自动痊愈的器官。
“不要逃!” 那女孩似乎铆上了我,一声大喝之下,我只隐约见到一片银晃晃的东西向我飞来,想伤我,没那么容易,我迅速默念咒文,手中的符咒化为白光猛的撞上了那些回旋镖,只听哗啦啦的声音,银色回旋镖掉落一地。
我刚松了口气,只见那女孩一皱眉,嘴里不知念了什么,地上的回旋镖忽然又开始旋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扑我的面门,来势太快,我急忙躲避,其中一个擦着我的脖子飞了出去,一丝疼痛袭来,我轻轻摸了一下脖子,有些湿湿的,好像被擦破了。
小三八,想要我的命啊,你惹到我了!我怒从心起,看了一眼周围的蔷薇,心中一动,念咒召唤起植物之灵,白色蔷薇开始摇晃,仿佛舞动着的女子,“去!” 我高喝一声,无数枝蔷薇连根而起,箭一般直飞那女孩而去,女孩猝不及防,顿时被一片蔷薇所笼罩,蔷薇上的尖刺刺进了她的皮肤,我稍稍收了点力,那些蔷薇只能弄疼她,还要不了她的命。
撒那特思回头看了我一眼,浅蓝色的眼眸中似乎有丝怒意,“还不走!”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常见的急促。
“唰!” 拉尔夫已经一鞭打散了女孩周遭的蔷薇花,女孩白色衣裙上沾染了点点血迹,拉尔夫的绿色眼眸泛起一层抑郁之色,狠狠的盯着我。
他的手一扬,长鞭向我抽来,“隐,让开!” 撒那特思话音刚落,已经身形一晃,伸手抓住了鞭子,鞭子瞬间发出强烈的银光,撒那特思浑身又被笼罩在银光之下,他的手仿佛被鞭子牢牢吸住了。
“莎尔娜!” 拉尔夫叫了一声他的妹妹,那女孩似乎立刻反应过来,迅速的从背后抽出一根削的极尖的杨木十字架,对准撒那特思的心脏直插过去。
“啊!” 我失声道,想都没想,就立刻扔出了符咒,符咒幻化成一朵白色蔷薇直直的冲她而去,扑哧一声深深扎进了她的肩膀,扑通一声,十字架掉在了地上,血,立刻顺着她的肩胛流了下来。
只听啪答一声,鞭子上居然出现了一道裂痕,银光减弱,撒那特思不知低念了什么咒语,拉尔夫和鞭子突然飞了出去,重重的落在不远处的地上。
他迅速的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中带着几分复杂。
“怎么,猎人们,还想继续下去吗。” 他冷然看着他们,目光中闪耀着凌厉的光芒。
拉尔夫也许是见到武器被破坏,妹妹又受伤,也不再恋战,瞪了我们一眼,便抱起那个女孩消失在我们面前。
没想到我也会加入吸血鬼和吸血鬼猎人之间的战斗,想到这里,不仅出了一身冷汗。
“好了,结束了,回去吧。” 我望着不远处的撒那特思说道。
月光下,他静静的站在那里,黑色的披风随着风而摆动,露出内层的血色,生命的颜色,也是邪恶的颜色,红的慑人魂魄,红的仿佛是融合了生命与死亡的瞬间而幻化的极至美丽。银色的长发已经被风吹乱,冰蓝色的眼眸一眨不眨的注视着我。
“刚才为什么不离开?” 他的神情一反常态的凝重。
“那个女孩拦着我。” 我看着他道。
“你有机会走。” 他盯着我的眼睛。
“我又不是没用的人,对付那个女孩也不是那么难。”
“不错,对付那个女人也许你可以,但你要知道刚才那一鞭子如果抽到你身上……” 他忽然停住了口,神色复杂的望着我。
“好了,算我多事行了吧。” 我不耐的侧过脸去,拜托,刚才我还帮了你呢。算我错,都是我那点犯贱的同情心在作怪。
“看着我,隐。” 他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我的面前。
我抬头注视着他的眼睛,他的眼底深处似乎有什么在闪动。
忽然脖子上一凉,他的手指轻轻抚上了我那个细小的伤口,血,似乎已经凝结了。他小心翼翼的抚摸着,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神色。
“这里,是为了我而受伤的。” 他的眼神温柔的凝视着那个伤口。
我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拜托,不要自作多情,我那是自卫好不好,那时如果不反击,我怕自己的小命就没了。
“我,这个,不关你的事。” 我承认,他的眼神犹如柔和的月光,能把人融化。
“隐,” 他忽然低下头,把冰冷的唇印在了那个伤口上,轻轻摩挲,声音轻柔宛如梦幻,“我好像……真的爱上你了。”
我的身子一僵,立时石化在了原地,脑中嗡嗡一片。
在神思恍惚间,他已经把我抱到了城堡里。
“那个,我能不能先洗澡。” 我一边说着,一边急于从他怀里出来。
他微微一笑,道:“你受了伤,要不要我帮忙。”
“啊!” 我的脸抽筋了,“不用了,这么点伤,太夸张了吧!”
他笑得更加愉快。
“你去休息吧。” 我赶紧一把把他推开,飞也似的跑进了浴室,插上了门。
心,好像还在跳着,为什么刚才,我会下意识的去救他,难道在我的潜意识里,我并不是那么讨厌他?我的脑袋好像乱糟糟的,只有一天了,明天再找不到朵拉的话,难道真的灰溜溜的逃回现代?真是有点不甘心,但是我也不想成为吸血鬼。
也许,也许还有最后一个机会。
在举行仪式的时候,朵拉一定会出现吧,如果把握住机会……
洗完澡走进房里,就见他仅穿着一件黑色敞怀的丝绸睡衣倚在床上,似笑非笑的看着我。银色长发滑过他结实的胸膛和丝绸睡衣,一条铜色古朴的项链衬的他肤色更白,这条项链我以前也见过,是他一直随身带着的,对他来说,一定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吧。璀灿的银色头发和深沉的黑色睡衣在烛光的映射下,带着几分慑人心魄的蛊惑。
“过来。” 他笑了笑,一把把我拉进了怀里,以前好像从来没察觉过,他的身上好像有股冷冽的蔷薇花香。
“你不回地下室睡吗?” 我侧了侧身子,逃开了他的怀抱。
“我想和你在一起呀。” 他的语气中似乎带了一丝撒娇的味道。我惊诧的看了他一眼,忙拉过被子,转过身,背对着他。“
眼前忽然一片黑暗,他已经吹熄了烛火,身上一凉,他的手紧紧的从我身后抱住了我。
我刚想打掉他的手,忽然听见他的声音低低响起,“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出生在一个富庶的小国家里,父亲是那里的统治者,刚刚出生的我一睁开眼,第一个看见我的双眼的接生人就立刻死去了,父亲认为我的双眼被下了诅咒,本来想杀了我,在母亲的劝阻下,只是戳瞎了我的眼睛,从此以后,我就一直就被关在城堡的暗室里,一直与黑暗为伍。直到我认识了莱希特,血族里的长老,重新给予了我新的生命,以及新的双眼。” 他顿了顿道:“所以,我不会怀念过去,我也不会怀念阳光,因为我根本就…………没有过去,我根本不知道……阳光的感觉。”
我默然无语,完了,我的同情心又开始泛滥了,没想到撒那特思的过去这么凄惨,被亲生父亲戳瞎眼睛,像囚犯一样关着,该是怎样的痛苦。
“撒……那特思……” 我低低道。
“不用同情我,没有过去对我来说,更能体会到永生的乐趣。孤独,我已经习惯了。而且,现在有了你陪在我身边。” 他抱得我更紧。
“从明天开始,你就会成为我的新娘,永生永世,直到宇宙的尽头。“” 他沉默了一会,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我愣了一下,永生永世,直到宇宙的尽头,虽然听着很恐怖,却也,有那么一点让人感动。
“快睡吧。“我也不知该说什么。
他的手握住了我的手,身子紧紧贴着我的后背,凉凉的,冰冰的。
“隐,你好温暖。” 他喃喃的低语道。
我的身子一紧,却是怎么也下不了狠心推开他了。算了,就纵容他一次吧,也许是最后一晚了……
怒意
一觉醒来,不知是什么时候了,厚重的窗帘挡住了所有的阳光,也让我无法得知究竟是不是天亮了。
我忽然惊讶的发现撒那特思的手还紧紧握着我的,他竟然还在这里。我轻轻掰开了他的手,他似乎没有知觉,是睡着了吗?
我转过身仔细的看着他,一缕银发滑落,遮住了他的半边脸,我伸出手,替他撩开了那缕头发,如此不设防的脸好像还是第一次看见,他那银色的长睫毛真像两把小刷子,薄薄的唇边似乎有个若隐若现的淡淡笑容。我轻抚上他的脸颊,想到昨晚他说过的话,不由心里一酸,这千年以来,他究竟是怎样度过的呢?
撒那特思,你为什么不是人类呢?
我站起身,走到窗边,刚要掀开窗帘,忽然想到他在那里,便小心翼翼的掀起一个小角,果然天亮了,今天看上去似乎是个好天气呢。
再走到床边时,看见他已经睁开了那双冰蓝色的眼睛,满含笑意的看着我。
“你醒了?” 被他的目光一注视,我忽然有些心慌。
“嗯。” 他浅浅一笑,道:“你是怕阳光照射到我吗?”
“我才懒得管有没有照到你呢。” 我有些心虚的回答,自己这是怎么了,一定是我的同情心在作怪……
“隐,你并不讨厌我,对不对?” 他脸上笑意更深。
“好了,别那么多废话了,回你的地下室去睡吧!” 我把他的外衣往他身上一扔,推门快步走了出去。
也许,我是没有那么讨厌你,但是……我也不想成为你的新娘。
过了一会,我再回到房间,他已经不见了,一定是回地下室了。正好,再仔细找一找朵拉的下落。
几乎每一个房间都找过了,却丝毫没有她的踪影,究竟在哪里?眼看天色越来越暗,我究竟是该离开城堡回现代,还是等待晚上仪式的时候趁机救出朵拉?但是凭我和撒那特思的差距,希望实在是很渺茫,而且还极有可能被他变成吸血鬼。我到底该怎么办?放弃还是……赌一把?
我从窗子外往下望去,看见城堡外盛开的白色蔷薇,忽然心生一计,半途而废不是我的性格,我,叶隐,就赌上这一把了。
从没像今天一样这样急切的等待着夜幕的降临,以至于见到撒那特思再次进来时,我的心情忽然激动起来,是紧张,还是害怕,我不清楚。
他理所当然的把我的表现理解为兴奋,经过昨晚之后,他似乎觉得我还是很喜欢他的,所以也就不排斥做他的新娘。
他的手里拿着一件纯白色的纱裙,走到了我面前,笑了笑道:“今晚就换这件裙子吧。”
我接了过来,手感柔软,看上去倒有几分像新娘的婚纱,“现在换上吗?”
他笑着点了点头。
十分钟过去了……
二十分钟过去了……
半小时过去了……
“怎么还不换?” 他一脸看好戏的样子。
“你在这里我怎么换!” 我咬牙切齿道。
他不怀好意的眼神在我身上逗留片刻后,嘴角一扬,道:“有什么关系,我们很快就是夫妻了。”
“现在……还不是。” 我瞪着他,“出去,要不转过身。”
他耸了耸肩,转过身去。
“你要是敢回头我打歪你的嘴。” 我还不忘威胁了一句。
“放心,我还没那么差劲,反正迟早都能看到。” 他的语调里好像带着一丝调侃。
我以最快速度换上了这条裙子,又检查了一遍,除了胸口露的稍微多了点,似乎还挺合身。
“好了。” 我喊了一声。
他慢慢转过身来,盯着我,眼中的冰蓝由浅至深,“我的新娘,美极了。” 他的目光温柔的停留在了我的胸口。色鬼,我赶紧往上提了提敞开的领口。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等一下。” 他忽然解下了脖子上的项链, “这条项链一直跟随着我,就当是新婚的礼物吧。” 铜色项链上镶嵌着一颗冰蓝色的宝石,就像撒那特思的眼眸,蓝的几乎透明,纯粹的不含一丝杂质。
“好像你眼睛的颜色。” 我脱口道。
“那就当作我一直注视着你吧,” 他不知何时已经绕到了我的背后,把项链给我轻轻戴上。后颈上忽然一凉,他的吻已经落在那里。他冰冷柔软的嘴唇在那里流连,又慢慢上移,一直移到我的耳垂,只觉耳垂也是一凉,他已经把我的耳垂一口含在嘴里,轻吮慢咬,我的双腿开始发软,身子就快站不稳了,一阵一阵的酥痒从耳垂漫延到全身的四肢百骸,不行了,我撑不下去了,就在我快要跌倒的时候,他把我的身子扳了过来,低头吻住了我的唇。
我的神思清明了一下,刚想推开他,忽然想到自己的计划,于是没再抵抗,还顺手揽住了他的腰。他的身子骤然一紧,吻得更加深入。
为了我的计划,我就小小的牺牲一下吧,反正初吻也被他夺走了,同一个人,吻一次,吻十次还不是一样。
好久,他才放开我,眼眸里温柔的快要漾出水来,道:“跟我来吧。”
他拉起我的手,带我走进了大厅,来到了壁炉旁。
大厅里点了许多蜡烛,烛光轻轻摇曳,厅内却是空无一人。
“ 那些仆人呢?”我问道。
“ 哦,今晚不想让他们打扰。” 他径直走到了左边的角落里。
“那个女孩呢?” 我尽量不表现出很着急的样子。
他看了看我,笑了笑道:“就在这里啊。”
什么?就在这里,怎么可能,我在这里找了不下十遍了,他的嘴角一扬,顺手拿起一杯水,往角落里一泼,奇迹发生了,角落里慢慢显现出一个人的轮廓,越来越清晰,直到整个人出现在我的面前,老天,果然是朵拉!我赶紧上前,伸手探了探她的气息,还好,她还活着。
“你用了魔法?” 我抬头问道,这是唯一的解释。
他点了点头,道:“只是让你看不见而已。”
气死我了,要知道这样,我早就能救她出去了。
“我会放了她。” 他忽然说了一句,让我大吃一惊。
我不敢相信的看着他,道:“你,你不是要把她作,作祭品吗?”
他微微一笑,道:“你不是为了这个女孩才来到这里的吗,我若杀了她,你也一定会为她求情吧。虽然我很想用她作为你成为血族的第一份祭品,但我知道你一定下不了手。我不想逼你,我会给你时间的。祭品也不一定非要人类的血液。”
“那,你是说,如果我愿意,可以用动物的血代替对吗?” 我的心里有一丝震惊,想不到他会这样做,其实,他真的不是坏人。但是……
“那什么时候放了她?” 我也冲他笑了笑。
“等你成为我的新娘之后。” 他眯了眯那双漂亮的眼睛。
“谢谢。” 我拉住了他的手,温柔的看着他。
他的手也紧紧拉住我的,脸上闪过一丝喜悦。
“可不可以陪我出去采一些蔷薇,我想用来配我的这身衣裙。” 我尽量用最柔和的语气说道,一眨不眨的望着他。
他盯住我的眼睛,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犹豫了一下,还是不相信我吗?我只好又扯了扯他的手,他想了一会,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我的心中一喜,跟着他出了城堡。
走出城堡的那一刹那,我的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刚走了几步,他就站在了我面前道:“就在这里采,不要走远。” 说完,他神色警戒的望了一眼四周,我突然明白过来,刚才他的犹豫不是不相信我,而是担心我遇到吸血鬼猎人的阻击。
撒那特思……我的内心仿佛涌起了一丝奇异的感觉。
他弯下腰,伸手帮我采了几朵,一如既往的小心拔去刺,站起身来道:“差不多了,回去吧。”
我不能再犹豫了,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我也猛的站起身,一咬牙,踮起脚吻上了他的唇。他似乎对我的首次主动大吃一惊,但立刻反应过来,一手搂住我,缠绵热烈的回应起我,他冰冷的舌似乎也带上了一丝暖意,和我的舌纠缠相交,汲取着我的温暖。“啪答!” 我听到他手里的蔷薇掉在地上的声音,微微睁眼,他看上去一脸的沉溺其中,就是这个时候了,撒那特思,别怪我!
在唇齿分离的那一刹那,我以最快的速度念了咒文,“啪!” 一声把定身符贴在了他身上。
定身符对他还是有用的,以前他都早有准备,什么符咒都近不了他的身,但此时的他毫无防备,更与我贴身相近,自然很容易就中了我的招。我承认我有些过分,但是我也是迫不得已。毕竟,我根本不想成为一个吸血鬼。
他脸上立刻显现出愕然的神色,“隐?” 他只说了一个字。
“对不起,撒那特思,我必须这么做,虽然你很优秀,但是我根本就不想嫁给你,我也不想成为一个吸血鬼!” 明明我没做错什么,心里却莫名的觉得亏欠了他。
他脸上的惊讶之情已经消失,冰蓝色的眼眸中,温柔早已被怒意代替,只是一言不发的盯着我。
我也管不了那么多,趁他不能动弹,赶紧回了城堡,把朵拉连拖带拽的扯了出来。也没敢再看他一眼,立刻念起符咒,召唤起动物的灵,不多时,符咒闪过一道绿光,立刻幻化成了一只巨大的苍鹰。
“带上这个姑娘,立刻离开。” 我大喝一声,那只苍鹰一展翅,直冲下来,硕大的爪子抓起了朵拉,在空中盘旋了几下后,就消失在了天际之中。
我终于松了口气,任务,总算是完成了。
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撒那特思,顿时大失惊色,他……不见了。还不等我转过头,眼前忽然多了一个人影,接着脖子一凉,被牢牢的掐住了。
我抬眼一看,映入眼帘的是撒那特思冷冰冰的脸,半点温柔也无,眸子里闪动的是寒冰一般的光芒。
完了……我的眼前一片灰暗……
别离
“你,你怎么会动?” 我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他冷哼了一声,道:“你以为你能困我多长时间。” 他眼眸深处似乎凝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雪。
“你居然对我用这一招。” 他手上的力道紧了紧。
我的呼吸开始困难起来,用力掰着他的手,挣扎道:“我不想嫁给你,我不要成为吸血鬼!”
他的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怒意,猛的把我摁倒在地,手又掐上了我的脖子,怒道:“不想嫁给我?既然这样为什么想救我,为什么对我温柔,为什么主动吻我,你所作的这一切都仅仅是欺骗吗?这一切都是为了要逃离我吗!” 他眼底深处的冰壁被打破,一丝一丝的怒意从他的眼眸里蔓延开来。
我的心跳几乎快要停止了,这次,他是真的生气了,完了,这次凶多吉少了。
“不错,我是要逃离你,就算你把我变成吸血鬼,我也会逃离你。” 反正难逃一劫,我也不怕了。
他直直的看着我,忽然怒极而笑,“那么,我就干脆在这里把你变成吸血鬼吧。”
说着,他的笑容变得诡异起来,我瞪着他,清晰的看见他那两颗迅速伸长的尖牙,隐隐听到他在我耳边低语:“很快,很快就过去了,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生生世世,直到宇宙的尽头。”
怎么办?我的脑中已经不能思考,难道今天真的要成为吸血鬼?
“她又不想变成吸血鬼,你何必要勉强她。” 撒那特思的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很熟悉的声音,居然,好像是飞鸟的声音,我一定是幻听了……
撒那特思脸色微微一变,放开了我,站起身来,我抬眼一看,一个穿着米色外套,蓝色牛仔裤的金发帅哥正懒洋洋的斜倚在树边,唇边勾起一丝略带不羁的笑容,不,不正是飞鸟吗?不可能,他怎么会在这里?一定是幻觉,一定是。
“小隐,你傻了吗?” 他笑嘻嘻的朝我挑了挑眉。
我掐了一把自己的脸,好痛!不是作梦,果然不是做梦!顿时喜极而泣,站起身就往他跑去。
刚跑了一步,就被一股大力狠狠拽了回来。
糟了,我怎么忘了撒那特思还在这里。
“放开我,放开我!” 有飞鸟撑腰,我的底气也足了。
“不许过去!” 撒那特思低低说了一声。
“我说,你是不是该放了她?” 飞鸟笑容依旧,眼中却没什么笑意。
撒那特思也恢复了原有的冷静,优雅的一笑,道:“放了她,她可是我的新娘,我想要离开的应该是阁下吧。”
“哦?我好像听见她说根本不想成为你的新娘。”
“那似乎也不关你的事吧,”
两个男人微笑着你一句,我一句,看似一片和平,但两人的目光却早就碰撞出了…………带着强烈敌意的火花。
“好了!” 我一声大喝,转头对撒那特思道:“那是我的师兄,他是带我回去的。“一听这话,他先是眼神一缓,又立刻面色一沉,道:“我不会让他带你回去。”
“你再不放手,我就不客气了。”飞鸟踢了踢脚下的石子。
撒那特思轻轻一笑,道:“那就看看你能不能带她回去吧。”
看这架势,两人似乎马上要开打了……不要,我不想飞鸟受伤,我也不想……撒那特斯受伤。
“等一下!” 我刚说了一句,正想往前走,却怎么也动不了。糟糕,飞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我周围布下了结界,我出不去了。
只见眼前人影闪动,蓝色的光芒和紫色的光芒相互碰撞,完了,真的打起来了。两人实力似乎不分伯仲,一声剧烈的撞击声后,两人都倒退了几步。
撒那特思趁这个空档,飞到我面前,伸手想抓我,却被飞鸟的结界挡住了,原来他破不了飞鸟的结界。
只见他怒意顿起,浑身的蓝光越来越强烈,我感到周围的结界似乎已经摇摇晃晃了,他的手就快碰到我了,飞鸟立刻把食指和中指并拢,放在唇边,默念咒文,紫光乍现,撒那特思居然被那灼眼的光芒逼退了两步。
他微微一皱眉,一挥手,天空中忽然传来一大片翅膀扑腾的声音,我抬头望去,不觉吃了一惊,数不清的黑压压的吸血蝙蝠乌云一般逼近,犹如黑幕一般向飞鸟头顶而去。
飞鸟掏出了驱恶灵符,一道紫光冲天而去,凡紫光所到之处,吸血蝙蝠纷纷化为碎片。撒那特思似乎一惊,又立刻用手朝碎片指去,在一道蓝光笼罩下,那些碎片又动了起来,飞快的聚集在一起,幻化为了一只巨大的吸血蝙蝠,恶狠狠的扑向飞鸟,飞鸟急忙闪避,蝙蝠的爪子擦着飞鸟的脸而过,一道淡淡的血痕出现在他的脸上。撒那特思的攻击也紧随而至,强大的冲力令飞鸟摔出了几步远,他支起身,嘴角边缓缓留下了一丝鲜血。
“飞鸟!” 我心中着急,又看了一眼撒那特思,他的眼眸中闪动着冷酷的光芒。
“再不走,也别怪我不客气了。” 撒那特思的声音冷的吓人。
飞鸟倒退了几步,忽然从怀里掏出一个金色的圆球,只见他默念了几句咒文,圆球忽直飞撒那特思而去。看他拿出这个圆球,我也是大吃一惊,这个圆球,我认得,是司音手中的三件法器之一…………不动明王渡灵莲花。除非有特殊情况,司音是不会使用这三件法器的,论杀伤力,以不动明王渡灵莲花为最末,但它的杀伤力,依旧是不可小看的。飞鸟,竟然要动用这个了吗?是司音默许的吗?
那圆球开始急速旋转,只听啪答一声裂成了一朵莲花,一时金光灿烂,映照的夜空如同白昼,撒那特思身子一震,举手挡著了刺眼的光芒,片片金色花瓣忽然自动脱落,犹如尖刀一般直飞撒那特思。
“撒那特思!” 我失声喊道。
他立刻转换身形,虽然闪避及时,但其中一片莲花瓣还是擦破了他的手臂,殷红的鲜血,从伤口处流了下来,令人吃惊的是,他的伤口没有自动愈合。
“渡灵莲花造成的伤口是永远不能痊愈的,如果刺进你的身体,就会迅速的没入皮肤,一直游离到你的心脏,你还要再来一次吗?” 飞鸟把手一挥,所有的花瓣有飞了回去,重新集结成一个圆球。
撒那特思看了一眼伤口,冷冷道:“我不会让你带走她。”
“好,那我今天就收了你吧。” 飞鸟脸色一敛,金球直飞撒那特思而去,金球并没有裂开,只是重重的击中了他的胸口。
“厄。”只听他低呼一声,捂着胸口跌坐在地上。
“接下来,是最后一下了。” 金球又回到飞鸟手中,在他手中快速旋转,似乎随时会飞了出去。
“不要,住手!” 我终于忍不住大喊道,“飞鸟,不要伤害他,不要伤害他!”
金球渐渐的停了下来,只见飞鸟嘴角一扬,道:“就知道你会说这句话。”
“你,” 我楞了一下,又道:“快撤掉结界!”
飞鸟犹豫了一下,
“快一点,他已经受伤了!” 我焦急万分。
飞鸟用手指了我一下,周围的压迫感消失,我立刻飞奔到撒那特思身边,
“你没事吧?撒那特思?”我急切的察看他的伤口。
“死不了。”他低声道,默然了一会,忽然浅浅一笑,道:“隐,你并不讨厌我,你还是关心我的,对不对?
我盯着他的眼睛,轻声道:“撒那特思,我承认,我也许真的有那么一瞬间为你心动,但是我是人类,你是血族,我们的结合根本是不可能,也是错误的,我也说过我不希望整天在黑暗中度日,以鲜血为生,纵然有了永生,却失去了太阳,这样的永生,我不稀罕。即使是短暂的生命,我也希望能和相爱的人在阳光之下自由的生活,和孩子们在广阔的大自然里嬉戏,这一切我所真正想要的,撒那特思,你都不能给我。”
撒那特思的身子一震,脸色黯淡。
“阳光,对你真的这么重要吗?”他喃喃道。
“很重要,没有阳光,就像鱼儿离开水,鸟儿离开天空,而且……我也根本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我继续说道。
他猛的抬头看着我。
“我是来自400多年后的时代,你上次问我为什么来到这里,我今天就告诉你,是因为我穿越时空来到这里完成我要完成的任务。”
他似乎没有想象中的惊讶,只是低声道:“怪不得,你是那样特别。”
“如果你真的那么喜欢阳光,那么,能否以人类的身份和我在一起?”” 他银色的长发随风而舞,神色落寞,似乎是挣扎了半天才作出的让步。
“她一定要回去,“还不等我回答,飞鸟就接了上来,他的神情份外凝重起来:“如果她不回去,停留在不属于她的时空,那么在这一世结束后,她的灵魂就灰飞烟灭,永远消失在天地之间。”
撒那特思的脸色大变,盯着我道:“是真的吗?”
我缓缓的点了点头,的确,如果一个人停留在不属于她的时空,她就不会再有投胎转世的机会,所以这也是我和飞鸟每次任务结束,必须回到现代的原因,我们永远都不可能为谁停留。
“总之,我是一定要带她回去,如果你是真的喜欢她,就不要这么执着了。她根本不属于这里。” 飞鸟微笑着说道。
撒那特思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他牢牢盯着我,冰的蓝色由浅及深,又由深及浅,悲伤,忧郁,失落,不舍,直至回归到我所熟悉的温柔。
“阳光,究竟是怎样的感觉?” 他忽然轻声问道。
“你想知道吗?”
“但是……只要接触到阳光我就会消失……”
“阳光的感觉,就是这样……”我伸出手,将他紧紧拥入怀中。
“……是温暖的……” 他的脸深深的埋在我的胸前,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到他的低语。
我的心,忽然隐隐痛了起来……
“该走了。”飞鸟在我身边催促道,撒那特思的身子一紧,缓缓放开了我。
“撒那特思,这个,我该还给你。”我说着,便要取下那串项链。
“不要取下来。” 他的脸上浮起一丝略带苦涩的笑容,“至少,看见它,你或许不会那么快忘记我。”
“撒那特思……” 我的鼻子已经开始发酸了。
他忽然笑了起来,揉了揉我的头发,道:“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成为血族的人吧。”
“我……”
“我” 字还没说完,就被飞鸟拎了过去。
飞鸟已经在身边呼唤了司音,我们手上的水晶手链开始焕发出绚丽的光芒,我的身体,渐渐的热了起来,仿佛火烧一般的熟悉感觉,马上,马上就能回去了……
“隐,我一定会再找到你!一百年,一千年,我一定会找到你!” 撒那特思挣扎着站了起来,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悲伤……
我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看他一眼,再看一眼,也许我的心……又痛了……
撒那特思,保重了……
如果可以,真希望有一天……能和你在蓝天下……再一次相见……
如果可以,真想看一眼,你的笑容……在阳光下……绽放……
该是多么的灿烂……
孟斐斯城
又回到了熟悉的地方…………这个叫做前世今生的茶馆。
司音的反应我完全想象的到,他对我擅自解救了那群女孩,令伯爵夫人的城堡提早被攻破自然又是极为不悦。
“师父,还好这次我去得及时,不然我们小隐就变成吸血鬼的新娘了!” 飞鸟还在一边调侃着我。
司音扫了我一眼,目光落在我胸前的项链上,微微一皱眉,“这件东西……”
我低头看了一眼,冰蓝色的宝石散发着淡淡的光泽,犹如撒那特思那双月夜下的眼眸,心里没来由的涌起了一丝惆怅。
“不会是那个吸血鬼送你的吧?” 飞鸟笑着加了一句。
“就是撒那特思送的。” 我攥紧了那块宝石,一阵冰凉的感觉袭来,好像撒那特思那永远冰冷的温度。
“摘下它。” 司音冷冷道。
“不要!” 我摇了摇头,“我不要摘下来,师父,不管他是不是吸血鬼,别人的礼物还是应该珍惜吧。”
司音的异色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神色,站起身来,道:“随便你。” ,便出了房间。
“师父为什么总是那个样子!” 我又把不满发泄到了飞鸟头上。
“其实师父也是为你好。”飞鸟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走到隔壁的房间,打开了冰箱,不知在拿些什么。
“这次也是师父让我过来接你,他嘴上不说,心里可是担心的很,而且把渡灵莲花这么重要的法器也交给了我。他的性格就是这样,你我又不是不知道。”
原来是司音叫飞鸟过来的,唉,倒也是,虽然司音冷冰冰的,但从小对我还是不错的,他也是担心我吧。如果没有那个法器,飞鸟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你不在的日子,师父的话更少了,我可是刚从亚瑟王时期回来就被师父赶过来接你。” 飞鸟好像很不请愿的摇了摇头。
“亚瑟王,他帅吗?” 我又被吊起了一丝好奇心。
“还行,不过没我帅。”
“臭美。”
“我这是实话,除了师父,也就你那个吸血鬼新郎能和我有一拼。”
“厄……”我的嘴角又开始抽搐,
“你那个帅哥吸血鬼说不定会来现代找你哦。”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幸灾乐祸的笑容。
我没有搭他的话,脑中想起了撒那特思临别时说的话,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心里涌起一丝奇异的感觉。不管怎么样,他是第一个吻我的男人,也是第一个说爱我的男人。
“不过不用担心,就算找上门也不怕,这里可是我们的地盘。” 他递给我一杯饮料,我刚想接过来,一看那饮料的颜色,立刻肠胃翻腾,干呕了起来,
“拿开,快拿开!”
“怎么了,这是你最爱喝的番茄汁呀。”
“快给我拿开!”
“奇怪……怎么又换口味了,不如尝尝草莓汁?还是西瓜汁?”
“快……拿……开……”
看来我的后遗症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改善……
晚饭后,我敲开了司音的房门。
“什么事?” 司音似乎正在手提电脑前查寻着什么。
“那个,师父,谢谢你。”
他似乎有些惊讶,停下了手中的工作,转过身来看着我道:“什么?”
“师父,谢谢你让飞鸟过来救了我。” 我一边说着,一边把刚泡好的龙井给他端了过去,笑眯眯道:“师父,喝茶,是我亲手泡的哦。”
司音的眼中闪过一丝温和,道:“无事献殷勤,一定没什么好事。” 他指了指身边,道:“坐下吧。”
“师父……”
“嗯?”
“我在想我是不是真的不适合作这份工作,为什么每次完成任务,我不但没有轻松感,心里反而更加沉重了。”
“你的性格从小就是这样,就像飞鸟说的,太感性了。而且我发现,你好像越来越容易陷入到周遭的人和事里去了。” 司音沉声道。
“可是人非草木,小正,总司,包括撒那特思,他们都是活生生的出现在我面前,不再是书本上枯燥的文字,而是有感情,有血肉的,我实在没办法做到无动于衷。” 我郁闷的拿起茶喝了起来……
“这样吧,过一段时间,我们去国外散散心吧,你想去什么地方?” 他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语气中透着一丝难得的温和。
“我也不知道。” 我似乎也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光是这些任务去的地方就够折腾了。
“对了师父,每个人都有他的前世,我的前世又是怎么样的?” 我忍不住问了这个一直很想知道的问题。
司音的脸色稍稍一变,又立即恢复了常色,道:“也没什么特别的,好了,你出去吧,我还有事要做。”
“那好吧,师父,你早点休息吧。” 我站起身来,刚走到门口,就听司音道:“等一等。”
我转过身,司音的眼中忽然闪过一丝笑意,道:“在你出门之后,是不是再替我泡杯茶。”
“可是,我刚刚已经……” 无意中看见不知何时被我喝的光光的茶杯,不禁干笑了两声,道:“好……”
关上门,我的心里不由掠过了一丝疑惑,为什么司音好像不想谈及我的前世呢?
几个星期过去后,新的委托人上门了。
是一个中年妇女和一个六七岁的孩子。
在我的记忆里,这好像是第一次有两个人一起来,不过看那孩子的样子,似乎并无异常。梦到我们前世今生茶馆的,恐怕是这位中年妇女吧。
她坐下以后,情绪激动,说话毫无条理,费了好大劲,才从她断断续续的述说中明白了事情的大概,原来这个小男孩从小就怕鸟,不管什么鸟,只要接近他,他就会大哭大闹。现在的情况似乎越来越严重了,只要听到鸟声,他就浑身紧张。
而且更让人奇怪的是,每次看到大型的鸟,他的眼睛都会隐隐作痛。
我看了一眼那个小男孩,眉头深锁,脸上透着一丝和他年纪完全不符的老成,怕鸟?那么说来他的前世和鸟有关系吧。
司音照例把食指放在了他的额上,只见白光所聚之处,出现了奇怪的文字,不,与其说是文字,不如说是象形文字。
我的心里猛的一惊,拥有这些神秘的象形文字的国度只有……遥远的古代埃及。
“他的宿命根源在距今三千多年的古代埃及,在那一世他是一位叫做费克提的神官,因为对法老王的王后过于迷恋,做了无礼之举,被法老王下令处以极刑。他被脱光衣服,绑在沙漠中暴晒,在他奄奄一息的时候,天上飞来的群鹰啄瞎了他的双眼,撕裂了他的肌肤。”
司音的脸色沉静,而那位中年妇女早已变了脸色,一个劲的恳求司音帮助她的儿子。
司音面无表情的把以往对委托者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次,那位妇女这才感激涕零的带着儿子离开。
“那个法老王好残忍哦。” 我摇了摇头道。
“残忍吗?这很正常,任何男人都不会原谅染指自己妻室的行为。” 司音淡淡道,他的眼中忽然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神色。
“那么这次是要去埃及了?” 我的精神一振,所经历过的任务里还没有到过这么久远的年代呢。法老王,古埃及,一直是神秘的代名词,更重要是,埃及作为古代巫术的一个重要发源地,对于我来说具有无穷的吸引力。
司音看了看我,道:“不错,过几日我就让飞鸟出发。”
“飞鸟?师父,还是让我去吧。” 我拉了拉他的衣袖道:“飞鸟都已经去过巴比伦了,这次的埃及就让我去吧。”
司音眼中闪过一丝又好气又好笑的表情,“你以为是旅游吗?”
“让我去吧,师父,我保证,再也不会和任何人扯上关系,再也不去多管闲事,再也不……”
“好了好了,就你去吧。” 司音一脸不胜其烦的样子。
“师父,你相信我哦。” 我的心情有点兴奋起来。
司音有些无奈的轻拍了一下我的额头道:“自己小心,这次我不会让飞鸟去接你了。” 他顿了顿又道:“我会把你送到公元前1276年的埃及王都孟斐斯城,该带些什么,你自己去准备一下。”
公元前1276年?我的脑中飞快的转着,回忆着该是哪一位法老王执政。
“应该是拉美西斯二世即位后的第四年。” 司音仿佛看出我在想什么。
“拉……拉美西斯二世?” 我的舌头因为兴奋有点打结了,古埃及十九王朝的法老,这可是古代历史上最为有名的帝王之一啊,拉美西斯二世这个名字就相当于是埃及王朝辉煌的代名词。
“这样说来,只要阻止费克提的无礼之举不就行了,很容易啊。” 我笑了笑道。
“但是你要记住,如果没能阻止费克提,那么,你就要阻止拉美西斯二世了” 司音的嘴角轻轻扬起一个极浅的弧度,“我想,阻止拉美西斯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吧。”
“厄…… “我的脑海中立刻出现了一个威严凶恶的大法老,“不会,不会,我一定会在出现小小苗头时就毫不留情的把它掐灭。”
有了前几次的经验,这次我仔细检查了一遍所带的东西,符咒,最喜欢的巧克力,还有太阳镜和防晒油,小心翼翼的放在了我的斜肩小包里,早被飞鸟笑话了一番好像真去旅行似的。
万事俱备之后,我立刻踏上了前往古埃及的路途。
在苏醒过来之后,我一直紧闭着双眼,静静的躺在原地,耳边传来河水流动的声音,水鸟的翅膀拍打水面的声音,还有人们欢愉的歌声。一阵阵干燥的热风带夹杂着新鲜的泥土味和清新的草叶味扑面而来。
这,就是三千多年前的空气吗?这里,就是尼罗河畔吗?
当我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睁开双眼时,抬头看见一片湛蓝的天空。蓝的那么纯净,若有若无的飘过几缕柳絮般的白云。
我慢慢站起身来,抬眼望去,太阳在地平线上升了起来,大地在晨雾中辽远而又空阔。带给埃及永恒生命的尼罗河在金色朝阳下闪着熠熠的光芒,暗绿色的河水微波荡漾,河岸两边长满了三棱形,茎顶扩散成伞状的葱绿色纸莎草。
心里没来由的涌起一阵激动,三千多前的古代文明发源地,就在这里,就在我的眼前。
孟斐斯城比我想象的要大的多,沿街两边种满了高高的椰枣树和棕榈树,不同肤色,不同服装的人行走在街道上,利比亚人、努比亚人、迦南人,阿穆鲁人,克里特人、塞浦路斯人……不同的声音,不同的话语,商人们笑容可掬的兜售着他们的商品,东方的布料,赫梯的蜂蜜,克里特的陶器,黎巴嫩的玻璃瓶,应有尽有。
在孟斐斯城,贫富住家似乎是不分区的,高高的楼房底下就是一间间干砖搭砌的小屋,而宽阔的花园别墅旁的小巷里,也能见到人畜来来往往的喧闹景象,背负着重物的骆驼和毛驴是这里最常见的牲畜,城内到处充斥着怒骂声、讨价还价声与笑声。
虽然对眼前的这一切充满了好奇,但我还是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费克提神官,我需要知道他在哪里。
拉美西斯
我正打算找个人问一声,却见不远处一片嘈杂,似乎有人在吵架。好奇心促使我朝那里走去,透过人群的缝隙,我看见一个六七岁的埃及男孩倒在地上,浑身血污,他虽然全身狼狈不堪,那双黑色的眼睛却是毫无惧色的盯着那个打他的人,一个身体臃肿,穿戴华丽的埃及贵族打扮的中年人。
“请问,这是怎么回事?” 我侧头问了问身边的一个妇女,解语丸果然有奇效,我的古埃及文居然如此流利。
“真是可怜哪,那个男孩不小心踩死了乌瑟大人的爱猫,乌瑟大人就说要活活打死他。” 那女人摇着头道。
从古到今,到处都有这种人,我不禁有点恼火,在这些贵族眼里,一只猫远比一个奴隶宝贵多了。
“ 住手!”
看那小男孩已经奄奄一息,我实在忍不住大喝了一声,之前说的什么不多管闲事的保证又被我抛到了脑后。
那叫乌瑟的人惊讶的打量了我一眼,又趾高气扬道: “异族人,你知道你在和谁说话吗?”
“你没听清吗,我说住手!” 我上前一步道。
“你疯了吗?给我抓起来!” 乌瑟挥了挥手,立刻有几个侍从打扮的人向我走了过来,伸手就来抓我。我暗暗一笑,能抓到我吗?
只听砰的一声,那几个侍从全被我的结界弹了开去,一时之间,周围的人大失惊色,乌瑟棕色的脸上更是好像被揍了一拳似的。
“你,你是什么人?” 他惊慌的倒退了一步。
我又上前了一步,道:“放了那个男孩,他只不过踩死一只猫。”
乌瑟看上去有些害怕,但还是强撑着道:“那猫是王赠给我的,现在被这个该死的奴隶给踩死了,我难道不能杀他?”
“说来说去都是那只猫,那赔你一只就没事了,对吗。” 我瞥了一眼墙角被踩死的猫,黑色,黄色眼睛,带着棕色的条纹。
“赔?” 他一脸的震惊,又轻蔑的看了我一眼道:” 就凭你?”
“就凭我。” 我微微一笑,掏出符咒,默念咒文,绿光闪过,符咒幻化成了一只和原先那只一模一样的黑猫。
虽然司音说过不要随便使用法术,但是这里是埃及,如果在中世纪的欧洲,我这样做,恐怕立刻就被当成女巫抓起来,但是在这里,大家只会惊讶和敬畏,说不定还更容易能引起神官的注意。
果然,我听见了周围倒抽冷气的声音,和人们窃窃私语的谈话声。
“天哪,你看见了吗,那个异族女孩,她变出了猫!”
“她居然能变出猫,太不可思议了。”
“太神奇了,难道她是猫神贝斯特派来的使者……”
我不由的有点沾沾自喜起来,自打穿越以来,一直都是丫环,女仆之类的角色,终于在这里有些扬眉吐气的感觉了,会法术,还真是不错啊。
再看一眼那个乌瑟,早就楞在了那里,直直看着眼前的黑猫。
我弯腰扶起了那个小男孩,轻声道:“没事吧?” 他满眼崇拜的看着我,低声道:“你是猫神派来救我的吗?”
我笑着摇了摇头道:“没事了,你快点回家去吧。”
他感激的朝我一笑,起身飞快的逃开了。
我也站起身来,走过还在发呆的乌瑟身边,心里不由好好暗笑。
“等一下,那边的异族女孩。”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我身边响起,我寻声望去,在我的不远处的一棵高大的棕榈树下,不知何时停了一顶矩形的软轿,两位身体强壮的努比亚奴隶正站立两旁,后面还站着一位贴身侍从打扮的人。软轿中被卷起的白色的布幔下,坐着一位埃及贵族打扮的男人,一身上了浆而直挺挺的白色亚麻官服,颈间则挂着玛特的小神像。
看他岁数大概也就二十七八左右,肤色却是埃及人中少有的白皙,他有着一张清俊的脸庞,线条柔美而不失英气,一双茶色的眼眸正温和的看着我。
“你是叫我吗?” 我点了点自己。
他的唇角勾起了一丝淡淡的笑容,“就是你。”
我看了看他,看样子是个高等贵族,也许会知道费克提的下落。
“有什么事吗?” 我问道。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指了指前面的小巷。” 到那里,我有话问你。”
我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我不想放过这个能探听到费克提下落的机会。
“你是从什么国家来的,你的服装,我从来没见过。” 他指了指我的牛仔裤和T恤道。
“东方,比印度还要东方的东方。” 我估计说中国,他也不明白。此时应该是中国的商朝吧。
“你刚才使用的是你们国家的巫术吗?” 他也没有深究,看起来似乎对我的法术更感兴趣。
“不错。请问你是?” 我也想确定眼前这个男人的身份。
他又是一笑,道:“我叫亚舍,是这里的宰相。”
宰相?我瞪大了眼睛,眼前这个年轻的男人居然是宰相!一直以来,印象中宰相都该是一头花白头发和满下巴山羊胡的形象。看来这次运气还不是一般的好,一来就碰到埃及的宰相,那么他一定知道费克提的下落。
“你的巫术很特别,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他顿了顿道:“帮我去救一个人。”
“救一个人?” 我有些惊讶。
“一个被下了黑巫术的人。”
“谁?”
“是谁你不需要知道,但是我觉得你的巫术也许能救她。” 他脸上的笑容后似乎隐藏着什么。
我正在犹豫,忽然听见他身边的侍从低声道:“大人,这能行吗?如果让费克提大神官知道……”
后面的话立刻被亚舍打断了,但是我已经清晰的听见了费克提这个名字,一时心中大喜,想也没多想就点头道:“好!”
得来全不费工夫,如果一切顺利,我想我很快就能找到费克提了……
亚舍朝我笑了笑道:“那么,就先跟我回去吧。”
这个宰相倒没什么架子,而且今晚我也没有找到落脚之处,正好有这么一个免费旅馆,不住白不住。
宰相的住处真的不是一般的漂亮,白色的外墙、又高又细的柱子,装饰着棕搁叶的大门过梁,房子门口种满了金盏花,金黄色的花瓣落在地上,仿佛铺成了一张华丽的地毯。手持莲花的侍女们款款而来,埃及传统的束胸长裙卡拉西斯把她们曲线玲珑的身材衬得更加曼妙。
亚舍指着身边一个侍女对我说道:“这是奈莉,她会带你去你的房间,你先休息一下吧。”
我看了一眼那个侍女,棕色的皮肤,乌黑的眼睛,青春健美,很招人喜爱,不由朝她笑了笑,她一愣,随即也羞涩的笑了起来。
“那个,我可不可以沐浴?”
“可以,让奈莉带你去吧。” 亚舍点了点,就往里走去。
不是亲眼所见,根本想不到古埃及的浴室设备如此先进。成直角铺设的石灰岩地板两边,各有一张长砖椅,砖墙外层还覆上了石灰岩块,以免砖块受潮。此外地面还稍呈倾斜,让水可以往低处流向排水管口,然后经由深埋在地底下的陶管排出。
我指了指长砖椅道:“奈莉,这是做什么用的?”
她笑了笑道:“如果你想要淋浴,我可以站在椅子上替你冲水。”
原来是这个作用,不过我可不习惯洗澡的时候有人在身边,我指了指旁边的一个花岗岩浴盆道:“不用,不用,我就在这里洗。”
泡在温热的水中,浑身舒畅,在这里还能有这样的待遇,真是不错,飞鸟在巴比伦的时候就没有这样的享受了吧。
洗完了澡,我也换了一身卡拉西斯,奈莉在一边羡慕的道:“你的皮肤怎么这么白,这么柔软。” 我看了一眼她丰满的身材,暗暗想,身材上已经输了,还不全靠肤色挽回点面子。
在走到庭院里用餐时,我感到侍女们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美美的乐了一下,东亚人种应该是这里不多见的吧。
亚舍看见我的时候眼中也闪过了一丝淡淡的光泽,他笑了笑道:“卡拉西斯很适合你。”
“谢谢,” 我很是愉快的冲他一笑,坐了下来。
看到眼前的菜式,我不由又感慨了一下,各种各样的面包和蔬菜,鱼肉,牛肉,鹅肉,居然还有黄瓜,一股浓郁的香料味扑面而来,我闻到了熟悉的胡椒、桂皮,茴香的气味,没想到三千多前的古埃及就有如此齐全的香料,老天,和她一比,欧洲中世纪的菜肴仿佛倒退了上万年。
吃着吃着,我忽然发现除了身边的侍女,似乎只有我和他在吃饭,他的大小老婆们呢?埃及人不是早婚的吗?
“怎么了?” 他手持玻璃酒杯喝了一口葡萄酒。
“那个,怎么不见你的夫人们?” 我一边研究着手中象牙制成的汤勺。
“夫人们?”他似乎楞了一下,又笑了起来道:“我还没有娶妻。”
“还没有娶妻?好失望,我还以为能见到妻妾成群的壮观场面呢。” 我脱口道。
他哈哈笑了起来,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做隐。” 我喝了一口无花果汁。
他点了点头,忽然挥了一下手,周围的侍女全都识相的退下了。
我知道,他要和我说救人的事了。
“我只能尽力,能不能有效,我不能保证。” 在他说话之前,我已经开口了。
他淡淡一笑,道:“你知道你要救的是谁吗?”
我盯着他,他茶色的眼眸深不见底,看不出一丝情绪,淡淡的笑容只是浮于表面上,我刚才是听见费克提的名字过于激动,现在想来,这个男人这么年轻就坐上埃及宰相的位置,一定也不是简单人物。他所想救的人,一定也不是普通人,古埃及的许多巫术经常被用来诅咒对付王室成员,难道……我的心忽然一跳,难道是……
“是宫里的人?” 我低声道。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又恢复了平静道:“不错,就是当今的图雅王太后。”
果然,居然是太后,可是我还是有点不明白……
“既然是王太后,神庙里的神官们不是也有这个本事解除她身上的巫术吗?” 我问道。
“神官,“他眼神复杂起来,“就是因为神官医治不了。”
“怎么会呢,王太后可是王的母亲,他们怎么会医治不了?”
“那……也要看他们是不是有心医治。” 他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奇怪。
神官,莫非就是费克提?”
“费克提大神官?” 我脱口道。
他瞳孔一缩,道:“你怎么知道?”
“刚才你身边的侍卫说的,我听见了一些。” 还好刚才他的侍从露了点口风。
“明天,我就会带你进宫。” 他站起身来。
“可是,” 我也站起了身,“你为什么相信我能解除王太后的黑巫术?”
“为什么?” 他回头一笑,“因为你是猫神的使者。”
猫神……的使者……
我愣了那里,连他也是这样认为吗?还是……
算了,现在也没功夫想这个了,明天就要进宫了,说不定就能看见费克提,也说不定会看见拉美西斯二世呢,想不到一切这么顺利……
至于那个巫术,我正好用来验证一下自己的本事……进化了三千多年的巫术,应该……没有问题吧?
见到法老的王宫,忽然觉得宰相的家就好像是个乡巴佬。
王宫旁,高高的谷仓有如耸人云间,宫殿周围种满了金合欢和无花果,华丽住宅的大门装饰了蓝色的琉璃瓦,整座王宫闪耀着黄金与绿松石的光芒。
走进王宫,气势恢宏的大厅中装饰着以黄、棕为底,衬上蓝、红、黑点的瓷砖。王殿中有一排小圆柱围成的围栏,每根柱子上都刻了法老的名讳。四周的墙上,彩绘得美轮美灸,裸泳的女子、鼓翅的鸟禽、青葱的绿野,着实赏心悦目。
亚舍让我在厅里稍等,自己就出了大厅。
我好奇的四周张望,几个年轻的侍女也正好奇的打量着我,我看了自己一眼,在亚舍的要求下,我已经换了一身卡拉西斯,也和她们一样披着头发,只不过用了个紫色的发夹,再加上不离身的小背包,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
被她们看得有点不自在起来,我干脆走出了大厅,一走出大厅,眼前是一片开阔的花园,园中种满了棕搁、无花果、枣树、酪梨、石榴与圣柳,沿着花园里的路往前走,出现了一个碧色的大池子,一朵朵埃及特有的白色莲花正盛开在池面上,随风飘来一阵阵莲花的清香。
好美啊,法老王果然会享福。
我在莲花池边的一棵无花果树的树荫下坐下,背靠着大树,闭目养神。
“碰!” 额头上忽然被什么敲了一下,我睁开眼,一个无花果掉在了我的身边,原来是天降水果,我又闭上了眼,“碰!” 又是一下,怎么回事,再睁开眼,发现一个六七岁的男孩正一脸张扬的站在我面前。
不用说,一定就是这个孩子了,刚想骂上几句,忽然看见他左脑勺的发型……立刻把嘴里的话硬生生的憋了回去,荷鲁斯之锁,埃及王子的特有发型。在不必要的情况下,千万不要惹事生非了。
“喂,快让开!” 他趾高气扬的说道,又回头对着几个侍从打扮的人道:“立刻把这个池塘的水放掉,把这些莲花全拔了!”
拔掉这么漂亮的莲花,有没有搞错!
“为什么!” 我跳了起来。
“我的护身符掉进池塘了。” 他看了我一眼道。
“派人打捞不就行了。” 我瞪了他一眼。
“还用你说,早就打捞过了,你这个奴隶快给本王子让开,不然我就惩罚你!” 他的气焰不是一般的嚣张。
小P孩,居然敢叫我奴隶,我的眼皮开始跳动。
“那是不是找到护身符,你就不拔掉这些莲花了。” 我指着池塘道。
他似乎有些惊讶,但立刻又好奇的道:“你能找到?”
“嗯,闪边边去。” 我往后一指,让他退后,掏出了符咒,念了咒文之后,符咒立刻幻化成了一尾大鱼,我把它轻轻放在水中,道:“去,把护身符找来。”
鱼儿摆了摆尾,一头扎进了水中,不多时,钻出了水面,口中衔着的是一个闪闪发光的圣甲虫黄金护身符。
我拿过护身符,又念了咒文,鱼儿又恢复成了一张纸。
收起符纸,我把护身符交到了已经目瞪口呆的小男孩手中,道:“给你,这下你不会拔掉那些莲花了吧,那么美的事物,应该好好欣赏才对,而不是破坏它哦。拔掉她们,她们也会疼的,就让她们自由的生活在那里不好吗。”
小王子似懂非懂的看了看我,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
“你是什么人?” 一个清朗又略带威严的声音从我的背后传了过来。
我转过头,只觉眼前一片晕旋,眼前的这个年轻男人,浑身似乎散发着太阳般闪耀的光芒,鹰和眼镜蛇交缠而成的环型金饰压着一头乌黑细润光柔的长发,俊美的脸上浓黑秀逸的长眉斜扫入鬓,一双黑曜石般的深色眼眸正霸气而不失好奇地审视着我。他仅穿一件短小的镶金腰衣,露出一身健康的小麦色肌肤,身躯如棕榈树般修长而结实。由绿松石、孔雀石和黄金雕刻成何鲁斯之眼的护身符宛如闪着金色微芒的尼罗河水配在颈项间;手腕与上臂处恰到好处地按合着圣甲虫的臂环,手腕上戴着前半部以野鸭装饰的天青石手镯。
生平第一次见到如此耀眼的……男人……
王太后
看他的打扮,我想我再笨也猜到来者是何人了。那小男孩的一声喊叫更证实了我的猜想:“父王!”
“你不是埃及人。” 他盯着我,周身所散发出来的气势压迫着我,我感到了一阵无形的压力,却又有点隐隐的兴奋,拉美西斯,太阳神阿蒙之子,这就是传说中的上下埃及之王拉美西斯大帝吗?果然不是能用一个帅字能形容的……
“父王,这个无礼的奴隶欺负我!” 那男孩的话差点没把我呛倒,我什么时候欺负他了。我狠狠的给了他一个白眼,他的脸上浮起一丝坏坏的笑容。
“快回答,你是什么人。” 拉美西斯的眼中闪过一抹凌厉的眼神。
“我的确不是埃及人,是亚舍宰相带我来的。” 我正视着他道,兴奋归兴奋,可别被他的气势压倒了。
他轻轻挑了挑眉,“亚舍宰相?”
他正要再问什么,一行人匆匆而至,见到为首一人是亚舍,我不禁松了一口气。
“王,隐是我请来为太后解除黑巫术的。” 亚舍一见我和拉美西斯已经相遇,赶紧上前解释道。
“王,太后尊贵的身体怎么能让一个来历不明的异族女人来诊治,万一有什么事的话。她一百条卑贱的命也弥补不了。” 人群里忽然闪出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容貌倒也俊朗,只是是个光头。说的话又不顺耳,我打算无视他。
“费克提大神官,她不是普通的女人,她可是猫神的使者。” 亚舍的脸上浮起一丝奇异的笑容。
啊,什么,眼前的这个男人就是费克提,唉,这下想无视也不行了。
“猫神的使者?” 费克提似乎楞了一下。
“不错,王,在下亲眼看见她能随意变出黑猫,千真万确。” 啥,变出猫就是猫神的使者,那,那变出癞蛤蟆捏。
“就算她能变成猫,也不代表她是猫的使者,而且,我也没有亲眼所见。” 费克提依旧大力反对。
“那就让她当场变出来。” 亚舍也丝毫不让。
“好了。” 拉美西斯微微一皱眉,“刚才我也见到了,就让她试试,不过…… ” 他口气一转,眼中闪过一丝冷酷的眼神,道“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我绝不会轻饶,包括你,我的宰相。”
“绝不会出什么问题!” 我上前了一步,盯着他的眼睛道。他的黑色眼眸极快的闪过一丝惊讶,却没有再说话。
图雅王太后的卧室也是十分的宽敞,一进门就看见一张实心乌木大床,床脚雕刻成狮爪的形状,床上还搭了一面纱帐,床缘边还刻有使人人睡后能作好梦的猫神贝斯特愉快的面容。
我忽然有点明白亚舍为什么称我为猫神的使者了。
我走到床边,图雅王太后果然也是个美人,岁月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多少痕迹,反而令她增添了几分成熟的韵味,只是,现在这具美丽的身体似乎正忍受着巨大的折磨。我把手轻轻放在了她的额上,感到了忽冷忽热的不稳定体温,仔细看她的脸,隐隐透着一层黑气,翻起了她的左眼上眼皮,一点殷红赫然出现在她的眼皮内。果然,是被下了黑巫术。心里却是一阵释然,幸好,以前学过破解这种巫术的方法。
“有人在这宫里对王太后种下了黑巫术,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用白蜡下的巫术。” 我缓缓道。
拉美西斯脸色一变,怒道:“什么人这样大胆!”
“那么,能找出这个下巫术的人的所在吗?” 亚舍似乎冷静的多。
“我试试,给我一些白蜡。”
我掏出符咒,默念了片刻,符咒又幻化成了一只黑猫,我把拿来的蜡给它闻了一下,道:“去,去找出那个人。”
“你们就派人跟着它吧。” 我指了指跑出去的猫道。
“还不跟着!” 拉美西斯对身边的侍卫吼了一声。
不多时,就见两个侍卫拖着一个年轻的侍女过来了,那侍女脸色苍白,显然是吓得不轻了。
“王,这是从她那里搜出来的东西。” 一个侍卫上前恭恭敬敬的把一团白乎乎的东西交给了拉美西斯,拉美西斯立刻就给了我。
我一看,果然是一块雕刻成王太后样子的白蜡,上面还写上了王太后的名字,已然被下了咒。我双手结印,把符咒贴在了白蜡上,只见一团绿光笼罩之下,白蜡渐渐的消失在符咒中,我拿起符咒,又默念了几句咒文,符咒轰的一声烧了起来,立时化为灰烬。
就在这时,听见王太后轻轻呻吟了一声,拉美西斯一个箭步冲了过去,连声道:“母后,你怎么样?你怎么样?”
王太后缓缓睁开了双眼,轻声道:“是王吗?我好像一下子舒服了很多。”
拉美西斯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悦,对着亚舍道:” 宰相,这次多亏了你,我要好好赏你” 他又转头看着我道:“还有你,异族的女人,我也会赏赐你!”
亚舍微微一笑道:“王,您还不相信吗,她不是普通的女人,她就是猫神的使者,所以才能解除了王太后身上的咒术。她一定是猫神特地派来解救王太后的。”
王太后一听这话,便望向了我,笑道:“过来,猫神的使者。”
我犹豫了一下,拉美西斯忽然抬眼瞪了我一下,我的双腿立刻不受控制的走了过去。
“你就是猫神的使者吗。” 王太后轻轻的拉住了我的手。
“你想要什么赏赐?” 拉美西斯的目光有意无意的扫过我。
“我,” 我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费克提,他的神色有些奇怪,还瞥了那个被抓来的侍女几眼。“我想在神庙里工作!” 没办法,也许只有这样才能顺利完成任务吧。
拉美西斯似乎对我的回答有些惊讶,
“王,既然她是猫神的使者,那么让她在神庙里工作也是最合适的,费克提大神官,您认为怎么样?她可是破除了您都没办法解决的黑巫术呢。” 亚舍的笑容依旧。
费克提没有说话,却是一脸的不悦。
“既然这样,你就去神庙工作吧。” 拉美西斯点了点头。
“那么,王,这个侍女?” 旁边的侍从开口道。
拉美西斯的俊脸上闪过一丝冷酷的神色,道:“她是哪里的侍女?”
“王,这个侍女是王后的宫里的。”
“什么?尼非塔丽?” 拉美西斯皱起了眉。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伴着一声王后驾临的喊声,一名美艳绝伦的女子款款而至,透明的亚麻服装紧紧包着她的身躯,可以看见一层又一层,十分有挑逗性,也很诱人,一直画到耳部的墨绿色眼影映的她眼波更加曼妙,红色的赭石粉描绘出了她性感丰润的双唇,浓郁的香味立时充满了整个房间。
这就是尼非塔丽吗?传说中拉美西斯最宠爱的女人。果然是位大美人!
我望了一眼费克提,只见他的注意力全被吸引到了尼非塔丽的身上,尼非塔丽的目光和他的目光飞快的对视了一眼,又立刻移开了。
“王,听说王太后醒了,真是太好了!” 她立刻走向了拉美西斯,拉美西斯的眼中闪动着难以捉摸的神色,忽然笑了起来,道:“的确是太好了。”
“您还好吗?” 尼非塔丽一脸温和的问着王太后,王太后似乎很冷淡,看上去她似乎不是很喜欢尼非塔丽。
“尊敬的王后,企图谋害王太后的凶手已经被抓获,不过这个女人好像是您宫里的侍女。” 亚舍微笑着,眼中却丝毫没有笑意。
“我也正为这件事而来,我手下的侍女居然会做出这种事,请王一定要好好惩罚她!” 尼非塔丽的眼光闪动。
“可是,王后,您丝毫没有察觉你手下侍女的反常吗?” 亚舍笑着问道。
“宰相大人,王后拥有这么多侍女,又怎会清楚其中区区一个侍女的行为,” 费克提忽然开口道。
“王,我对她的行为毫不知情。” 尼非塔丽又转向那个侍女道:“佩妮,你怎么会做出这种事,你的父母若是知道该多么伤心啊。”
那侍女忽然浑身一颤,道:“王,王太后,都是我的错,我,我,王后她根本就不知情。”
也不知我有没有看错,尼非塔丽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而拉美西斯一直沉默着,唯有黑色的眼眸深不见底。
“如果是这样……”
亚舍正想再说什么,就会拉美西斯毫不留情的打断了。
“好了,我的王后是不会做这种事的,以后要有人再怀疑尼非塔丽,我绝对不会饶恕。” 他顿了顿,道:“至于这个罪人,我宣布判处她人间与冥世双重死刑。她的肖像与姓名将被画在纸上,还要再依着她死去的模样雕塑成小人像,然后将纸贴在人像上加以践踏后,再丢入火中。如此,她便能真正地在人世间与冥世间销声匿迹了。”
那侍女脸色大变,我正想说些什么,却被亚舍用眼神阻止了。
我算是有点明白了,亚舍和王太后似乎是一派的,而王后和神官又是一派的,互相好像都瞧着不大顺眼,至于亚舍赞成我进入神庙工作,也一定有他的目的。让人头疼的宫廷关系,每个人看起来都不简单,我晕,我还是去我的神庙,早早完成任务,早早离开这里吧。
亚舍对我的表现似乎很满意,我也就自然而然的暂时居住在他的家中了。
明天就能去神庙工作了,我一边想着,一边拿起一根芦苇……这里的牙刷,蘸了点埃及特有的牙膏,用岩盐,鸢尾干花,薄荷和胡椒混合的膏状物。不得不再感慨埃及人的才智,这倒还真有几分像现代牙膏,刷完牙,奈莉及时的送上了用明矾加莳萝制成的漱口水,用完以后,满口留香。
洗完澡,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奈莉拿出一个盒子,盒子的外形是一个裸泳的女孩双手推着一只鸭子,中空的鸭身便是容器,鸭子的翅膀则设有活动机关。盒中装的是一种荣莉花香的乳膏,她用手沾了一点抹在我的身上,替我作起了按摩。
简直是神仙般的生活啊,这次来埃及还真是来对了!
“隐小姐,您这条项链真漂亮。” 她轻声道。
我摸了一下胸前的项链,蓝色宝石冰冷冰冷的,这次来埃及还是把它戴来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只有这样,自己的心里才会好过一点吧。
“是隐小姐的情人送的吗?” 她倒是不扭捏。
“……不是。” 我低低的说了一声,心里忽然有些涌起了一丝惆怅。
在奈莉想为我抹上一层用蜂蜜、红色天然含水苏打与北方盐混合的面霜时,我毫不犹豫的拒绝了,蜂蜜哎,我怕半夜乱七八糟的爬虫类动物来骚扰我的脸。
“今晚谢谢你了,奈莉,你也早点休息吧。” 我对她笑道。
看她出了房门,我在床上胡思乱想了一阵,在阵阵夜风中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当我站在神庙之前时,又一次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慑了。
神庙外,保护着神庙的狮身人面像之间,一棵棵的棱柳枝叶繁茂。巨大而厚重的神庙石墙染上了暖暖的色调,大门上的青铜也闪着耀眼的光芒。
埃及的神庙,跟后来的希腊不同,它是神秘内向,外面什么都看不见的;而希腊的神庙都在山上,向外闪射光芒,空间敞开,每根柱子都八方来风。这是完全不同的时代。
古埃及人,似乎更喜欢层层阻挡。
走进神庙内,纵深百公尺的大堂排列一百三十四根巨柱,几乎占满整个空间,只剩下纵横曲折,在柱间交错的迷宫小巷。初升的的阳光正爬过高大的塔门,染红了厅中一百多根莲花大圆柱,投射在雄伟壮丽的神殿上。渐渐的,阳光移到排列整齐的狮身公羊头像上,那是阿蒙神的化身之一,每只狮身公羊头像下都站立着一个小小的法老,接受着神的庇佑。
抬头望去,忽然觉得自己是如此的渺小,我忽然明白古埃及人为什么要将神庙建得这样夸张,因为容易自负的人类只有感到自身的渺小时,才可能敬畏神灵。
在神庙里,我被安排做一些简单的文书工作,整理宗卷,倒是挺轻松,这些图画般的象形文字在我看来就和读中文一样轻松,唉,要是在现代也有这份能力就好了。
费克提大神官似乎很不喜欢我的到来,一直对我极为冷淡。对这种情况,我也不觉得意外,现在只希望早点能完成任务,早点回去,这一次,一定不会再和历史中的人物扯上更多的关系。
这晚用完餐,我正在房里悠然自得的享用着葡萄和西克莫无花果,抬头忽然看见亚舍倚在门边,像是有话要说。
“什么事?” 我又往嘴里放了一颗葡萄。
他微微一笑道:“你看起来挺喜欢这里的生活。”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了进来,又道:“在神庙里的工作还顺利吗?”
我点了点头,道:“都还好,只是费克提大神官好像不怎么喜欢我的到来。”
他像是意料般的笑了笑道:“这座神庙里的女人,除了尼非塔丽,你是第二个。费克提一向不喜欢女人插手神庙的事务。”
哦,之前也听过尼非塔丽是以神妾的身份嫁给了拉美西斯,这种神妾制度在古埃及很普遍,并非所有的神妾都是王后,神妾是作为神的神圣配偶在地面的代表而存在的,而拉美西斯大帝的王朝是军人出身,没有神权地位,他迎娶了太阳神阿蒙的神妾,也就是阿蒙神的妻子,那么他也就可以作为阿蒙神在地面的代表而存在了,巩固了自己的神权地位。
不过我想拉美西斯也是十分喜爱这个妻子的吧,不然怎么会在将来为她修建神庙。
“那么费克提神官也很不喜欢尼非塔丽吗?” 我想从他那里探听更多的东西。
他眼中似乎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神色,又笑道:“也许”
我又有点明白了,尼非塔丽就在这座神庙里做神妾的时候,认识了费克提,那么费克提就是在这个时候迷恋上了她,也许是暗恋,也许尼非塔丽也……
谁知道呢?
“对了,王太后让你明天进宫陪她。” 他看着我道。
“啊?” 自从上次以后,王太后就经常让我进宫陪她聊天,对我倒是格外亲切。不过,我实在觉得很是无聊。
“你不想去?”
“不想去也得去,你一定会说这话。”
“哦?你知道?”
“你的脸上写满了这几个字。” 我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他忽然高深莫测的一笑,道:“对你来说,这也许是件很幸运的事。”
和他说话有些累,我做了个请的手势,道:“既然这样,我要早点休息了。”
他淡淡一笑,转身走了出去。
明天,又将会是无聊的一天。
入住王宫
王宫里我已经熟门熟路了,从大厅的后面出去,再穿过花园就是王太后的寝宫了。
在经过花园时,我远远的看见一个身影正半蹲在一个种满了矢车菊与曼德拉草的花坛旁边、花坛里浅蓝的矢车菊实在诱人,我不知不觉的朝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那人似乎听到了声响,缓缓回过头来,这张俊美的脸,这头乌黑柔顺的长发,不正是拉美西斯吗?我愣在了原地,我怎么从来不知道拉美西斯对园艺也有兴趣……这下该怎么办?
拉美西斯的眼中掠过了一丝惊讶,随即又微微变了脸色,“快走开!” 他忽然大喊了一声,我还没反应过来,就只觉眼前有一样庞然大物夹带着一阵带着骚味的风朝我直扑过来,我也来不及多想,赶紧往旁边一闪,跌倒在地,定睛一看这个偷袭者,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居然是一只威风凛凛的狮子,绿色的眼睛正恶狠狠的盯着我。
“杀敌者!” 这时只听拉美西斯又是一声大喝,那狮子耳朵一动,眼中杀气顿减,居然慢慢转身往拉美西斯走去。
“这里怎么会有狮子!” 我受了这么一惊吓,心到现在还猛跳。刚才的袭击太突然了,我根本没时间布结界。
他站起身来,瞥了我一眼,道:“你是说杀敌者吗?他是我最优秀的贴身侍卫,只听从我的命令,无论是谁意图接近并伤害我,都会丧生在它的爪下。” 他忽然嘴角轻轻一扬,道:“不过你的反应还挺快。“
天哪,这个变态,哪有把狮子当宠物养的,怪不得附近一个侍卫都没有。
“那我是不是还应该感谢你。” 我怒视了他一眼。
他看着我,忽然轻轻一挑眉,道:“你好像受伤了。”
受伤?我这才感到右手腕处有些疼痛,低头一看,果然,手腕处正在流血,幸好还不算深,一定是刚才闪避的时候被那个烂狮爪给划到的。
“要命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得破伤风,” 我抱怨了一句,
“破伤风?” 他似乎有些疑惑。
“对啊,如果伤口不处理干净的话,也许会得破伤风,一种很严重的病啦。” 我随口道。
“哦,好说。” 他忽然朝我走来,抓住我的手臂,一把把我从地上拎了起来,一直拎到了旁边的莲花池边,将我的手硬生生摁到了池中,道:“这下行了吧。”
“不行!” 我忍不住也吼了一声,甩开了他的手,好粗鲁的男人!
“要流动的水才好,你用手舀水往我伤口上淋。” 我不客气的吩咐道。
他似乎楞了愣,眉毛跳动了一下,正当我以为他要发飙的时候,他忽然用手舀起池水,往我的伤口上淋去。
幸好伤口不大,等洗干净的时候,血也很快止住了。
“我说,你就不能在狮子脖子上装个什么,可以收拉自如,这样无辜的人就不会倒霉了。” 我的脑海中迅速的浮现出狗狗的链条。
“无辜?”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是指你自己吗?”
“哦,也算一个吧” 我点点头。
“我的杀敌者是不会被任何绳索所束缚的。” 他站起身来,“他只听我的话。”
“王太后还在等我,我先告退了。” 我也懒得和他多说,朝他略一弯腰,就往前走去,临走前还不忘狠狠瞪了一眼那只杀敌者,再敢偷袭我,我一定让你吃苦头。
王太后见我到来,颇为高兴,我把水晶手链换到了右手腕,正好可以遮住我的伤口。
在和她聊了一会后,忽然听到外面一片骚动,还伴随着宫女们的惊呼。
“出什么事了。” 王太后皱了皱眉。
一个侍女急匆匆的冲了进来,满脸惊慌道:“太,太后,王的杀敌者好像疯了,现在在宫里到处乱跑,连王的话也不听了……”
杀敌者?不就是刚才的那只狮子吗?这么凶悍的动物万一咬到人就不好了。
我夺步冲出了房门,顺着人们逃跑的反方向跑去,终于在一座宫殿旁发现了狮子的踪影,它的眼神凶狠,表情怪异,正牢牢的盯着一个侍女,仿佛马上就要扑上去,那侍女浑身发抖,已经快瘫倒了。
“王,我们该怎么做?“听见有人问话,我这才发现拉美西斯正在不远处冷冷的看着这一幕。
“不许伤害杀敌者,要抓活的。” 他的神情中带着一丝冷酷。
“这样的话那个女孩会被咬死的。” 一个侍卫颤声道。
“那又怎么样,一个奴隶而已。” 拉美西斯的声音令人心寒。
一个奴隶而已?
我怒视了他一眼,二话不说就走上前去,周围的人发出一阵轻呼,
“给我站住!” 拉美西斯的声音在我背后冷冷的响起。
我回过头瞪了他一眼道:“在你眼里不过是个奴隶,在我眼里是条活生生的人命!” 再也没有理他,径直往狮子走去,本想用定身符,转念一想,换了一张能和动物之灵沟通的符咒,默念咒文,顿时一团绿色的光笼罩住了狮子全身,我把手轻放在它的额上,试着和它沟通起来。
它低低呜咽了几声,我轻拍它的背部,它的神情缓和起来,态度也温顺起来。
“还不快走。” 我冲着那女孩道,那女孩呆了一会,才慌忙逃开。
“狮子没有发疯,只是它的脚上扎进了一根金合欢刺。” 我收去符咒,回头对拉美西斯说道。
“你怎么知道?” 他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惊讶之情。
“它告诉我的。” 我一边说着,一边弯下身子,轻轻抓住了狮子的脚,狮子知道我要帮助它,一动不动,温顺的任我摆弄。
不一会儿,我就拔出了它脚上的金合欢刺,它一声低吼,居然像只猫咪般用头亲热的蹭了蹭我的腿。
“天哪,她果然是猫神的使者,连狮子都能驯服!”
“不可思议……”
一片寂静之后,四周开始窃窃私语。
猫神贝斯特最初的形象是头狮子,怪不得他们会这样想,得,又把我和猫神联系起来了。
扑通,忽然那个侍女先跪了下来,就像是多米诺骨牌效应似的,侍从侍女们一个接一个的跪了下来,
“我,我……” 一见这阵势,我倒心虚起来,慌忙摆手,“别,别跪我……” 我说话也不利索了。
抬头看了一眼拉美西斯,他幽黑的眼眸正深深的望着我,仿佛若有所思,忽然他大步走向了我,一把拥住了我,朗声道:“猫神贝斯特的使者降临我埃及,必将为我上下埃及带来繁荣!”
我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我有些犯晕,以前虽然说起过这回事,可拉美西斯没表态,所以大家也没怎么把我当回事,现在被拉美西斯这么一肯定,猫神的使者身份好像铁板钉钉了,我一个普通的女孩,怎么就被推上了这么高的台阶,被赋予了这么重大的使命,不……是…………吧?
丫环女仆做惯了,忽然被捧得这么高,我好像不适应了……这个,是不是叫作……犯贱捏?
“我,我不是什么猫神的……” 话还没说完,拉美西斯的手加大了力道,痛得我说不下去了。抬眼看他,他的眼中带了一丝怒意,脸上清清楚楚的写着:不许说话!
“王,隐既然身为猫神的使者,就该住在宫里,有她在,我也安心许多。” 图雅王太后不时何时出现在这里。
啥?住,住在这里,我哀怨的望了一眼王太后,老太婆,在打什么主意呀。
“我不……哎哟……” 拉美西斯的手又及时的阻止了我的话语,我极其愤怒的瞪了他一眼。
他视而不见,转头道:“母后既然这样说,那么就这样决定了。”
“可是,至少……哎哟……” 有完没完,混蛋!我也恼了,伸出手在他背后狠狠就是一掐,“啊!” 他低呼一声,手上松了松,脸上先是诧异,接着是愤怒,随后忽然又闪过了一丝奇异的笑意。
我赶紧逃离了他的魔爪,往旁边走了两步,道:“如果要住在宫里,我在神庙的工作还是一定要继续。” 我可不能忘了正事,虽然有雀灵替我看着,但总是自己在旁边盯着最为放心。
他考虑了一下,点了点头。
我也不想再多停留,匆匆告别了之后直接回了亚舍的家里。
亚舍没有什么表现,只是高深莫测的又把上次的话重复了一遍,幸运?这算是幸运吗?我实在不想卷入到那么复杂的宫廷里去……
还有那个拉美西斯,我对他的印象分大打折扣!
猫神使者的生活果然是不大一样,自进宫以来,三餐享用的是珍馐佳撰,还有美女奏乐助兴:水果更是多种多样,而面包和糕点,竟然有五十种之多供人选择,侍从则准备了加了香料的烤鸡鸭与鲜美的鱼。坐的是乌木座椅,睡的是衬有舒适床垫的镀金木床,还有侍女随时候着,为我按摩消除疲劳。
神仙的生活也不过如此吧,我好像也不抗拒这个局面了……
而在神庙里,除了费克提,其余的神官们见了我也是客客气气。
这样轻松的日子似乎只持续了五六天。
再一次在花园里看见拉美西斯的时候,本想趁他没注意我,闪边边溜走,没想到一旁的杀敌者闻到我的气息极为亲热的猛扑了上来,我赶紧一闪,老兄,你这一扑我可受不了。
“它似乎很喜欢你。” 拉美西斯转过身来看着我道。
“嗯,别看是动物,有时比人还知道报恩呢。” 我摸了摸它的头道。
拉美西斯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表情,没有说话。
“你很喜欢园艺吗?” 我忍不住问道。
他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道:“和这些植物相处,有时比和人相处更轻松。” 他顿了顿道:“看着它们的成长也是一件愉快的事情,如果能再长快点就更好了。”
他看着那些植物的目光中竟带着几分柔和。
忽然想起了小时候学过的拔苗助长的故事,不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怎么了?”
“没什么,想到一个我们国家的故事。”
“哦?说说看。”
我把故事和他说了一遍以后,他也笑了起来,不能否认,他笑起来还真的很阳光。
笑了一会,他停了下来,只是看着我,也不说话,嘴角带着一丝笑意。这样的气氛……好像有些奇怪。
“隐,你是叫这个名字吧。” 他忽然问道。
“是啊。”
“用你们国家的文字怎么写?” 他又问了一句。
我顺手捡起一根树枝,在泥土上写下了我的大名,他的脸上闪过一丝好奇的神色,拿过我的树枝也照着描了一遍。
“其实,你知道我不是什么猫神的使者吧。” 我盯着他道。
他手中的树枝停了下来,“我说你是,那么你就是。”
“那么,为什么……”
“隐,” 他忽然叫了一声我的名字,打断了我的话,“不久,会有八头狮子运到宫里,你帮我好好调教。”
“八头狮子?” 我忽然想起历史上记载的不久就要发生的战事,脱口道:“你要把它们投入到和赫梯人的战争中去?”
他惊讶的看了我一眼,道:“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
“不错,赫梯人不断向外扩张,已经攻占了叙利亚和巴勒斯坦,不久前还攻陷了巴比伦。我打算在不久之后亲自出征,这些狮子就作为我的护狮,用来护身,以防万一。”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在日后的卡叠石战役中起到过重要作用的护狮竟然是由我来调教的。
“你相信我?” 我迟疑了一下。
“我相信你,你做得到。” 他的眼眸犹如暗夜中闪耀的北极星。拉美西斯真是深知人的心理啊,他这么一说,我好像不好意思拒绝了。
心里涌起了一丝复杂的情绪。不过倒也更明白了,拉美西斯让我留在宫里的目的多半就是为了这些护狮,那么王太后呢?单纯是为了安心吗?凭我的直觉,图雅王太后似乎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人物。
宴会
八头雄师很快就运进了宫里。每一头狮子都被单独关在木制的大笼子里,我刚靠近它们,它们就极不友善的朝我呲牙低吼。
小样的,我还治不了你们啦。
“王,这些狮子分别来自下埃及和利比亚。” 带狮子而来的侍从们正在向拉美西斯汇报。
拉美西斯点了点头,转向我,道:“隐,这些狮子就交给你了,在我出征以前,我需要看到一支听话的护狮。”
“我只能尽力,能不能在你出征以前完成,我不能肯定。” 我看着他道。
“哦?” 他轻挑了一下眉,道:“那么在我出征的时候,是带狮子还是带你,你自己选择吧。”
什么?什么人啊,我的嘴角又开始抽搐了。
他的眼中似乎闪过了一丝笑意。
接下来的日子,我的全部身心只能扑在这些狮子上,调教狮子的场地在王宫附近的一个封闭式场地,我花了差不多一个星期时间,终于和它们慢慢混熟了,在符咒的帮助下,我和它们之间的沟通似乎还不错。只是其中一只左耳上有个黑色斑点的狮子似乎总是郁郁寡欢,对我也是爱理不理的。
一个月过去了,我和狮子们的互动也越来越融洽,索性把它们全都放出笼,除了那只斑点狮子。我使劲方法,溜须拍马,它似乎都无动于衷。这期间,拉美西斯也曾来看过几次,令人吃惊的是每次狮子们看见他,气焰上就矮了几分,似乎对他颇为忌惮。
这天,正在对斑点狮子说好话的时候,拉美西斯又来了。
今天他没有戴王冠,没有项链和手链,身上只围了一件古王国时期传统样式的白色缠腰布,可浑身全还是散发着闪耀的光芒,太阳神之子,看来我不得不相信这个传说了。
“隐,我的狮子们怎么样?” 他兴冲冲的问道,以前每次他来我还把狮子赶回笼里,可后来发现狮子好像根本没有攻击他的意思,而且有我在旁边,狮子们也攻击不了他,索性也不把它们关进去了。
“好极了,你看看。” 我站起身来,吹了声口哨,除了在笼里的斑点狮子,其余七头都围了过来。
“一一,七七,你到这里去。”
“二二,四四,你们去那里。”
“还有,三三,五五,六六……全部待在原地。”
狮子们十分配合的做了动作,我得意的望了一眼拉美西斯。
只见他先是一脸惊讶,接着脸色似乎不大好看,这个,好像不是要夸我的样子……
“这就是你给我的护狮起的名字吗?” 他沉声问道。
“是啊,叫起来方便,我也不会弄错。” 我坦然自若的回答道。
“那么,” 他一指那只斑点狮子,“它是叫八八吗?”
“不是,你没看见它耳朵上有斑点吗?它叫点点。” 我刚说完,就看见拉美西斯的脸似乎抽了一下。
“这都是些什么名字!” 他终于发飙了。
“你别那么激动,名字嘛,不过一个符号而已,重要的是本身,叫什么名字有什么区别,容易记就行了。” 我不慌不忙的答道。
拉美西斯瞪了我一眼,居然没说话。
“那只狮子怎么回事?” 他又指了一下点点。
我摇了摇头,道:“不知道,我和它怎么说话,它都不理我。”
拉美西斯走到了笼边,站了一会儿,隔着笼子低声在它耳边说了几句话,让我吃惊的事情发生了,点点忽然有了反应,还抬头看着拉美西斯,眼中竟然有了一丝温和。
这是怎么回事?
“你和它说了什么?” 我忍不住问道。
“只是几句简单的利比亚话。” 他嘴角微微一扬,“狮子中有一头是从利比亚而来,我想也许就是这头。”
“怪不得,所以你一说利比亚话,它就有了反应,原来是想家了。” 我的心情顿时一阵释然。
“我一直都是用埃及话和它交谈,怪不得说的我嘴干舌燥,和它沟通了半天,它扫都不扫我一眼。” 我忿忿道。
拉美西斯的脸上浮起一丝微笑,似乎又说了几句,接着又说了几句埃及话,交替着说了几句,点点的精神忽然振奋起来,一扫以前恹恹的样子。
我瞥了一眼拉美西斯,真看不出来他还有这么细心的一面。
正看着他的时候,他忽然回过头来,我还来不及收回视线,正好和他的视线撞个正着。
他的暗色眼眸中闪过了一抹深黑,仿佛旋涡一般吸住了我的目光,虽然仅仅是短短几秒钟的功夫,我还是感到有些诧异,他的眼睛,好像有种说不清的蛊惑。
“隐,” 他忽然开口道:“过几天各国使节们会前来孟斐斯进贡,我会举行一场盛大的宴会,你也要出席。”
“可不可以不去?” 我想也没想就脱口道。
他眉毛一掀,眼睛一瞪,“你是我埃及猫神的使者,怎么能不出席!”
算了,算了,再说下去,他可能又要发飙了……
使节前来进贡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刚沐浴完,立刻就有五六个侍女拿着一大堆东西进到我的房间,按手的按手,梳头的梳头,我的脑筋一下子转不过来,这,这是要干啥?
“隐小姐,王吩咐了要让你好好打扮一下再出席宴会。” 为首一位年纪略大的侍女上下打量着我道。
“不,不用了。” 我怎么觉得自己好像一只待宰的小羔羊。
“那怎么可以,这是王的命令!” 她脸色一敛,冲着周围的几个侍女道:“开始!”
啊,不要啊……
在一番折腾和折磨之后,终于有人拿了一面象牙柄,倒梨形,双面抛光的青铜镜子放在我面前,“隐小姐,请看看吧。”
我一睁眼,什么啊,眼前一片模糊,赶紧掏出我随身的化妆镜,照了一下,不觉大吃一惊。
想不到,效果比我想象的要好……很多。
尼罗河三角洲出产的指甲花和莴苣子油混合的软膏染红了我的嘴唇,眼睛内缘用方铅粉画出了黑色清晰的眼线,眼际边轻轻扫上了孔雀石粉制成的绿色眼影,脸颊边淡淡抹上了一层粉红色的赭石粉,由绿松石、孔雀石雕刻成莲花形状的的黄金头饰在鬓边闪耀着光泽,发丝上隐隐飘来一阵阵如今最为流行的来自希腊与克里特岛的劳丹脂的香味。
果然是……人要衣装,佛要金装……
“好美啊,隐小姐,您的皮肤好白。”
“您的身体,比风中摇曳的纸莎草杆还要柔软呢。”
侍女们纷纷赞美起来,我更是美滋滋,毫不客气,毫不惭愧的把这些赞美造单全收,谁不爱听好话呢。
最后换上了一身白色的莎丽长裙,我就晕乎乎的被侍女们带到了宴会的大厅里。
一见宴会厅里这气势,我又忽然想逃回去了。
富丽堂皇的大厅里放置了高大气派的植物,地上铺着华丽的波斯地毯,两边坐着许多服装各异的外国的使节,桌前放满了各式各样的美食佳肴,体态丰满,身着透明白色纱裙的乐女正风情万种的弹奏着古埃及特有的乐器……西斯特鲁姆,贝尼琴,纳菲尔琴和双管玛穆。
现在这个时候走进去,就算是只猫也会引起大家的注意吧。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迈进了大厅。
果然,就和我预料的一样,无数目光集中在了我的身上,哼,没见过美女吗,我挺起腰杆,抬头望向了前面,一眼就看见了正斜倚在一块虎皮上的拉美西斯。
他今天戴着象征上下埃及统一的红白两色王冠……司各特,柔顺的黑色长发从王冠底下漏了出来,眼际边描上了墨绿色的眼线,衬的他的双眸更加幽黑神秘,剪裁良好的亚麻短裙被一条从左肩斜下的编织精美的缎带所衔接,小麦色的胸膛上佩戴着绿松石和黄金打制而成的荷鲁斯之眼护身符,无论什么时候,这个男人总是那么耀眼。
他也正注视着我,眼中闪动着难以捉摸的神色。
“过来。”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命令的口吻。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走了过去,这才看见他的右侧坐着性感撩人的王后尼非塔丽,左侧坐着正对我微笑的图雅王太后。
“坐在我的身边。” 王太后忽然伸手拉了我一下,移动了一下自己的位置,在她和拉美西斯之间空出了一个位置,我刚想拒绝,又想到周围这么多人,只得坐了下来。无意中看见王太后和尼非塔丽的眼神碰撞了一下,尼非塔丽似乎有些不悦,王太后则是淡淡一笑。
“上下埃及之王,请问这位美丽的女子是?” 底下已经有微醉的来使开口问道。
美丽的女子?我顿时对这个身材矮小,皮肤黝黑的使节好感大增,唉,人,有时就是这么肤浅。
拉美西斯睨了我一眼,笑道:“这是我埃及猫神贝斯特的使者。”
“莫非就是那位治愈了王太后,驯服了狮子的神的使者?” 又有一个来使插嘴道。
啥?啥时候我这么有名了,不行,不行,我又要飘起来了……
“就是她。” 王太后微微一笑。
底下又是一片轻呼声,我感到更多的目光扫了过来。
虽然心里有些惭愧,嘴角却还是不自觉的往上扬。
忽然接触到拉美西斯带着笑意的眼神,赶紧恢复了原来的神情。
我往嘴里放了两片埃及特有的糖绽,这是以乳香、芳香的油莎草与笃薅香脂混合蜂蜜而成的,味道十分甘甜,一边吃着,一边朝四周打量。眼光一瞥,看见了亚舍也在其中,他冲着我又是高深莫测的一笑。
使节们的打扮各异,努比亚使者穿着一件豹皮剪裁的缠腰布,外覆一件褶裙,头上插着七彩的羽毛,还戴了银耳环和大大的手链。留着一绺绺长短不齐黑发,穿着呈内凹型有饰带镶边的缠腰布的克里特使者,光洁的脸上高耸着尖尖的鼻子的黎巴嫩使者,
还有……
“既然身为猫神的使者,一定有与众不同之处吧?” 一个男人的声音把我从神游中拉了回来,我寻声望去,是一位身穿装饰着橡栗的缠腰布,外罩一件红蓝色长袖长袍的年轻男子。
拉美西斯轻轻一挑眉,道:“那么你想怎样,倒说来听听。”
那男子弯下了腰,道:“尊贵的上下埃及之王,我叫苏拉,来自遥远的小亚细亚,长途跋涉来到此地,惦念家中之人,听说在埃及,猫神贝斯特是给人们带来快乐,幸福的神,那么猫神的使者不知能不能让我在这里见我的家人一面。”
这个小亚细亚人似乎是存心找碴,但是如果不答应,好像让人小看了埃及,拉美西斯的面子也下不来,我看了一眼身边的拉美西斯,他的脸色已经不怎么好看。
心里忽然有些幸灾乐祸,谁叫你一定非把我当成猫神的使者,谁叫你一定要我来参加这个宴会,现在吃瘪了吧。
这么高难度的法术,伤元气,我需要考虑考虑。
“既然是猫神的使者,这个应该可以做到吧。” 一直没有作声的尼非塔丽忽然开口道。
她看着我的目光明显带着一丝不屑和……敌意。
底下忽然寂静一片,大家似乎都等着我的回答,这种情势下,好像也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当然可以,苏拉。” 我朗声道,起身走到了大厅中央。
掏出了一张符咒,闭眼默念咒文,不多时,只见一张符咒没入地下,绿色光晕一圈圈向外漾开,渐渐的,幻化成了一个碧色的水池,波光粼粼,水波荡漾,底下的人们发出了一片低呼声,我用手指着池面,继续念着咒文,忽然池面上隐隐浮现出了人影,苏拉显然是大吃一惊,立刻向前两步,看着越来越清晰的人影,脸上的表情是一副难以置信。
水面上映出的是一位年轻的女子和两个小男孩正在玩耍,看得出他们很愉快。
“玛蒂!比洛!迈拉!” 他大声呼喊着,神情激动不已。
影像渐渐褪去,他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画面中,那水面上的是他的妻儿吧。
“怎么样,苏拉?” 拉美西斯脸上闪过一丝得意之色。
“我……” 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等一下,” 我又拿出了一张符咒,扔在水里,在咒文中,池面忽然晃动起来,不多时,一支支莲花花苞从水里冒了出来,花苞慢慢变大,变大,最后绽放成了朵朵白莲,碧池边淡淡白雾缭绕,厅中突然出现的美妙景致令四周一片鸦雀无声。
我弯腰采了一朵白莲,轻轻放到了苏拉的手中,道:“ 回家的时候,别忘了给家人带去象征着我埃及永远友好的莲花。”
苏拉不可思议的望着手里的莲花,忽然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果然,果然是猫神的使者,刚才的冒犯,请,请千万原谅我刚才的冒犯……”
他这么一跪,我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 猫神的使者,也请赐予我们代表永远友好的埃及莲花。”底下的来使们纷纷请求,我把手一扬,池中的莲花纷纷飞向了不同使节的桌上。
分完莲花,我又扬了一下手,池子一下子就消失了,只看见一片符咒飘了下来。我接住符咒,放进随身的包里,转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其实,有一件事要在这里宣布。”王太后忽然开口了,“猫神的使者,在不久的将来会成为埃及王的王妃。“
什,什么!我只觉脑中轰隆隆作响,我听错了吧?妈妈咪呀,我还没沦落到要做人小老婆的地步吧,而且这个法老王以后的老婆孩子数目可是超惊人的。
“母后,这个决定未免太草率了,王还没有同意呢。“尼非塔丽的脸色当场就变了。
王太后淡淡笑着,道:“那么,王同不同意呢?”
拉美西斯若无其事的饮了一口杯中的葡萄酒,淡淡道:“我没有意见。”
底下顿时响起一片恭喜之声。
“王……” 尼非塔丽脸色铁青,却也有丝无奈。
“王后,这是为了我埃及的昌荣,王需要更多的妻子,更多的后代。” 王太后的眼中闪过一丝胜利的得意之色。
我算是全明白了,我完完全全被这个老太婆利用了一把,她就是想用我来打击尼非塔丽,而这个拉美西斯同意这件婚事,多半也是想利用什么神的使者的名义让邻国更加敬畏埃及吧。
都是什么人啊!我可不会这样任你们宰割!
我噌的站起身来,大声道:“我不同意!”
疏忽
王太后的脸色微变,拉美西斯还是神态自若的饮着酒,只是眼中略掠过了一丝惊讶。
“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太后还尽量保持着笑容。
“我不能嫁给王,” 我顿了顿,飞快的寻找着一个贴切的理由,既要合情合理又不会让拉美西斯在使节前没了面子,
拉美西斯颇有兴味的抬头看了我一眼,似乎等着我的下文。
“我身为猫神的使者,是不能在这里和任何人有婚姻关系的,因为在不久的将来,猫神就会召唤我回去,我是不属于这里的,我将会回到贝斯特的身边,和她一起守护着埃及,永永远远,直到永恒。” 我换了一副最庄重的神色,极其严肃的说着。
既然你们那么相信猫神,也只能以这个为借口了,而且我也不是瞎掰,只不过召唤我回去的不是猫神,是司音。不知怎么,脑海中忽然浮现除了长着猫头的司音,忍不住想笑。
拉美西斯凝视着我,他的眼眸越来越深,越来越暗,我也直直盯着他,用我的眼神恶狠狠的警告他。就这么对峙了几秒,他的嘴角边却扬起一丝捉摸不定的笑容。
“既然这样,婚约取消。” 他忽然开口了,干脆的令人难以置信。
此话一出,尼非塔丽满面喜色,立刻亲昵的依偎在了他的身边,王太后虽然没说什么,但脸色很不好看,眼中闪过了一丝不甘心的神色。
我自然是大大松了一口气,只差没拍胸口压惊了,看着拉美西斯的目光也友善了很多,他好像也不是那么讨人厌,不过,看他的神情,明显知道我是在胡诌,为什么还轻易的答应了呢?想来想去,唯一的理由应该就是…………我的魅力还不够,他压根儿没看上我。
也好也好,省得麻烦,算我逃过一劫。
晚宴上的虚惊过后,似乎一切又恢复了平静,我照样在训狮场和神庙两边跑,雀灵也随时飞来向我汇报费克提神官的一举一动,照现在看,似乎还不会发生,因为费克提很久没有进宫了,而尼非塔丽也没有出宫的迹象。
出乎我的意料,太后对我违逆了她的心意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依旧对我亲热如昔,我心知肚明,对她也就客气依旧。
现在发现,还是和狮子们在一起比较快乐,这一段时间相处下来,我们已经混的很熟了,杀敌者也加入了队伍,这下,我的身边有九头雄赳赳的狮子了,真不是一般的酷!
拉美西斯来的频率也比以前频繁,狮子们和他也混得越来越熟,不过只要我一声大喝,它们还是乖乖听我的话,立刻把拉美西斯无视掉,每次都把他气得不轻。
今天又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埃及的阳光总是那么充裕,狮子们在我身边懒洋洋的打着盹儿,我则背靠着杀敌者,在酪梨树的树荫下闭目养神,它的尾巴不时扫过我的手,痒痒的,睡意渐渐袭来,迷迷糊糊中依稀听见了似乎有脚步声传了过来,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我一下子警觉起来,正想睁眼,忽然想到狮子们动都没动,也没有吼叫,这个人一定是它们所熟悉的,那么这里除了我,只有一个人……拉美西斯。
知道是他,我的心倒也放下来了,依旧闭着眼睛装睡,懒得理他。他在我的面前站住了,虽然闭着眼睛,我还是能感觉到他正注视着我。
脸上忽然痒痒的,额上的头发被一只温热的手撩开,接着那只手轻抚摸起我的头发,好似春风吹着柳梢那样温柔,我的心里忽然有些紧张起来,到底是继续装睡还是……
正在犹豫的时候,一阵灼热的气息钻入耳中,“还打算继续装睡吗?” 他的声音在我耳边低低响起。
无奈,我只得睁开了眼睛,刚一睁眼,他那双幽黑闪耀又带着一丝调侃的眼眸就映入眼帘。
“有什么事吗?” 我一边扭了一下头,躲开了他的手。
他只是一笑,在我身边坐了下来,“隐,为什么会来埃及?”
我犹豫了一下,道:“我只是来这里看看,不久还是要回去的。”
“回去?” 他挑了挑眉,“埃及不好吗?”
“埃及很好,我很喜欢埃及,不过再好也没有自己的家乡好。” 我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摸了摸刚走过来的点点的脑袋,点点忽然冲我不友好的吼了一声,我楞了楞,正在这时,杀敌者也低吼了一声,呲牙咧嘴的朝点点扑了过去。点点也毫不示弱,两人,不,两狮开始扭打起来。
我赶紧站起身来去制止它们,它们也不理我,继续撕打,我一边劝架,一边朝拉美西斯道:“你先离开,狮子们也许会攻击你。”
拉美西斯甩也不甩我,依旧坐在原地没动。
我也管不了他了,刚想掏出定身咒,点点忽然屁股一撅,把我撂倒在地上,杀敌者似乎更气恼了,一个巴掌把点点扑倒,又立刻冲到我面前,像个孩子似的在我身上蹭来蹭去,我被它蹭的浑身痒痒,格格直笑,却又推不动它,一瞥眼看见身边正看着好戏的拉美西斯,气不打一处来,它可是你的宠物呀!
“拉美西斯,你,你,赶快……把……哈哈哈……把……它……给……我弄开……哈哈……受不了了……哈哈……”
拉美西斯这才慢吞吞的站了起来,“杀敌者!” 他开口喊了一声,杀敌者耳朵一动,却没有停下来,拉美西斯似乎也有点恼了,伸手想去拉它,谁知它倒是灵活的很,见拉美西斯怒气冲冲的又是一脚踢来,它忽然极为聪明的避开了,拉美西斯一脚落空,直直的往我这里倒了下来,
“ 啊,不要!”我惨叫一声,他已经重重跌在了我的身上。
完了,我一定骨折了……
“快起来,拉美西斯!” 我使劲去推他。
他略微支起了身子,却牢牢盯着我,深邃的眼眸中闪动着奇异的光芒,
“看,看什么,快起来,你很重!” 他的眼神让我感到一丝危险。这样近的距离,我觉得有些紧张。
“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命令我。” 他的话音刚落,就低头吻上了我的唇。“咣当!” 我的脑中忽然出现了这样的声音,他的吻,炙热灼人,如尼罗河泛滥般一发不可收拾,滚烫的舌在我的唇齿间挑逗缠绵,我的意识在抗拒,内心深处却又都有一种烈火焚身的感觉,眼前一片晕旋,这样热烈的吻,仿佛,仿佛能把人溶化……
好不容易才恢复了片刻清明,一把将他推开,
“拉美西斯,你在做什么!” 我怒视着他,一边站起身来,
他轻轻扬起嘴角,若无其事的道:“刚才你不是也很享受吗?”
“谁享受了!” 我更是怒不可遏,“要玩去找别的女人玩!”
他似乎挺愉快的样子,慢慢站起身来,走到我身边,低头在我耳边道:“有荚果汁的味道,”
“什么?” 我不解道。
“你的唇。” 他的脸上带了一丝促狭的笑容,“想不想再来一次?”
拉美西斯,你,你这个混蛋!
我一跺脚,朝他一指,大声道:“一二三四五六七,还有杀敌者!统统给本姑娘,上!”
看着拉美西斯衣冠不整的被狮子们赶出训练场,心里的一口恶气才稍稍平复一点,摸着自己的唇,心里也不由暗暗埋怨起自己,刚才有那么一刻的的确确被他火热的激情蛊惑了,怎么就这么没志气!
自此以后,每次看见拉美西斯都没好脸色给他看。法老王又怎么样……
这晚正在自己房里享受着椰枣汁,王太后的侍女忽然来请我去太后的宫里,说是太后有要事和我商量。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她去了。
她把我带到了王太后宫中的一个房间,让我在房里先等着,等了一会儿,又有侍女送上了饮料和糕点,太后知道我喜欢,每次我来都会替我准备一大堆零食。其实撇开她想利用我这点,她对我也算是不错了。
喝了两杯椰枣汁,吃了一盘糕点,王太后还没有来,往四周一看,侍女们也不知什么时候都不见了。
正想站起身来,忽然眼前一片晕旋,从小腹处腾的冒出了一股热流,飞快的蔓延到四肢百骸,浑身就像烧着了一样,滚烫滚烫,双腿发软,全身上下没有一丝力气。这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迷迷糊糊听到一阵脚步声向这里走了过来。
只听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我蜷在椅子上一动也没动,这到底是什么药,我连举手的力气也没有了。
翻了翻眼皮,看见进来的人,心里又是一阵大惊。
“拉,拉美西斯……” 我低低的道。
他像是吃了一惊,走了过来,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摇了摇头,道:“是,是王太后叫我过来的,可是,我,我现在很难受。”
他也看出我的样子不对劲,伸手摸了一下我的脸,道:“怎么这么烫?”
“不,不知道。” 我身上的热流好像在乱窜,“总之,就,就是很难受,好热,好热……”
我咬紧牙关,那种焚烧的感觉快让我崩溃了……
他的脸色一变,道:“你喝过什么了?”
我看了看那边的杯子,杯子里还剩下一点椰枣汁。
他立刻拿起那个杯子,闻了闻,脸色一敛道:“曼陀罗根!”
“曼陀罗根,是,是什么东西?” 我挣扎着问道。
他的脸色忽然很古怪,盯着我缓缓道:“是一种……催情药。”
虚惊
催情药?妈呀!不就是春药吗,我再一次shock了,哪个千刀杀的让我吃这个!在短暂的愤怒之后,我立刻反应过来八成和王太后有关。
“王……太后?” 我咬牙切齿的说道。
他忽然嘴角一扬,:“怪不得母后特意让我过来说是有事要商量。”
果然是这样,这个老太婆把我骗到这里,灌了我春药,然后又把儿子叫来,难道是对上一次我的拒婚的不满?还是想把生米煮成白饭?不行,我的脑中越来越混乱,目前最要紧的是让眼前这个人离开,不然我的清白就危险了。
“你,你先走开。” 我开口道。
他一动不动,只是看着我,眼中似乎有丝戏谑的笑容。
我把身子蜷得更紧,一阵一阵的焚烧感折磨着我。
“真的不需要我帮忙吗?” 他还在那里说着,“如果继续下去,会很危险哦。”
“你在这里才……危险!” 我怒瞪了他一眼。
“今晚就陪我吧,不要辜负了母后的一番美意。” 他笑了笑,伸手轻轻抚上了我的脸,
说起来也奇怪,他的抚摸似乎让我的燥热稍稍缓解了一些,我极其郁闷的听到自己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呻吟声,要命,我不活了,意识依旧清醒,身体却不受自己的控制。
他的眼眸益发深邃,手也慢慢往下滑去,我的皮肤上立刻起了无数细小的颗粒。
“这么敏感?” 他调笑道,手上的力道略略加大,我硬忍着不再发出那该死的声音,
“等,等等……” 我挣扎着开口道:“你,你可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埃及,最最伟大的王,最受人尊敬的神之子,名扬千古,流芳百世,爱慕你的女子不计其数,主动投怀送抱的也多的去了,何必对一个被下了药的普通女人动手,这,这有损你的英名,而且,你,你的品味也没这么差吧……现在抱我就和抱一块木头差不多……不,和一个死人差不多……”
总算一口气把话都说完了,我的心扑通扑通直跳,不知道他是什么反应。我可是第一次把自己贬的那么差,第一次说出那些让我内伤吐血的奉承话,看在我这个巨大牺牲上,你也不要打我的主意了。
他的子夜色眼眸中不知有什么闪过,忽然哈哈笑了起来,伸手把我拦腰抱起,我大惊失色,怒道“喂,你放开我!”
他也没有说话,只是抱着我走出了房间,往花园而去,我又要再一次唾弃自己了,被他抱在怀里,那种难受的感觉似乎又减轻了几分。
一直走到了莲花池边,他二话不说,把手一放,只听扑通一声,我已经被他扔进了池里,一时水花四溅,夜里冰凉的池水让我打了个冷颤,幸好池水不深,刚及我的胸口。
“拉美西斯,你太过分了!” 我怒气冲冲的骂道。
他愉快的看着我,忽然弯下腰,伸手取下我肩上沾着的一根水草,道:“没那么热了吧,”
他不说我还不觉得,身上的燥热果然被冰凉的池水压制住了,好像没那么难受了。
“那你用这么粗鲁的方法!” 我还是郁闷。
“哦?” 他看着我,嘴角边闪过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明白了,那么下次我会用你所希望的方法。”
“没有下一次!” 我吼道。
他站起身来,看着我道:“我先回去休息了,今晚真是特别的一晚。”
“喂!那,那我怎么办?” 我又气又恼,现在浑身无力,难不成要在这里泡一晚。
“你?” 他的眉轻轻一挑,“要我抱你出来也行,不过我怕控制不了自己,我毕竟是个男人。”
他极其认真的表情让我愣了一下,立刻又发现他眼底快忍不住的笑意,混蛋!
“滚!滚!” 我气急败坏的骂着。
“好了,你慢慢在这里冷静吧。” 他扬了扬手,转身头也不回的就离开了。
“拉美西斯你这个混蛋!” 我愤怒的声音在花园里回荡着。
快气疯了,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法老王怎么会是这个样子,等我恢复了力气,一定,一定要报这个仇。
大概在池水里泡了半小时左右,我体内的燥热感慢慢减轻了,身上也舒服多了,正在烦恼该怎么离开时,不远处跑过来几个人影,定睛一看,是平时服侍我的那几位侍女,不觉大喜,赶紧出声呼喊。
“隐小姐,您果然在这里。” 其中一个侍女惊讶的说道。
“你们怎么会来。” 当她们把我拖了上来之后,我忍不住问道。
“是王让我们过来,王说隐小姐在莲花池里捉鱼,我们还觉得很奇怪呢。”
我的嘴角又是一抽搐,捉鱼?nnd谁在半夜三更捉鱼啊,也只有拉美西斯这个笨蛋才想出这样笨蛋的借口。
不过,他毕竟也没有趁人之危,似乎,也不是那么该死……
在尼罗河水再度泛滥时,赫梯国已经逐步控制了南至大马士革的整个叙利亚地区,为了恢复埃及在叙利亚地区的统治地位,拉美西斯决定在此时御驾亲征,按他的计划,是率4个军团从三角洲东部的嘉鲁要塞出发,沿里达尼河谷和奥伦特河谷挥师北上,进至卡迭石地区,位于奥伦特河上游西岸的卡迭石,河水湍急,峭壁耸立,地势险要,是联结南北叙利亚的咽喉要道,也是赫梯军队的军事重镇和战略要地。拉美西斯打算先攻克卡迭石,控制北进的咽喉,尔后再向北推进,恢复对整个叙利亚的统治。
不过,现在拉美西斯一定不知道,那里将会是他人生中的唯一一次失败。
在出征之前,按惯例法老王要在神殿净身,举行仪式向埃及诸神祈求战争的胜利。
今天的拉美西斯从进来开始似乎就一直若有所思,我打量着他,冷不防他的目光忽然望向我,我赶紧低下了头。
“王,请先进入神殿净身。” 费克提神官在一边说道。
拉美西斯点了点头,又看了我一眼,道:“你,进来。”
我?我诧异的看着他,他的神情不像是开玩笑。
“还不进去。” 费克提扫了我一眼,示意旁边的祭司把拉美西斯仪式需要穿着的东西全交给了我。
“我,我不合适吧?”
“怎么不合适,你是猫神的使者,由你进去最合适。”
净身?不就是洗澡吗?不……是……吧?
还来不及多想,就被费克提推进了神殿里净身的房间。
净身用的池子很是华丽,全部由灰色和浅绿色的花岗岩雕成,四角都雕刻着埃及诸神的石像和莲花的图案,
幸好拉美西斯已经下了池子,我的眼睛根本不敢乱瞟,只是聚焦在脚下的一点。
也不知过了多久,听到他说了一声,“你要站到什么时候,想让我生病吗!”
我赶紧拿起他的镶金腰衣,侧着头递给了他。
“我浑身还是湿的,怎么穿啊,笨蛋!”
“你难道自己就不会擦吗?” 我低声嘟囔着,拿起手边的毛巾混乱给他一擦,“你往哪里擦啊!” 他的声音中带了一丝怒意,忽然下巴一痛,他伸手捏住了我的下巴,硬生生把我的脸扳了过来,他那结实的胸膛撞入我的眼帘,水滴正沿着他小麦色的肌肤往下淌,我的目光也不自觉往下一瞟,心别别一跳,妈妈咪呀,我看见了不该看的东东!
赶快把目光上移,他的眼眸中明显的带着一丝好笑,松开了我,一把夺过了我手中的毛巾,道:“还是我自己来吧!”
好不容易等他穿上了那件腰衣,我总算松了一口气,拿起他所要佩戴的首饰替他戴上,在替他戴那个野鸭手镯的时候,他忽然看了一眼我的手腕,道:“上次的伤留下疤痕了。”
我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今天忘记了,把手链戴回了左手,右手腕那道浅红的疤痕好像特别明显。
“没关系,反正又不是在脸上,总不见得我也去抓杀敌者一爪子。” 我笑了笑道。
他嘴角微微一扬,露出了一个阳光般的笑容。
戴完首饰之后,最后替他戴上了装饰着皇家徽纹的蛇形状章……优格拉斯的阿提夫王冠。王冠上的眼镜蛇昂着头、似乎随时准备出击。王冠正中央描绘着上埃及人的白色战斗用盔甲的图案。
再配上绣有金鹰图案的白色披风,拉美西斯看起来真是威风凛凛,英姿飒爽,一举手,一投足充满了王者风范。
“好了,可以去举行仪式了。” 我看着他道。
他的神情复杂,似乎有话要说。
“对了,那些狮子,你没问题吧。” 我忽然又想了起这件事。
“怎么,你想跟着去吗?” 他的眼中又闪过一丝调侃。
“我只是尽责问问。” 我瞥了他一眼。
“虽然它们比较听你的话,不过对我的命令也不敢违抗。我需要你留在这里,留在孟斐斯。” 他的神情忽然凝重起来,“如果我有个万一,孟斐斯就会一片混乱,王储年幼,宫里的野心之人也许会趁机篡位……”
“我明白了,我会尽我全力保护你所牵挂的人的,太后,王后,王储,我会尽量确保她们的安全,她们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吧。” 我打断了他的话。
“牵挂的人……吗?” 他的眼中闪过一抹深黑。
“时间不早了,还要举行仪式呢。” 我一边说着,一边转身,刚往前走了一步,就被一股大力扯进了一个滚烫的怀抱里,仿佛一瞬间跌入了一个沸腾的泉水中。
“拉,拉美西斯?” 我低低的试探着问了一句,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炙热的气息从我的耳边吹过,隐隐听到了他略带嘶哑的声音,“你也……不许有事。
心里,忽然泛起一丝淡淡的,奇异的感觉……
拉美西斯……
我不会有事的,
你也……不会有事。
出征
出发的前夜,我和狮子们都道了别,要分离了还有些依依不舍,虽然我知道拉美西斯不会有事,但是这些狮子呢,也许不能全部回来了。
所以今夜,一直负责喂食狮子们的侍卫尼格奉命为它们准备了最为丰盛的一餐,这也许是它们在埃及的最后一餐了。
杀敌者是它们之中最为聪明的,它像是知道就要别离,不停的在我身上蹭来蹭去的。惹得我格外伤感起来。
我轻轻拥住了它,抚摸着它的背部,思绪万千。
许久,杀敌者忽然朝我身后的方向低低呜咽了一声,我回过头,一个高挑的身影正站立在酪梨树后。
他慢慢从树后走了出来,是……拉美西斯。他的黑色长发在风中飞扬,月光淡淡的洒在他俊美的脸上,给他平添了几分平时少见的柔和。
他就站在那里,静静的凝视着我。
他的眼眸好似这夜色一般漆黑,我丝毫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
“拉美西斯,明天就要出发,你不去休息吗?” 还是我先打破了这片寂静。
他依旧没有说话,只是走了过来,也伸出手摸了摸杀敌者,杀敌者也是亲热的往他那里一蹭。
“拉美西斯,如果,如果万一用到护狮,如果可以,请尽量让它们活着,哪怕只剩下一只也好,至少,至少不要全部都……” 我的心中一酸,说不下去了。
他盯着我,“隐,比起我,你更关心这些狮子们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有些无奈,因为我知道你不会有事的,所以当然不会担心。
“你就没有一点担心我吗?” 他继续咄咄逼人。
“你不会有事的,拉美西斯,你会平安回来,一定。” 我抬眼盯着他的眼睛道。
说着,我顺手把杀敌者和其他狮子们赶进了笼子里,
“好了,不早了,你快点回去休息吧。” 我锁上了最后一个笼子,站起身道。
刚说完,他忽然伸手抓住了我的肩膀,一把把我推到身边的酪梨树旁,紧紧把我摁在了酪梨树粗大的树干上,二话不说就低下头迅速的摄取了我的唇。
他的身子紧紧贴着我的,隔着薄薄的衣料我能感受到他滚烫的体温,快速的心跳,他的舌在我的唇齿间攻城掠地,犹如一把烈火焚烧着这不属于他的领域,我被他牢牢的禁锢在他的身体和树干之间,丝毫不能动弹,那种燃烧的感觉又一次席卷了我的全身,眼前的这个男人,真的是太阳之子吗?所以,他会拥有太阳才有的热量……
我应该抗拒,可是在这一瞬间……我又被这种燃烧的感觉蛊惑了……
“等着我,隐,等我回来!” 他在我耳边清晰的说着……
我心里一片混乱,在他松开手的一刹那,推开了他,什么也没说,就匆匆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难道……在我内心深处……是如此的……渴望燃烧吗……
第二天,拉美西斯就率领由2万士兵组成的四个军团,阿蒙,布塔,拉,塞特以及200辆战车和护狮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看着扬起的尘土,我的脑中浮现出了历史上记载的这次卡迭石战役的全经过。
在卡迭石城堡,等待拉美西斯的将是赫梯的3500辆双马战车在内的2万余人的伏击圈。
拉美西斯率军在卡迭石附近高地驻宿一夜后,于次日清晨指挥主力部队向卡迭石进击,意欲在黄昏之前攻下该堡。拉美西斯率阿蒙军团冲锋在前,其他三个军团由于行动迟缓,尚滞留在阿穆路地区,一时难以到达战场。
当阿蒙军团进至卡迭石以南8英里的萨布吐纳渡口时,截获两名赫梯军队的“逃亡者”,这两名实为赫梯密探的贝都因游牧人谎报赫梯军主力尚远在卡迭石以北百里之外的哈尔帕,并佯称卡迭石守军士气低落,力量薄弱,畏惧埃及军,特别是叙利亚王侯久有归顺埃及之意。
拉美西斯信以为真,立即指挥阿蒙军团从萨布吐纳渡口跨过奥伦特河,孤军深入,直抵卡迭石城,遭遇伏击,赫梯军队向埃及军阿蒙军团发起猛烈攻击,埃及军士兵一触即溃,四散逃命,陷入重围之中的拉美西斯在侍卫的掩护下;左突右挡,奋力抵抗、不得不将护身的战狮放出来“保驾”。凶狠的狮子令赫梯人颇为畏惧,延缓了赫梯人的进攻,为拉美西斯支持到援军到来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在援军赶到之后,才把拉美西斯从困境中解救出来,最后到战斗结束,双方势均力敌,胜负未分,实际上准确的说,是拉美西斯逃脱了一次惨败,险些把命丢在了卡迭石。
虽然有些没面子,不过拉美西斯还是会平安回来的,不然又怎么能活到九十几岁的古埃及罕见高龄呢。失败总是难免的,这么傲气的人,让他吸取点教训也好。想像他那副被挫败的表情我就想笑。
没有训练狮子的任务,我平时基本上都呆在了神庙里,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十来天,按当时的时间来算,大概还有十来天拉美西斯就该到了卡迭石了。
费克提神官对我的态度似乎比以前好一点了,偶尔也会和我说上几句话。
这日走在从神庙回宫里的路上,天色已晚,我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仔细一看,是给负责狮子食物的侍卫官尼格,刚想叫住他,却见他四下张望了一下,飞快的钻进了一条小巷。
顿时好奇心起,也跟着他往那条小巷走去。
我躲在了一堆废弃的木头后面,看见他正在和一个黑衣说些什么,黑衣人看起来不像是埃及人。
“我说,钱什么时候给我?” 尼格的声音有些急促。
“事情全办妥了吗?” 那男人声音低低响起。
“放心,那些狮子已经吃了药,”
“那就好,不过先给你这些,剩下的等战事一结束就给你。”
“那么……”
他们接下去的话,我都没有听清,只觉脑子嗡嗡一片,给狮子们下了药?下了药?拉美西斯的狮子?
我尽量稳住了自己的心情,让自己冷静下来,等那个男人一走,我立刻从木头后走了出来,拦在了尼格的面前。
“隐,隐小姐?” 尼格一见是我,脸色大变,结结巴巴的说了一句。
我怒视着他,抬手就给他一个嘴巴,“说,把事情全部说出来,不然我就代表猫神贝斯特给予你最大的惩罚!让你得不到永生!”
这样的说辞对埃及人十分有效,再加上他也完全相信我的身份,只得战战兢兢的开了口。
“是赫梯人让我这样做的,说是让我在狮子的饮食里放一些药,这药不会有生命危险,只是让它们没有力气,失去战斗力……我,我一时糊涂,请宽恕我,请宽恕我。”
“你是埃及人,居然为了钱出卖自己的祖国,你根本不配得到永生!你知道你这样做给王带来多大的危险!” 我怒道。
“可是,可是王未必会输啊……” 他低低说了一句。
你知道什么啊!赫梯人早就布置了一个陷阱,就等着拉美西斯往里跳,没想到他们会考虑的那么周到,连护狮都不放过,看来是铁了心要致拉美西斯于死地。
“你跟我到宰相府,接受应有的审判。” 我盯着他道。
他的脸上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正想说什么,忽然脸色发青,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喉咙,好像喘不过气来,极其痛苦的倒了下去。我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弄懵了,赶紧蹲下身子去探他的呼吸,他竟然已经死了!我一时也是大惊,看他样子像是中了毒,什么时候中的毒?
目光扫到了他的手上,他的手背上出现了几个青色的斑点,看来,毒是从手迅速的传来全身的,手?我看了一眼跌落在地上的钱袋,这个钱袋应该就是刚才那个赫梯人给他的吧,如果我没猜错,钱袋上被涂上了极其厉害的毒药,赫梯人是想杀人灭口吧。我掏出符咒,扔在了钱袋上,钱袋猛的窜起了一股深紫色的火焰,立刻就被焚烧殆尽。果然是剧毒……
怎么办?现在我该怎么办?是历史出了偏差吗?
如果护狮起不了作用,那么就不能拖延时间,那么拉美西斯就有可能……死。死?想到这个字,我的心猛的一抽,不可以,不可以,拉美西斯不可以死,埃及历史上最伟大的法老,绝对不可以死!
他会活到九十几岁,他会有一百多个子女,他会建造无数伟大的建筑留给后代,他会缔造一个无比辉煌的时代,他会成为最伟大的上下埃及之王。
我不能让他死!
绝不!
埃及王妃
我先回宫写了一封纸莎草书,召唤了鹰的灵,让它先带着纸卷出发,但是心里仍旧不安,万一鹰在路上有个意外,没有送到,那该怎么办?或是送到了已经晚了,那又该如何是好?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我亲自去一趟,希望能赶得上,就算狮子不能恢复体力,至少我也有能力保住拉美西斯。
第二天天刚亮,我就心急如焚的策马向卡迭石赶去,一定,一定要赶上!拉美西斯,你不可以死!
连着赶了十几天路,这十来天恐怕是我到埃及以来最辛苦的一段时间了,白天是马不停蹄的赶路,晚上也不敢多休息,吃些随身所带的简单食物和水,满脑子所想的,就是一定要赶在卡迭石战役之前追上拉美西斯。
赶到卡迭石城堡的时候已经是黄昏,城堡外横七竖八的倒着几十具尸体,四周似乎比我想象的安静,心中不由一紧,难道……还是来晚了?
来不及多想,我匆匆下马,往城堡里跑去。
一进城堡,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脚下发软,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两步,若大的城堡内到处是残破不堪的战车,战马,以及密密麻麻的尸体,无数埃及人和赫梯人的尸体斜卧在草丛里,石板地上,砖墙旁,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我的心跳加快,恐惧袭来,心中的不安一阵一阵扩大,拉美西斯,会不会也在这其中……
强抑住内心的恐惧和紧张,我往那些尸体走去,仔细的查看起来,走近一看,更是全身发凉,大多尸体伤口极深,死状可怖,有被刺穿腹部的,有被砍断手足的,有被削去头颅的,有被洞穿咽喉的,惨不忍睹,冷兵器时代的撕杀比起现代的战争更多了几分惨烈,我忍着胃中的不适,继续往前走,只暗暗希望不要让我看见他也在其中,忽然发现前面有几团棕黄色的东西,心里一颤,忙加快脚步,待走近看清,不禁心中酸楚,是九头狮子中的四头,好像没有杀敌者,脚下一个踉跄,被草丛中的尸体拌了一跤,只觉双手湿湿的,低头一看,手上全沾满了鲜血。
望着这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惨景,我发现我再没有勇气继续找下去了。
拉美西斯,你在哪里?你是活着,还是……
难道历史真的改变了吗?拉美西斯从古埃及的历史上消失了吗?
不行,我不能放弃,狮子们并没有全军覆没,一定,一定还有一丝希望,我挣扎着又站起身来,继续查看着尸体。一具,一具,又一具……
“你是什么人!” 忽然从身后传来一声大喝,我转过头去,是两个埃及士兵,活着的埃及士兵,一时大喜,立刻跑向他们,忙不迭的问道:“拉美西斯呢?你们的王呢?他在哪里!他活着吗?他人呢!”
两个士兵似乎被我的一连串回答弄懵了。
“快回答啊!” 我的声音因为焦急而尖锐起来,
“我,阿蒙神之子,怎么会死在这里。” 一个清朗而略带疲倦的声音从埃及士兵们的身后传来。
我心里格登一下,一把推开挡在前面的埃及士兵,一位黑发的年轻男子正倚在城堡的门边看着我,他的手臂上,腿上,胸口,白色腰衣上,全是斑斑暗红的血迹,黑发遮掩下俊美的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惫,幽黑如鹰般的眼眸中全是惊讶,嘴角却不自觉的微微扬起。血污,伤痕,丝毫没有减少他与生俱来的王者之气,即使是如此狼狈的时候,他还是那样的闪耀。
“拉,拉美西斯!” 我在呆了几秒后,欣喜万分的朝他飞奔而去,不由分说的一把抱住了他,“太好了,太好了,你没死,你没死,太好了!” 过于激动的心情令我语无伦次。实在是太好了,拉美西斯没死,这段重要的历史没有被改变!
他的身子一震,紧紧的拥住了我。
“你怎么会到这里来?“他的脸色铁青,手却收得很紧,” 我不是让你留在孟斐斯吗!”
“狮子,狮子被下了药!” 我连忙说道。
他的脸色缓和下来,“你就是为了这个特意跑来的吗?”
“废话,不是因为这个我怎么会日赶夜赶!” 我忽然有种好心没好报的感觉。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松开了我,伸手轻轻捧起我的脸,用一种我从未听过的语调道:“隐,你可……真是个笨蛋。”
我郁闷的瞪着他,:“不错,我是笨蛋,你现在没事我也该回去了,我看……啊……” 剩下的话还没说完,在下一秒就消失在了他的唇齿之间,等我反应过来,他早已重重吻住了我的唇,一丝疼痛从我的唇上传来,他用尽全力的亲吻着我,仿佛要把我整个活生生的吞下去,
我的心,好像有点乱了……
“不过……我还真喜欢这个笨蛋。”他充满蛊惑的声音在我耳边低低响起,“原来你是这样的在乎我,我真的很高兴。”
不是的,拉美西斯,我只是害怕你在历史中消失,我只是不想这么重要的历史被改变,我只是……我的脑子开始晕了……
“放手,拉美西斯,放手……” 我挣扎着,
“不放!我不会放手。” 他的话让我身子一颤,本已经疲惫不堪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下去了,软软的滑了下去……
等再次醒来时,已经身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一睁眼就见到拉美西斯欣喜的表情。
“隐,你醒了!”他紧紧的抓着我的手,
“结束了吗?战争结束了吗?” 我第一关心的就是这件事。
“结束了,这次护狮们定下了不小的功劳,只可惜死了四只。”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和惋惜。
“狮子,狮子不是被下了药吗?” 我情急之下,坐起身来。
拉美西斯深深的看了我一眼,道“狮子们并没有被下药。”
“什么,我明明听见尼格他……” 我心头一紧。
“我早就觉得尼格不对劲,所以一直派人监视着他的行动,他下了药的食物已经被我派去的人换了,所以狮子们根本没有被下药。” 他的唇边露出了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 至于为什么没有把尼格抓起来,是想知道和他接触的人究竟是谁。”
“是……赫梯人。” 我低低说道,心里却犹如沸腾的开水,起伏不已。原来他知道,他早就知道,是了,我怎么忘了,他不是别人,他是拉美西斯二世,又怎么会轻易死在这个地方,我似乎太冲动了……
“在到达卡迭石之前,我就收到了你的信,知道你也发现了这件事。只是我没想到……你居然会赶过来。” 他的眼底深处似乎有什么在闪动,那是我从未见过的光芒。
我连忙垂下眼帘,避过他的目光,不知该如何解释。
“隐,留在埃及,留在我的身边。” 他伸手把我揽入怀中。头靠在他滚烫的胸膛上,可以清晰的听见他急促的心跳,扑通,扑通,扑通……
我,是不是又做错了什么……
在经过二十来天的行军后,我们终于又回到了埃及的都城…………孟斐斯。
一回王宫,我就恢复了原来惬意的生活,这些天的生活简直是折磨人,行军打仗果然是一件十分辛苦的事情。
转眼就过了十来天,拉美西斯看起来似乎也很忙,或许是忙着处理积压的政事,或许是忙着和久别的王后相聚吧。
这天傍晚,我又开始我的每日例行享受,把身子舒舒服服泡在粉红色的花岗岩浴池里,温热的水散发出金缕梅香精油的芳香,淡雅的莲花花瓣轻柔的触碰着肌肤,浑身的疲劳似乎全都消失了。古埃及王室的沐浴条件实在是超乎我的想象,开始是“冷水浴”,然后是“微温水浴”,最后是“热水浴”。沐浴后还要进行“芳香按摩”,简直可以媲美现代的spa。
怎一个爽字了得!
在这无比惬意的氛围中,靠着池壁,我似乎有些昏昏欲睡了。
隐隐听见身后传来了脚步声,一定是像往常一样,侍女们来准备替我做按摩了。我也没回头,轻声道:“等一下吧,我还想再泡一会。”
对方没有回答,我的肩上却是一暖,感到有人正在轻轻的抚摸我的肩部,这手的触感,我的心里忽然一个激灵,连忙回头,一张似笑非笑的俊脸映入我的眼帘。
“拉,拉美西斯!” 我的舌头有些打结,“你,你怎么在这里!”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这里是我的王宫。” 他的眼中带着一丝笑意。
“可,可是,我在洗澡,你给我出去。” 我连忙把身子往水中躲了躲,幸好今天花瓣撒得多,不至于一下子被看光光。没想到花瓣还有这样的功效。
“你是在命令我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还牢牢的盯着我。
“总之你先出去!” 我的音量提高了,心中又有些紧张,现在这个情形,符咒什么都不在身上,我感到一种叫做危险的味道。
他的唇边漾开一个笑容,忽然迅速的从水中捉住了我的右手,啪啦一声不知把什么扣在了我的手腕上。
我大惊之下想缩回手,却被他紧紧握住,刚想挣扎几下,却听见他略带调侃的声音:“再动,我可全看见了。” 我的动作一僵,生怕走了光,只得狠狠瞪了他一眼,不敢再乱动。
“这个手镯,是我特别让人为你打制的。” 他握着我的手道。
我一低头,这才发现手腕上被戴上了一个镶嵌着孔雀石,雕工精美的黄金手镯,大小正合适,分毫不差的扣在腕间。不禁有些愕然,抬眼看他,他正深深的凝视着我。
“很合适,正好能遮住你的伤痕。” 他轻轻抬起了我的手,低头把嘴唇覆了上去。温暖而柔软的嘴唇久久的停留在我的手背上,浓密的黑色睫毛挡住了他眼眸里的神色。
拉美西斯,也有这样温柔细心的时候吗?
我的心里,又涌起了那丝淡淡的,奇异的感觉。浴池里温热的气氛让我的神智也有些恍惚,心里似乎越来越柔软了。
“隐,做我的王妃。” 他的声音虽然很轻,却不亚于一个惊雷突然打在我的头顶,我的神智立刻清醒,使劲的摇头。
“不行,我要回去的,我不能呆在这里。”
他微微一皱眉,握着我的手腕的力道加大了一点:“如果想念家人,那么我派人把你的家人全都接来埃及,我送给他们一切他们想要的,房子,奴隶,牛羊,财物,让他们过上贵族的生活。”
“不是因为这个,我家人也不会来的,总之我一定要回去的。” 我也皱了皱眉, 他的手似乎越来越紧,一阵疼痛从我的手腕处传来。居然刚才还觉得他温柔,真想抽自己一耳括子。
“为什么?我埃及不好吗?我是埃及的王,我能给你一切你想要的。” 他的眼中带着困惑和不解,还有怒意。
“埃及,很好,我很喜欢。” 这是我的真心话,自从穿越时空以来,埃及带给我的感觉最为特别,也许是因为绚烂的古文明,也许是和狮子们的经历,也许是因为灿烂的阳光,也许是因为……有像阳光一样的人。
“既然喜欢,为什么不留下!” 他似乎开始失去耐心了。
我把身子往下压了压,“那个,你可不可以先出去,如果想谈这个问题,等我穿好衣服再说。我不习惯这样和人谈话。” 说着又往回抽自己的手。
他楞了一下,忽然又笑了起来,放开了我的手,站起身来,道:“几天后就是我埃及的猫神贝斯特节,到那时我会宣布娶你为妃,当然,这次,” 他的笑容渐渐隐去,脸色一敛,“我不会允许你再次拒绝我。”
现在这个情形如果再顶嘴惹怒他,多半吃亏的是我,我忍着没有再说话,最起码,也要等我衣服齐整的情况下再和他对抗。
他见我没再说话,脸色柔和了许多,“为了我而千里迢迢赶到卡迭石的女人,我是绝对不会放手的。”说完,便转身往外面走去。
刚走了几步,他又停了下来,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却可以听到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调笑,“你的身材,似乎比我想象的好一点。”
“滚!” 我怒道,抓起池子边的雪花岩香料瓶就向他砸去。
看着他大笑着扬长而去,我心里又是一阵混乱,接下来该怎么做?任务还没完成,却又被再次逼婚,我是不是太容易招惹桃花了,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镯,想褪下来,却怎么也取不下来,手镯就好像牢牢的焊在我的手腕上。
猫神贝斯特节到来之前,白天的时间我基本都留在了神庙里,神庙这些天多了很多奴隶刻制这次卡迭石战役的场景,虽然这次战役是勉强打了个平手,但拉美西斯的的帝王傲气使他不允许任何人对这场战斗的胜利置疑,还大张旗鼓地命人将战斗的激烈场面绘制在神庙的墙壁上,以供后人瞻仰。
不过拉美西斯一定不知道,几千年后还是有很多历史学家把这次战役看成是他的一次失败。
费克提神官似乎还是没什么异动,我的心里不免有些着急,如果再等下去,我好像越来越难以面对拉美西斯了,如果再待下去,我真怕自己的心开始动摇。
我试探着和费克提有意无意的谈起尼非塔丽,他除了眼中闪动的光泽外,别无其他。这样克制的他,怎么会非礼尼非塔丽,我的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莫非是尼非塔丽主动来找他?
以防万一,我也在尼非塔丽的身边放置了雀灵。
埃及的贝斯特节好像比想象中的热闹,无论是王宫内,还是城区里,无论是王公贵族还是平民奴隶,都在节日里彻夜狂欢,开怀畅饮,每个人喝的酒都等于他们一年中其他时间的总和。
拉美西斯自然也在王宫内大摆宴席,邀请了自己的臣子和贵族们。
在众人微酣的时候,他终于还是说出了让我一直提心吊胆的事情。
“我将在十天后迎娶贝斯特的使者为妃,费克提,婚礼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他的话一出口,底下立刻安静不少,尼非塔丽的脸色自然是不好看,王太后的神色似乎有些释然,又似乎有些复杂。
费克提点了点头,道:“遵命。” 他抬头,目光扫过了尼非塔丽,眼眸里闪过一丝怜惜和一些我说不清的神色。
我不能同意,我要拒绝,我正想站起身来像上次一样大声拒绝,刚动了一下身子,就被他牢牢的摁住,“我不…… ” 正想开口说话,冷不防他猛的吻住了我的嘴唇,一股冰凉的液体从他的嘴里流到了我的唇齿间,是烈酒。这个混蛋,灌了我一大口埃及的烈酒。
“咳,咳,” 我立刻被呛到了,一时说不出话来,他挑眉盯着我,唇边浮起一个若有若无的笑容,把嘴唇凑到我的耳边,低声道:“我说过,我不会再让你拒绝我。”
“我,我不要嫁给你。” 我瞪着他,为什么,自己的底气好像不足,他看着我,眼中飘过一个难以捉摸的神色。
坐在他的身边,只听见底下传来的贺喜声,我觉得如坐针毡,索性站起身来,刚站起身,就觉得有点头晕眼花,果然是烈酒,只摇晃了一下,身子就被拉美西斯一把横抱起来,“我的王妃不胜酒力,我先送她回房。”
“不用,不用你送我,让侍女就好了。” 我推着他的胸口道。
他嘴角一扬,也没理我,抱着我大步朝我的房里走去。
一进房里,他就把我放在了床上,什么也没做,只是静静的看着我。
“你出去吧。” 我开始下逐客令,我的头越来越重,我知道自己的酒量一直很差,所以现在真的很想睡觉。
“告诉我,你对我有什么不满?” 他忽然问道。
“没有,我只是不想嫁给你。”
“你不喜欢我?”
“我,……是。我要回去的。”
话音刚落,只觉身上一重,他已经压在了我的身上,一股浓郁的酒味扑面而来,拉美西斯,该不是也有些醉了吧。
他支起身子,牢牢盯着我,眼眸中带着几分无奈,道:“告诉我,隐,你的国家究竟在哪里,我把你的家人全部接来。我一定也会好好对待他们。”
我心中涌起了一次说不清的感觉,“拉美西斯,我……”
“不许,我不许你再说回去!” 他的神情有些激动起来,又一次吻住了我的唇,他嘴里的酒味在我的唇齿间漫延,我的头好像越来越晕了,不知为什么,我却没有想阻止他。
“当你轻轻走过我的身边,就带走了我的心。” 他低声在我耳边低语,这句话,好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我的心里忽然酸涩起来,这句话,不是就是后世发现的他令人刻在尼非塔丽的神庙上那句著名的话吗?后世的人不是一直为此而对他和尼非塔丽的爱情津津乐道吗?
我的心情忽然莫名的低落起来,一把推开了他,道:“走开,你最爱的女人是尼非塔丽。”
他似乎愣了一下,忽然又欣欣然的笑了起来,道:“你是在吃醋吗?隐?”
“我才没有吃醋!” 我瞪了他一眼,怎么办,好想睡觉阿。
他似乎心情大好的样子,道:“尼非塔丽是我的王后,我自然是尊敬她,喜爱她,但是我对你的爱是独一无二,谁说她是我最爱的女人?”
我对你的爱是独一无二,这句话,这句话也是刻在尼非塔丽神庙上的话,我的心里忽然郁闷起来,侧过头道:“总之,你最爱的女人就是尼非塔丽。”
“别胡闹了。” 他纵容的一笑。
“我没有胡闹,你为她建造独一无二的神庙,你把这些话全刻在神庙里,你向后世宣告你对她的爱情!” 不知不觉,我居然脱口说了出来。
他先是愕然,又大笑起来,点了点我的额头道:“你这小脑瓜里都在想些什么,我什么时候为她建造神庙了,我也从来没有和别的女人说过这些话。”
“我是第一次说这些话。我现在只想要你一个人。” 他的黑色眼眸越来越深沉,慢慢的把脸向我靠近。
我想到他将来的妻妾数量,心中又有点不是滋味,酒意又令我不受控制的说起来:“我不要嫁给你,你有200多个妻子,还有100多个孩子,我才不要嫁给你!”
他一脸困惑道:“我没有啊,我只有王后和三个孩子,哪有这么多?”
“反正就是会有,还有赫梯的公主,好多好多,我才不会嫁给有那么多妻子的人!” 我开始语无伦次,心里,却是有些发苦,我到底是怎么了。
他很是无辜的看着我,道:“你别胡闹了,都在胡说什么,酒醉得这么厉害吗?” 他坐了身子,摸了摸我的脸,笑道:“这么热,果然是醉了说胡话。”
“我要休息,我要睡觉。你出去……“我低低道。
出乎我的意料,他真的站起了身,弯腰在我的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柔声道:“好吧,我让你好好休息,明天再来看你,我可爱的王妃,真的是个可爱的笨蛋。要不是你醉得这么厉害,我真想就这么要了你。”
我心中一颤,忙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听见他关上门的声音,我这才睁开眼睛,叶隐,清醒点,我要快点完成任务,快点回去,
不然,我怕…………自己真的会不舍得离开这里。
阴谋
第二天天还没亮,我房间的门就被人毫不客气的推开了,依旧还处于浅度睡眠中的我,迷迷糊糊只感到有人把我从床上拖了起来,这么大的手劲,这么粗鲁的方式,令我一下子清醒了不少,在这里,除了拉美西斯还会有谁!
“拉美西斯,你别太过分了。” 我用力甩开了他的手,揉了揉睡意惺忪的双眼。
他嘴角含着一丝笑意,也不说话,把一件披风扔在我身上,拉起我的手就往外拖。
“喂,你再不停下我可不客气了。”
“别闹,我带你出宫。”
“出宫?”
“对。”
“可是,可是我还没有洗脸呢!”
“没关系,我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啊啊!!混蛋,放手!”
“再说话我就亲你了!”
“……”
最后,还是极其郁闷的被他拖到了马厩旁,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被他捞上了马。
他的双臂紧紧的搂着我,我又一次听见了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忍不住转过头看了看他,他的黑发在风中飞扬,幽深的眼眸中闪耀着喜悦的光泽,就在我看着他的时候,他似乎也察觉到了我的目光,嘴角一扬,飞快的低头在我发际吻了一下。我的脸上一热,立刻转过头去,再也不敢看他一眼。
大概过了十来分钟,马儿停了下来。
“到了。” 他温热的呼吸喷在我的脖颈间。
我这才看清眼前的一切,一轮朝阳正从天际冉冉升起,就在一瞬间,放射出万丈光芒,映照在蜿蜒绵长的尼罗河上,犹如撒下了漫天的璀灿黄金,碧绿的尼罗河水波光粼粼,让人好想伸手去捞几下。
我赶紧跳下马,跑到了河边,伸手掬起一捧水,河水清澈透明,在阳光下闪着灼灼的光芒,很自然的,我低头喝了一口,冰凉的河水带着一股淡淡的泥土腥味。
“看,拉美西斯,像不像黄金?” 我又掬起了一捧水,高举在太阳底下让他看。
抬眼望去,沐浴在阳光下的拉美西斯似乎浑身也散发着耀眼似的光芒,我快睁不开眼睛了。
他走到我的身边,握住了我的手,弯下腰,从我的手里直接喝了水。
“拉美西斯?” 我低声道,他温暖的嘴唇碰到我的手心,痒痒的,我想抽回我的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知道吗,隐,喝过尼罗河水的人,不管离开埃及多远,都会再次回到埃及的。” 他笑得很灿烂,“不过,我是不会让你离开埃及的。”
我的好心情却一下子都消失了,只觉得心里闷得发慌。
将来有一天,我还会…………回到埃及吗?
在我的忐忒不安中,日子过的飞快,转眼就到了婚礼的前夜。
我现在真的有些困惑了,我清清楚楚的知道我是不会嫁给他的,但是自己的任务还没完成,到底该怎么办?已经不能再拖了。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有名侍女推门而入,我认得她,她是王后尼非塔丽的贴身侍女。她看起来神色慌张,欲言又止。
“怎么了?” 我的心里有些疑惑,如果王后有什么事,雀灵不是应该立刻来报告的吗。
“隐小姐,王后她,王后她不见了。” 她低声道。
“什么?” 我皱了皱眉,“不可能,你有没有好好找一找。”
“是真的,我都找过了,对了,我好像听见王后说她要去什么神庙替王的婚礼恳求神的祝福。会不会是……?”
尼非塔丽去神庙了?那么……不会吧……我的脑子里一个激灵,也没有多想,道:“你先在这里呆着,我现在马上就去神庙。”
一路上我策马飞奔,心里却又浮起一个又一个的疑团,我的雀灵怎么没有动静?尼非塔丽的侍女又为何偏偏和我说,她应该明白尼非塔丽一定很不喜欢我。而且她说什么好像听见王后的话,不是明明就知道王后的下落吗?何必要这样多此一举?
虽然满腹狐疑,但不管怎么样,以防万一,我还是去亲眼看一看比较保险,谅她也玩不出什么花样吧。
不多时就到了神庙,我下了马就往神庙里走去。整座神庙里似乎安静的很,一点声音都没有。
我慢慢往纵深处走去,一直走到了阿蒙神像的前面。我打量了一眼四周,既没有王后,也没有费克提神官。
我静静站立了一会,开始呼唤起我的雀灵,却是毫无动静。我的心里掠过一阵不祥的预感,难道雀灵被发现了?
正当我想试第二遍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个冷冷的声音:“你放置在我和尼非塔丽身边的小鸟,我已经把它们解决了。”
我心里一惊,回过头去,果然是费克提神官。
他朝我的方向走了几步,在昏暗的光线下我依稀见到他的脸上有着很奇怪的神情。
“费克提神官,王后呢?” 我尽量用最冷静的口吻问道。
“尼非塔丽,她等会就会来。”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神色。
这里的氛围有些奇怪,既然尼非塔丽不在这里,我再待下去也没有意思,等等,怎么费克提见到我一点也不意外,好像早就知道我会来似的,难道……
“既然这样,我先走了。” 还是离开这里比较好一点,我刚想离开,忽然只见费克提拦在了我的面前,迅速的伸出手抱住了我,他的手上不知施了什么巫术,我一时之间竟然难以摆脱。
“费克提,你在做什么!” 我怒斥道。
他也没有说话,神情却更加古怪,低下头,在我耳边轻轻说了一句,“为了她,我连命也可以不要。”
在我还没有完全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时,隔过他的肩膀,我看见了一个手持马鞭,脸色铁青的男人,黑色的长发,俊美的面容,只是眼眸中怒火似乎喷薄欲出,那是一双燃烧着的眼睛。
拉美西斯,他怎么会在这里?
我想,我有点明白费克提的意思了。
“啪!” 一马鞭重重的抽在了费克提的身上。
“放开她!” 拉美西斯的声音已经失控,手上一抖,又是重重一马鞭。
“王,请恕罪,但是我和隐早就彼此喜欢,就算您是王,也不该逼她嫁给您啊!” 费克提的话令我根本反应不过来,我只是看了看他的眼睛,在他的眼睛里,我看不到一丝畏惧。
“明日她就成为您的王妃,我们实在不该在这时幽会,但是……”
“给我住嘴!” 拉美西斯的脸色越来越青,似乎快到极限了。
费克提说的字字句句似乎都想激怒拉美西斯,我明白了,他是想把我拉下水,用这一招诬陷我,他用自己的命和尼非塔丽一起设了一个圈套,一个不怎么高明却挺有效的圈套。
“来人,把费克提给我拉出去,绑在沙漠上,活活晒死他,还有,把我的猎鹰都放到那里!” 拉美西斯怒吼道。
“不要!” 我已经脱口而出,怎么会这样?费克提怎么会因为我才找来这个悲惨的结果?难道是我的出现改变了什么``绝对不能让他这样死,我的任务不可以失败的。
不要这个字刚出口,拉美西斯的脸色已经不是一般的难看了,他一个箭步冲了过来,用力掐着我的手腕道:“你果然是在意他的,难道你真的喜欢他?”
“拉美西斯,你冷静一点!” 我大声道,目光无意中瞥过费克提,他的脸上似乎闪过一丝诡异的笑容。
“王,王,您千万不要动怒了。” 一个美艳的女子气喘吁吁的从门外跑进来,“王,您实在是太快了,我都跟不上您的速度。”
我的嘴角微微一扬,果然是尼非塔丽和费克提设的局。
“王后,神官可是要被活活晒死,不,还要被猎鹰所猎食,好恐怖哦。” 我轻轻挑了挑眉,想看看她的反应。
她的脸色一下就变了,抬头飞快和费克提的视线对视了一下,眼中似乎闪过一丝说不清的神色,又飞快的望住了拉美西斯。
我看见她的双肩在轻轻颤动,她看起来似乎也不是那么无情,也许她想到他会死,但没有想到是这样残酷的死法吧。
我现在越是求情,越会激怒拉美西斯,求情的话最好由别人来说。看尼非塔丽和费克提的关系,似乎不是那么简单,如果要救费克提,那么尼非塔丽就是唯一的突破口。
要不,就赌一次。
“拉美西斯,我并不喜欢费克提,相反我还有个更好的建议。在我们国家,处置罪人的方法有很多,啊,有一种叫做凌迟,是在人的身上割上几千刀,一直到他咽气为止,还有五马分尸,光听这个名字就很恐怖吧。”
拉美西斯愕然的看着我,似乎完全不相信这话是从我嘴里说出来的,又是惊讶又是疑惑。
而尼非塔丽的脸色早就发青,她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费克提,眼中闪过一丝害怕的神色。费克提把头一侧,望向了远处。
“这还不够,他也不能得到永生。” 我又加了一句。
“王,费克提神官虽然有错,但是也不至于被这样残酷的对待吧。” 尼非塔丽终于忍不住说了一句。
“这些也并不是很残酷啊,前提当然是如果他真的犯了错的话。” 我望向了尼非塔丽,“王后您说对吗?”
尼非塔丽直直的盯着我,半晌,又望了一眼费克提,眼中竟流露一丝温和。再望着我她的眼中已是无奈。
“王,也许费克提神官是一时糊涂。” 她的声音虽轻,在我听来无疑是最让人振奋的话。
拉美西斯依旧寒着一张脸,道:“不管怎么样,他毕竟做出这种无礼的举动,我不能饶了他。”
“这也不能怪他。” 我望了费克提一眼,道:“因为他被人下了巫术,所以才会作出那样的举动。”
“巫术?” 拉美西斯惊讶的问道。
“对啊,不然他怎么会敢对我做出这样的举动,还说什么我和他互相喜欢的疯话。” 我不慌不忙道,为了救他,只能说个谎了。
费克提也难以置信的看了我一眼,正要说什么,却被尼非塔丽的眼神阻止了。不要再说话了。她的眼睛在表达着这个意思。
费克提的神情变换个不停,凝望着尼非塔丽的双眸中竟隐隐有泪光。他的欣喜是为了尼非塔丽的不忍吧。
拉美西斯的脸色已经缓和下来,他看了一眼费克提道:” 费克提,虽然你是因为巫术失去理智,但这么轻易被人下了巫术,已经失去了神官的资格,从今天起远离我埃及,再也不许回来。“
费克提什么也没说,只是极快的看了尼非塔丽一眼。
“费克提,不要再执着了,有些人,有些事,错过就错过了,放在心里就好了。也许有天再想起来的时候,只会付之一笑。“我低声道。
他神情复杂的看了我一眼,就慢慢的向殿外走去。
“王后,你也回去吧。“拉美西斯忽然说了一句,眼睛却是紧紧的盯着我。
我看着尼非塔丽的背影消失在神殿外,忽然觉得她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狠心,今天要不是她的一点不忍,恐怕事情会棘手的多。在将来的岁月里,拉美西斯一定会越来越爱她吧,想到这里,我的心,又开始发闷了。
“隐,我刚才差点错怪你了。“他的眼眸此时纯净的像是尼罗河水。
“上下埃及的王,太阳神阿蒙之子,也会有判断失误的时候吗?” 我侧头瞥了他一眼。
他笑了起来,道:“陷入爱情中的人都会有瞎眼的时候,就算是神之子也不例外。”
爱情,听见这几个字,我的心猛的一跳。
“反正,我怎么也不可能喜欢费克提神官的,” 我低低说了一句,飞快的望了一眼嘴角带笑的拉美西斯,吞吞吐吐的说了后半句,“因为,因为我对光头一点兴趣也没有。”
拉美西斯先是一愣,忽然就放声大笑起来,他上前一步,紧紧的把我搂进怀里,“我的王妃,你真是太可爱了!”
我能感到他的身体因为大笑而产生的轻微震动,棕榈叶混合着阳光的味道从他的身上传来,这个胸膛,还真有点让人留恋……
“明天,明天过后你就是我拉美西斯的妻子了。” 他的声音忽然低沉下来,隐隐透着一丝兴奋。
我的心,又沉了下去,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那么,今晚,今晚我就该离开这里了……
就要说再见了,埃及,我所喜欢的…………埃及。
心痛
已经入夜了,我的心情从没像现在这样混乱,恍恍惚惚中换上了来的时候所穿的衣服,想看看手腕上的水晶,却看见了那个拉美西斯亲手给我戴上的黄金手镯,我犹豫了一下,想取下来,却怎么也掰不开。
难道要戴着它回现代吗?不过,也许这也不是坏事,至少能告诉我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每一次的穿越时空,都会让我有所留恋,可是,为什么偏偏这一次,我好像特别的不舍。
在离别之前,至少,至少,再去看一眼拉美西斯吧。
走到拉美西斯的寝宫前,我一眼就看到了杀敌者正守在门口,它看到我亲热的低吼了一声,我摸了摸它的脑袋,径直走了进去,
拉美西斯睡得很熟,我轻轻坐在了床边,仔细的看着他的脸,窗外的月光淡淡的洒在他俊美的脸上,浓密的睫毛随着他沉稳的呼吸一动一动,嘴唇紧紧的抿着,这个笨蛋,睡着的样子也好像在生气呢。
我觉得有些好笑,但又被一种悲伤的情绪所笼罩,伸手抚上了他的脸,只一碰,他的身子就动了动,我赶紧收回手来。
看他依旧沉浸在梦中,我这才松了一口气。
“拉美西斯,对不起,我一定要离开了。好好的生活下去,你会成为最伟大的胜利者,你的名字会穿越世纪战胜岁月,你是永恒的光明之子,你会有许多的妻子,你会有很多很多的孩子,你会活到很久很久,你的身边会有你最爱的女人尼非塔丽相陪,很快,很快你就会忘记我……”
我喃喃低语,鼻子忽然发酸,心里也隐隐的疼痛起来,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在告诉我,叶隐,要赶快离开,不能再待下去了。
我最后再看了他一眼,想了想,低下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又站了几分钟,这才转身离开。
刚走出寝宫,刚想到僻静出召唤司音离开,衣角却被杀敌者咬住了。
“杀敌者,快放开。” 我心里又有些惊讶,难道它察觉到我要离开了吗?
杀敌者松了口,在下一秒忽然对着我大声吼叫起来,高亢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晚听起来格外刺耳,我也没多想,直接就捂住它的大嘴,急道:“不许叫!你想把拉美西斯吵醒吗!”
“为什么怕我被吵醒?” 一个冷冷的声音从我的身后传来,我的身子一僵,缓缓的回过头去。
拉美西斯正斜倚在寝宫门口,一脸困惑的看着我。
他的目光扫过我的穿着,直视着我道:“隐,你怎么穿成这样?”
我咬了咬牙,道:“我穿成这样,是因为……我要回去了。”
“什么?”他脸色一变。
“对不起,拉美西斯,我,我必须回去,我不属于这里。” 为什么,我总是要不停得重复着这些让人难受的台词。
他的脸色开始发青,一个箭步冲了过来,牢牢抓住我的手,怒道:“不许回去,我不许你回去!”
他的眼神凌乱,忽然又一把抱住我,下巴在我的头顶上重重的蹭着,哑声道:“告诉我,隐,怎样才肯留在我身边,告诉我,我不许你回去,我不会允许你回去的。”
他的身上那阵棕榈叶夹杂着阳光的味道又传入了我的鼻端,我再三对自己说,这只是一个任务,这只是一次普通的告别,只是,为什么,这一次我的心这样痛……
“我,我一定要走。” 我挣扎说了这句话,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暴戾的神色,猛的抓住我的肩膀,道:“听着,我不会让你走,绝不,哪怕用强迫的方法,我也要把你留下。”
“那么,拉美西斯,对不起了……” 话音刚落,我已经把定身符贴在了他的身上。
“笨蛋!你在做什么!“他怒道。
“你忘了吗?我可是神的使者,你是拦不住我的。”
我尽量想说得轻松点,心里却更加压抑。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望着我。
“隐,你真的就这么讨厌我吗?” 拉美西斯渐渐的从最初的震怒中慢慢平静下来,他的眼中神情难辨。
讨厌?怎么会……我退后了几步,扭过头,不再去看他,开始呼唤司音。
“你就真的这么讨厌我吗?” 他又问了一遍,这次的语气带着一丝悲伤。
我手上的水晶开始发光,忍不住又抬头看了他一眼,他那子夜般的黑色双眸中是我从不曾见过的悲哀。
心,又揪了起来,一阵一阵难受的感觉从内心深处涌了出来,我终于再也忍不住,跑上前一头扎进他的怀里,哽咽道:“ 拉美西斯,我不讨厌你,我一点也不讨厌你……可是,我一定要走,我一定要走的。”
他一直没有说话,我只能听见他的心跳得越来越急促,不能再拖下去了,不然,不然我真会舍不得离开的。趁我还没有陷进去,赶快离开这里。
我赶紧离开了他的怀抱,又往后走了几步,水晶的光晕越来越大,我的身体也开始发热,
“隐,” 他忽然开口了,“我不知道你的国家到底在哪里,我也阻止不了你离开,但是,你要永远记住,喝过尼罗河水的人,不管离开埃及多远,都会再次回到埃及。” 他深深的凝视着我,柔声道:“所以,我会等着你,等着你再次回到埃及,回到我的身边。”
我的眼眶好像有什么溢了出来,眼前一片模糊,已经看不清拉美西斯的脸,“我,我喜欢埃及,好喜欢好喜欢,我也喜欢拥有埃及的拉……”
还没有等我说完,水晶手镯已经启动,我的浑身被光晕包围,意识渐渐消失了……
别了,我最喜欢的……埃及。
我应该没有意识了,可是,眼泪,为什么还流个不停呢……
再次醒来的时候,又回到了这个熟悉的前世今生茶馆。
“小隐,你怎么了?刚哭过吗?” 飞鸟一见我的样子就大惊小怪的叫了起来。
司音看着我,眼中闪过了一丝我看不懂的神色。
我揉了揉眼睛,挤出了一下笑容,道:“没什么,我哪有哭。”
“小隐,关于我提的出去旅行休息的建议,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司音的语气格外的温和。
旅行?也是,我现在这个样子,也许旅行放松一下会比较好。
“好啊,” 我点了点头。
“那么,想去哪里?” 他问道。
我低头望了一眼手腕上的黄金手镯,不假思索的说道:“埃及,当然是……埃及。”
“你不是刚去过古埃及吗?” 飞鸟不解的问道。
“好吧,就去埃及。” 司音拍了拍我的肩膀,道:“下星期就出发。”
现代埃及,开罗。
再一次踏上埃及的土地,我的心情难以言喻,耳边似乎又回响起拉美西斯的话语,喝过尼罗河水的人,不管离开埃及多远,都会再次回到埃及。是的,拉美西斯,我来了,我又回到了埃及,只是,你已经不在这里。
不,你还在这里,此时的你,正静静的躺在开罗埃及国家博物馆中……
明知会心痛,我却还是忍不住走进了埃及国家博物馆的大门。
透过玻璃展柜,我再一次看到了那个被人称为太阳之子的男人,干瘪的木乃伊丝毫没有有损他王者的风范和安详的气度,他安静的躺在那里,就像是睡着了一般,仿佛随时都会睁开眼睛,微笑着对我说:“隐,留在我身边,留在埃及。”
心,怎么又痛了……
越来越多的人围在了展柜前,对着他指指点点,忽然,一个孩子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朵,“妈妈。他好可怕,好丑哦!”
我的心,仿佛被针扎了一下,我扭过头,怒视着那个孩子,那个孩子被我的眼神吓到了,顿时不敢再说话。
为什么,那个太阳之子,那个伟大的埃及王,那个阳光般闪耀的男人,却要被放在这样的地方,被不相干的人指指点点,如果他的灵魂在这里,是不是也会哭泣……
为什么,为什么要打扰他的沉睡……
想到这里,我的身体开始轻颤,司音忽然拉住了我的手,低声道:“我们走吧。” 我木然的被他拖出了博物馆,心里却是空荡荡的一片。
走过一条小巷的时候,忽然有个埃及老人拦住了我,用蹩脚的英文问道:” 天哪,你手上的那个手镯,好像是十九王朝的真品。“
我这才想起自己的手镯,也有些诧异这个老人居然一眼就能看穿。
“能不能让我看看?” 他一脸急切的问道。
“我脱不下来。” 我一边说着,一边无意识的一掰,卡答一声,手镯居然打开了,我赶紧拿起来看,手镯的内侧好像有字,再仔细一看,我的手一颤,差点拿不住手镯,内侧竟然刻着一个中文的隐字。我好像只教过他一次,难道他一直都记着?
隐字的旁边是一串古埃及象形文字,我现在是完全看不懂了,那老人凑过头来,脸上闪过极其惊讶的表情,顺口把那句古埃及文用英文翻了出来。
“啪!” 我的手再也拿不稳了,手镯重重的掉在了地上,我的泪水夺眶而出,紧接而来是一阵又一阵的心痛,心里一遍又一遍的默念着那句话……
隐……拉美西斯之妻。
“为什么,师父,为什么我要做这种工作,我不想再做了,我不想再穿越什么时空了,我不要继续了!” 内心郁积的情感似乎全都爆发出来了,我哭着冲着司音喊着。
司音的眼中闪过一丝悲哀,破天荒的伸手拥我入怀,紧紧的抱紧我,失声道:“这都是惩罚啊……”
惩罚?情绪失控的我当时也没有多想,只是宣泄着自己的心痛。
他搂得我更紧,像是安慰般说着:“很快,一切都会全部结束。你,我,我们都会解脱的。”
飞鸟的前世
从埃及回来以后,有好一阵子我没有接过任何委托了,司音也出乎意料的只让我好好休息一段时间,这一段时间都是飞鸟在完成任务。
渐渐平静下来的我却产生了许多以前从未有过的疑惑,为什么,我会需要做这样的工作?为什么司音要收集这么多眼泪?他说的惩罚又是什么意思?还有为什么司音有送我们穿越时空的能力,他自己却从来没有穿越时空?
当我再次询问司音的时候,他却什么也没有再回答我。
“那么,一切会很快结束,我们都会解脱,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我不甘心的问道。
“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他又恢复了一贯冷冷的神色。
“那么师父,我的前世到底是怎么样?” 我继续问着。
他看了我一眼,淡淡道:“轮回不止,每个人都会有许多不同的前世,我又怎么能回答你?”
“那么,你说的惩罚又是什么??”我不依不饶的问道。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猜不透的光芒,道:“小隐,有时知道太多对你来并不是好事。上次我说的话,你要忘了它。”
看来从司音的嘴里是问不出更多的事情了,我想了想,决定去找飞鸟。
飞鸟前几天刚从元朝回来,俊朗的脸上还带着几分疲倦。
“小隐?现在心情好点了吗?” 他一见我走进他的房里,就给了我一个灿烂的笑容。
我点了点头,压低声音道:“飞鸟,你知不知道师父为什么要收集眼泪?”
飞鸟愣了一下,摇了摇头,他想了一下,又说道:“不过小时候我有次看见师父看着装着眼泪的水晶瓶子发呆,那神情好像看着一个心爱的人,我从未见过师父有这样温柔的眼神,所以记忆犹新。”
“师父一定有什么秘密吧。” 我说道,那个装着眼泪的水晶瓶子一定就是揭开师父秘密的关键。
“师父的前世不知是怎么样的。” 我想了想,又说道:“对了,你知不知道师父为什么会收养我?”
飞鸟还是摇了摇头,道:“你也知道,师父从来就不会多说半句话,不过我记得那时收养你之前,师父让我看家,只对我说了一句,时候到了,他要去接一个人。”
“那个人就是我?” 我指了指自己。
飞鸟笑了笑道:“应该就是你吧,因为不久之后他就把你带回来了。”
听了飞鸟的话,我心中的疑团却是越来越大,师父到底隐藏了多少秘密,而这些秘密是不是又和我的前世有关呢?
“别想了!” 飞鸟轻轻拍了一下我的额头,“你就还是好好休息吧,我看你每次穿越都是受罪,怎么总是和那些不相干的人扯上关系。”
“我……” 我刚说了一个字,又被他打断了。
“我看,你还是在这里好好的找个男朋友,等我有空就让我的女朋友们介绍几个好男人给你。” 他的唇边扬起一抹戏谑的笑容。
“我才不要!” 我抓起一个靠垫就往他身上砸去,他也不躲,哈哈大笑起来。
在这里好好找个男朋友?我真不知道还可不可以,见过赫赫有名的一代明君嬴政,见过拥有最纯净笑容的清灵少年总司,见过充满妖魅却又温柔的让人心疼的撒那特思,见过如阳光般闪耀的太阳之子拉美西斯,我真的不知道我还会不会喜欢上现代的人了……
为什么,我遇到的男人个个都是这样出色?
没过了几天,茶馆里又接到了一桩新的委托,需要前往的地点是十六世纪文艺复兴时的意大利。
这一次,司音先试探的问了我一下要不要去,又是中世纪的欧洲,在我犹豫的时候,还是飞鸟笑了笑说:“让我去吧,我看小隐还没完全恢复过来。”
司音的脸上似乎有丝犹豫,他的眼睛里闪过一次奇怪的神色,考虑了一会,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飞鸟,你跟我进房来。” 司音只淡淡说了一句。
看他们关上房门,神秘兮兮在里面不知说些什么,我的好奇心倒被勾了起来,师父看起来好像特别重视这次任务。
过了好久,他们才从房里出来,飞鸟的神色似乎也有些奇怪。
在飞鸟出发之前,司音居然破天荒把渡灵莲花交给了他,还叮嘱了一句,“完成任务马上回来,不要和波尔金家族的任何人扯上任何关系。”
波尔金家族?我一愣,不就是那个以毒药暗杀而维护统治地位的显赫家族吗?飞鸟爽朗的一笑,道:“你还信不过我吗?我可不像小隐。” 他还冲我眨了眨眼。
司音仍是一脸凝重:“总之,你记住我的话。”
我的心里又打上了个问号,师父居然把渡灵莲花也教给了飞鸟,难道这次的任务这么棘手吗?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十几天,可飞鸟还是一直没有回来。
我的心里也暗暗焦急起来,十几天,在异时空算来已经一年多了,飞鸟还没有完成任务吗?他好像从来没有花过这么长的时间。
我急匆匆的去找了司音,发现司音的眼中也隐隐有丝焦虑。
“师父,飞鸟怎么还没回来,你和他联络过了吗?” 我急急的问道。
司音看了看我,说道:“我已经试着通过风和他联络,他那边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什么?” 我跳了起来,“那不就是失去联系了?”
司音略一皱眉,道:“我只怕一直担心的事情会发生。”
一直担心的事?我忽然想到了自己的猜测,又问道:” 师父,飞鸟他和波尔金家族不是有什么关系吧?“
司音有些惊讶的看了我一眼,又抬眼望向远处,低声道:” 你知道波尔金家族最出名的人物西泽尔。波尔金吧?”
我一惊,点了点头。继续听他的下文,心里却有些隐隐不安。
“他就是飞鸟无数个轮回中的一世。”
“什么?” 我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西泽尔。波尔金,罗马教庭的最高统治者亚历山大六世与罗马妇女的私生子,意大利的瓦伦丁公爵,历史上赫赫有名的野心家,差不多掠夺了整个意大利北部的土地,用施毒暗杀的手段除去一个个政敌,包括自己的兄弟,他爱上自己的亲妹妹,与亲妹妹乱伦,却又把妹妹当成工具,一次次远嫁联姻,又一次次派人杀死妹妹的丈夫,再次把她掠夺回来,这个被后世史学家用手段残忍、凶狠、恐怖这些字眼来形容的毒药男人,居然,居然是飞鸟的前世!
我,我完全不能相信!
“所以,所以当初师父想让我去?” 我的心情一片混乱。
司音点了点头,道:“这只是飞鸟的其中一个前世,所以我本来想让和他们没有关系的你去。”
“师父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怒道,如果知道是这样,我怎么不会让飞鸟去了!
司音神色黯然道:“也许,这也是命中注定的吧。”
“什么命中注定!师父,马上送我去意大利,我要把飞鸟带回来!” 我站起身来,飞鸟对我来说也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人,上次是他带我回来,这次我一定要把他带回来!”
司音看着我,忽然从怀里拿出了一件东西,我定睛一看,咦,这不是师父的三件法器之一八卦阴阳轮吗?这件法器能根据不同对手制造出虚拟的幻境,于幻境中制敌于死地,杀伤力要比渡灵莲花更大。
“看来飞鸟多半是和波尔金家族的人扯上关系了,他们家族的毒药这样出名,是因为这些毒药全都出自一名叫做杜莲的女巫,她的巫术十分高强,为防万一,所以我才把法器交给飞鸟,但是……” 司音顿了顿,道:“你要去的话,就带着这个,不管有没有带回飞鸟,如果有危险,你要马上回来。”
我重重的点了点头,道:“我一定会把飞鸟带回来的!”
虽然是这样说,我心里的不安却在不停扩大,飞鸟这样厉害的法术,再加上师父的法器,怎么可能轻易败在女巫手下,怎么可能轻易出事?
难道是出了别的我们所不知道的意外?
无论如何,飞鸟,我一定会把你带回来,等着我!
管他什么女巫,公爵,全都放马过来吧!
毒药公爵
十五世纪,文艺复兴时期的罗马
当我走在罗马的街道上时,也不禁为她的繁华所震慑。
同样是中世纪,处于欧洲文化中心的罗马显然和那个吸血女伯爵所在的匈牙利完全不在一个层次,四周的建筑充斥着华丽,奢迷的文艺复兴风格,希腊式柱廊和罗马式穹窿,对称的矗立在建筑两边的精美大理石雕塑,美轮美奂的圣母天使浮雕装饰着立柱和墙体,街道两边鲜花盛开,绿意盎然。
但此时的我却是丝毫没有心情欣赏眼前的这一切,我所想知道的就是飞鸟到底在哪里?
为今之计,只有先召唤附近的灵,让它们帮我寻找飞鸟的下落。
我往四周看了看,这里人太多,我打算找一个偏僻的地方去召唤灵体,刚走了两步,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个极其熟悉的声音:“小隐!”
我浑身一震,这个声音,不会就这么凑巧吧?我缓缓的转过头去,在我的身后停着一辆四轮的乌木马车,我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正从马车里下来的人。
虽然这个男人穿着这个时期特有的男装普尔波安,但是那张容颜却是我现在最想见到的。
“飞,飞鸟!” 我惊喜的叫了起来,飞奔过去一头扎进他的怀里。
“吓死我了,飞鸟,我和师父都以为你出事了,吓死我了,原来你好好的,太好了,太好了!” 我语无伦次的说着,心中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飞鸟轻轻摸了摸我的头发,道:“傻瓜,我怎么会出事。”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他的笑容依旧,不知是不是我敏感,他的眼眸似乎比以前深邃了很多。
“为什么不回去?你的任务完成了吗?“我忙不迭的问道。
他放开了我,点了点头,道:“完成了,不过,我还有一些事要办,现在我正要去瓦伦丁公爵的宫殿,你也和我一起来吧。”
“什么!” 我大吃一惊,这才看见马车上的图案,绚烂的金色和朱红色底色上,绘有一只昂然欲战的公牛,这是代表亚卑士神的公牛,也是……赫赫有名的毒药家族波尔金家族的家徽。
我的心,忽然就沉了下去,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急促的说道:“飞鸟,你糊涂了吗?师父再三和你说千万不要和波尔金家族的人扯上关系,你怎么偏偏和这个瓦伦丁公爵扯上关系,他的性格我们又不是不知道,这种人你绝对惹不起,你马上跟我回去!”
他的眼眸忽然有什么闪过,我心里忽然涌起了一丝说不清的奇怪的感觉,飞鸟好像有点和往常不一样。
“小隐,我知道这次耽搁久了些,让你和师父担心,不过我马上就会和你回去,瓦伦丁公爵这次帮了我不少忙,我至少和他去告个别吧。”
“还是和他少接触为好吧,他家的毒药可是出了名的。”
他笑着拍了拍我的头,“别担心了,你几时见过我中了别人的招,再说他也不是传说中那么坏,每个人都有无可奈何的时候,你难道不想看看这位传说中的人物吗?”
被他一说,我的好奇心也有些蠢蠢欲动,这个史学家口中的残酷无情同时又拥有无与伦比的才华的毒药男人到底是什么样呢?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个男人,是飞鸟的前世呢。
正在迟疑的时候,他又笑了起来,道:“我还真是没想到,师父原来也会担心我,不过让你过来,即使我出了事,好像你也派不上什么用场吧,哈哈。”
“你!” 我瞪了他一眼,太小看人了吧,“怎么会,师父连阴阳八卦镜都交给我了呢,怎么会打不过别人,我还以为你被那个巫女杜莲打败了呢。”
他的脸上掠过一丝惊讶:“你知道杜莲?”
我点了点头道:“师父说过了,不过我们飞鸟怎么会中了一个小小巫女的招数呢,对不对。” 我笑着瞥了他一眼。
“那是当然,呵呵。” 他笑道,不知为什么,我又在他的眼眸中见到了那丝我看不清的神色,似乎隐隐的带着一丝嘲讽。
“上车吧,还愣着干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我拉上了马车。
“你真的马上跟我回去?”
“笨蛋,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你好像经常骗我呀。”
“呵呵。”
“飞鸟,你穿这个衣服还很帅哦,” 我拽着他的泡泡袖子玩,“好好玩,就像童话里的王子服装呢,。”
“小隐?”
“嗯?”
“师父真的把阴阳八卦镜交给你了吗?”
“是啊,这个威力可比你的渡灵莲花还厉害呢。“
“是……吗,” 他应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不知不觉,马车缓缓的行进了瓦伦丁公爵的宫殿,下了马车,飞鸟就拉着我直接进了宫殿里,宫殿里镀金的屋梁熠熠生辉,上等的挂毯绚丽华贵,大理石制成的地面光洁照人,宽敞的大厅里居然还有一个水池,清澈的水流从白色的女神像所持的瓶口潺潺而下,从高大柱廊和罗马式穹窿下洒进来的阳光映照在水波之上,闪耀着点点金光。
经过水池边的时候,只听扑通一声,飞鸟身上不知有什么东西掉下了池子,
“飞鸟,你的东西掉了。” 我赶紧叫住他。
他站在那里没有动,“掉了就算了。”
“那怎么行,你好懒,我帮你捡吧。” 我弯下腰,清澈的池水中赫然躺着一只铜色的戒指,我伸手捞了上来,池水冰凉,我的身上不由打了个冷战。
是个雕刻着九头女神的戒指,波尔金家族的图纹,可是,在我的记忆里,飞鸟从来不喜欢戴这些首饰啊。
“给你。” 我交给了他。
“谢谢,” 他伸手接过,套在了自己的中指上。
“西泽尔呢?”我问道。
飞鸟笑了笑道:“公爵大人大概在忙,我们在旁边的房间里等一下。”
我跟着飞鸟进了房间,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哪有有点不对劲,可究竟哪里不对劲,我又说不上来。
飞鸟好像对西泽尔一点也不反感,也许是因为西泽尔是他的前世的关系吧。嗯,这样解释起来应该解释的通。可是师父到底在担心什么呢?是怕西泽尔对飞鸟不利吗?可看起来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啊。
“口渴了吧,喝杯葡萄汁吧。” 他忽然说道,我抬头一看,一位宫女端了两个水晶杯进来,被子里装的是泛着红玛瑙般光泽的葡萄汁。
我忽然觉得一阵恶心想吐,
“喝吧。” 他端起自己的一杯喝了下去,“很不错的味道。”
我心里那不对劲的感觉又冒上来了,飞鸟,他忘了吗?自从从吸血女伯爵那里回来后,我一看红色的饮料就想吐,所以那次以后,他们再也不买红色的饮料回家。
可是看飞鸟的神情,又不像在捉弄我。
“飞鸟,这是红色的饮料啦。” 我说道。
“是呀,葡萄汁当然是红色的,有什么奇怪,喝吧。” 他不以为然的说道。
不对劲,真的很不对劲。
我慢慢举起了杯子,拿到眼前的时候,我停住了,在水晶的杯面上,清晰的映照出飞鸟注视我的眼神,等待中带着一丝急切。是的,我想我没有看错,是等待的眼神。
等待我喝下这杯葡萄汁。
忽然,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我居然在怀疑飞鸟,我居然在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飞鸟,从小把我当妹妹一样疼爱的飞鸟。我赶紧摇了摇头,自己都在乱想什么,看错了,一定是看错了。
但是,这杯葡萄汁似乎还是不喝为妙。
“喝吧。” 他微微一笑。
我想了想,放下了杯子,笑嘻嘻道:“还是不喝了,我一点也不渴。”
他看着我,也放下了杯子, 站起身来,走到我的身边,把手轻轻搭在了我的肩上,微笑着说道:” 还真是小看你了,这样都没办法让你喝下去。“
我一愕,抬头看他,他的脸上浮起了一丝极其诡异的笑容,
“飞鸟,你在说什么?” 我有些不解,心里又感到莫名的恐惧。
他忽然笑得很是灿烂,笑了一阵后,盯着我的眼睛一言不发,他的眼神是我从没有见过的眼神。
刚才发生的一切忽然电影般回放,为什么我会这么凑巧碰上飞鸟?为什么飞鸟看见我一点也不惊讶,碰巧的仿佛他在一直等着我出现,为什么他忘了我害怕红色的饮料,为什么他会佩戴这样的戒指,为什么他拥有这样陌生的眼神,
我感到浑身都在颤抖,答案似乎已经呼之欲出了,我迅速的抓过他的手,扯起那蓬蓬的泡泡袖,顿时呆在了那里。水晶手链,他没有水晶手链!
我立刻倒退了几步,惊恐和震惊令我说不出连贯的话来,“你,你……不,不是飞鸟!"
他牢牢的望着我,嘴角轻轻一扬,从他的口中居然传出了一个清脆婉转的女声:“我也没有说我自己是飞鸟呀。”
这一下把我震的不轻,就看见飞鸟在我眼前慢慢矮了下去,矮了下去,匪夷所思的变换成了一个只有七八岁大小的女孩。
我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一幕,从口中艰难的挤出了几个字:“变……形……术!”
小女孩容貌可爱,天真无邪,唯有那一双眼睛深沉的完全和她的年纪不符。她忽然笑咪咪的拍起手来:“厉害厉害,姐姐连这都知道。”
我渐渐回过神,上前一把扭住她的手腕,怒道:“飞鸟呢,你把他怎么样了,你要敢动他一下,就算你是个小女孩,我也不会放过你!”
她依旧笑咪咪的看着我,道:“我怎么会把飞鸟哥哥怎么样,他对我可好了。”
我心中又急又怒,听她的话,是知道飞鸟的下落了,这个有着天使一样容貌的小女孩,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小的年纪居然会用变形术!飞鸟,飞鸟他不会真的出事了吧。
我放开了她,掏出符咒,恶狠狠道:“你要再不说,别怪我不客气。”
她露出了一个纯真的笑容,道:“姐姐,你要怎么不客气?”
“你!” 我被她气得浑身发抖,“我先封印了你!” 我双手结印开始念咒,符咒渐渐发出绿色的光芒,把她整个笼罩起来,绿光越来越强,越来越强,我念到一半,忽然只觉下腹一凉,心口猛的绞痛起来,一阵剧痛贯穿全身,一瞬间,绿光消失,符咒也化为灰烬,浑身动弹不得。
“呵呵,姐姐,” 她甚是好笑的看着我:“你早就中了我的毒了。”
“毒?” 我惊讶的看着她,“不可能,你在那杯葡萄酒里下了毒吧,可是我一口也没有碰。”
“嗯,那里是下了,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在别的地方也下了。” 她微笑着看着我。
“别的地方?” 我一愣。
她抬起手,唇边闪过一个奇异的笑容,:“谢谢你替我捡了戒指。”
捡了戒指?我的头皮一麻,“难道是池水?”
“哇,姐姐好聪明哦,猜对了,不过池水里的毒还是差多了,这么久才发作,我差点就被姐姐封印了呢,好怕哦。不过好可惜,现在姐姐反而被我的毒封印了。”
“你……”
“不过姐姐不用担心,这个毒只是封印你的法术,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死的。”
一时半会儿不会死?我的嘴角开始抽搐,那将来呢?
她弯下腰来,在我的怀里掏出了那面阴阳八卦镜,喜笑颜开道:“太好了,又多了一样宝贝。”
又多了一样?我心里一紧,脱口道:“渡灵莲花?”
她笑着看了看我道:“姐姐也知道?”
一听她的回答,我的心又沉了下去,如果渡灵莲花也在她手里,那么不就是说飞鸟也……怎么可能呢,飞鸟比我冷静,比我聪明,他怎么可能轻易中招。
不过,要操纵这两件法器,必须会念咒文。
“你拿着也没用。” 我冷冷道。
“所以要麻烦姐姐教我哦。”
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只是用最恶毒的目光瞪着她,这个恶魔一样的小女孩到底是什么人!下毒,她精于下毒,难道她就是……
门外传来了一阵稳重的脚步声,她的声音又一次打断了我的思考,” 公爵大人,一切都解决了,您打算怎么处置?“
公爵大人……这里的公爵大人不就是……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看着走进来的这个男人。
黑色微曲的长发下,是张俊美冷酷的脸,在看到我抬头的一刹那,他狭长的浅绿色眼眸中一抹惊讶的神色一闪即逝,那是一种怎样的绿色,仿佛初春时节柳稍上绽放的新绿,又仿佛碧色湖中溶入了初化的雪水,那样透明的绿意中却泛着冷峻幽暗的光泽,飘荡着一种死亡的气息,散发着让人窒息的压迫感。
西泽尔·波尔金,全意大利最令人恐惧的野心家、强权者和完美的阴谋制造家。15世纪的欧洲历史上,再没有第二个像他那样背负如此之多恶名,却又为同时代人所同情并毫不吝惜地给予赞美的统治者。就是我眼前的这个男人吗?
冒名顶替
现在可不是感慨的时候,我很快回过神来,冲着他就是一句: “飞鸟呢?”
他没有回答我,目光扫过我望向了那个小女孩,:“杜莲,你觉得她像不像一个人?’
杜莲?我诧异的望向她,这个小女孩就是那个女巫杜莲,竟然是这么一个小孩子!
杜莲一笑,道:“的确有几分像,我刚见到她的时候也有些吃惊。”
他们在说什么?我像谁?他们又为什么冒充飞鸟抓住我?我的心里一片困惑。
“只是可惜,她眼睛的颜色是黑色的。” 西泽尔瞥了我一眼。
“嘻嘻,这有什么难的,比变形术简单多了。” 杜莲笑着走到我面前,双手在我面前一挥,只见一道绿色的光闪过,我的眼睛只觉一热,好像有什么覆了上来,
睁开眼的时候,只见西泽尔正牢牢盯着我,冷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奇异的神色,
“怎么样,公爵大人,现在更像了吧?”
西泽尔没有说话,忽然抓起了我的手,极其优雅的在我手背上吻了一下,“从今天起,你就叫做琉克勒茜。”
我彻底的混乱了,琉克勒茜,不就是他乱伦的妹妹吗?怎么变成了我?真正的琉克勒茜难道不在这里?我又怎么会像她?琉克勒茜不是意大利人吗?
“怎么可能,琉克勒茜不是你妹妹吗,我怎么可能会像她,我是东方人,长相完全不一样呀。”
“你不知道吗,琉克勒茜小姐的母亲就是位东方人,所以她的长相并不像意大利人,只不过她有一双和公爵大人一模一样的绿眼睛。” 杜莲还在一边笑咪咪的解释,我狠狠白了她一眼,这该死的女孩,用了什么该死的毒药,居然让我动都不能动。
琉克勒茜和西泽尔原来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不过就算异母,还是乱伦。可是,琉克勒茜在当时不是有名的美人吗?说我像她,那么我岂不是……要命,这个时候还在想什么,我赶紧打住自己的胡思乱想。
“明晚,欢迎费拉拉大公伊斯特的舞会上,我需要你出席。” 他冷冷的吩咐道。
我轻轻哼了一声道:“我凭什么听你的?”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邪恶的笑容,“飞鸟。” 从他的嘴里说出这个名字的一瞬间,我就妥协了,不管是不是肯定飞鸟在他手里,我都不敢拿飞鸟来冒险。
“这才乖,我的……妹妹。” 他的眼中飘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神色。
看他就要走出房间,我忍不住又喊住了他,“等一下,就算死,死也要让我死得明白,为什么知道我会来找飞鸟,为什么会找到我?又为什么下毒?就算我和你妹妹像,在你见到我之前也并不知道吧,那么本来你给我下毒又是为什么?我哪里得罪你了!”
他停了下来,微微侧过身子看着我,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缓缓道:“得罪我的是……飞鸟。” 他的声音冷若寒冰,眼眸中闪耀着极度憎恨的神色。
“姐姐,你的问题太多了。” 杜莲一边说着,一边往我嘴里塞了个药丸。
我赶紧往外吐,那药丸已经咕咚一声滑到了喉咙里,完了,又不知是什么毒药,我先是一惊,随后又有点无奈,反正已经中了毒,多几种也无所谓了,说不定还以毒攻毒呢。
“等下你就可以动了,不过只可以让你动的解药,其他事情还是做不了哦。” 她笑嘻嘻的说着。
看着他们走出房门,我心里越来越不安,看起来飞鸟得罪他的事好像不小,这样的话,飞鸟不就凶多吉少了吗?
想起杜莲的话,我试着动了动手脚,果然可以动了,我连忙掏出符咒,试着施法,果然还是不行,我又试着召唤司音,也不行,我的一切,好像真的被封印了。
发了一会呆,我赶紧掏出了镜子,一照,差点连下巴都掉下来,我那双黑色的眼睛竟然真的变成了和西泽尔一样的绿色,从来想过,眼睛颜色的改变对容貌的影响也会这么大,比我原来的妩媚多了,可是我好不舒服,好像觉得自己不是自己了,那么美丽的绿色出现在我的眼睛中竟然是这么恐怖的感觉,要命了,我拥有了一双绿眼睛,是不是永远都会变成这样?我不要,我要我的黑眼睛……
飞鸟,司音,怎么办,我该怎么办?一个又一个奇怪的谜团出现在我的眼前,飞鸟,你到底在哪里?难道真的在这个残酷的男人手中?
第二天晚上,欢迎费拉拉大公的舞会前,我站在一面雕花镶金的大镜子前,看着镜子里陌生的自己。
粉色的蕾丝礼服,银色的缎带,黑色的长发被轻轻挽成典雅的发型,一双浅绿色的眼眸眼波撩人,镜子里的人是很漂亮,不过我知道,那不是我。
“姐姐,你真的很像琉克勒茜呢。” 那让人憎恨的声音又在我的耳边响起。
我转过头,冷冷瞅着她,也不说话。
忽然想起了什么,我又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不是会变形术,自己变成琉克勒茜不就行了,何必要我冒充。”
她笑了起来,“我也想哦,不过……”
她没有说下去,我却猛然想起师父曾经说过黑魔法里的变形术好像是有时间限制的,似乎只有两个小时左右可以维持。
琉克勒茜,费拉拉大公,我不停的思索着这两个名字,忽然全身一震,对了,费拉拉大公不就是琉克勒茜的第三任丈夫吗?后来似乎也没有逃出被西泽尔毒杀的命运。
那么说来,难道是让我冒名顶替嫁给那个费拉拉大公吗?
“杜莲,你是怎么知道我会来找飞鸟的?” 我虽然讨厌她,但心里实在有太多疑问。
她又在那里笑,“姐姐,你的问题好多。” 就在我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她出乎意料的说了两个词:“血-牌。”
血牌?我心里暗暗吃了一惊,我也知道这种奇异的黑魔法,血牌占卜是一种极其灵验的占卜方法,再用血牌占卜前,必须用自己的鲜血养血牌,听说是用一把从未用过的匕首将一面镜子划破,然后,用镜子 碎片,将自己的无名指划破,将血滴到一塔罗牌上,每张最多只能滴3滴,等到已经可以不通过牌就能够占卜的时候, 再一张张的烧掉牌, 同时与恶魔结下契约。
我似乎有点明白她是怎么算出我的到来了……
但是为什么要抓住我,给我下毒,我却还是不大明白。
“准备好了吗?我的……妹妹。” 这个声音让我没来由的打了个寒颤,我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镜子里赫然出现了西泽尔的身影,他浅绿色的眼眸牢牢的凝视着镜子的我,那神情专注中带着几分罕见的温柔,他虽然是看着我,但那目光似乎已经穿过了我的躯体,一直望向远处。一瞬间,我忽然明白过来,他不是在看我,而是透过我看见了琉克勒茜,看来传闻不假,西泽尔好像是爱着他的妹妹。
他的手轻轻抚上了我的鬓发,修长的手指触碰到了我的面颊,我抬手挡开了他,冷冷道:“西泽尔,你别弄错了,我可不是你妹妹!”
他的唇边勾起一丝略带邪恶的笑容,道:“琉克勒茜,别闹了,跟我去舞会,见见你未来的丈夫吧。”
未来的丈夫?我的脑袋轰的一声,这个混蛋,果然要利用我嫁给费拉拉,继续靠这种卑劣手段掠夺他的人领土和财富,等等,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岂不是说明琉克勒茜根本不在这里?是出了什么意外,还是……她会不会和飞鸟会有什么关联吗?
想到这里,我更是心急如焚,只恨自己莫名其妙的中了招,什么法术也施不出来,还要在这里受人要挟。
“我不去。” 我忽然开口道。
他显然有些惊讶,
“飞鸟不在你这里,对不对?” 我说这话也只是想试探一下,其实我自己也摸不准。
他的脸上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神色,忽然笑了起来,沉声道:“杜莲。”
杜莲笑嘻嘻的跳到了我的面前,从怀里取出一样东西,我只觉眼前一晕,她手里拿的,确确实实是飞鸟的渡灵莲花,怎么可能呢,飞鸟怎么可能着了这个小女孩的道呢。我的心里顿时空荡荡的,从未有过的恐惧感袭击了我的全身。
“西泽尔,你把飞鸟怎么样了!” 我的情绪开始失控,如果飞鸟出事的话,我一定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西泽尔没有回答我,顺手掐下身边水晶花瓶里一朵粉色的玫瑰,插在了我的鬓边,做出了一个让我挽着他手臂的姿势,道:“我们该出席了,不能让今晚的贵宾等太久了。”
他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他的眼神在无声的警告和威胁着我,想到飞鸟,我不得不走上前,极不情愿的挽上了他的手臂。
这一段路在今天看来却是格外漫长,尤其是要挽着一个我极其讨厌的人。
脚下的鞋子更是让我走的跌跌撞撞,当时贵族所穿的尖头鞋我根本就穿不习惯,而且因为鞋尖长度代表穿者的地位,我脚下的这双鞋的鞋尖恐怕有十四英寸。快走到大厅的时候,我的脚忽然一扭,身子一歪,他伸手揽住了我,
“琉克勒茜,在费拉拉大公面前可不能这样失礼。” 他的唇边带着一抹讥讽的笑容。
我甩开了他的手,怒道:“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听你的命令,嫁给那个什么费拉拉大公,我再说一遍,我不是琉克勒茜,我最讨厌别人要挟我!”
他盯着我,笑容依旧蛊惑,“知道我最讨厌的是什么吗?”
我别过头去,道:“我不想知道,也没兴趣知道!”
“我最讨厌……别人不听话了。” 他轻轻扳过我的脸,盯着我的眼睛道:“你也知道,不听我话的人,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我当然知道你的光辉历史,” 我开始不能控制内心的气愤,“谋杀过自己的两位亲弟弟,杀死过无数的表亲,毒杀了不听话的数位主教,还把妹妹反复嫁给各国王公,毒死他们之后,再通过继承权获得该国的土地。不是吗!”
他扣住我下巴的手渐渐用力,一阵疼痛袭来,疼得我倒抽了一口冷气,他那绿色眼眸中极快的闪过一丝怒意,却又很快的恢复了平静。
他忽然笑了起来,“不想嫁给费拉拉大公也行,那么今晚就来做我暖床的女伴。”
我的头又是轰的一下,眼前的这个男人何止是毒药男人,简直就是条毒蛇。
“你,你敢……” 我明显底气开始不足。
他忽然放开我的下巴,就在我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却又被一股大力推到了旁边的希腊式圆柱上,在我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把我紧紧按在了圆柱上,我的背部紧紧贴着圆柱,冰凉的感觉隔着衣料渗透到我的全身。
我心中有些惊慌,我实在不相信他大胆如此,旁边就是大厅,在旁人眼里我是他妹妹,他就不怕别人看见吗?
“放开……” 我的话还没说完,就感到一阵强烈的压迫感向我袭来,下一秒,他的唇已经吞噬了我的话语,毒蛇一般的舌紧紧的缠绕住了我的舌,好难受的感觉……我能感觉到他的舌正在肆无忌惮的侵犯我的领地,这是个不带任何感情的吻,更多的像是在警告和示威。
就在我快要窒息的时候,他才放开我,
“你说我敢不敢。” 他的唇边又露出那抹邪恶的笑容。
我直直的看着他,什么语言也不能形容我此刻的的心情,自我穿越时空以来,我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邪恶的男人,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可怕的男人存在,是的,可怕,好可怕的男人。
以前是我的运气太好了吗,遇到的都是些让我真心感动的男人,这一次的好运到头了吗?
“来吧,别让你未来的丈夫久等。” 他轻轻拿起我的手,放在他的臂弯处,我机械的跟着他走进了举办舞会的大厅。
宫廷舞会
华丽昂贵的地毯,流光溢彩的水晶吊灯,精致巨大的油画,手持酒杯细声低语的男士们,争奇斗艳的贵妇们,各怀鬼胎的男男女女披着贵族的外衣,戴着厚重的面具,为了不同的目的,在这里虚伪的客套着。
我抬眼望了一眼西泽尔,他的眼眸中掠过一丝不屑,却又立刻绽开了一个看上去无比欢悦的笑容,朗声道:“我尊贵的客人们,我欢迎你们的远道而来。”
底下一片欢呼声,西泽尔,西泽尔的名字在众人口中此起彼伏。
西泽尔的眼中毫无笑意,他淡淡的瞥了不远处一眼,目光锁在了一个穿着绿色丝质礼服的金发男人身上。
那个年轻男人注意到了西泽尔的目光,立刻走上前来,极为优雅的弯腰做了一个贵族礼节,开口道:“公爵大人,我伊斯特代表费拉拉公国诚心感谢您的热忱款待。”
伊斯特,不就是那个倒霉的费拉拉公爵吗?
我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他很年轻,大概只有二十出头,容貌俊秀,气质高雅,与他身边那些贵族不同,他那双蓝色的眼眸却是格外清澈,这样清澈的蓝色眼眸让我想起了飞鸟。
他注意到我在看她,对我微微一笑,眼神中毫不掩饰对我的欣赏。
“伊斯特公爵,这是我的妹妹琉克勒茜。” 西泽尔轻轻的放开了我,不着痕迹的把我
往伊斯特的方向一推。
“早就听说过琉克勒茜小姐的美名,今天一见果然比传说中还令人心动。” 伊斯特客气的说道。
我在心里哀叹一声,换了以前,听见这样赞美的话,我早就找不到东南西北,但是现在,我知道,他赞美的是真正的琉克勒茜,而我只不过是那个邪恶男人手中的一颗棋子。
看着伊斯特微笑的脸,我的脑中忽然转过一个念头,如果让他讨厌我,那么他不就不会提起婚事了吗?这样一来,即挽救了这个年轻人,又让西泽尔的计划泡汤。
想到这里,我也不禁笑了起来,“伊斯特公爵,我也早从哥哥那里听说过你的事迹,您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伊斯特的脸微微一红,笑了笑。
西泽尔显然对我的表现很满意,道:“伊斯特公爵,和我的妹妹好好聊聊吧。”
伊斯特笑着看了我一眼,伸过手来,我也微笑着把自己的手交给了他。
“伊斯特公爵,这里实在是太闷了,不如我们去花园里走走吧。” 我热情的邀请他,只是想离开西泽尔的视线。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喜悦,跟着我往花园走去。
淡淡的月光洒在意大利式的庭园中,充满了浪漫的情调。我在一棵月桂树前站定,他站在我面前,定定的看着我。
“看什么?” 我问道。
“琉克勒茜小姐,您的眼睛实在是太美了。” 他毫不吝啬的赞美道。
我倒释然了,看来还是沾了这双绿眼睛的光。
“伊斯特公爵,你喜欢我吗?” 我问道。
他似乎没料到我问得这样直接,愣了一下,又点了点头。
“可是,我不喜欢你。” 我冷冷的看着他,“你的这身绿色礼服让你看上去像只难看的青蛙,还有我也不喜欢你说话的方式,带着浓重的口音,太不高雅了。另外,你的发型我也不喜欢,活像个刺猬。”
他显然被我的话弄懵了,我也觉得自己很过分,不过这也是迫不得已,我想了想,决定再加个重码的。
“更重要的是,伊斯特公爵,我最喜欢的人是我的哥哥…… ”
“琉克勒茜!” 从我背后传来的一个声音打断了我的后半句话,我的身子一僵,他,他怎么在这里?
我也不敢回头,只见西泽尔走上前来,亲热的拥住了我,道:“真是不好意思,伊斯特公爵,我这个妹妹从小就被我宠坏了,尽说些没有分寸的话。”
他笑着转向我道:“琉克勒茜,等你嫁了人,可不能再说些孩子气的话了。”
他虽然笑着,眼底溢动的寒气却让我心惊胆战,我忽然觉得浑身发冷。
伊斯特公爵显然还没有回过神来,半晌,才神色古怪的匆匆道别离开。
庭园里只剩下了我和……西泽尔。
他什么话也没说,我的心却因为恐惧而越跳越快,我破坏了他的计划,他一定不会那么容易放过我。
“我亲爱的妹妹,你忘了我说过的话吗?” 他的唇边勾起一个奇异的笑容,“我说过我最讨厌不听话的人了。”
月光下,他的浅绿眼眸格外诡异,闪动着冷洌的光芒。我的心就快从胸腔里跳出来了,条件反射的往后跑去,刚跑了两步,就被他一把扯了回来,他毫不客气的拖着我往旁边的房间走去。
“你疯了,西泽尔,你的客人们随时会看到的!” 我拼命掰着他的手,腹部因为过度紧张而抽痛起来,完了,不知道这个可怕的男人会怎么惩罚我……
他轻轻哼了一声,显然根本不在乎,任我再怎么反抗,还是被他拖进了房间。
“我说过,不想嫁给费拉拉公爵,今晚就做我的女伴。” 一进房间,他的怒意毫不保留的释放出来了,他拉过我,把我往地上重重一摔。
“你居然用这一招,” 他的神情在一瞬间又冷静下来,冷冷的盯着我。
我揉了揉被摔痛的肩膀,支起身子,道:“我也说过我讨厌别人要挟我。”
他的眼神忽然迷茫起来,似乎在回忆着什么,低声说了一句:“很久以前她也说过一样的话。”
“什么?” 我随口问道。
“最喜欢哥哥,我的琉克勒茜也说过那样的话,琉克勒茜……”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悲伤的神色,似乎沉浸在回忆之中。
“琉克勒茜在哪里?” 看他神思有些恍惚,我趁机问道。
“琉克勒茜她……” 他的眼神忽然冷酷起来,神思似乎一下子又清醒过来,“你想套我的话?”
我心里一沉,罪过又加了一条。
“过来吧,” 他不知何时已经斜倚在金缎与银线织成的软榻上,露出了一个魔鬼般的笑容,“破坏了我计划的人,我是不会让他多活一刻的,不过,如果你能在床上取悦我,我或许能考虑一下多留你一段时间。”
我静静的站在原地,他是想把我作为他妹妹的替身吗?
“抱歉,我做不到。” 我冷冷的回答道。
他的眼中飘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神色,道:“除了容貌,你的性格和琉克勒茜完全不一样,不过,” 他顿了顿,道:“那或许会更有趣。”
“过来。” 他的语气加重,脸上隐隐有丝冷峻之色,我想我再不过去,也许就要把他惹火了。但是眼下如果想脱离这个险境,似乎……
“如果我嫁给费拉拉公爵呢?” 我开口道。
他稍稍一愣,笑了起来,“本来我也很希望把你嫁给他,可是今天你自己把这件事搞砸了。”
“搞砸了?未必。”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你又不是费拉拉公爵,你又怎么会知道他的想法,他既然千里迢迢来到罗马,我想恐怕也不会因为我的几句话就轻易放弃吧。一切都有可能。” 其实说这话的时候,我的底气明显不足,因为我也不是费拉拉公爵,说不定我那几句话已经得罪他了,但是不管怎么样,我想逃过今晚再说。
“哦?” 他挑了挑眉。
“你要的不是女人,你要的是意大利,比起费拉拉公国,欢娱的一夜又算得了什么。” 我牢牢的盯着他,他也盯着我,我和他大概足足对视了十来秒钟,谁都没有眨一下眼。
他忽然又高深莫测的笑了起来,带着无尽的冷酷,“不错,我只要意大利就够了。所以,我的妹妹,我需要你。
听他用妹妹称呼我,我顿时松了一口气,他又把我推到了琉克勒茜的位置上。
“那么,我告辞了。” 我赶紧以最快的速度往外走,刚走到门外,就听见后面冷冷传来一句:“我再说一遍,我最讨厌不听话的人。”
我顿了顿,又快步走出了门外,为什么西泽尔偏偏会听见我和伊斯特公爵的对话,接下去我又该怎么做?
飞鸟,你到底在哪里?司音,我又该怎么办?
第二天,却意外的传来了费拉拉公爵向我求婚的消息,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公爵还是愿意娶我,但至少西泽尔看起来十分满意这个结果。
当晚,宫廷里又举办了盛大的舞会,庆祝琉克勒茜和费拉拉公爵的婚事。
西泽尔笑得十分愉快,连他的眼底都带着笑意,他拉起我的手,放在了伊斯特的手上,朗声道:“费拉拉公爵,我现在把我最珍贵的妹妹交给你了。”
“是的,我一定会好好疼爱她,把她当成我的珍宝。”伊斯特笑着看了我一眼,握紧了我的手。
悠扬的乐曲响起,贵族们纷纷翩翩起舞,伊斯特带着我,慢慢的旋转,我有些抱歉的看着他,已经踩到他好几脚了,我望了一眼西泽尔,他正忙着与客人们举杯畅饮,根本没有注意我们,
“可不可以去花园。” 我低低的说道。伊斯特稍稍一愣,会心一笑,带着我随着乐曲不着痕迹的出了大厅。
“为什么……还要求婚?” 一出大厅,我就忍不住问道。
他用那双清澈的眼睛注视着我,笑了起来,道:“我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坦率的姑娘,琉克勒茜小姐,我非常欣赏你,因为你不会只用虚伪的客套话来奉承我。”
我愣在了那里,忽然注意到他今天换了一身天蓝色的礼服,天哪,这是不是误打误着,这个费拉拉公爵居然反而因为那些无礼的话欣赏我,不会吧,男人的心思也真难琢磨。
无意之中我把眼光往旁边一扫,忽然看见一个侍卫模样的男人行色匆匆的往宫殿走去,看他的方向是往我住的地方而去,我心里不禁有些疑惑,那里除了我,好像只有杜莲那个小妖女,这人行色如此匆匆,难道有什么特别的事?会不会和飞鸟有关呢?
想到这里,我就想跟过去,但费拉拉公爵在这里,得想个方法甩开他。
“费拉拉公爵,我……”
“你还是叫我伊斯特吧。”
“好,伊斯特,不如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我会躲在这个花园的一个地方,你数到两百来找我,如果找到就算你赢,如果没找到就算我赢,好不好?”
伊斯特犹豫了一下,我的心里焦急万分,使劲挤出笑容,朝他甜甜一笑,“如果你赢的话,我会送上一个吻作为奖励哦。”
看来偶尔色诱还是有点效果,在他闭眼数数的时候,我已经以最快的速度跑回了自己所住的宫殿。
我轻手轻脚走到杜莲的房门前,把耳朵贴在了上面仔细倾听。
“这样都没找到?” 是杜莲的声音。
“是。”
“血牌的预测应该不会有错,他们应该还在罗马。”
“那么在下会继续搜查,杜莲大人,您看要不要告诉公爵大人?”
“暂时不要。”
“那么……”
“对了,公爵大人吩咐的事情你都办妥了吗?”
“在下已经派人办妥了,相信现在几乎全罗马人都知道琉克勒茜小姐……”
正听到要紧处,房间里忽然变的一片寂静,什么声音也没有了。我心里一紧,难道她发现了,于是赶紧起身往花园走去。
一边走,我一边还在回想他们的话,他们似乎在找什么人,莫非是琉克勒茜?还有全罗马人知道的事情又是什么呢?
刚走到花园里,我却惊讶的发现伊斯特还在数,67,68,69,不会吧,应该早过了200呀,我忍不住喊了他一声,他睁开眼,似乎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抱歉,琉克勒茜小姐,我数到一半就忘了,所以只好重头再数。”
我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这个费拉拉公爵还真的有些特别,怪不得怎么也玩不过西泽尔了。
不过,他似乎是这里最不让人讨厌的一个了。
比起华丽的大厅,我更愿意和伊斯特呆在这里,至少这里不用看见那个让我讨厌的男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大厅的宾客们似乎渐渐散去,伊斯特见时候不早,也准备和我道别。
“琉克勒茜小姐,今晚我非常高兴,想到两天后就能带着您回费拉拉,我的心情就激动万分。”
“两天后?” 我一惊,这么快?
“是,公爵答应我可以尽早带您回去举行婚礼。” 他微微一笑,忽然拉起我的手轻轻一吻,“琉克勒茜小姐,我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看着他的背影远去,我的心里一片混乱,两天,两天后他要带我回费拉拉公国,我怎么能去呢,我还要找到飞鸟,可是现在连一丝头绪都没有,根本不知道飞鸟到底怎么样了,他好像忽然失踪了……
我静静的站了一会,正打算回房,经过花园里的月桂树时,忽然从树后闪出一个人影,我还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就被那人揽入怀中。
一股浓烈的酒味直冲我的面门而来,我正要推开这个不识相的人,忽然听见熟悉的声音从那人的口中传来,不觉身上一寒。
“琉克勒茜……” 是西泽尔的声音。
白痴啊,我又不是琉克勒茜,八成是他喝多了,
“琉克勒茜,我的琉克勒茜,你又要离开我了,又要离开我了……” 他低沉的声音似乎有些哽咽。
我正想否认,忽然想到他现在喝醉了,也许是个好机会可以问出些什么呢。
想到这里,我轻声道:“哥哥,你好残忍,你明明知道我爱着你,为什么要把我一次一次嫁给别的男人。”
他的身子一震,喃喃道:“我残忍……是,我残忍……每一次看着你远嫁,我的心就被嫉妒的火焰焚烧,可是,为了意大利,为了我的意大利……”
我的脸颊上忽然一热,仿佛有滴灼热的液体落在了上面,我诧异的抬起头,西泽尔浅绿色的眼眸中竟然含着泪水,他竟然这样爱他的妹妹吗?可是这样爱着妹妹的他,为了自己的野心,依旧把妹妹一次次嫁给别的男人,不是很可怕吗?
我才不会同情他,我定了定神,继续道:“哥哥,你爱我吗?”
“我怎么不爱,我唯一爱着的女人就是你!”
他的手臂一紧,勒的我快喘不过气来,
“哥哥,我也爱你,所以不要再送我走了,不要把我送给别的男人了。”
西泽尔的手勒得更紧,语气开始紊乱,“琉克勒茜,你最爱的还是哥哥吗?可是,为什么,你要逃离我,不,你不爱我了,你爱上了那个该死的飞鸟!”
仿佛黑暗的房间忽然打开了一个窗户,我的眼前顿时明朗起来,听西泽尔的话,琉克勒茜果然不在这里,她竟然爱上了飞鸟?那么飞鸟呢?他又在哪里?难道带着琉克勒茜离开这里了……”
“飞鸟在哪里?” 我强抑住心头的激动,低声问道。
他没有再说话,忽然又一把推开了我,踉踉跄跄的匆匆离去。
我的心情起伏不止,虽然没有问到关键的事情,但是至少有了一丝飞鸟的线索。
被封印的灵魂
虽然我很想离开,但是宫殿内外守卫森严,一时也出不去,不过我并不担心,两天后费拉拉公爵就会带我离开,只要出了这个宫殿,那么一切就会变得容易的多。
在离开这里的前一晚,西泽尔派人把我叫到了他的寝宫。
我进去的时候,正好看见眼前这一幕。
西泽尔正斜倚在金缎与银丝制成的榻上,他手持酒杯,身边围绕着两位金发半裸的美女,来自波斯的乐师在吹奏令人骨弱肉酥的乐曲,而西泽尔的神情冷漠,难辨喜怒。
这样的场景似乎有些奇怪,我正要退出去,西泽尔已经挥了一下手,他身边的美女,乐师脸色一变,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这个房间。
房间里,似乎一下子安静下来了。
“不知道公爵还是什么事要吩咐。” 我冷冷道。
他的嘴角往上一扬,又轻轻拍了一下手,一个小小的人影闪了进来,我一看,原来是杜莲。
杜莲笑嘻嘻的看了我一眼,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小瓶子,交到了我的手里。
“拿着这个,到了费拉拉公国你会用到它。” 西泽尔漠然的说道。
是什么?我伸手接过,蓝色瓶子里的白色粉末正透着一层浅蓝妖冶的光泽,想到波尔金家族的传统,我脱口道:“毒药?”
西泽尔微微一笑,杜莲则一个劲的点头,道:“对哦姐姐,是坎特雷拉。”
坎特雷拉,不是波尔金家族最有名的毒药吗?听说这种毒藥搀杂了屍鹼。屍鹼是生物死亡時在體內所生成的毒素,將整只豬倒吊宰殺,磨碎其肝臟後加入三氧化二砷。接著,再讓它自然風乾或者做成液體,精製後磨成粉末,這才成為「坎特雷拉」。
在倒吊起來慢慢宰殺的情況下,豬隻因為承受過大壓力,將在肝臟裡蓄積大量屍鹼。加入三氧化二砷,則會再加深它的劇毒性。
“是让我找机会送费拉拉公爵消失,然后,我的哥哥,你又能像以前一样轻而易举的得到费拉拉公国。” 我语带嘲讽的说道。
“既然你明白,我想我也不需要再重复一遍。” 他看了一眼杜莲,示意她离开。
我不喜欢单独和这个男人呆在一起,他让我感到从未有过的压迫感。
“既然这样,我想我也可以告退了吧。” 我面无表情的说道。他颇为好笑的看了看我,道:“你好像很怕我?”
我抬起了头,盯着他,一字一句道:“我不是怕你,我是讨厌你。”
他愣了一下,忽然又笑了起来,低声道:“过来。”
我站在原地没动。他忽然站起身来,手持着酒杯向我走来,我的身体一阵绷紧,仍然一动不动。
“来,喝了它。” 西泽尔温柔的笑着,笑得完全不像那杀人不见血的黑公爵,而更似一个纵溺的情人。
我望了一眼那血色的葡萄酒,胃里一阵翻腾,如果我没猜错,这不是一杯单纯的酒吧。
“公爵还是不相信我吗?” 我抬眼问道。
他轻轻一挑眉,笑意更浓:“我从来不会相信任何人。”
我也笑了笑:“你相信的是你的毒药。”
他盯着我,没有说话。
照今天这个情况,就算我不喝,他也一定会强迫我喝,如果我没猜错,那个应该是一种慢性毒药,西泽尔是怕我趁机逃跑,所以想用那个继续控制我。不过眼下,似乎是出去找飞鸟比较重要一点。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拿过酒杯,一扬手喝了下去。
西泽尔满意的看着我喝下酒,轻柔的抚摸着我的头发,道:“我的好妹妹,这才听话,不过要记住,三个月后还没有回来的话,你就永远见不到我了。”
原来要等三个月才发作,那么这就是说他要我在三个月内就毒死费拉拉公爵,三个月,用来寻找飞鸟应该够了,不管怎么样,我一定要先找到他,把他带回去。
“我可以告退了吧。” 我平静的说道。
西泽尔的眼中闪过一抹奇怪的神色,忽然又说道:“明日,我会亲自把你送到港口,费拉拉公爵的船队会在那里等候。”
第二天的凌晨,我已经身在前往港口的马车上。来自阿尔萨斯的四匹良驹正稳稳的带着这辆装饰着波尔金家族族徽的马车沿着大道前行,马车后跟着穿着黑色盔甲的骑士团和打扮成精灵的侍女们,我低头望了一眼自己,一早就被换上了这件白色的衣裙,用最高级的西班牙白绢布制成,银线与金线精细地织出华丽的花纹,勾勒出一朵朵线条优美的玫瑰。鬓边所佩戴的鸢尾兰隐隐散发着淡淡的香气,由西泽尔亲自挑选的这种蓝色忧郁的花朵,似乎丝毫没有婚嫁的喜气,不过听宫女说,每一次他妹妹出嫁,他必然会挑选这种花朵。
想到这里,我望了一眼坐在我身边的西泽尔,一袭黑色斗篷的他,静静坐在那里,正如他的毒药一样,幽暗而致命。他的薄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线,若有所思的看着前方,仿佛正在考虑什么。
“你和飞鸟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他忽然开口问道,浅绿色的眼眸一暗。
我一愣,杜莲用血牌算的出我会来,怎么没有算出我来自什么地方呢?不过转念一想也是,如果西泽尔知道我们来自未来,一定会向我们逼问他所处年代的历史。
“杜莲没告诉你吗?”
“她只说你们来自一个和我们完全不同的异世界。”
“哦。” 我才不会说我来自未来,不然一定会被他折磨死。
“只是,你怎么会和琉克勒茜长得这样相像,” 他看着我,眼神忽然柔和起来,但只是那么一刹那,他的眼神立刻又恢复了原有的冷酷。
他朝马车外张望了一眼,脸上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焦急,他似乎在等待什么,而且今天的马车好像也行进的特别慢。
这个男人,不是又有什么诡计吧?
马车忽然停下来了。
由于惯性的作用,我往前一扑,西泽尔迅速的伸手抓住了我,
“公爵大人……” 马夫的声音带着一丝惊慌。
西泽尔的眼中闪过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低低说了一句:“他果然沉不住气了。”
他?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西泽尔已经打开了马车的侧门。
我探头出去,马车前正站着一个年轻的男人,阳光般耀眼的金发,海水般湛蓝的眼眸,唇边那抹似有似无的笑容,天哪,不正是飞鸟吗!
我急忙跳下马车,正要跑过去,却一把被西泽尔牢牢捉住。
“飞鸟,飞鸟!” 我喜极而泣,还好,他真的没有事,实在是太好了。
“笨蛋,还真是你。” 飞鸟无奈的一笑。
“飞鸟,你到底还是来了。” 西泽尔紧紧扣着我的手腕,一脸铁青的问道。我一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西泽尔早料到飞鸟会来吗?
飞鸟并没理他,又望向了我,“小隐,你……”
“飞鸟,我的法术被那个该死的妖女封印了,快来救我!” 虽然我有一大堆疑问,但我知道现在不是问的时候。
“笨蛋,也不知道师父让你来是做什么。” 他慢慢从怀里掏出了符咒。
“飞鸟哥哥,你好像忘了一件事哦。” 杜莲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我们面前,我看见飞鸟的眼中明显闪过一丝厌恶的神色。
他飞快的扬手念咒,符咒直冲我们而来,杜莲一笑,放手一挡,一团黑雾从她的指尖漫延,刹那间幻化成一道黑光,击破了飞鸟的符咒,重重的击中了飞鸟的胸口。
怎么可能,我不敢相信的睁大眼,飞鸟怎么可能连这小小的巫术都对付不了。
我心急如焚,却又甩不开西泽尔的手。
“飞鸟哥哥,我提醒过你了哦,你难道忘了你的一半灵魂已经被我封印了,现在的你可不是我的对手哦。” 杜莲的声音有如雷击一般重重打在我的头顶,飞鸟的一半灵魂被封印了?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
我这才发现飞鸟的脸色苍白的可怕,刚才太过惊喜根本没有注意到,我对着西泽尔的手就是一口,趁他一松手,我赶紧跑到了飞鸟身边。
“飞鸟,你怎么样,你怎么样?” 我惊慌失措的抹着他唇边的血迹,方寸大乱,思绪全无。现在的他这样弱,为什么还要来救我呢,真是笨蛋,笨蛋!
飞鸟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忽然又站起身来,咬破了中指,把自己的血抹在了符咒上,
“飞鸟……” 我颤声道,飞鸟要用血咒来呼唤恶灵了吗,这个咒术和灵力无关,但会耗去施咒者本身的血液,是个纯粹以血液为媒介的咒术,不到紧要关头,师父是绝对不许我们使用的。还来不及多想,只见鲜血开始流水一般从他的指尖流到符咒上,染红的符咒发出暗沉的红光,映照的漫天血红,那血红色渐渐扩大,幻化成了一只怪兽的恶灵,恶灵分别拥有猫,狮子和鹰的头,它扑扇着翅膀向杜莲和西泽尔飞去,杜莲十分惊诧,她看起来显然没料到飞鸟还能操纵恶灵,她愣了愣,指尖又起黑雾,转眼间黑雾幻化成几千条毒蛇缠绕在恶灵身上,
“小隐,快走!”
飞鸟趁这个空档,连忙拉起我,借着红光,消失在了他们的面前。
在飞鸟的带路下,我们很快找到了他和琉克勒茜躲藏的地方,因为有飞鸟的结界,所以还没被杜莲找到,但是这个结界看起来已经越来越弱了。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琉克勒茜,我从来没有见过和我如此相像的女孩,她也惊诧的望着我,但一见到飞鸟的样子,她也没时间惊讶,连声问飞鸟怎么了。
“飞鸟,告诉我,你的灵魂怎么被封印了,你怎么会中了他们的招?还有,琉克勒茜是怎么回事。这一切到底怎么了!” 我忍不住问道。
飞鸟看了我一眼,“你的问题……” 话还没说完,一大口鲜血从他的嘴里喷了出来,琉克勒茜惊叫起来,我也吓得不轻,连忙扶住了他:“飞鸟,你怎么使用血咒,你知道那个后果有多厉害。”
“不这样怎么救你出来。” 他挣扎着说道。
“飞鸟,你可不许有事啊,” 我心里愈加恐慌,从没见过飞鸟这个样子,一时失控,抱住他抽泣起来。
“笨蛋,我没事。” 他虚弱的笑了笑。
琉克勒茜一边替他擦着血,一边哽咽道:“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连累你,你也不会被哥哥害成这样。”
飞鸟轻轻一笑,望着她道:“琉克勒茜,那不关你的事。” 飞鸟望着她的眼神格外的温柔,温柔的仿佛要溢出水来。
飞鸟他,这一次真的沦陷了吗?琉克勒茜,他前世最爱的人,即使过去了那么久,经历了无数轮回,她还是一样轻易的捕获了他的心吗?
“好,那么你来告诉我,琉克勒茜。” 我已经慢慢的冷静下来,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找回飞鸟的那另一半灵魂。
“我,” 她犹豫了一下,道:“我,我喜欢飞鸟,可是哥哥为此很生气,所以就给他下了毒……”
“怎么会呢?飞鸟那么厉害,又怎么会那么容易中了招。” 我困惑的问道。
“哥哥也知道飞鸟很厉害,所以,所以他居然让杜莲把毒下在了我的嘴唇上,飞鸟一时大意……所以……”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飞鸟会中招,又有几个人会怀疑爱人的亲吻呢。
“就是这样,我中了毒后,杜莲趁机封印我的灵魂,幸好我还没那么弱,只被她封印了一半,就带着琉克勒茜逃了出来,只可惜渡灵莲花落在了她的手里。” 飞鸟在一边低声道。
我似乎开始理清整个事件了,但是新的疑问又出来了,“可是为什么杜莲要封印你的灵魂,光是封住你的法术不就行了吗。”
飞鸟摇了摇头,忽然目光一凛,脱口道:“难道她知道我……”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琉克勒茜,没有再说下去。
难道她知道飞鸟和西泽尔是同一个灵魂的转世?他们在同一个时空并存,或许会带来什么影响?所以她要封印住飞鸟的灵魂?
我猛的想到了什么,瞪着飞鸟,飞鸟和我是一样的表情。
同样的灵魂,最安全封印的地方应该就是宿主的体内,这么说来,飞鸟的另一半灵魂极有可能被封印在西泽尔的体内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飞鸟的那一半灵魂也许会被西泽尔本身的灵魂完全吞噬的,如果这样,飞鸟体内的这一半灵魂也会慢慢消失。想到这里,我再也沉不住气了。
“我要找回你那一半的灵魂。” 我盯着他道。
再入虎穴
飞鸟立刻摇头,道:“不行。”
“只有一半灵魂很危险的,你知道的!” 我焦急的提高了音量。如果那一半灵魂出了什么事,那么飞鸟就会再也醒不过来。
“就算这样,我也不会让你冒险,我无论如何都会找到办法让你离开这里!” 他皱了皱眉,脸色更加苍白,无力的垂下了头。
不知不觉,已经入夜,因为使用血咒耗去太多元气和鲜血,飞鸟已经陷入了昏迷之中,我此时更是心急如焚,事不宜迟,一定要尽快在飞鸟的灵魂被吞噬前解除封印,司音曾经说过,如果灵魂被封印在一个宿主体内,那么宿命的身体上会有一个红色十字记号,解除灵魂封印的方法其实很简单,只要扎破红色十字记号就可以,不过,说简单也不简单,西泽尔的身体又不是这么轻易能看到,就算看到,找到那么一个小小的红色十字也是件很费时的事情。
看飞鸟的表情也是刚明白过来,不过就算他早明白,有杜莲在,他恐怕也近不了西泽尔的身,不过如果是琉克勒茜的话……
正想着,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我回过头,见是琉克勒茜。我对她打了个招呼。她在身边坐了下来。其实我从见到她就蛮困惑的,不知道为什么会和她这么像,可是司音说过我的前世明明和她们没关系的,也许是一种巧合吧。
“其实我阻止过飞鸟来救你。” 她低低道。
“飞鸟,怎么会找到我?” 我也有点疑惑,他的灵力明明已经很弱了。
“这几日到处都在传我嫁给费拉拉公爵的事情,因为我们长得一样,所以飞鸟好担心是你,我说也许又是杜莲的诡计,他却说你的性格一定很容易会被骗,所以趁着今天你出嫁,他一定要过来确认清楚。” 她叹了一口气。
我的心一沉,算是完全明白了,西泽尔给我下毒就是想利用我引出飞鸟,只是后来见到我像琉克勒茜,索性一边用我拉住费拉拉公爵,另一边用婚礼引出飞鸟,那么就算飞鸟没有出来,他也还是照样能得到费拉拉公国。
想到这里,我的身上一寒,好可怕的男人。
不过,他和杜莲一定没想到飞鸟居然还能把我救走。
“隐,我打算回哥哥身边。” 她忽然开口说道,声音微微发颤。“如果我回去求哥哥……”
我看了她一眼,她的身子也在发颤,她是在害怕吗?害怕她的哥哥?“不可以!” 我脱口道:“你要是这样做,飞鸟一定会伤心的。” 她这个样子怎么能回去呢。而且那个是她的哥哥,倒时她也许会不忍心伤害她哥哥……
但是只有在西泽尔身边,才有机会解除飞鸟的封印,我们都知道这点。
看着她那张和我相似的脸,我的心中一动,所想到的话已经说出了嘴,“我去。”
“不行,飞鸟把你当妹妹一样,他好不容易救出你,你怎么能再去。” 琉克勒茜犹豫着说道,
“我已经决定了。不管怎么样我都要试一试。” 我站起身来,“飞鸟他,就拜托你照顾了。”
刚走了两步,我又想起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又折了回来道:“告诉我,有什么办法能让他相信我绝对就是琉克勒茜。” 西泽尔也知道我和她相像,难保不会怀疑我。
琉克勒茜犹豫了一下,摘下了自己的项链,道:“这项链是杜莲送给我的,我有次差点淹死,杜莲就用了我的三滴血和三滴冥界三途河的河水,制造出这条项链,戴着它从此在任何水上我都能漂浮,但是这条项链是认主人的,因为有我的血,所以除了我,任何人戴上都会晕倒,只是我怕你也……”
冥界三途河,我也有所耳闻,据说三途河的水质比重比阳世间的水轻上许多,有“羽沈河”的称号,杜莲竟然还能得到冥界的河水,她到底是什么人?
“那我就试试。” 我不假思索的拿过她的项链,轻轻往脖子上一挂,等了一会儿,我惊喜的说道:“看,琉克勒茜,我可以戴哦,我没有晕倒!”
琉克勒茜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喃喃道:“怎么可能,你居然戴了没事……”
为什么我戴了没事,当时我也没有多想,又看了看那条项链,很普通的链子,只是那个心型的坠子似乎是可以打开的,我摘下了自己一直戴着的撒那特思送的链子,想了想,掰下了那块蓝色宝石,放在了心型的坠子了。
接下来的时候,琉克勒茜把他和西泽尔之间的事情一件一件都告诉了我,包括小时候的事,以及西泽尔的喜好厌恶。
全部讲完的时候,天也差不多亮了。
“琉克勒茜,替我好好照顾飞鸟,等我回来。”
等着我,飞鸟,我一定要解除封印。
再次踏进西泽尔的宫殿的时候,我就是琉克勒茜了。
西泽尔对我的到来自然是又惊又喜,当然也有一丝怀疑,但当他怀疑的目光掠过我的项链时,立刻就释然了,他立刻牢牢的把我拥入怀中,“琉克勒茜,我的琉克勒茜,你终于回来了!”
“哥哥,对不起,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我低低道,尽量用琉克勒茜温婉的口吻。
“琉克勒茜,” 他忽然抬起我的脸,“你是为了他才回来的吗?”
“怎么会,” 我黯然道:” 哥哥,他骗我,原来他最爱的是那个女人,他说喜欢我不过是因为我长得像她。现在他带着那个女人离开我了,哥哥,我只有你了,你还会原谅我的,对不对,哥哥……“
我把头靠在他的胸前,哀怨万分的哽咽道。
西泽尔紧紧的拥住了我,柔声道:“琉克勒茜,你有我就够了,什么都不要再说,哥哥一定会保护你的,” 他吻了一下我的头发,又笑了起来,道:“你刚回来,先去休息一下吧。” 说着,他很自然的拉起了我的手,对琉克勒茜,他的确有一份特别的温柔。
夜晚我躺在松软的大床上,辗转反侧,正在这时,我听到门吱的一声被轻轻打开了,只听到有人走了进来,坐在了我的床上,一声低低的叹息响起,我的身体顿时僵硬,是西泽尔,想到他和她妹妹乱伦的事,我的心跳得更快,他不会是想……
他的手轻轻的抚摸着我的背,我只觉得浑身一阵战栗,“琉克勒茜,琉克勒茜……” 他低低喊着琉克勒茜的名字,一遍又一遍,我咬牙忍着,忽然转念一想,想要看到他的身体,我只有冒险一次了。
想到这里,我忽然转过身,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他似乎并不是很惊讶,还笑了起来道:“我知道你没有睡着,记得吗,小时候我溜进你房间的时候,你也总是这样吓我,现在还想用这招吗?”
我刚伸手触碰到他的衣袖,他忽然低头在我的额上轻轻吻了一下,道:“我的妹妹,你回来了,真好。”
说完,他忽然起身走出了房门。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却有些失望,又有些庆幸,既想看到他的身体,又怕被他侵犯的矛盾心情让我更加难以入眠了。
在西泽尔的宫殿待了两天,却迟迟没有找机会看到西泽尔的身体,本来想趁他沐浴的时候溜进去,但是他沐浴的时候根本不允许任何人靠近,即使是他的妹妹也不行。看着门口守卫森严的士兵们,我也不能硬闯吧。
这天傍晚时分,西泽尔忽然派人把我叫到了他的寝宫。
我进去的时候,他似乎正和部下商量事情,我刚要退出去,他示意我进去。
“公爵阁下,我们下一个目标是托斯卡纳吗?” 他的部下问道。
西泽尔手持一卷羊皮书,若有所思的望向远处,他的眼底深处闪耀着无尽的野心,“不错,我将会率领军队亲自攻打那里,不过托斯卡纳的邻国就是费拉拉,所以一定要先拿下费拉拉。”
费拉拉,我的心里一紧,西泽尔果然还是没有放弃费拉拉,难不成他今天叫我来就是说这件事?
“另外,公爵阁下,您派遣雷米诺去整顿罗马尼阿秩序,听说民众对他的冷酷手段很不满。”
“哦?” 西泽尔挑了挑眉,道:“那么现在罗马尼阿情况如何?”
“听说秩序井然,雷米诺的铁血手腕还是很有成效的,不过民众的不满也日益增加。”
“这样的话不是很简单吗?只要平了民愤,事情不就解决了。” 西泽尔嘴角微扬。
“公爵阁下……”
“传我的命令,立刻腰斩雷米诺,并且示众以安抚民心。” 西泽尔的脸上露出一丝冷酷残忍的笑容。
“可是,公爵阁下,当初是您让他用铁血手段来整顿秩序……”
“你只需要按照我说的做,出去。” 西泽尔的脸色一沉,那位部下慌忙点头,赶紧离开了。
短短一段对话,只把我听得心惊胆战,这个男人的果断决然让人咋舌……
他看着我,眼神逐渐柔和起来,拉过我,让我坐在了他的腿上,双臂温柔的怀住了我,
“琉克勒茜,我的妹妹,这两天还好吗?” 他温热的气息在我耳边吹拂,我虽然很不习惯这个姿势,却也只能点了点头。
“要是能一直把你留在身边就好了,真想永远这样抱着你一直不放手,可是……” 他的语气带上了一丝无奈,“我的妹妹,为了我,为了我的意大利,你要嫁给费拉拉公爵。”
我不动声色的看着他,果然,为了他的野心,他还是照样要把他失而复得的妹妹再次嫁出去,多么狠心的男人,如果在这里的是真的琉克勒茜,恐怕又一次要心碎了。
我看得出他很痛苦,不过还不够,我要他更痛苦。凭什么他有这个权利伤害那个可怜的女人。
“哥哥,为什么,你又要把我送给别的男人了……” 我流下泪来,眼泪一颗一颗滴在他的衣服上,他的身子一震,猛的抱紧了我,喃喃道:“最后一次了,琉克勒茜,最后一次了……以后哥哥再也不会送你走,一定一定把你留在我的身边,原谅我,原谅我……”
“哥哥,你真的好狠心……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只想和哥哥在一起。” 我继续虐他,我知道我表现的越悲伤,他就越痛苦。
他忽然一把将我横抱了起来,在我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把我放在了榻上,翻身压上,雨点一般的吻落在了我的脸上,身上,我大惊之下,本能的将他用力推开,
他似乎有些吃惊,“琉克勒茜,你不愿意我爱你吗?”
我压抑着内心的慌乱,不知该怎么回答他,想来想去,还是继续哭,这一招比较有用。
“琉克勒茜,你讨厌我了,” 他的眼神黯淡下来,“也是,我一次又一次的让你离开我,”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你先去休息吧,明天出发。”
我回到房里的时候,忽然又觉得自己好傻,刚才好不容易的机会却没有把握住,明天,明天就出发,西泽尔还真是狠心啊,那么对我来说,要解除飞鸟的封印,只有今天一晚了。
我思索了一会,在房内找了一把一手掌长的小刀,缠绕进了长发之中,向西泽尔的寝宫走去。
无论如何,今晚一定要成功,我一定能脱身的,而且和飞鸟的生命比起来,有什么比这更重要?
在西泽尔的寝宫门口,我深深的呼吸了一次又一次,我清晰的感到自己的颤抖,静静站立了一会,我推开了他的房门。
“琉克勒茜!” 西泽尔见到我又惊又喜,见我赤着脚,立刻把我抱了起来,“你怎么来了?”
我紧紧盯着他那双浅绿色的眼眸,一字一句道:“ 哥哥,爱我。”
失效的魔法
喜悦从他的眼底溢了出来,他把我轻放在床上,温柔缠绵的吻上了我的唇,我闭上眼睛,脑子里只有两个字,忍耐,忍耐。
他的吻慢慢下滑,双手颇有技巧而略带挑逗的抚摸着我的肌肤,我的脑中有些发晕,但理智还很清楚,我睁开眼,居然还能对他笑,伸手去解他的衣服,他轻轻捉住了我的手,笑了起来,低声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心急了?”
还没等我回答,他把我的手放在了他的胸膛上,笑道:“你感到了吗?我的心在为你跳动,只为你跳动。”
多么动听的情话,我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这个为了自己的梦想和野心,可以毫不犹豫地放弃一切的男人,这个将道德论理弃之不顾的亵渎者,就在不久的将来,将会为了他所热爱的意大利而死,为了自己的野心而死。想到这里,我的心情复杂起来,如果女孩们向往的是白马王子,那么西泽尔毫无疑问就是黑色的火焰,如果靠近他,不能取暖,只会灼伤。
他的手牵引着我的手在他胸膛上游移,一边又附下身来在我的耳边说着甜蜜的话语,
快点把衣服脱了,不要说些肉麻的话了,我的脑中忽然迸出这样的念头,这样的甜言蜜语对我可没什么作用。
“哥哥,” 我朝他笑着,挣脱了他的手,继续解他的衣服,老天保佑,但愿这个十字标记在明显一点的地方。
他又牢牢捉住了我的手,戏谑的笑道:“好调皮哦,” 说着,他就把我的手固定在两边,接着又是一阵暴风骤雨般的吻,该死的,你倒是脱啊,磨磨蹭蹭的,我郁闷的闭上眼睛,就当是遭受酷刑吧。
他忽然放开了我的手,脱掉了自己上身的衣服,总算脱了,我立刻瞪大眼睛,仔细的查看他的每一寸肌肤,寻找红色标记,他见了我的样子,忍不住又笑了起来,道:” 今天是怎么了,看起来你好像更着急。”
我讪汕一笑,道:“因为我想好好看看哥哥。”
他深深的凝视着我,浅绿的眼眸因欲望渐渐变成了暗绿色,
凝望着他的眼睛,我的手心因紧张沁出了一层细细的汗,但脸上依旧保持着淡淡的笑容,“哥哥,你先躺下,让我好好看看你,下一次看到你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听见这句话,他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只在一瞬间,他又微微笑了起来,躺在了我的身边。
我支起了身子,用手指轻轻划过了他的脸,脖子,胸膛,随着手指的下移,我仔细的寻找着十字标记,没有,没有,还是没有,我的心情不免有些急躁起来,难不成在更隐秘的地方?
西泽尔显然已经没有耐心再和我玩下去,他捉住了我的手腕,轻轻一拉,将我拉入他的怀中,他的身子很快的压了上来,犹如一块燃烧的烙铁。
“琉克勒茜……” 他正要再一次吻下来,我伸手挡住了他的嘴唇,他一愣,我勉强笑了笑,道:“哥哥,我忽然好口渴啊,能不能帮我倒一杯水。”
西泽尔唇边扬起一丝溺爱的笑容,点了点头,起身朝旁边的雕花胡桃木桌子走去,在他转身的一瞬间,我忽然发现那个红色十字记号就在他的背上,这一惊喜真是非同小可,心猛的狂跳起来,在那一刹那我有种立刻冲上去刺破那个十字记号的冲动,但也就是那一瞬间,西泽尔已经转过了身,朝我走来,他坐在床边,却并没有把水给我,只是静静的看着我。
窗外的月光流水一般的泻了进来,映照在西泽尔那张俊美的脸上,他那浅碧色的眼眸中仿佛也闪动着银色的光泽,不知我有没有看错,有一丝惊讶从他的眼中稍纵即逝,我刚要说话,他忽然笑了起来,喝了一口水,翻身压上我,轻轻捧起我的脸,俯下头来,在嘴唇相接的那一刻,我只觉一股冰凉的液体忽然流入了唇齿间,本能的抗拒着别过头,他又扳过了我的脸,笑道:“怎么了,不习惯哥哥这样喂你了吗?”
你个变态,我在心里暗暗咒骂了一句,微笑着摇了摇头,他一笑,又吻上了我的脖子,看他吻的缠绵悱恻,全神贯注,应该是好机会了吧,我轻轻把右手伸向自己的发辫,很轻易的摸到了那把小刀,我迅速抽出那把小刀,算准了刚才看见的那个位置,深深吸了一口气,往那里一刀扎去。
“当!” 刀子掉到地上那声清脆的声音令我浑身一震,一阵疼痛从我的手腕处传来,我愕然的望向自己的手腕,我的手腕正被西泽尔的手紧紧扣住,顿时,一股热血直充大脑,虽然震惊万分,但我还是轻轻挤出了两个字:“哥哥……”
“你在做什么?” 他那碧色眼眸益发暗沉。
“哥哥,我,我和你闹着玩呢。” 我咽了一口口水,只觉得冷汗迭冒。
“是吗?” 他的唇边扬起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低头在耳边柔声道:“那么我们继续吧,小隐。”
小隐?忽然从他的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我吓得差点跳起来,手脚一片冰凉,他知道了?怎么可能?他怎么会知道?
看着我大惊失色的样子,他笑意更浓,眼中却是一片冰冷,“如果我没记错,飞鸟好像就是这样喊你的吧。”
“哥,哥哥,你说什么啊,我,我是琉克勒茜啊。” 我的心就快跳出胸口了。
“是吗?可是我的琉克勒茜好像没有一双黑眼睛。” 他牢牢盯着我。
黑色眼睛?我的呼吸仿佛一下子停止了?莫非,莫非,我的眼睛……任何魔法都是有时效的,
难道偏偏在这个时候魔法失效了?天哪,不会这么倒楣吧。
我看着他,大脑嗡嗡作响。
“虽然我不清楚为什么你能戴上那串项链,不过,” 他嘴角微扬,
“你既然来了,就不要浪费了这个晚上。” 他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冷酷的神色,猛的用一只手扣住我的双手,另一只手顺着我的敞口式立领往下一拉,露出了我的紧身胸衣,我只觉胸口一凉,大惊之下,刚要用腿踢他,他已经迅速的压住了我乱动的双腿,熟练的开始解我的胸衣。
我浑身战栗,只听到他恶魔般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看你的反应,难道还是个处子?”
我咬着牙,从牙缝里迸出了一句:“关你P事。”
他忽然笑了起来,手下的动作停了下来,轻声道:“我的妹妹这可是第三次出嫁,如果让费拉拉公爵知道你还是个处子,岂不坏了我的事。”
我瞪着他,这个可怕的男人,即使发现我是假的,还是要将错就错将我嫁给费拉拉?
他的眼眸一暗,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我知道,现在说什么放了我,放开我的话全部是无济于事。
难道就这样失身,就这样失去解除封印的机会?失去飞鸟?此时,和飞鸟相处的点点滴滴却清晰的浮上了脑海,我不可以失去飞鸟,绝对不可以。
想到这里,我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挣脱出自己的手,重重的推开了他,一眼瞅见那个红色十字标记,手上没有刀,我也管不了那么多,趁他还没回过神来,抓住他,对着那个十字标记就是张嘴狠狠一口,在听到他一声吃痛的低呼后,我赫然看见殷红的血正从那里渗出来,刚刚松了一口气,就被回过神来的西泽尔重重扔回了床上。
他的眼眸中闪动着怒意,嘴角却轻轻扬起,冷声道:“你以为这样就解除封印吗?难道没听说过双重封印吗?”
双重封印?我的心里一沉,那必须用法术才能解开。
“游戏到此为止。” 他眼中寒光一闪,手上一使劲,我的眼前一阵晕旋,只看见自己的胸衣在慢慢滑落……
完了,这次是真的完了……
不要,我不要失身给这个男人,飞鸟,怎么办,我难道真的不能救他?
一种从未有过的绝望的感觉从我的心底深处涌出,仿佛一团火焰灼烧着我的全身,胸口越来越烫了,是什么这么烫,仿佛太阳的碎片在我的胸前焚烧,恍惚中,一道蓝光忽然从我的胸口,不,从我所戴的项链里直冲出来,西泽尔被这巨大的力道逼得离开了我的身体,顿时,一团耀眼的蓝光笼罩住了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蓝色的光晕越来越大,越来越强烈,竟然慢慢幻化成了一个人影。
我吃惊的看着这匪夷所思的一幕,西泽尔也一脸震惊的盯着这个人影。
这个人,是谁?
曼珠莎华
蓝光渐渐散去,人影越来越清晰,紧接着,一片闪耀的银色光芒刺痛了我的眼,
这样的场景好像似曾相识,
那人慢慢转过身来,银色瀑布般的长发,冰蓝色的眼眸,唇边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容,我惊愕的脱口道:“撒,撒那特思!”
天哪,这个人竟然是血族的亲王撒那特思!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的身子微微一震,看见我显然也是大吃一惊,“隐?”
“你怎么在这里?” 我们异口同声的问道。
他毫不掩饰脸上的狂喜,飞快的朝我走了过来,一把将我紧紧拥入怀中,“隐,这是在梦里吗?”在他那冰冷的怀抱中,我好像又闻到了那股冷冽的蔷薇花香,不管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我只知道在这里看见他,我觉得好亲切,但是现在没有时间让我多想,我抓着他的手腕轻声道:“撒那特思,我的法术被封印了,帮我。”
他也从重逢的狂喜中慢慢冷静下来,听了我的话先是一愣,又立刻笑了起来,道:“你还是一样没用啊,我的新娘。”
“别闹了,撒那特思,” 我瞪了他一眼,他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目光在我身上一扫,欣喜的神情立刻隐去,取而代之的是愠怒。
“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牢牢盯着我的胸口沉声问道,我低头一看,天哪,胸衣已经滑了一半,赶紧手忙脚乱的拽了回来。
“怎么回事,你看看不就知道了吗,有人强迫我。” 我瞥了西泽尔一眼,西泽尔似乎也镇静下来,冷然看着我们。
撒那特思一惊,冰蓝色的眼眸益发寒冷。他冷冷的望向了西泽尔,那眼神仿佛要立刻吸光了他的血,
“你是什么人?居然敢碰我的女人!”他迅速的伸手一指,一道蓝光直冲西泽尔而去,在那道蓝光离西泽尔只有几米远时,忽然被门外的什么东西吸了过去。
一声娇笑从门外传来,随着笑声,一个小女孩走了进来,是杜莲!
我忙指向她,道:“撒那特思,小心,就是这个妖女,封印了我的法术!”
撒那特思眼中一凛,望向了杜莲。
“公爵阁下,您还是先离开这里。” 杜莲朝西泽尔说道。
西泽尔点了点头,我怎么能让他离开,他的体内还有飞鸟的一半灵魂呢,一急之下想操纵地下的那把小刀,没想到小刀居然真的飞了起来,朝西泽尔飞去,他闪避不及,手臂上被划了一刀。
我又惊又喜的看着自己的手,太好了,我又能用法术了,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封印被解开,但现在也考虑不了这么多。
“撒那特思,你帮我对付那个小妖女!” 我吼了一声,立刻双手结印,默念咒文,白色的烟雾从我的指间袅袅而出,飞快的笼罩住了西泽尔,千丝烟网只对拥有双重灵魂的宿主有效,西泽尔被白色烟网所缠绕,动弹不得,杜莲想要来解围,却被撒那特思拖住,飞鸟和我都是大意中了毒才败在她的手下,撒那特思就不同了,凭他的能力拖住杜莲是绰绰有余。
我继续飞快的念着咒文,西泽尔的神色似乎痛苦起来,飞鸟的半个灵魂正要摆脱他的灵魂的束缚,在他体内两股力量正在较劲。
封印,很快就会揭开……
“哥哥!” 一声带着颤音的喊声从我的背后传来,
我回头一看,大吃一惊,竟然是琉克勒茜,在她的背后赫然站着极其虚弱的飞鸟,飞鸟倚门而立,焦虑的看着我,唇边扯起一个无奈的笑容,“笨蛋,你总是不听话。”
这是怎么了,大家全集中在这里了……
我也理会不了那么多,继续念着咒文,西泽尔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忽然他呻吟了一声,倒了下去,我心里一阵释然,封印解除了,现在只要把飞鸟的灵魂引领出西泽尔的体内就行了。
就在我全神贯注的时候,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琉克勒茜忽然扑向了西泽尔,哽咽道:“哥哥,哥哥,你怎么了?”
西泽尔见到她,微微笑了一下,“琉克勒茜,你还是回来了。”
“哥哥,哥哥,不要有事,” 她忽然又朝向我道:“不要伤害我哥哥,求求你。”
“琉克勒茜,我不是在伤害你哥哥,你快让开!” 我大声道,她阻挡在那里,我不能顺利施法,谁知她哭着抱着西泽尔就是不放,我有些愕然,看她这个样子,似乎还是爱着她的哥哥,女人心真是复杂,就在这一瞬间,我清楚的感到被解封的飞鸟的灵魂有异动,异动越来越强烈,居然开始反噬西泽尔本身的灵魂,
糟糕,我望向飞鸟,只见他一脸铁青的望着琉克勒茜,飞鸟好像看起来也不受自己的控制了,这是因妒忌而产生的能量吗?这样下去,西泽尔的灵魂反而会被飞鸟吞噬的,虽然我很不喜欢西泽尔,但他毕竟也是历史上有名的人物,我想要阻止的时候,发现情况似乎不在我的控制下了,
“不要!” 一个小小的人影挡在了我的面前,是杜莲,她竟然摆脱了撒那特思,
“来不及了,” 我低声道,也许是私心作怪,至少飞鸟的灵魂是安全了。
杜莲盯着西泽尔,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忽然闭上眼,念起了咒文,黑色的烟雾渐渐从地面冒上来,依稀听到她念的咒文:休——尼佗烈佟……
休——尼佗烈佟,我好像在哪里听见过,只见蓝色的萤火虫般的亮点从她的身体内飞了出来,迅速的飞进了西泽尔的身体,
我的脑中仿佛电光火石闪过,休——尼佗烈佟,带来黑暗的咒语,被禁用的恶魔的法术……堕天封印术,可以封印任何灵魂,被封印的灵魂会永远沉睡在黑暗中,而施法者所要付出的代价是……自己的生命。
莫非,莫非她要用堕天之术来封印飞鸟的灵魂,可是为什么?西泽尔值得她付出生命吗?
我震惊之余连忙施法想阻止她,撒那特思也同时出手,但一切已经晚了,就在这时,只见西泽尔的周身泛起了绚丽的红色光芒,四散的红光忽然向我们袭来,我还来不及闪避,已经被撒那特思推开,他口中默念咒文,迅速在我们面前布下了结界。
我又急又怒,忙望向飞鸟,只见他捂住自己的胸口,慢慢的倒了下去。“飞鸟!飞鸟!” 我的呼吸都快停止了,一个箭步冲到他身边,使劲摇着他,“飞鸟,飞鸟,不可以睡,不可以睡!”
飞鸟微微睁开了眼睛,只是低低说了句:“琉克勒茜……” 就闭上了眼睛。琉克勒茜的脸上也是一片苍白,她看了看西泽尔,又看了看飞鸟,犹豫了一下,还是紧紧握住了西泽尔的手。
这个女人,我不由怒火中烧,如果不是她,又怎么会发生这个意外,既然这么爱她的哥哥,又何必喜欢飞鸟,飞鸟为了她,实在太不值了。
撒那特思撤去了结界,他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用那双冰蓝色的眼睛看着我。
“杜莲,你疯了吗!” 我怒道,一个箭步上前,抓住她的肩膀,” 值得吗?为他把命都陪上,值得吗!”
杜莲望向了昏迷中的西泽尔,微微一笑:“值得,从他把我从火刑场上救下来的那一刻,我就发誓一定会保护他,即使用我的命。” 她满足的笑着,” 我终于保护他了……“
她又转头看向我,面露诧色,低低道:” 你竟然能戴上我所做的项链,难道你和冥界……“
她的话刚说了一半,我只觉手上一松,杜莲的身体渐渐消失,化为了一缕黑色的烟,飘散在空中。她身上的渡灵莲花和阴阳八卦镜也随着一声轻响掉在了地上。
我和冥界?她想说什么?虽然我有一堆疑问,但现在根本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飞鸟陷入了永远的沉睡,我真的没有救到他……我真的好没用……
泪水忍不住涌了出来,我站在飞鸟面前失声痛哭,忽然被拉入了一个冰冷的怀抱,是撒那特思,我把头靠在他的怀里,继续流泪,
撒那特思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很紧很紧的搂着我,紧得仿佛要把我挤入他的身体。
“谁让我的新娘流泪,我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他脸色一敛,冷冷的盯住了西泽尔和
琉克勒茜,
琉克勒茜正泪流满面的唤着西泽尔,:“哥哥,你千万不要有事,我会听你的话,不管你把我嫁给谁,为了哥哥的意大利,我一定会听话……”
我抬眼望了他们一眼,虽然很不喜欢这对兄妹,但是他们的宿命也是悲惨的,现在就算杀了他们又怎么样,也救不回飞鸟了,飞鸟的那一半灵魂被永远封印了。我拉住了撒那特思,摇了摇头。
年仅三十二岁的西泽尔,波尔金会在不久之后的一丝战斗结束他辉煌、恐怖而又悲剧的一生。在他短促的一生中,他拼命紧攥权力,无论是出于野心,还是统一意大利的宏愿,最终权力却又背叛了他。
我看了一眼飞鸟,现在只能先把飞鸟带回去再说了,也许司音会有什么办法可以救他也说不定。
“隐,你又要回去了吗?” 撒那特思反握住我的手低低问道。他的手还是一样的冰冷,可是不知为什么,我的心里却感到一丝温暖。
“撒那特思,你为什么会来这里?”我没有挣脱自己的手。
他刚要说话,我胸口的项链又发出一阵耀眼的蓝光,迅速的笼罩住了撒那特思,就和他刚出现的时候一样,我一惊,道:“撒那特思,这是怎么回事?”
撒那特思微微皱起了眉,这蓝色的光芒似乎让他很不舒服,“我也不知道,仿佛听见有人呼唤我,刚才也是,不知是什么奇异的力量把我带到了你的身边,也许……” 他扬唇一笑:“是隐的心在呼唤我。”
我抬眼深深的看着他,轻声道:“谢谢,撒那特思,谢谢你的出现。”
他的冰蓝色眼眸一暗,刚想再拥我入怀,身体却在蓝光笼罩下渐渐消失。
“撒那特思……” 我的心里忽然涌起一丝失落,他也要走了吗?
撒那特思的脸上掠过一丝不舍,但他并没有像上次离别时那样悲伤,反而还对我浅浅一笑:“隐,等着我,我很快就能找到你了……和你再一次……相遇……在你的世界里……那时,我一定再也不会离开你……”
“撒那特思,保重……” 我不知该说什么,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看着撒那特思渐渐消失在蓝光里,我的心里竟然有些期盼起下一次的见面,也许,有一天,他真的会出现在我的世界里……
我转头望着飞鸟,悲伤的感觉又涌上心头,稳了稳自己的心神,捡起了地上的法器,开始呼唤司音。
水晶手链开始发出夺目的光泽,在听到司音声音的那一瞬间,我的眼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师父,飞鸟他,他的灵魂被堕天封印术……” 说到一半,我的声音就哽咽了。
司音没有说话,半晌才说了句:“先带他回来。”
再次回到这座熟悉的前世今生茶馆时,我一睁开眼,见到司音的脸,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起来,紧紧拉住他的衣袖,道:“对不起,师父,都是我没用,飞鸟才会这个样子,我真的太没用了……”
司音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走到飞鸟身边,飞鸟紧闭双眼,脸上的表情却又十分安详,呼吸匀畅,真的像熟睡了一般,只是,他也许会这样一直沉睡下去。
“堕天封印,想不到杜莲竟然会用这个法术,” 司音的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忧色,“这不能怪你,小隐。”
“师父,有没有别的方法可以救飞鸟,你这么厉害,一定有别的办法的,对不对?” 我急促的问道。
司音微微叹了一口气,低低说了句:“宿命,还是躲不过。”
“什么,师父?”
“没什么” 他看着飞鸟,道:“在这个世界上,能解除堕天封印的东西只有一样。”
“什么!” 听见司音的话,我的眼前一亮。
“曼珠莎华。” 他缓缓的吐出了这几个字。
我的心,猛的就沉了下去。曼珠莎华,又称彼岸花, 是忘川彼岸的接引之花,它只在一个地方盛开。那就是……冥界的三途河边。
是…………冥界吗?
冥界,由冥王所统治的阴暗深邃的死亡之国,八狱、三谷、十壕,四圈,在那个黑暗绵延不绝,死惧永无止境的地狱世界里,充斥着人类世界中不可知的恐怖。可是,那里却生长着,唯一能救飞鸟的花朵……曼珠莎华。
文车妖妃
冥界,由冥王所统治的阴暗深邃的死亡之国,八狱、三谷、十壕,四圈,在那个黑暗绵延不绝,死惧永无止境的地狱世界里,充斥着人类世界中不可知的恐怖。可是,那里却生长着,唯一能救飞鸟的花朵……曼珠莎华。
“师父,我可以去吗?” 在沉默了一会后,我还是问出了这句话。如果不是我的疏忽,如果我能及时阻止杜莲,也许一切就不会发生。我要为自己的错误负责。所以,无论去哪里,就算是冥界,我也要闯一闯。
司音似乎没有听见我的话,仿佛都陷入了一种奇异的情绪中,脸上的表情也在不停变换。
“师父,我可以去吗?” 我不得不又提高音量说了一遍。
他像是忽然反应过来,牢牢盯着我,一言不发。司音这个样子让我感到有点不安,我刚要再说话,他的脸色已经恢复了以往的平静,淡淡道:“现在不可以。”
“可是,师父,难道就看着飞鸟这样吗?明明有办法救他,为什么不能去!!” 我不解的问道。
司音冷然道:“你先出去吧。”
“我不出去,师父,为什么,你有送我们穿越时空的能力,难道就没有送我到冥界的能力吗,还有你身为我们师父,我们有危险的时候你又在哪里,从来也不见你出现,你收养我和飞鸟就只是为你做事,是死是活都不管你的事吗!” 我终于忍不住把心里的疑惑都发泄出来了。
司音脸色微变,道:“你说什么?”
我上前一步,道:“我说,你收养我们只是利用我们,利用我们替你搜集那些莫名其妙的眼泪!”
司音眼中闪过一丝怒意,沉声道:“我是不能帮助你们的。”
“为什么,你倒是告诉我原因啊!” 我开始口不择言,“告诉我为什么要搜集眼泪,要到什么为止!一辈子吗?到死为止吗?还是下一辈子也要继续!”
司音的身子轻轻一震,忽然伸手把我揽入了怀中,我恼怒的想要推开他,他却反常的紧紧抱着不放,低低道:“对不起。” 我吃了一惊,是我听错了吗?师父竟然对我说了对不起……可是,为什么要和我说对不起?
“我要去,师父,我要去冥界,我要救飞鸟。” 我低低的恳求道。
“小隐,冷静点,我当然也想救飞鸟,但是在搜集到足够的眼泪之前,我是不能送你去冥界的。” 司音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
“那就是说,搜集到足够的眼泪后,你就能送我去冥界吗?” 我抬头望着他问道。
司音的异色双眸泛起一丝复杂的神色,“你真要去?”
我重重点了点头。
“就算你不愿意,倒时也要去那里。”他低低说了一句。
我楞了楞,我想师父的意思是等我死的时候吧,每个人都是会去冥界的。
“那么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搜集到足够的眼泪?”
“快了。” 司音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松开了我,转身朝门外走去。我又望向了飞鸟,轻轻理了理他的头发,不管怎么样,我绝不会让他一直沉睡下去。
只是,我心里的疑惑却越来越多,就算我和琉克勒茜长得相像是个巧合,那么我为什么能戴她的项链,想起杜莲生前的话,我心里一动,难道我和冥界有什么关系?所以我才可以戴上那条有冥河之水的项链?
那么撒那特思又为什么会出现?难道他也和这条项链有关?我的封印为什么又能解开呢?
带着一肚子的疑惑,我朝自己的房间走去,在经过司音的房间时,我发现他的房门半掩着,探头一看,司音坐在那里,手中拿的正是那个装眼泪的蓝色水晶瓶。他全神贯注的凝视着那个瓶子,好像在回忆着什么,一脸的温柔,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司音如此温柔的表情,正诧异时,却见他的温柔之色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痛苦的神情,他的手指微微发颤,瓶子也开始颤动。
“师父!” 我忍不住叫了他一声。
他听见我的声音,立刻从困扰的情绪中分离出来,淡淡道:“怎么了?还不去休息?”
我看着瓶子,低声问道:“师父,瓶子里的眼泪什么时候才能装满?”
司音还是凝视着那个瓶子,道:“这个瓶子叫做无量瓶,无论放多少眼泪进去,它总是不会满,只有等到它变成白色时,就表示只要再加一滴眼泪就满了。到时一切都结束了。”
“那,等眼泪满的时候,会发生什么呢?” 我盯着那个瓶子问道。
司音没有回答我,默然了一会,道:“你去休息吧,很快就会有新的委托人到来。”
我知道再问下去司音也不会告诉我,继续带着我一肚子的疑惑回了房间,到底有谁能解答这些疑惑呢?
在等待委托人的这几天里,司音也把我体内的毒全部除清了。三天后,新的委托人果然登门了,这次来的是位三十几岁的女人,她妆容雅致,打扮得体,一看就是位受过高等教育的白领女性。
只不过,这一切都难以掩饰她脸上流露的忧虑之情。
一进门,在被司音的容貌迷惑了几分钟后,她才开始回过神来。
“是这样的,我叫林悦,结婚已经快十年了,家里人一直想要个男孩,头胎医院查出来是个男的,谁知不久之后就小产了,本来以为是个意外,没想到后来怀了两胎男孩,也都小产了,这次是我的第四胎了,医生说如果再没有的话,我,我恐怕再也不会有小孩了……” 她一边说着,眼眶一边轻轻按住了自己的腹部,眼眶已经泛红。
“而且,每次在我小产之前,都会听到一个女人的笑声,那笑声好可怕,我,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所以前不久做梦做到你们的茶馆,我就想来碰碰运气,没想到真的有……”
“你听到那女人的笑声时,孩子一般有多大了。” 司音开口问道。
“大概六个月……” 林悦眼眶更红,道:“这一胎刚刚三个月。”
“明白了,我们会替你解决的,不过你也知道,你的代价就是付出一滴眼泪。” 司音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了桌子上的茶杯。
“如果能保住我的孩子,不要说一滴眼泪,要我的命都行。” 林悦神情激动的说道。
司音喝了一口茶,淡淡道:“并不需要你的命,你先回去吧,到时我会通知你的。”
看着林悦出去,我忽然想起了什么,忙道:“师父,你还不知道她的宿命根源在什么时代呢!”
司音放下了茶杯,看了看我道:“很快你就会知道这个女人的宿命根源。”
“很快就知道?” 我不解的问道。
司音没有再理我,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前方。
周围一片安静,不知为什么,我的身上忽然起了一阵寒意,身边似乎有一阵冷风吹过,很不对劲,我感到现在在这个房间,除了我和司音,好像,还有第三个……生物。
“师……” 我刚要说话,司音止住了我,忽然开口道:“既然来了,怎么还不现身?”
果然是有别的生物存在,只见房间一角升起了一缕红色的烟雾,伴随着一阵恻恻的冷笑声,在红烟中,缓缓出现了一个女人的身影。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真不能相信有这样美艳的女鬼,长发如同瀑布一样泄到地上,秀眉微挑,凤眼妩媚,只是整张脸呈现出一种死人才有青灰色,在一袭华丽的十二单衣的映衬下,更是显得格外诡异。
是……日本的女鬼吗?
正在我疑惑的时候,听见司音说了句:“你一直缠着那个女人是有原因的吧,文车妖妃。”
我大吃一惊,什么,眼前的这个女鬼是文车妖妃?我记得,在日本的女鬼中,她也算是颇为有名的。她生前是日本平安时代村上天皇的宠妃,妖艳无比,是风华绝代的佳人。被当时天皇身边另外一位宠妃藤原元方之女佑姬所嫉妒,村上天皇平生最大的夙愿便是早得子嗣,但天不遂人愿,其后宫三千佳丽竟无一人怀有龙种——因此,谁能诞下第一皇子便成为了宫廷上下最为关注的事情。
所以当文车妃产下第一子的同时,因嫉妒成狂的佑姬幽禁了她,并把婴儿杀掉喂了狗。文车妃子因此而疯颠,并在死前用血写下诅咒,化身为厉鬼。后来佑姬生下的儿子广平亲王也在一次意外中猝死,传说就是文车妖妃在作祟。
“如果我没猜错,那个女人应该就是佑姬的转世吧。” 司音紧接着又说了一句。
文车妃那青灰色的脸益发暗淡,眼中闪过一丝恨意,哑声道:“不错,那个贱人,不管投几次胎,我都能认出她!”
“那么她的孩子。” 我接口道,如果是这样,那些孩子岂不是都是因为她的关系,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如果……
“不错,我不会放过她,我不会让她生下男孩,我也要让她尝尝这个滋味,每一世,都让她饱尝丧子之痛,哈哈哈!” 文车妃狂笑起来,笑了一阵,她又停了下来,目露凶光,恶狠狠道:“所以我不会让你们帮她,凭什么让她从此解脱!”
“不仅仅是她解脱,你也能解脱,我一定阻止佑姬杀死你的儿子,一切都会重来,你也不必化身为鬼,可以重新投胎为人,有什么不好!” 我冲着她大声道。
“解脱?那么我这一千多年的痛苦又怎么能解脱!一切重来,我的苦都白受了吗?” 她的音量尖利起来,脸色一沉,又恻恻的笑了起来,:“这一千年来,我可是不停在寻找这个贱人的转世,只要她转世为女人,只要她怀上男婴,我就绝对不会让她生下来。这一次也不例外。”
我倒抽了一口冷气,这个女人的怨气也太大了,这一千多年,她不知扼杀了多少男婴了,好可怕的女人。
“既然她委托了,这件事我们一定要帮她解决。” 司音淡淡然道,
“ 我不要重来,我宁可让大家一起继续痛苦下去!“她眼中凶光咋现,满头长发犹如乱草一般疯长,蛇一般的缠绕住了我和司音。司音似乎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口中不知念了一句什么,文车妃的脸色大变,黑色的长发忽然断开,无力的从我们身上滑到了地上,
她颇为忌惮的盯着司音,刚想说什么,司音已经掏出了符咒,迅速的将她封印起来。
“文车妃,在小隐回来之前就委屈你了。“司音一边说着,一边将符咒放入怀中。
“师父,我什么时候出发?” 我低声道。
“明天。”
“这一次是什么年代?”
“公元950年。”
“咦?那时唐朝已经灭亡,国内刚好是五代十国的混乱时期吧。” 我脱口道。
司音点点头。
五代十国,中国历史上也算是最为混乱的历史之一吧,不过我要去的地方是日本,应该没有什么关系。
回到房间里,文车妃的话还在我耳边回想,其实她说的也并不是没有道理,虽然改变了这些委托人的前世,改变了他们将来的命运,一切重新开始,但是以前他们所遭受的那一切不是还存在过的吗,他们毕竟也是经历了那一切。
真的,有点复杂,
又要……去日本了吗?
平安京
半夜,我忽然被一阵压抑的呻吟声吵醒,是从司音房间发出来的,我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披上件衣服就往司音的房间走去,难道是他的那个病又犯了?
推开司音房间的门,我一眼看见司音的脸色苍白,紧咬下唇,仿佛在隐忍着巨大的痛苦,果然是他的病发作了,很奇怪,每一年,司音都会发一次这样的病,而且是毫无征兆,也无药可治,但过了三天就会恢复正常。
“师父?” 我低低喊了一声,一看他的额上全是密密的细汗,赶紧出门去端了一盆水和毛巾进来,绞干了毛巾,轻轻的擦拭他的额头。
看得出他很难受,身上的睡衣似乎已经湿透了。
“师父,你还好吗?” 以前每次他发作,都是飞鸟在他身边,所以我也没有那么近距离的看到他这个样子,虽然已经习惯了他的每年一发,但看着神一般的司音居然也有这样的时候,心里也不免有些不安。
他微微点了点头,抬眼望了我一下,那一瞬间,我忽然觉得他的眼神好陌生,而且那双眼眸中闪动着我看不懂的神色,
“出去吧,小隐。” 他低下头沉声道。
“可是师父,你这样……”
“出去。”
“可是……”
司音又一次抬起头来,盯着我,一字一句道:“出去。” 我吃了一惊,不知是不是我眼花,司音的眼眸居然变成了金色,我赶紧揉了揉眼睛,再一看,还是一紫一银,我果然眼花了,怎么可能会有金色的眼睛呢。
“那,师父,我把毛巾和水放在那里,你自己擦一下。” 我一边说着,一边离开了他的房间,关上了房门。
我想我需要休息,我可能是太累了。
第二天,司音似乎好了一点,我本来想等他病好再说,但他说没有关系,还是照常把我送往日本平安时代初期的都城……平安京。
京都,又要去了吗?在闭上眼睛的那一刹那,总司那温暖清澈的笑容又浮现在了我的面前,不过这一次的京都,却没有那个让人心疼的少年了。
在水晶发出绚烂的光芒之后,我又继续开始了我的时空之旅。
这里是平安京?醒过来之后,我睁开眼睛候愕然的看着周围,明明就是中国式的楼台建筑,四周的行人也都穿着唐服,更让我惊讶的是,从我身边而过的人说的是我熟悉的话语……汉文。
奇怪了,难道平安京模仿我们国家模仿的这样彻底?不可能,汉文是只有贵族才能学的,怎么可能这样普及?
我心里一个激灵,忙拉住了身边一个年轻女子:“请问这里是哪里?”
那女子颇为惊讶的看了看我道:“这里是明州。”
明州?我一惊,明州不就是在中国吗?
“那么请问现在的年号?”
“保大八年。”
保大八年,我迅速的回忆着,保大八年,好像是历史上南唐的年号,那么就是说我的确是在自己的国土上了,这是怎么回事?莫非司音的病影响了他的法术,所以才出现这么大的误差?
不过保大八年,好像就是公元950年,时间似乎没错,只是空间上差了很多。
算了,既然来了,总有办法去日本吧?虽然唐朝已经灭亡,但这个时期日本和中国沿海地区之间的文化经济往来还是很频繁,对了。可以搭船去平安京呀。
想到这里,我的心情又平复下来,去当铺换了银子,先去买了一身简单的唐装,虽然已经改朝换代,但路上的行人所穿的依旧是唐装,看来,很多东西也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我匆匆在一家酒楼里吃了些东西,又买了一些干粮,就匆匆往码头走去。
码头上人倒不少,可船只却不多,海面上只零零落落的停着几艘船,前方不远处聚着一大群人,我犹豫了一下,拨开人群,挤到船头,却见一个船家打扮的男子正往下赶一个年轻女孩。
“下去,下去,这么点银子就想搭船去和国。“那男人没好气的说道。
“船家,求求你,我一定要去和国,“那女孩紧紧抓住了船檐,继续恳求道。
我听到那男人的话,不由心里一喜,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这艘船正要去日本,只是那个女孩怎么也会这样执着去日本呢,这个时代的女子孤身一人去异国他乡似乎有些奇怪。
看那个女孩大概十七八岁,容貌姣好,气质清雅,淡淡的犹如一朵玉兰花,只是脸色苍白,仿佛患了什么病。
不知为什么,我对她莫名的有了好感。
“船家,我也想搭船去和国。” 我上前一步道。
还不等那船家回答,我已经从怀里掏出了两锭亮灿灿的银子,那船家立刻就满面堆笑,连连点头。
“等一下,还要加上她。” 我指了指那个女孩,看他犹豫了一下,我又说道:“即使加上她,还是绰绰有余吧。
他想了想,道:” 上船吧“。
那女孩不敢相信的看了我一眼,还没回过神来。
“你到底去是不去?“我上了船朝她喊了一声,她这才回过神,赶紧往我走来,我伸手一拉,把她拉上了船。
“谢,谢谢。“她轻声道。
“不用谢了,正好我们能作个伴呢。“我笑了笑道。
她抬起脸,浅浅一笑,微微点了点头。
毕竟年龄相仿,我们很快就混熟了。
“我叫叶隐,你呢?“我和她住在一个房间里,倒也不错,正好有人陪我说说话。
“我叫沙罗。” 她低低道。
“沙罗,很特别的名字呢。” 我看了看她,这个名字似乎不像个中国古代名字。
“嗯,听娘说,是我爹取的,我爹很喜欢沙罗双树。”
“沙罗双树,好像是佛教中的一种双生植物呢,我想你爹一定很喜欢你娘,所以才给你取了这个名字。” 我笑着打趣她。
她的眼神渐渐黯淡下去,忽然皱了皱眉,捧住了心口,似乎被剧痛缠身,口中发出低低的呻吟声,
“你没事吧?沙罗!” 我被她吓了一跳,她连忙摆了摆手,轻声道:“老毛病了,没,没有关系。”
过了好一阵子,她才慢慢好转,脸色却越加苍白。
“我说沙罗,你这样的身体为什么要去日本,嗯,去和国?” 我不解的问道。
她看了看我,沉默了一会道:“我去找我爹。”
“你爹?你爹在和国?” 我瞪大了眼睛,吃惊的问道。
听了她的诉说,我这才了解,原来她的父亲是日本的一个贵族,早年来中国游历时认识了沙罗的娘,从此留在了中国,没想到在沙罗出生一年后,国内政局日益混乱,而沙罗的父亲被一封家里人病危的书信招回了日本后,就音讯全无,再也没有回来过。
原来是一段乱世中的异国恋……
“可是,你怎么现在才想到去找你父亲?”
她垂下眼睑,低声道:” 我娘刚刚去世了,临死前她要我无论如何也要和爹相认。再加上听说吴越的兵马很快要打到福州了,所以我……”
“我明白了,放心吧,你一定会找到你爹的。” 我安慰她道。
看着沙罗虚弱的身体,我忽然产生了一种保护她的念头。
“小隐,你说,我爹是不是已经忘了我娘了?” 她忽然幽幽问道。
“怎么会呢,一定有误会吧,别多想了,早点休息吧。“我虽然是这样安慰她,但心里也有几分怀疑,毕竟这个世上多的是痴情女子负心人,她爹爹这样一去十几年不回来,多半是另结新欢了吧。
在船上已经过了三四天,沙罗的身体不知是不是经受不了海浪的颠簸,一日比一日虚弱,她的病情似乎越来越重,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真的担心她撑不到日本,撑不到见她爹一面。
快要到日本的前几日,沙罗的病情忽然恶化,我又着急又难过,可却又根本无计可施。
“沙罗,你振作点。没事的,没事的。” 我一边安慰她,心中却涌起了莫名的恐惧,又要有一条鲜活的生命在我眼前消失了吗?以前是总司,现在是沙罗?
她挣扎着从脖子上解下一块勾玉,低声道:“小隐,我俩相识也是一场缘分,这是我爹爹在我出生的时候亲手给我挂上的,你到了和国后,帮我交给我爹。”
“笨蛋,你不会有事的。“我的鼻子开始发酸,
“记着,我爹的名字叫做贺茂忠兼,拜托了,小隐。” 她话刚说完,就拼命的开始喘气,看着她痛苦的样子,我心如刀绞。
“答应我,隐。一定,一定要问问我爹为什么,为什么不回来!” 她紧紧抓住了我的手。
我握着她的手,重重的点了点头。
她这才松了一口气,慢慢阖上了眼睛。
感觉到她的手一松,我立刻用力拉住了她的手,温暖的感觉依旧,只是一缕红颜,就此烟消云散。
沙罗,放心,我一定会找到你爹,一定会问他你想要问的事情,一定。
平安京,我终于到了。
“京城到了呢,沙罗。” 站在京城的街头,我喃喃说道,伸手触到那一块勾玉,温润的好似沙罗的手。
此时正是樱花盛开的季节,棋盘似交错的街道上四处樱花轻扬,粉色的,白色的花瓣仿佛蜜蝶一般随风起舞,时不时的有贵族公卿的牛车缓缓而过,偶尔还可以从帘子下见到一角如云霞般绚丽的衣裾。
比起七百年后的京都,现在的平安京处处透着平和,优雅的气息,
现在,应该做什么呢?任务虽然很重要,但是沙罗的恳求我也也不能忽视,而且要接近村上天皇的妃子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沙罗的父亲是个贵族,也许从他那里也能打听出些什么,不管怎样,总比我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好。
贺茂忠兼,到底是什么人呢?贺茂这个姓,似乎很耳熟。
我忽然感到几道目光集中在了我的身上,抬眼往四周一扫,几个穿着水干的路人正惊讶的看着我。
也是,我一个穿着唐装的女子,孤零零站在异域的街头,的确有些奇怪,我赶紧侧过头,往旁边的路走去。
刚转过身,我只觉得身体好像撞在了什么东西上,随之而来就是一阵疼痛。
抬眼望去,竟然是一辆牛车,那驭车的人居然还面无表情,一点抱歉的意思都没有。
“喂,撞到人连对不起都不会说吗!” 我揉了揉被撞痛的腰,拦在了那辆牛车之前。
牛车里忽然有个声音响了起来:“你没事吧?” 听这声音还很年轻。
“还没死。” 我没好气的说道。
那人轻轻一笑,用扇子挑起了卷帘,一个头戴立乌帽,身穿冰蓝色狩衣的年轻男子出现在我的眼前,乌帽下是一张俊美温雅的脸,他那狭长的黑色眼眸朝我有意无意的一瞥,竟透出几分说不出的妖魅,我深深吸了一口气,这世上怎么会有那样充满诱惑,带着邪魅却又美的让人窒息的眼睛,这个男人是人是妖?
阴阳师
“看你的穿着,你不是这里的人,是从唐土来的吗?” 他用桧扇朝我指了指。
“关你什么事。” 我顶了他一句,忽然感到腿上也是一痛,忙低头一看,原来小腿这里的衣裙也不知什么时候被牛车勾破了,白色的肌肤上隐隐有些血痕,猛一抬头,看他也正注视着那里,我赶忙伸手捂住,瞪了他一眼,道:“非礼勿视!”
他的脸上露出一丝好笑的神色,道:“不如去我的府邸换身衣服。”
我睨了他一眼,当我白痴啊,谁不知道平安时代的贵族公子们风流成性,我要是去了他家,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呢。
“不用了,多谢你的好意。” 我故意咬重了好意两个字,刚转身想走,忽然想到了别的,又转过了身子,望着他道:“你知道贺茂忠兼的府邸在哪里吗?”
他显然吃了一惊,脸色一敛,牢牢盯住了我,一言不发。
“不知道算了。” 我刚想走,却听到他低声道:“你是从唐土特地来找他的吗?”
我点了点头。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捉摸不透的神色,“那么,跟我来吧。”
“我……” 我犹豫了一下,到底要不要相信他的话,但是看他刚才的表情,又好像真的知道什么似的。
算了,反正我也会法术,如果不去,万一他说的是真的,那我不是错过了。
我看了看他,上了他的牛车,扑鼻而来的是一阵淡淡的初春残梅的微香,对了,平安时代的贵族都喜欢熏香,并且根据季节的不同所熏的香也不同,这个男人也不知是哪里的贵公子,还蛮讲究的呢。
一路上,这个男人只是若有所思的望着窗外,什么话也没说。
牛车渐渐的停了下来,帘子一掀,他优雅的下了车,正要来扶我,我摆摆手,跳了下来。他嘴角轻轻一扬,忽然伸手朝那驭车的人一指,那人居然立刻消失而化成了一张画有北斗七星的符咒。
“啊!” 我脱口而出。脑中忽然浮现出平安时代一份特殊的职业,指着他,难以置信的道:“你,你是阴阳师?”
他斜睨了我一眼,道:“怎么,不像吗?”
我摇了摇头,道:“我觉得你比较像被阴阳师收的那一类。”
他哈哈笑了起来,带我进了府邸。
府邸清幽雅致,庭院里的樱树和枫树上缠绕着绿色的藤蔓,树下挤着一丛丛银钱花,蝴蝶花,百代草,以及一些叫不出名字的花草。
粉色的樱花花瓣和浅紫的紫藤花瓣随风飘落在回廊上,让人都不忍心踩上去。
我跟着他到了左边的一个房间门口,他在移门边跪坐下来,轻声道:“父亲大人,我带来了一位客人。我进来了。”
说着他慢慢拉开了移门,房间里坐着一位身穿白色狩衣的中年男子,我不由一愣,他的眉目之间和沙罗有几分相似,难道这个就是贺茂忠兼?
我的心情一阵激动,那男子看到我,脸上也有几分惊讶。
“父亲大人,这位小姐是特地从唐土而来寻找伯父大人的。” 带我来的电眼帅哥毕恭毕敬的说道。
伯父大人?我一愣,他们和贺茂忠兼是亲戚?
“什么?” 中年男子脸色大变。
我迟疑道:” 请问你是?”
“我是贺茂忠行,你要找的贺茂忠兼是我的哥哥。” 那中年男子牢牢盯着我。
我心里一喜,真是太好了,连忙掏出了那块勾玉,贺茂忠行一见那块勾玉,神情顿时激动起来,一把拉住我,道:“这,这是我们贺茂家的家传之物,你,你是沙罗?”
我呆了呆,刚要摇头,他已经把我拥入了怀中,哽咽道:“沙罗,你是沙罗,你是哥哥在唐土的女儿……沙罗,太好了。”
“那么,忠兼大人呢?” 我急忙问道,也顾不得否认。
他的神色一下子黯淡下去,“哥哥他,已经过世了。”
“啊!” 我失声道:“过世了,怎么会!” 我的心中一片混乱,怎么会这样呢,这样的话我答应沙罗的事情不是做不到了吗?
“那个,我不是……“
“沙罗,我知道你一定很伤心,不过既然你来了,我一定会像待亲生女儿一样待你,你就安心住在这里吧。” 他指了指那个电眼帅哥,道:“这就是我的长子保宪,以后就是你哥哥了。
贺茂忠行,贺茂保宪,我的脑海中重复着这两个名字,忽然如梦初醒,怪不得我觉得这个姓这么耳熟,贺茂家族的确是平安时代闻名遐迩的阴阳师。
没想到沙罗居然和阴阳师家族有这么深的渊源。
想到这里,我想要否认的话不知怎么被堵了回去,阴阳师进宫的机会很多,也许,将错就错,住在这里,能让我更容易完成任务。
对不起,沙罗。我需要尽快完成任务回去。
“那么,从今天起,你就叫作贺茂沙罗,安心的住在叔父家吧。” 忠行微微一笑。
我看着他,点了点头。
贺茂沙罗,怎么觉得这个名字,也有点耳熟……
晚上怎么也睡不着,我的心里充满了内疚,冒充了沙罗,也没有做到对她的承诺,翻来覆去多次之后,我还是披了一件单衣来到庭院里。
庭院里的僧都有节奏的发出敲击石头的声音,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阵带着露水淡淡的青草味,正在我闭上眼睛大口呼吸时,一缕残梅微香钻入了我的鼻息,这个香味……
“睡不着吗?沙罗?” 一个低低的声音从我背后响起。
我转过身去,一个冰蓝色的身影映入眼帘,似乎是我那位挂名哥哥……贺茂保宪。看样子好像是刚刚会过情人夜游归来。
“咦,阴阳师也有情人吗?” 我忍不住脱口道。
他斜斜挑了挑眉,那双妖魅的眼睛水波一漾,道:“阴阳师也是男人,为什么不能有情人?”
“也不是啦,我印象里好像阴阳师都应该是冷冰冰的,拒人与千里之外,像你这样的真的很少见哦。” 我解释道。
“冷冰冰?” 他若有所思的想了想,道:“这样的阴阳师,我们府里好像是有一个。”
“喂,那个,我可不可以问个问题。” 我换了话题,现在我没有兴趣知道冷冰冰的阴阳师。
“喂?” 他嘴角一扬,伸出扇子往我脑袋上一扣,笑道:“你很没礼貌哦,沙罗,至少你要喊声哥哥吧。”
“哥……哥。” 我很勉强的喊了一声。
他笑着点了点头。
“那个,贺茂…………我父亲大人是怎么去世的?” 我低声问道。
笑容在他那张俊美的脸上渐渐隐去,“小时候,我听家人说伯父大人在唐土爱上了一个唐女,当时唐土一片混乱,祖母大人由于担心就假称病重,把伯父大人骗了回来,伯父大人来了之后知道受骗自然是要马上回去,那时我们都知道伯父在唐土有了个女儿叫做沙罗,祖母一怒之下幽禁了伯父,后来还是我父亲帮助伯父逃出了府邸,让他搭船去唐土。”
他顿了顿,道:“但是没想到,那艘船遇上了海难……”
原来是这样,原来沙罗的父亲并不是负心人,他一直想要回她们身边,只是……
沙罗,你的父亲从来没有忘记你们,沙罗,你听到了吗,你一定会很高兴吧,我的心里一阵激动,鼻子开始泛酸,忙低下头去。
“沙罗?” 他附下头问道。
“我好高兴……” 我不受控制的开始说话,” 我好高兴,我真的好高兴,原来爹一直没有忘记娘,忘记我,爹一直一直惦记着我们……“
我一边说着,心里却是一阵惊慌,刚刚好像有人控制着我在说话,那些话不是我想说的,难道是沙罗的灵魂?
“沙罗?你在这里吗?“我喃喃道……
保宪那双妖魅的眼中忽然闪过了一丝怜惜,伸手把我拥入了怀中,低声在我耳边道:“可怜的孩子。”
我一愣,回过神来,慌忙推开了他,“我可是你妹妹哦,你可别想趁机占我便宜。”
“占便宜?” 他愣了愣,忽然猛的低下头来,差一点撞上我的鼻子,我一抬眼,他的眼眸中闪动着令人目眩的光芒,仿佛幻化为许多小勾子,争先恐后的勾人魂魄。
好美的眼睛,我不由暗暗赞叹一句。赞叹归赞叹,我的手还是毫不留情的一把将他推开。
他似乎有些诧异,黑如子夜的眸子浅笑,带着揶揄。“你是第一个在我的注视下还能推开我的女人哦。”
“别臭美了。” 我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本姑娘见过的古今中外的美男多的去了,岂会这么没定力。
“帅哥,我见多了,你,我就打个七分吧,哼。” 我一甩头发,头也不回的往自己房间走去。
不知道保宪是什么表情,不过一定会很不爽吧。
回到房间,我靠在移门上,略略松了一口气,摸出了怀里的勾玉,释然一笑,沙罗,现在,你们一家三口一定在另外一个世界团聚了吧。
第二天,我刚起来,就进来了几名侍女,麻利的在我的屋子里挂起了幔帐和垂帘。
“啊,啊,这是做什么?” 我睡眼惺忪的问道。
其中一个穿着红梅色外衣的女人朝我笑了笑,柔声道:“沙罗小姐,大人吩咐了,从今天起,我秋姬会教习您各种贵族的礼仪,第一件事就是您从现在开始需要在垂帘后面和他们说话。来,请过来吧。”
“啊!” 我呆在那里,对了,怎么忘了,平安时代的贵族女子都需要在垂帘后面和男性交谈,即使是父亲兄弟,也是一样。贺茂忠行所担任的阴阳头虽然是从五位的官职,但他一直深受村上天皇的宠信,经常受到天皇的召见,身份自然也是不低。
望着这些女子们绚丽的衣服,以及拖曳在地上的三尺青丝,我不禁一阵发晕,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十二单衣?
据我所知,十二單衣是由唐衣、裳、上衣、打衣、袿和單衣組成,當然,在單衣裏面還要穿著小袖,其中袿是一種以五層不同顏色的薄衫層疊組成的衣物,真的很繁琐哦。
洗漱完后,秋姬也令人拿来了一套表白,里青的模仿嫩柳颜色的十二单衣,衣服上带着精致的藤花花纹,在四个侍女的帮忙下,我才勉强穿上,天哪,好重,我都迈不动步子了,感觉好像背着被子到处走。” 秋姬,可不可以少穿几件?“我苦着脸问道。
“平时您也可以穿袿衣,就是除去裳和唐衣。“秋姬微笑道。
一听可以减轻点负担,我赶紧示意侍女过来把裳和唐衣给我解了。
不多时,我的肚子开始抗议了,我干笑了一声,问道:” 秋姬,可不可以先吃早饭?“
秋姬淡淡扫了我一眼,道:“沙罗小姐,我不知道您在唐土时是怎样的习惯,不过在这里,有身份的人一般每天只用两次餐。现在还不到时候。”
“什么!” 我受打击了,一天只用两餐,这不是强制减肥吗? “我,我不是什么有身份的人,可不可以一日三餐?” 我小声道。
“沙罗小姐,请注意您的言行,您的父亲贺茂大人生前可是从三位的中纳言,是身份高贵的殿上人,您现在既然是贺茂家的人,就是有身份的人。” 她一边说着,一边递给我一把素白的蝙蝠扇,道:“如果遇到意外情况,您就要用扇子半遮住您的脸,或者用衣袖也可,总之,不能让别的男人轻易看见您的脸。”
我无奈的接过了扇子,随手一遮。
“这样可不行,沙罗小姐,持扇的时候右手要握住扇子下部,使扇尖微向上斜;左手握在中間,拇指在上,四指在下,就是这样。” 她笑着纠正我的姿势。
我郁闷的说道:“那个,我可不可以见见叔父大人。”
“贺茂大人和公子一早就进宫了。” 她的声音温婉。
进宫?我忽然想起了文车妃,连忙问道:“对了,你知道文车妃吗?”
秋姬点了点头,道:“文车妃是当今主上最宠爱的妃子,有谁不知道她,再加上她刚刚怀了龙胎,恩宠更加绵泽。”
“什么,她才刚怀上龙胎?” 我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不禁有些郁闷,这样的话,不是要等她产下皇子,任务才能完成嘛。这样算来岂不是要等上好几个月?
“还有,沙罗小姐,您刚才这样张大口说话是一種非常失禮的行為,请您记住要用半開的扇子遮住嘴巴;說笑的時候要低下头,以扇面覆於唇上。”
我紧紧拽着扇子,我的忍耐力快到极限了……难道这就是对我冒充沙罗的惩罚?
好不容易熬到了吃第一顿饭的时间,总算这里的饭菜还蛮对我胃口的,黑漆浅香木所制的悬盘里装的是是米饭和鳗鱼,外加芹菜和茄子,最后还有一道甜品……唐提子,是用米粉,小麦和豆粉做的,入口酥软,满口生香。
听说当时的平民吃得还是五谷杂粮,只有贵族才吃得上米饭。
吃完饭,在秋姬解说的一堆礼仪下,我的头脑开始发胀,我看着她的嘴,说了这么久,怎么就不累呢。
终于,她说了一句我最爱听的话:“那么,沙罗小姐,今天到此为止,明天秋姬还会继续来教您的。”
“辛苦你了。” 我朝她行了个刚教的礼。
她满意的一笑,起身往外走去。
一见她离开,我赶紧站起身,松松筋骨,伸伸懒腰,一把掀开垂帘,刚走了一步,就差点被所穿的袴裤绊倒,唉,真是要命,走都走不快,我在房间里练习走了一会路,渐渐适应下来才朝庭院走去,心中不免更加郁闷,以后的日子可怎么办呀。
不管怎么样,如果要完成任务,看来还是要入宫会比较方便点。
想来古代贵族女子也蛮可怜的,成年礼后就只能呆在这么一个小空间内,怪不得都短命了。
刚走到庭院,忽然见到几个穿着白色狩衣的年轻男子从回廊上走了过来。
“那个男人,总是那副样子,我看着就不舒服。”
“别理他了,佐助,他对谁都是那个样子。”
“你们知道吗,听说他的母亲是白狐,师父怎么会收他为徒。”
“这么说他的体内流着妖孽的血液呢。”
“总之,不要理他就是了……”
男子们匆匆而去,听他们的对话,应该是贺茂忠行的弟子们。不过他们口中的那个男人又是谁呢?
我继续往庭院深处走去,阳光犹如碎金一般点点洒落在庭院里的莲花池边,一位身穿白色狩衣的少年正半蹲在池边,用池水擦拭着手背。
他听到我的脚步声,慢慢转过头来。
我愣愣的看着他,世上竟然还有如此清雅脱俗,灵动秀逸的少年,犹如蓝天上随心飘动的云絮,又好似挟带着淡淡叶香的一缕清风,纤尘不染,云淡风清。
他只看了我一眼,又转过头去,继续自己的事情。
我这才发现他的手背上有些伤痕,
“你怎么了?” 我脱口道。
他没有说话。
“你的手怎么受伤了?要不要擦点药?” 我走近了两步问道。
“不用。” 他的声音,就好像露珠滑落到竹叶上那般清透。
我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他似乎有些诧异。他身上也有淡淡的熏香,很特别的香味,好像风吹过结冰的湖面带来的清香。
“我说,你也是贺茂大人的弟子吗?” 我侧过头问道。
“嗯。”
“你也很喜欢阴阳术吗?”
“嗯。”
“我叫叶……我叫沙罗,你呢?叫什么名字?”
“……”
这个少年真是惜字如金,我不由郁闷起来。
“小子,你很拽哦。” 我拾起一颗石子扔到了池塘里。
“拽?” 他总算有了点反应。
“我是说你很清高啦,我这么和你说话,你都爱理不理的。” 我又扔了一颗石子,那石子在水面上打了三个漂才沉下去。
“哇,你看,有三个漂哦!” 我指着池面道。
他望着池面,忽然冷冷说了一句。“我是白狐的儿子,最好不要接近我。”
我一愣,原来他就是那些人口中的白狐的儿子,他看上去也就十八九岁,和我差不多大,仔细看,他那双眼眸是至纯至纯的黑色,好像黑色水晶一般,在阳光下折射出淡淡光华,清澈通透,丝毫没有沾染到一丝尘世浊气。
“白狐的儿子又怎么样?不管是人类还是妖物,他们都会有感情,有爱,如果心里有爱,妖物也值得让人尊敬,如果无爱,那么就算是人类也会让人不齿。” 我一边说着,一边不避嫌的拍了拍他的肩。
他抬头看着我,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惊讶。
“你是……”
“贺茂大人是我的叔父,我再说一次,我叫……”
“沙罗。” 他忽然接口道。
“嗯,原来你记住了。” 我笑了起来。
“沙罗小姐,沙罗小姐……” 不远处传来了侍女的喊声。
“糟糕,我要回房了。” 我赶紧站了起来,拍了拍衣服,正要离开,忽然又想到了什么,道:“对了,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呢?”
他嘴角微微扬起,淡淡吐出了几个字:“安倍……晴明。”
百鬼夜行
我的脚步停在了原地,安倍晴明,这个名字简直是如雷贯耳,平安时代最负盛名的阴阳师,竟然就是眼前的这个少年?
我怎么会忘了呢,安倍晴明的师父不就是贺茂忠行吗?他的母亲不就是传说中一只名叫葛叶的白狐吗?
想不到会在这里遇见少年晴明。
我转过头,对他微微一笑,道:” 安倍晴明,从今天起我们就是朋友了哦。“
他先是一愕,继而又一脸冷漠的转过脸去。
我不禁哑然失笑,没想到鼎鼎大名的安倍晴明的少年时代这么酷呢。
傍晚时分,贺茂忠行和保宪来到了我的房里,隔着竹制的垂帘,我隐约还是能看清他们的样子,只是觉得这样和他们说话好奇怪,又不是捉迷藏,躲猫猫。贺茂忠行和我说了几句家常话之后,又道:“沙罗,就把这里当成你自己的家,有什么要求就告诉叔父。”
我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叔父大人,沙罗有个请求。”
“什么要求?只要叔父做得到,一定为你达成心愿。”
“我,我想进宫。”
“进宫?” 贺茂忠行的语气显得有些诧异。
“嗯,是做宫女。” 我又加了一句,我可不是想接近什么天皇。
“你是说女房?” 他立刻恢复了平静。
和中国的宫廷不同,在日本平安时代,能在宫里担当宫女这个职位的,大多都是贵族的女儿,一般人是没有资格成为女房的。沙罗的这个身份也符合进宫的条件,更何况她的父亲生前是从三位的殿上人。
“叔父本来打算过一段时日,先定下你的终身大事,了却你父亲的心愿,不过……”
我的嘴角开始抽搐,什么,终身大事,拜托,别让我受刺激了,
“叔父大人,沙罗真的很想想去宫里见识见识呢,您就答应我吧。” 我开始发挥我的磨功。
“父亲大人,其实妹妹去宫里也没什么不好。不过,” 我一喜,挂名哥哥在替我说话,可是他接下来的一句又把我打入了冰天雪地中。
“不过,我看要请秋姬教习沙罗更多的宫廷礼仪,以免到时丢了贺茂家的面子。”
我从垂帘后瞪了他一眼,贺茂保宪,可恶……
“但是……” 贺茂忠行还在犹豫,保宪忽然凑了过去,在他耳边不知说了什么,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开口道:“既然这样,叔父也不拦你了,不过保宪的话也有道理,明日开始让秋姬教习你宫廷礼仪。”
救命啊,还不如一刀杀了我干脆……
“沙罗小姐,请您照我说的再做一遍。” 秋姬有如梦魇般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什,什么?” 我刚才一直在神游太虚,什么也没听见。
“沙罗小姐,请您仔细听好了,走路时您的視線要保持在距身體二十尺的前方,即不要過分抬頭,亦不可低垂頸首,雙腳微微弓起,至於腳後跟,最好不要抬得很高。”
不就是走路吗,我胡乱往前走了几步。
“沙罗小姐,您走的是平步,急步,练步还是缓步?” 她微微一笑。
“啊?” 我张大了嘴。
“请您记住了,步行的速度,一呼吸一步的叫做缓步、一呼吸兩步的叫做平步,一呼吸四步的叫做急步,女子通常使用平步。不过,小姐要去宫里做女房,必须学会練步—,请您将雙肘張開,腳跟放鬆著地,慢慢前行,單腳邁出的間隔為三呼吸。”
我翻了个白眼,伸出一脚,呼吸了两下,还没等另一只脚出去,就因为失去平衡而摔了一跤。
为什么,连走个路都这么麻烦!三呼吸的间隔,这么长时间,简直就是金鸡单立!哪有人走得这么慢!我晕,宫里的人平衡一定都很好。
“沙罗小姐,您的呼吸太刻意了,动作还欠缺优雅,请多练习几次。” 秋姬的笑容在我看来,犹如恶魔的微笑。
沙罗,沙罗,看在我吃了这么多苦的份上,你也要原谅我吧……
“秋姬,我好累,可不可以喝点水。” 在练习了n次后,我终于很不雅观的一屁股坐在了榻榻米上。
侍女们端上了茶水,我赶紧拿起来装水的浅口碟,刚要喝,那个令我心惊的声音又响起来了,“沙罗小姐,手持器皿或其他东西时時,不要五指皆用,而應留出一指作為裝飾。” 我低头一看,自己的五个手指正牢牢握着碟子,生怕被别人抢了似的。
我快抓狂了,这到底是为什么,连喝口水都这么郁闷……
“沙罗!” 门外传来了保宪的声音,我的心里一阵窃喜,救星到了。
秋姬迅速把我请到了垂帘后面,低声道:“既然贺茂大人来看您了,今天就到此为止,明天秋姬会继续教习您有关的礼仪的。”
明天……还要继续……我的眼前一片灰暗。
“沙罗,今天怎么样?学得还好吗?” 保宪坐在我的对面笑着问道,一股残梅香味瞬间充满了整个房间。”
“托你的福,还没被折腾死。” 我没好气的说了一句。
“呵呵,是你说要进宫的,你以为那里是这么好呆的吗?” 他轻轻一笑,右手抚过那柄桧扇,顿了顿,又道:“对了,过几日少纳言家的典子还会来教你和歌的技法。”
“什么!” 又是一个重大打击,沙罗,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你好像很没精神的样子。” 他的声音里好像带着丝笑意。
“废话,我真怕还没见到皇宫,就已经被折磨至死了。” 我有气无力的抱怨道。
只见他身形微动,用桧扇挑起了垂帘一角,那双邪魅的眼睛一眯,似看非看的瞥了我一眼,道:“那么,明天,我带你去出去散散心,如何?”
“真的吗?” 我立刻来了精神。“可是,明天我还要学很多礼仪……”
他笑得更加神秘,“明天秋姬不会来了。”
“真的?” 我半信半疑道。
“自然是真的,明天等我父亲和晴明他们走了之后,我就会来接你。” 他缩回了扇子,垂帘又放了下来。
“晴明,是安倍晴明吗?对了,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我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想知道多点关于那个少年的事情。
“当着我的面问别的男人,我可是会不高兴的哦。” 他似笑非笑的说道。
“什么跟什么,我可是你妹妹。” 我瞪了他一眼。
“呵呵,晴明他啊,是个聪明的孩子,不过就是性格过于清淡,不爱说话,和其他师兄的关系也不好,有时真是让我有点头疼呢。” 我听保宪的话里的意思,似乎他并不讨厌晴明。
“对了,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带我出去?” 我有些不解的问道。
“为什么?” 他又是一笑,忽然把桧扇从垂帘下面伸了进来,轻轻压住了我的手背,拖长了声音低声道:“因为……。”
虽然隔着垂帘,他也没有直接碰触到我,我却感到了一种淡淡的暧昧的味道。
“……你是我的妹妹。” 话音刚落,他就适时的收回了扇子,站起身,道:“柳色很适合你,明天就穿这套。“
转眼间,他已经出了房间,只留下一股淡淡的残梅香味。
好不容易熬到了第二天早上,我对保宪说的话还是半信半疑,秋姬怎么会不来呢?在房里等了一会,忽然有个侍女匆匆而至,在门口说道:“实在是万分抱歉,沙罗小姐,今天秋姬她不能来了。”
啊?真的不来了,我的心里顿时一阵释然,今天不用受折磨了,可是有有些疑惑,忙问道:” 为什么?“
“回小姐,是物忌。秋姬她今日不能出行。” 那侍女答道。
物忌,我对这个词不陌生,是對“凶方”進行避諱的一種行為。按照九星氣學和奇門遁甲的理論,天地間的各個方位都由不同的星神守護著,像大將軍、太白神、天一神、金神等等。如果觸犯了神祗則會受到死的懲罰。因此如果在道路上看到了貓、狗的屍體或污穢的東西,就要停止當前所進行的事宜,回家「物忌」,以祈求神明的寬恕和保佑。当时的平安朝,人们可是十分相信这个的。
“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我平静的说着,心里却是阵阵窃喜,巴不得她天天犯物忌才好。
不多时,保宪就应约而来,带着我上了一辆牛车。
车上的梅香清新怡人,我很喜欢这个香味,昨日也问侍女要了一些,将自己的单衣也放在伏笼上熏了一个晚上。
“对了,秋姬今天犯了物忌,果然没来。” 我笑了笑道。
他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笑意。
忽然想起昨天他说的话,我盯着他,道:“是你做了手脚?”
“我?我可什么也没做,哦呵呵呵。”
“才不信,看你笑的这么欠扁,一定是你。” 我轻轻哼了一声。
“欠扁?”
“就是很想让人打你一拳。”
“哦呵呵呵。”
“又来了……” 我别过头去,不再去看他。
不多时,牛车穿过了朱雀门,在平安宫的大内里的太极殿旁停了下来,大内里是朝廷各省各部的集中办公所在地,阴阳寮就位于太极殿的东面,中书省的右侧。
“往这里走一些,就是主上居住的内里了,也就是后宫。”他指了指前面不远处对我说道。
这皇帝的后宫和官员们的办公地点也实在太近了吧,我微微有些诧异,早听闻在沒有受到中國的儒教影響的平安時代,後宮與貴族的生活比較開放。後宮雖然男女有別,但是並沒有宦官,而是一些普通的男性宮廷守衛在看守,一些公卿贵族能得以進出後宮也並不是什么特別的例外。
“沙罗,你要乖乖呆在这里哦,不然……”保宪不知何时已经下了车,他勾起一个笑容,“你恐怕还要学更多东西哦。”
“放心,哥哥,我一定乖乖呆在这里!” 我立刻信誓旦旦道,他的这句威胁好有杀伤力。刚说完,一只白色的猫忽的窜了过来,保宪抱起它,笑了笑道:“乖孩子,刚才装死装得不错,现在就陪陪沙罗吧。”
装死?我愣了愣道:“难道秋姬的物忌是因为看到装死的它?”
“哦呵呵呵,有我的式神陪你,你不会无聊了。” 他一边很欠扁的笑着,一边扬长而去。
式神?对了,他是阴阳师,不知为什么,我觉得他的阴阳术和我的法术有点像呢。
我掀起帘子,往外望了望,旁边似乎停着一溜牛车,有的简朴,有的华丽,大多数都在上面绘制了自己家族的家纹,这里似乎是停车的地方呢。心里不禁有些痒痒的,刚动弹了一下,那只猫就警告的喵了一声。
小样,碍手碍脚的,我瞪了它一眼,眼珠一转,也掏出符咒,念了几句咒文,符咒立刻幻化成了一只耗子,它刺溜一下窜出了牛车,那只猫也条件反射的立刻跟着它窜了出去。
搞定,我得意的拍了拍手,身子刚一动,手中的蝙蝠扇就滑了下去,正打算下车去捡,却忽然听到有脚步声往这里过来。
那脚步声离我的方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竟然在我的牛车前站定了。
隔着帘子,一股带着轻風略涼的澀香飘了进来,竟是说不出的好闻,我隐隐的看见了一个紫色的身影。
那人似乎弯了一下腰,接着我的蝙蝠扇便从帘子底下被人递了过来,顺着扇子,我看见了那优雅修长的手指和白的近乎透明的皮肤,这人应该是哪里的贵公子吧。
“好香。” 他低低说了一声,性感的声线中带着几分华丽。听他的声音,应该比保宪年长一点。
“谢谢。” 我低低说了一句,刚伸手想接过扇子,那人却又没有松开扇子的意思。
“喂,你到底给是不给。” 我一边拽着扇子往自己的方向拉。
“这个香味,好像是是保宪大人常用的熏香。” 他轻轻放了手。
哇,这个人鼻子好灵,他这也算是闻香识美人吧,我忽然想象起贺茂保宪穿着十二单的样子,不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想不到保宪大人在这里藏了……” 他似乎又靠前了一点,手已经触碰到帘子,啊,这个男人,不会大胆的想要把帘子掀起来吧?虽然我不是那种见不得人的贵族千金,但是这样贸贸然的撩开帘子总是有些奇怪吧。
忽听他的声音在帘外低低响起,“春霞掩春花,花色无由见。惟有轻风吹,花香偷送来。”
他顿了顿,又道:“不知今日我是否有幸得见花色呢?”
“不可以。” 我干脆的拒绝道,厄……这个,算不算是有人和我调情呢?
“那么,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那个,不足挂齿。我也不是什么春花,只是春日一杂草,你就别放在心上了。” 我一边说着,心里又有些好笑,这个男人连车里的人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就展开追求,莫名其妙,万一是个丑八怪捏。
“春日一杂草?呵呵。” 他轻轻笑了起来,忍不住想撩起帘子。
“右大臣大人,您怎么会在这里?” 保宪的声音及时的传入了我的耳朵。我心中一喜,保宪总是出现的那么及时呢。
不过眼前这个男人居然是右大臣,听他的声音却很年轻,右大臣相当于中国的右丞相,是从二位的高官,自然也是身份高贵的殿上人。
还没等那位右大臣回答,保宪已经不着痕迹的挡在了我的面前。
“保宪大人,不知车里那位……” 右大臣显然还是很不甘心。
“哦呵呵呵,右大臣大人,这也被您发现了。” 保宪暧昧的笑了起来,低头在右大臣耳边轻轻说道:“您可要保密哦。”
他的妖魅眼眸眼波一转,右大臣似乎也有些挡不住了,只是笑了笑道:“原来是保宪大人的红颜知己,那么,告辞了。”
听着他的脚步声远去,帘子被掀了起来,保宪上了车来,在我对面坐下。
“那个人是右大臣?好像很年轻的样子呢。” 我好奇的问道。
“源高明是主上的亲弟弟,位及人臣也是自然的事情。” 保宪似乎没什么兴趣再说这个,立刻转移了话题,道:“我带你四处看看吧。”
“叔父大人和晴明他们去哪里了?” 我又问了一句。
“父亲大人今天去了藤原大纳言的府邸替他占卜去了,恐怕会很晚才回来。”
如果知道就是这样的散心,我一定不跟保宪出来了,原来就是坐在车里沿着京城的街道绕了一圈,保宪也不许我下车,我只能无奈的看着外面的风景,心里实在是郁闷。
平安京倒也不小,在牛车行至四条大路的时候,天色已经转暗,也许是古代没什么夜生活的缘故,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
天下稀稀落落的下起了小雨,天色更加昏暗,忽然听见格登一声,牛车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停了下来。
我朝外望去,惊讶的发现不远处站着一个身穿萌黄色单衣的女子,手持油纸伞,含笑而立。
“哥哥,你看。” 我指了一下那边,那个女子虽然很美,但是我知道她不是……人类。保宪看了看我,低声道:“沙罗,待在车里。” 便一撩帘子下了车。那女子见他走去,笑意更浓,并示意保宪和她共用一把伞。
雨女,我忽然想起了这个名字,以前好像听说过,在雨天的时候,会有一个女子立在雨中,如果这时候有男子和她共用一把伞的话,那她就会永远跟着他。此后,该男子就会一直生活在潮湿的环境中,因为普通人难以抵挡这么重的湿气,所以不久就会死去。
保宪他,应该也知道吧?
在保宪走近她的时候,她巧然一笑,正要打开伞,浑身却已经被一道白色光芒所笼罩,保宪手中的北斗七星符咒早她一步将她封印,只见她顷刻化成一缕白烟钻入了伞中,保宪迅速的将符咒封在了伞上,拿起伞回到了牛车上。
“没事了,沙罗。” 他微微一笑,顺手将伞放在了一边,又斜睨了我一眼。道:“怕吗?”
我摇了摇头,笑话,本姑娘也是和鬼怪打交道的。
“这是个人鬼并存的时代啊,所以,沙罗一个人千万不能在夜晚出去哦,不然会被鬼吃了。” 他嘴角一扬,似笑非笑的凝视着我道:“那哥哥可是会伤心哦。”
“嘻嘻,我不怕,有阴阳师哥哥在,什么鬼都被吓跑了。” 我朝他笑了笑,现在的我,只能装成什么都不知道了。
“傻瓜。” 他用桧扇敲了一下我的头,眼中飘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神色。
天色益发深沉,正当我们的牛车过了四条大路,转入大宫大路的时候,旁边的路上也过来一辆牛车,车旁还跟随着十来个身穿白色狩衣的少年,两辆牛车不偏不倚的在街口相遇。
在人群中,我一眼就看见了鹤立鸡群的安倍晴明,清淡如白莲的他,却好似吸收了月光的所有芳华,轻易的成为别人目光的焦点。那么,这辆牛车里坐的不就是……
“保宪,是你吗?“贺茂忠行的声音从那辆牛车里传来,两辆牛车不偏不倚的在街口相遇,保宪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下了车来,朝他的父亲行了礼。
“车里还有谁?” 忠行又问道。
“回父亲大人,是沙罗。” 保宪的声音更加无奈。
“什么!”
“我只是想带沙罗看看京城……”
“胡闹,她一个女子怎么能随便出来,你是怎么做哥哥的。” 忠行大人看起来似乎很生气。
我很同情的看了看保宪,他看上去态度恭顺,眼中的神色却似乎并不以为然。
我又望了一眼晴明,他好像对这里发生的一切毫无兴趣,只是漠然的凝视着远方。
还不是一般的酷啊,在他回过头的时候,我拉起卷帘一角,笑咪咪的朝他挥了挥手。他愣了愣,居然朝我微微点了点头,又侧过头去继续望着前方。
晴明居然有反应哦,好稀奇。
如水的月光洒落在晴明身上,令他的侧脸更带了几分清雅。他的脸色忽然一变,低下头去,在忠行的帘子旁低语了几句。
只见帘子一动,贺茂忠行下了牛车,他的脸上是少见的凝重,顺着晴明所指的方向望去,脸色更是大变,他和保宪低语了一句,保宪的脸色也立刻变了。我的浑身忽然感到一股强烈的妖魅之气,抬眼望去,类似阴森迷蒙的云雾般的东西,在前方滚涌着,正朝这边接近。
如此多的鬼魅,如此让人压抑的感觉,连忠行大人和保宪都这样紧张,我的心中一个激灵,莫非……莫非遇上了传说中的…………百鬼夜行?
安倍晴明
忠行大人脸色凝重的说道:“各位,今夜我们恐怕遇上了百鬼夜行,” 他这句话刚出口,大家都倒抽了一口冷气,他看了一眼大家,又道:“等一下大家千万不要做声,如果鬼怪发现有人在此,一定会连皮带骨的吃掉你们。”
他又往我们望了一眼,道:“保宪,你留在这里和我布下结界,晴明,你到沙罗的车上去,记住千万不能让她发出一点声音。”
保宪看了看我,点了点头。晴明似乎有些微诧,但立刻转身朝我的方向走来。
“鬼怪中或许会有鼻子特别灵敏的,也或许会有结界挡不住的,所以大家要小心,千万不能被鬼怪发现。” 忠行大人说完,就和保宪一起在周围布下了结界。
晴明已经上了车来,在我的身旁坐下。侧头望向车外,眉宇间透着一丝凝重。
“放心,我不会出声的。” 我低低道。
他转过头来,看着我,忽然说了一句:“不用怕。”
“我不怕,晴明也不要怕。” 我接口道,晴明的眼中似乎飘过了一丝极淡的笑意,“我不会怕的。”
百鬼夜行,该是怎样的场面?周围一片鸦雀无声,肃杀的没有一丝生气。今天的状况,如果贺茂忠行,保宪和晴明他们一起出手,再加上我,恐怕也不是这么多鬼怪的对手,更何况,赫赫有名的晴明现在还只是个少年而已。
所以,唯今之计,只有一个字:避。虽然有些没面子,却是最安全的。
随着黑云般的妖气逐渐接近,隐隐听见了鬼哭狼嚎般的声音,虽然我也常于鬼怪打交道,但群鬼的嚎叫也免令人有些毛骨悚然。
透过车上的帘子,所见到的情形不由令我倒抽了一口冷气。
从出生到现在,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这么狰狞的鬼怪。以前司音所教到过的日本鬼怪都活生生的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长长的舌头上长着美女的脸,以此来诱惑男人,吞噬男人身体的怪物鬼一口,只剩下一堆白色骨头,却会用人皮来伪装自己的骨女,头在睡觉时会飞离身体,到处吓人为乐的飞头蛮,据说被它附身的人在7天内会变成枯骨。吸取人精气的恐怖妖怪飞缘魔,浑身长着上百只火眼金睛的鸟目的百目鸟鬼,只以人头为食的人面蜘蛛身的络新妇,在空中飞来飞去的剪刀怪,还有猿脸蛙身, 受情欲蛊惑的人所化成的山鬼……
形形色色的鬼怪以最狰狞的面目示人,从结界外飘过,偶而有几个闯入结界,擦着牛车而过。众人自是屏住呼吸,一点声息也不敢发出。
一时之间看见如此之多的鬼怪,我的心跳也不由加快,呼吸急促,手心里微微的沁出了汗。我看了看晴明,他的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似乎外面发生的事情和他无关。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只希望这些妖怪们不要发现我们,早早离开。
忠行大人和保宪的结界似乎还是蛮有效的,在紧张的等待中,差不多已经大半的鬼怪从我们身边过去了,就在我稍稍松了一口气的时候,牛车上的卷帘开始震动,居然被几缕溜进来的黑色长发掀了起来,我心里一惊,望向晴明,他给了我一个不要发出声音的眼神。
帘子被头发拉了起来,眼前的情景让我心里更是一惊,一个长发飘飘的美女在帘子前晃动,容貌艳丽,只不过,她没有身子,在月光下舞动的黑发间埋藏着无数不同的人脸,唯一相似的,那些脸个个都是少女的脸,我心里一惊,是发鬼。发鬼又名邪门姬,其面容美艳似醇酒,却没有身体,她的身体便是长长的头发,发间埋藏其吞食的人脸无数。据说发鬼只吃处女之脸,吞一个,便年轻一分。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她似乎感到了我的存在。
晴明处惊不乱的脸上也掠过一丝诧异。
她们的长发试探性的在我身边飘动,几缕发丝擦过了我的脸和脖颈,发丝像小刀一般在我脖颈滑过,又往下滑过我的手腕,滑过之处,赫然出现了淡淡血痕,犹如针扎,又好似万蚁噬咬,疼痛难忍,我紧紧咬着下唇忍痛,我明白现在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发出一点声音,不然把其他的恶鬼吸引过来,这里的人,恐怕今夜都难逃一劫。
只是这发鬼似乎没有离去的意思,我真怕自己忍不住了,刚闭上眼睛,忽然只觉有个身影迅速无声的覆在了我的身上。
我诧异的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居然是晴明的脸,还不等我看仔细,他就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把我的脑袋轻轻摁入了他的怀里。
一股湖面结冰的清香扑面而来,是令人安心的香味,在他的身下,发鬼的发丝似乎没有再触碰到我,我清晰的听见他平稳的心跳和有节奏的呼吸,丝毫没有紊乱,他真的一点都不慌张,不过那么酷的晴明作出这样的举动,真让人吃惊呢,我的心里忽然涌起了一丝小小的感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见保宪的声音从帘外传来,“沙罗,晴明,你们俩没事…… ” 他的话忽然止住了,晴明连忙起身,我愕然的看着外面,帘子已经被卷起,保宪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之色……
“你们没事吧?” 他立刻恢复了平静。
“那个,刚刚晴明是想保护我,因为有发鬼……” 我意识到刚才我和晴明的姿势似乎有些暧昧,连忙解释道。
保宪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又立刻笑了起来,道:“没事就好。” 我看了看晴明道:” 晴明,谢谢你。”晴明看了我一眼,淡淡道:“那是师父吩咐的事情,你不用谢我。”
保宪很快留意到了我的伤痕,脸色微微一变,伸手刚触及我的伤口,忽然想到了什么,又立刻缩回手去,道:” 回府之后我会令人给你上药。“他又侧头对晴明道:” 晴明,请告诉我父亲一声沙罗没事。“
晴明点了点头,便下了车。
“痛吗?沙罗?” 他低声问道,“脸上也有伤痕呢。” 他的眉轻轻一皱。
“我的亲亲小脸不会毁容吧。这样的话,天底下可又要少了一个美人了。” 我摸着脸喃喃道。如果毁了容,我一定要和那个什么发鬼单挑,把她的人脸一个个都揪下来。
保宪看着我,楞了愣,哈哈笑了起来。
“沙罗,你还真是有趣呢。”他用桧扇又敲了一下我的头。
“ 有趣就有趣,打我干吗!”
“哦呵呵呵,习惯了。”
“……”
贺茂忠行本来就十分喜欢晴明,这次百鬼夜行的虚惊过后,他对晴明更是刮目相看,开始将阴阳之道毫无保留的传授给晴明。当时在大家都没有发现的情况下,如果不是晴明,后果真是不敢想象呢。
而我,则继续进行着地狱式的宫廷礼节训练。秋姬和典子的轮番上阵,终于使我的礼仪勉强能过关了,至于和歌,也能胡乱背一些。
离进宫的日子越来越近了,而且一切似乎也很顺利,忠行大人应了我的请求,特意托了人把我安排在佑姬的身边做女房。这样一来,对我完成任务会方便很多。
这天晚上,天气闷热,我披了一件单衣又偷偷出了房间,想去庭院里透透气,刚来到了庭院,在荷花池边就见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清朗的月光下,身穿白衣狩衣的的安倍晴明正凝视着手中所拿的一张微微泛黄的纸张,脸色沉静,仿佛陷入了什么回忆之中。
我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刚到他背后,他就立刻警觉的收起了纸,但我还是隐约看见了一行字,童子丸吾儿,母有一事,不得不言……
童子丸?是谁?
“晴明,在看情信吗?” 我在他身边坐下,笑着调侃道。
“不是。” 他低低道。
“开玩笑啦,别生气,不过我看那纸张好像蛮旧了。” 我继续道。
他凝望着湖面,忽然缓缓道:“那是自然,因为那是我五岁时,母亲离家时留给我的信。”
“你母亲留给你的信?可是你母亲不是白狐……” 我赶紧收了口。
他转过头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对不起,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好奇晴明的母亲究竟是怎样的女子,能有这么大的勇气和你父亲相爱。” 我连忙解释道。
晴明又侧过头去,低声道:“妾即离君若逝露,萦思会逢和泉处,景风萧然人孑立,信太泪痕凝悲树。这是母亲离开时留给父亲的绝别之词,我记得父亲当时看了之后泣不成声。”
晴明说这番话的时候眼神一片清明,并无悲戚之意,只是眼底深处涌动着一丝淡淡的失落。
“如果不是我因为看到了母亲的原形而被吓得大哭,母亲也不会走。” 他低低道,抬头望向了很远的地方。
“一切都是注定的,也不能说是晴明的错,如果注定是离开的宿命,就算没有晴明的这件事,也许也会有别的事让你母亲离开。可是不管怎么样,你父亲和母亲是真心相爱,也度过了一段快乐的时间,就算一切重来,我想你父母也绝对不会后悔的,而晴明,就是他们爱情的见证呢,光是想想这个,就会觉得自己很幸福呢,对不对?”
晴明慢慢转过头来,眼眸里竟是难得的温和,“沙罗,你真是这么想吗?即使我身为白狐的儿子,你也觉得我是幸福的吗?”
“当然啦,你不知道混血儿很流行吗,而且很聪明,特别是你的混血,更是特别呢。” 我笑了起来。
“混血儿?” 他一愣。
“哦,是我们大唐的用语,就是指不同国家,不同种族的人结为夫妻所生的孩子,就比如说你是大和人,我是大唐人,那么……” 我忽然停住了,觉得自己举的这个例子很烂,好比不比。干嘛拿自己来比……
果然晴明的眼中飘过了一丝笑意。
“那个,我不是这个意思,反正你懂我的意思,对不对?” 我连忙解释道。
“明白了。”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天,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晴明笑呢,恍如夏日黄昏时分的晚霞,纯真与妖艳并存,宛转与冷冽相映,在你还来不及品味的时候,笑容就随着短暂的云霞一起消逝,好似指间流沙,始终捕捉不到,霞光扑面而来,笑容缓缓沉淀。
“怎么了?” 他似乎有点惊讶。
“第一次看见晴明笑,有点反应不过来呢。” 我讪讪一笑。
他看着我,忽然道:“脸上好像没有留下伤痕。”
“嗯。” 我摸了摸了脸,“那天多亏晴明英雄救美。”
“救美?” 他淡淡一笑,“沙罗,你还真是……”
“我还真是可爱啊,对吧,晴明,你这样夸我我会不好意思的。” 我接口道。
他终于忍不住轻轻笑出了声。
“晴明笑起来很好看呢,以后也要多微笑哦。” 我笑着道。
“天色很晚了,我也该回房了。” 还没等我说完,他已经敛起了笑容,站起了身,准备往外走去。
“晴明,那个名字很可爱呢。” 我睨了他一眼笑道。
“什么?”
“童丸子……好可爱哦。” 我忽然想起了刚才看到的晴明的乳名,不由觉得有些好笑。
“……”
“晚安,童丸子。”
“沙罗,不许这么叫……”
“好吧,童丸子。”
“沙罗……你到底听没听到……” 晴明冷静的脸开始轻微抽搐。
“那……” 咦,我怎么发不出声音了,我摸着自己的喉咙,瞪着晴明,一定是他用了什么阴阳术。果然,晴明那水晶般通透的眼眸中忽然闪过了一丝狐狸般的笑意。
“沙罗,等你回了房,自然就可以开口说话了,记住,以后不可以再叫那个名字。” 他说完就转身而去。
我不甘心的望着他的背影,安倍晴明,竟然也会用这一招,好狡猾啊,果然是白狐的儿子,体内流淌着一半狐狸的血液呢。
进宫的日子终于到了,贺茂忠行对我叮嘱了半天,颇不放心。
临上牛车前,保宪凑了过来对我低声说道:“如果宫里有谁敢欺负你,告诉哥哥哦。” 我心头一热,有保宪这样的哥哥还真不错呢,如果沙罗还在人世,一定也会很幸福吧。想到这里,我又不禁有些黯然。
上了牛车,隔过帘子,我望见了不远处的晴明,他正注视着这个方向,只是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车子缓缓的动了,我心里忽然感到有些惆怅,和贺茂大人,保宪,还有晴明他们一起住了一阵子,觉得有些依依不舍了,不过他们也会经常入宫来,平时还是能看到的吧。
皇宫里,有什么在等着我呢?不知怎么,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三千年前尼罗河畔的王宫,还有那个阳光般绚烂的人,一时之间,小正,总司,撒那特思,一个一个清晰的闪过我的脑际,我的心微微一痛,忙调整了心绪,不再接着想下去,现在要做的就是阻止佑姬杀害文车妃的孩子,完成任务回去,尽快集齐眼泪,尽快去找那可以挽救飞鸟的花朵……曼珠莎华。
平安皇宫
在我的暇想中,牛车已经过了建礼门,进入了平安宫内里,天皇的后宫。经过连日来的恶补,我对这里已经有了几分了解。宮城內有“七殿五舍”,分别是承香殿、登華殿、貞觀殿、常寧殿、麗景殿、宣耀殿和位於其東西兩側的昭陽舍(梨壺)、淑景舍(桐壺)、飛香舍(藤壺)、凝華舍(梅壺)、襲芳舍,共十二殿舍。天皇的嬪妃,以及侍侯她們的女房便分住於這些宮室之中。
因為弘徽殿和飛香舍離天皇居住的清涼殿較近,因此居於其中的分别就是村上天皇最为宠爱的佑姬和文车妃。
见到佑姬的那一刹那,我有些惊讶,因为我根本不能把她温柔的样子和那个可怕的女人联系起来,黑发如云,肤色似雪,眉目秀美,薄萌葱色的唐衣与水晶花的表着令她看起来清爽悦目。
“你就是贺茂大人府里的千金沙罗吗?果然是位像春柳一样清新可爱的女子呢。” 她微微一笑。
我赶紧照秋姬所教的朝她行了个礼道:“娘娘谬赞了。”
“你不用担心,就在我身边待着吧,贺茂大人与我们藤原家一向亲和,” 她温和的看着我道:“ 不过你的父亲中纳言大人,唉,真是可怜的女孩,从那么遥远的唐土来到这里,不知受了多少苦呢。万物难为有,无常似尾花。你也不要为此过于伤心了。”
“多谢娘娘,空蝉如此世,幻灭若朝霞。沙罗明白这个道理。” 我飞快的接了下半句,典子的地狱式学习终于在这时有了一点成果。
佑姬颇为赞赏的点了点头,道:“今天你初来乍到,就让小宰相带你先熟悉一下这里吧。”
我应了一声,心里松了一口气,既然能留在佑姬的身边,那么阻止她应该也不会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吧。
不过那个文车妃,我倒还有几分好奇呢,不知是不是和我在现代见到的一样呢。
女房所住的地方清雅简洁,而且还是一人一房,我的隔壁就是小宰相,小宰相是橘中将的女儿,刚过了结裳的年纪,我们很快就混熟了,在房内聊了起来。
“对了,听说飞香舍里住的是文车妃吧?不知道是怎么样的人呢。” 我装做不经意的问道。
小宰相点了点头,又望了一下四周,道:“文车妃和娘娘的关系好像不错呢,听说她们从小就是朋友,不过文车妃怀了主上的龙胎以后,比以前骄蛮很多,也根本不把娘娘放在眼里,也就是娘娘好脾气,还惯着她,再怎么说,娘娘也是中宫啊。”
“从小就是朋友?”
“嗯,文车妃的父亲大纳言和娘娘的父亲藤原左大臣是很好的朋友,不过大纳言前年已经过世了。
“哦,是这样啊。” 我笑了笑,原来文车妃和佑姬是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女人的嫉妒心真的很可怕,谁也想不到佑姬将来会做出那么残忍的事情。
又聊了一会,她起身准备离开,我送她出了我的房门,正打算进去,忽然只觉头顶一热,我伸手一摸,拿下来一看,差点没气晕,竟然是一团刚出炉的鸟粪,紧接着,一只麻雀稳稳当当的停在了我的肩上。
好啊,八成就是这个肇事者,我正打算教训它一下,忽然发现它的爪子处系着一张小小的纸条,忙抽了下来,摊开一看,上面写着一行清秀的字迹:一切可安好?晴明。
不会吧,我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居然是晴明的信,那么这只麻雀一定是晴明的式神了,还是不能相信晴明居然会有那么一点担心我,虽然只是短短一句话,却让我又有了一丝小小的感动。纵然是清冷如晴明,内心也有温柔的一面呢。
我赶紧带着麻雀回房,研了墨,准备在纸条的背后写个回执,刚要落笔,忽然想起这该死的麻雀拉了便便在我头上,这里洗次头是多不容易啊,不由心中又有些愤愤然,想了想,提笔写道:“丸子,我好得很。沙罗。”
一想到晴明收到这回执时的表情,我就忍不住想笑。
不知是不是晴明生气了,他的式神麻雀一直没有来过。
这几天来,我也没有见到村上天皇,听小宰相说他现在夜夜陪伴在文车妃的身旁,一心盼着孩子出世。
看起来,皇上对这个孩子很期待呢,想到这里,我的心中忽然产生了一丝疑惑,既然皇上这么在意这个孩子,佑姬怎么会有机会囚禁文车妃,还有机会杀了她的孩子呢?而且发生这样的事,佑姬还是照坐中宫之位,皇上就算不知情,也该彻查这件事呀,真的是很让人费解。
这天晌午,天气特别闷热,我刚从佑姬那里回房,就赶紧脱,脱到只剩一件内衬的单衣,用那把小破扇子很没淑女风度的摇着,熏香就是这点好,就算再热,还是一点汗味都闻不到。
正在我慢慢觉得惬意起来时,忽然听到小宰相有些慌乱的声音在我的房门口响起:“沙罗,快准备一下,右大臣大人正往这边过来了。”
“什么!” 我从榻榻米上跳了起来,脑中立刻浮现出那个紫色的身影,“怎么会?这里是女房的住所呀。” 虽然我知道在平安时期,女房和贵族男子在宫里私会并不被禁止,反而还被认为是件风雅的事,可是现在毕竟是大白天啊,而且他为什么要过来?
“听说右大臣因为方角不利需要往这里暂避。” 她答道。
我,我晕,哪有避方位避到女官房来的道理?而且怎么这么好彩,偏要在我这间房里避,难道他知道我的身份?不可能,右大臣又怎么会知道一个小小的女房进宫,无奈,我只好起身赶紧穿衣服,拉下垂帘和几帐,刚等我胡乱穿好,就听见小宰相的声音:“右大臣大人,请往这边请。”
随着移门被拉开,一股轻风略凉的涩香顿时钻进了屋子,果然是那天那个人。隔着垂帘,隐约看见他姿态优雅的在我对面坐了下来。
“实在是抱歉,今日打扰了。” 他的声音还是一样华丽性感,说实话,我还真有点好奇他的庐山真面目。
“嗯……不……” 怕他认出我的声音,我支吾着答了一句。
他顿了顿,忽然开口道:“这个香味……”
糟了,我一直都在用贺茂保宪的那款特制梅香,这个人的鼻子那么灵,一定闻出什么来了。
“如果我没猜错,这个香味是保宪大人的熏香,莫非……” 他的声音似乎带了一丝兴奋。
哇,这么灵,这个右大臣前世一定是只狗狗。
他忽然起身,伸手拉住垂帘,低低说了一声:“冒犯了。” 话音刚落,垂帘已经被他掀了起来。
我一抬头,正好对上他的视线。
如果说晴明是清雅的白莲,那么眼前的这个男人,就像是那优雅华丽的八重樱,姿态风流,气质高贵,只见他薄薄的唇边浮起了一个浅浅的笑容,就好像微风拂过,八重樱的花瓣瞬间抖落出一片令人目眩的花吹雪。
“你看够了吧。” 我不客气的开口道,现在发现自己对美男的免疫力是越来越强了。
“果然是你。” 他笑意更浓,盯着我,忽然缓缓吟道:“谁家女儿如新绿,使我春心乱如麻。先前的相遇,我一直对你念念不忘,四下打听,却一直没有你的消息,想不到,今日居然在这里让我遇到你,这也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吧。”
不是吧,都没见过我,就春心乱如麻了,这男人也太多情了吧。
“我看只不过是个巧合而已,并不是什么上天注定的缘分,右大臣大人好像想太多了。” 我笑了笑道。
他不以为然的笑了笑,道:“那么今天,你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吧?”
“沙罗。” 就算我不告诉他,他也会打听到。
“沙罗?沙罗双树的沙罗?很美的名字呢。” 他笑道。
我瞥了他一眼,我不会有这么好的桃花运吧,万一他要真对我有兴趣怎么办?我可不想在这里多一些麻烦。
“不,是饿沙罗鬼的沙罗。” 我飞快答道,对不起,对不起,沙罗,原谅我一次,我不想再和这个男人耗下去了。
他的脸色微微一变,眼神更加深邃,唇边的笑容却更加浓艳。
“既然大人要在这里避方位,那么沙罗就不奉陪了。“我一边说着,一边干脆起了身,往门外走去,他只是坐在那里,没有再说话。
我心里暗暗一喜,看来他还是不喜欢我这个毫不优雅的解释。
一夜好眠,当我从紫阳花的沁人花香中醒来的时候,望着从格子窗里漏进来的阳光,心情大好。起身,披上衣服,刚拉开移门,就有一个穿着苏芳色单衣的女童呈上了一样东西。
萌黄色的高丽纸被优雅的系在一支浅绿的柳枝上,我愣了愣,刚想问几句,那女童已经离开。
我打开信纸,只见上面写了一首和歌,字迹韶秀,墨色浓淡相宜,暗香浮动。
春日野间雪,消时寸草生。
君如春草绿,一见便钟情。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平安时代贵族之间风雅传情的情信?是谁写给我的?我呆了一会儿,目光下移到落款,只见到一个简单的名字:源高明。
源高明?是谁?我盯着那张纸,忽然想起了保宪说过的话,源高明,不就是右大臣吗?
怎么,他还对我有兴趣吗?唉……
我自然是没有去回那封情信,也不知道该怎么回,不过这位源高明大人似乎颇有耐心,天天一封信,无不是风花雪月。很快,这件事就在女房们所住的广缘廊传开了,一个女房,被从二位的右大臣所追求,在她们看来是修来的福气,更何况,这位右大臣还如此年轻风雅。我也不知道这位右大臣到底看上我哪儿了……
在陪佑姬去庭院里观赏初开的莲花时,连佑姬也忍不住问起了这件事。
“娘娘,您不要取笑我了,沙罗可不敢高攀右大臣大人。” 我立刻解释道。
佑姬笑了笑道:“其实右大臣大人他……” 她的话说到一半忽然停住了,只是望着前方。
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廊下正迎面款款而七八个身穿十二单衣的女子。其中一位女子风姿绝艳,在人群中格外显眼,那人穿着浓淡相宜的龙胆色唐衣,衬着紫苑丸萩的五衣,系着白色唐草立涌的裳,头发如同夏月里茂盛的垂柳那样长长地披下来,姿态柔媚,看清她的脸那一刹那,我不由吃了一惊,不就是我在现代看见的那张脸吗?……只不过,现在的她要比现代见到的更美上百倍……
“文车妃……” 我脱口道。
现在的文车妃是一脸的春风得意,看见佑姬,她也没有行礼,而是亲热的拉起了佑姬的手道:“原来是姐姐,您也来赏花吗?实在是失礼了,不是我不想行礼,只是……” 她看了一眼自己隆起的肚子。
小宰相的脸上露出忿忿不平之色,佑姬亲切的笑了起来:“妹妹这个样子还行什么礼,妹妹今日不同往日,怀的可是我大和未来的东宫。”
文车妃一听这话,喜笑颜开,露出了几分小女儿的憨态道:” 还是姐姐最好,自从怀了这个孩子,姐姐还经常差人送东西过来,我的飞香舍都放不过了呢。”
“谁叫我们从小就是好朋友呢。” 佑姬点了点她的额头,道:“快早些回飞香舍吧,不要让我们担心了。”
“那么,告辞了。” 文车妃和侍女们缓缓离去。
“娘娘,您实在是太温柔了。主上已经很久没有来弘徽殿了呢,就算有了身孕,她也不该总是霸占着主上呀。以前主上可是对娘娘您……” 小宰相望着她们的背影说道。
“小宰相,” 佑姬适时的制止了她,淡淡道:“世上人心事,犹如各色花。
色花容易变,心变多如麻。记住,这个世上,最善变的就是人心。”
她的面色平静如水,眼眸里看不见一丝情绪,可是我知道,越是这样把心事深埋的人,一旦爆发,后果难以预料。
来了这么多天,我竟然还没有见过村上天皇,有时我也觉得文车妃是不是有点太傻了,在这个宫廷之中,这样长期霸着皇上,就算是再好的姐妹也会翻脸的呀。
这天清晨刚起来,就看见小宰相一脸惊慌的跑进了我的房里。
“沙,沙罗,你知不知道,宫里闹鬼了。” 她神色慌张,显然吓得不轻。
“闹鬼?”
“是啊,宣耀殿的女房昨天晚上死了,而且,” 小宰相凑了过来,低声道:“听说她死的时候没有脸。”
一股寒气从我的头顶升起,“没有脸?你是听说的吧?”
“我听那些发现尸体的女房们说的,听说死者的脸皮好像是脱落那样可怖呢,真是吓人。” 她不敢再说下去。
听她这么说,的确好像不像是意外。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了开来,大家顿时人心惶惶,天色一暗,众人就躲进了房里。我的心里也是七上八下,想知道究竟是什么鬼怪如此恐怖。
想到这里,我披上了单衣,提了一盏牡丹灯笼,往昨天出事的宣耀殿走去,宣耀殿比较偏僻,一般住的都是些不受宠的妃子们。
刚走到渡廊处,只听旁边房里传来一声女子的闷哼,接着就看见一个白色的人影飘了出去,消失在了我的眼前,我也顾不得追,忙闯进了屋里,提起灯笼一看,一个年轻女子侧倒在榻榻米上。
我平稳了一下自己的心跳,伸出微微颤抖的手,转过那女子的脸,一看之下,大惊失色,手里的灯笼差点摔在了地上,果然,果然那是一张没有面皮的脸!血肉模糊的脸上只能隐隐看见还在轻颤的眼珠和牙齿,我立刻转过脸去,忍不住干呕起来。
正呕了两下,忽然一只凉凉的手不知何时搭在了我的肩上。
白粉姥姥
我身子一僵,头皮发麻,难道那个鬼怪又回来了?刚把手放进怀里准备掏出符咒的时候,一个通透如露珠滑落在草叶上的声音在我头顶响了起来。
“沙罗,你怎么在这里?”
我抬头一看,心里大喜,竟然是晴明!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忍不住问道。
“主上为了这件事今天派人传师父入宫,不过师父师兄目前在美浓,不能赶回来,所以我来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到那女子的身边,蹲下身子,仔细查看。
“晴明,刚才我好像见到一个白色的身影,而且看起来好像是女人的背影。” 我赶紧说道。
他点了点头,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在那女子的头发上拈起了一些东西,我把灯笼凑近了一点,原来他手上的是一些白色粉末。
“晴明,这是……” 我迟疑的问道。
“白粉姥姥。” 他轻轻的吐出了几个字。
白粉姥姥?平时以一副老婆婆的面目出现,喜欢欺骗容貌姣好的少女,骗她们用自己做的一种白粉涂脸,称此粉能让少女们更加白皙漂亮,但涂抹了这种白粉的少女整张面皮会脱落下来,而白粉婆就将少女的面皮收为己用。
我的心里一寒,怎么古代日本有这么多恐怖的鬼怪。
外面传来了一阵嘈杂的人声,一位身穿黄櫨染色直衣的男子在众人拥簇下来到了房间门口。
晴明瞥了来人一眼,微微行了一下礼,” 主上。”
这人就是村上天皇吗?我抬眼望去,看他也不过二十四五岁,容貌俊秀,虽然没有源高明那般风姿,倒也有着几分气势。
“晴明,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回禀主上,是白粉姥姥在作怪。”
“白粉姥姥?朕还以为是传闻,原来是真的。这样下去,宫里会人心大乱,晴明,你要想办法,在这两天解决那个妖怪。”
“臣自当尽力而为。”
“传朕的命令,立刻加派人手,守护在十二殿周围。晴明,你尽快解决白粉姥姥,朕不想再见到有人出事了。” 他挥了挥手,示意手下把尸体带出去。
晴明顿了顿道:“不过臣不能保证白粉姥姥一定会在这两天出现。”
“既然白粉姥姥喜欢少女的面皮,那么我们找一个女子来做诱饵,及早做好准备,那么不是更容易捉住白粉姥姥了。” 我忍不住插了一句。
皇上这才留意到我,道:“你是何人?怎么会在这里?”
“回禀主上,我叫沙罗,是贺茂大人的侄女,现在是佑姬娘娘身边的女房。” 我一边答着,一边看了一眼身边的晴明,他的脸色还是一片沉静。
“你的主意也不错,只不过该派谁去做诱饵?” 皇上倒也没怪罪我的无礼。
“主上,就算没有人做诱饵,臣……” 晴明忽然开口道,他给了我一个噤声的眼神。
“我去。” 还没等他说完,我已经说出了口。
四周一片寂静,皇上微微一诧,又笑道:“果然不愧是贺茂家的姬君,胆色不小,朕准了。”
“多谢主上。” 我行了行礼。
“晴明,这次就拜托你了。” 皇上说完,就带着侍从们离开了。
房间里忽然安静下来,晴明一言不发的望着我,看得我心里有些发毛。
“那个,我先回房了,晴明也早点回去吧。” 我干笑了一下。
“贺茂沙罗,你知不知道刚才说了些什么。” 他沉静的脸上竟然少见的有了一丝淡淡的不悦。
“我当然知道啊,如果不尽早抓住那个妖怪,恐怕有更多的人要丧命,我这么做有什么不对吗?”
“你还有道理了……”
“当然有道理,我又没做错。”
“但是万一你有什么事,我怎么和师父师兄交代。”
我笑了起来,道:“晴明,我不会有事的,我不怕,而且有晴明对付那个妖怪,一定可以的,我看好你哦。”
“沙罗……你就这么相信我?” 他的脸上掠过一丝惊讶。
“嗯,因为晴明你,” 我望着他,十分肯定的说道:“会成为最了不起的阴阳师呢。”
晴明猛的抬眼,深深的看着我,半晌,忽然说了一句:“我不会让沙罗有事的。”
“嗯,说定了。” 我笑着点了点头。
其实我嘴上这么说,心里也免不了有些忐忒不安,可是刚才一时冲动已经说出了口,后悔也来不及了。
不过转念一想,我也是这一行的,什么鬼怪没见过,区区一个白粉姥姥又算的了什么,再说还有安倍晴明呢,我想也许根本没有我出手的机会呢。
第二天深夜很快就到了,宣耀殿里的女房和妃子们已经被转移到别的宫殿去了,殿外只是象征性的站着几个守卫。
我早早就待在房间里,几帐后就是晴明,他早已设下了鬼怪感觉不到他的存在的阴阳术,静待白粉姥姥的出现。
“晴明,你在想什么?” 我等得有些无聊。
“没什么。”
“那聊会天吧,也不知那白粉姥姥什么时候来。”
“好。”
咦,我有些惊讶,第一次听见晴明这样干脆的答应。
“沙罗,打算一直待在宫里吗?” 他忽然开口道。
“怎么可能,” 我顿了顿,低低道:“我啊,就像天边的流云,什么地方也留不下来呢。” 说完,我的心里莫名的感伤起来。
他沉默了一会,淡淡道:“但是流云不管怎样流动,却从不曾离开过天空,只是它自己没有发现而已。“晴明的声音中似乎带着一丝笑意。
我呆在了那里,流云从来不曾离开过天空,那么我不停的在每个时空中穿梭,冥冥之中,是否也有我一片从不曾离开的天空?那么,我的天空,到底又在哪里?
“晴明,你真不像个可爱的少年呢,说的话这样老成。” 我回过神来,还不忘调侃了他一句。
他轻轻的在帐后笑了起来。
“沙罗,你刚才傻傻的表情还真像师兄的猫式神。”
“啊,你有看见?”
“呵呵。”
“晴明你……“
“沙罗,不要说话。“他的声音一下子凝重起来,“它好像……来了。”
我心里一惊,右手已经伸进了怀里,捏住了符咒,万一有个什么状况,我至少也要自保。
一阵阴风刮过,我的身上立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那股凉意直钻到了心底。移门慢慢的被移开了,紧接着一个白色人影缓缓飘了进来。
借着身边燃烧的脂烛,我看清了眼前的这个传闻中的白粉姥姥,出乎我的意料,她长的慈眉善目,亲切祥和,手中拿着一个黑漆螺鈿盒。
“美丽的小姐啊,我这里有能让你更美丽的妆粉,你想不想试一试,只要一点点,您就会成为这宫里最美的女人了……” 她的声音似乎带着一丝魔力,让人不由自主的想答应。
我稳了稳心神,赶紧在心中默念净心咒,神思一下子清醒过来,
“我想啊,可是我没有钱买。” 我低声道。
“不用钱,因为我只要…………”她打开了盒子,脸上闪过一丝狰狞的笑容,用手指沾了一点白粉向我擦了过来,“你的脸。” 话音刚落,就听见晴明一声高喝,“沙罗,让开!”
我立刻抬起一脚,踢开了她的手,在她吃了一惊的时候,晴明已经挡在了我的面前,只见晴明迅速的拿出符咒,双手结印犹如闪电般不停变换,从大金刚轮印到内外狮子印,整套动作一气呵成,口中默念,临,兵,斗,者,皆,阵,烈,在,前九字真言,他的符咒挟带着一道耀眼的金色光芒直飞白粉姥姥而去,紧紧的缠住了她。
白粉姥姥面目在金光笼罩更加狰狞,脸上的面皮开始一张张脱落,她凄厉的挣扎道:“我的脸,我的脸……”
晴明脸色丝毫未变,依旧继续念着莲花生大士六道金刚咒,她一手捂着自己的脸,一手却紧紧抓着那盒粉不放,就在她快要消失在金光中的时候,她忽然狠狠的看了我一眼,猛的把盒子向我甩来,盒子的盖子在半空中被打开了……
如沙尘般的白色粉末纷纷而落,奇怪的是,却没有掉落在我身上,我明明还没有布下结界,那些粉末在我头顶飞扬,却好像被什么黏住了,我这才惊讶的发现我竟然置身与一个水晶般透明的泡泡内,一抬眼,就看见站在不远处的晴明淡淡的笑容,清淡如云,潇洒似风,让人安心的笑容。
是晴明,是他的阴阳术吗。
我伸手戳了戳泡泡,软软的却没有破,好像海绵一样,还有这样的结界吗?我又把整个手放在了泡泡上,果然又像陷入了海绵里。
晴明慢慢走了过来,他看着我,嘴角噙着笑意,忽然也把手放了上来,正好对着我的掌心,隔着泡泡,我还是能感到他手上传来的温度,我抬眼看着他,不知是不是因为隔着泡泡的缘故,我觉得晴明的眼神好像格外温柔,温柔的让人不敢相信,温柔的让人心跳……
我心里一动,却又是一惊,猛的收回了手,道:“晴明,还不快把这碍眼的东西去掉,想闷死我呀。” 我绝对,绝对不能再和这里的人有任何难以割舍的关系,他们都是我任务中的过客,再也不会有任何交集。
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一挥手,泡泡和白色粉末在一瞬间全都消失了。
“没事吧?沙罗。” 他的脸上也恢复了一贯的神色。
“没事,既然除掉了白粉姥姥,赶紧去向主上禀告吧。“我笑了笑道。
“也好。“他淡淡答了一句。
皇上自然是龙心大悦,重重褒奖了晴明,当然,连带着,也有我的份。晴明一下子成为了皇上身前的红人,再加上他本来就风华无限,一时之间,也有不少女房给他写去了许多爱慕的情信。
在弘徽殿,佑姬也对我的胆色大大称赞了一番,这件事很快传了开来,我好像也借了晴明的光,知名度大大提高,不过人红了也有烦恼呢,除了源高明的信,我也收到了一些其他公子的情信,这是不是人怕出名猪怕壮呢?想来晴明现在一定也很烦恼吧。想到这里,我又不禁有点好笑。
“沙罗,你还没准备好吗?今日的宴会上据说右大臣大人会表演青海波舞哦。”小宰相一脸神往的边说边走了进来。
“右大臣?”我愣了一下,青海波是平安时期日本宫廷中最为华丽优雅的舞蹈,舞姿模仿海潮,舞者一般都是当时第一的贵公子。
“快一点,不要让娘娘等了。还有,今天要穿上正装,” 她的这句话更打击我,平时已经觉得行走不方便了,现在还要穿上繁琐的正装,简直就是个被缚住的棕子。
到了清凉殿前,那里已经坐了不少公卿和贵族。御帐台的的垂帘后端坐的是村上天皇,我跟着佑姬到了女眷所在的回廊上。
说实话,来了这么久,我还从没看到过皇上的其他妃子呢。不过虽然没有设置垂帘,女眷们依然用手中的蝙蝠扇半挡着自己的脸,遮遮掩掩,我也看不清楚。不过扫了一圈,并没有看见文车妃。
正疑惑着,忽闻一阵嘹亮的笛声响彻云霄,在青海波悠袅的旋律中,众人翘首以待的右大臣源高明优雅的出场了,只见身边的女子们一片艳羡之色,抬眼望去,今天的源高明的确让人眼前一亮。他身穿覆蓋著鳥甲的華麗缺腋舞袍,手持同色的蝙蝠扇,头戴卷缨冠,冠上簪着一枝娇艳的紫藤花,远远看去,眉目如画,姿态秀丽,舞姿翩跹,真是说不尽的风流。
紫色藤花纷纷落下,随风乱舞,他那朝花带露般的风姿,随风翻飞的舞袖,使得天地都增加了光辉,令众人仿佛置身与梦境之中,忘却一切尘世烦恼,眼中唯有贵公子的极魅之舞。
在那一瞬间,我也迷惑了……好像自己……生来就是平安时代的人……
舞乐结束之时,大家过了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源高明的唇边勾起了一丝花吹雪般的笑容,令在座众人更是惊艳绝伦。
他忽然抬眼朝我所在的方向望来,接触到他热情的目光,我赶紧低下头去,心里怎么都不明白,这样的翩翩贵公子怎么就莫名其妙的看上我了`?难道越是得不到他越有兴趣?
不过,看完这么精彩的舞蹈,我的确对他改观了一点,艺术的力量果然是不可小视的。
没坐了一会,我忽然感到下腹很涨,糟了,一定是刚才出来前喝了太多水,无奈之下,我侧头在佑姬耳边说了几句,她微微一笑,道:“快去快回。”
这句话简直是天籁之音,我刚想匆匆起身,忽然想到周围还有这么多双眼睛,赶紧很慢很慢用我认为最优雅的姿势起了身,缓缓行出回廊。
一离开众人的视线,我也不管什么淑女风度,急忙提起衣服就走,这可是正装啊,方便一次是多么不容易。
刚快步走到渡廊上,忽然就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一阵轻风略凉的涩香扑鼻而来。这个香味,我揉着鼻子抬起头来,果然,是源高明。
“你怎么在这里,刚刚不是还在清凉殿吗?” 我诧异的倒退了一步。
“喜欢我的青海波舞吗?” 他微笑着取下帽上的藤花。
“你跳得很好。” 我说的是真心话。
“那么,为什么不回我的信?” 他靠近我,将藤花轻轻放在我的扇面上,“我亦惜花者,何曾手触枝。我可是一直都很有耐心哦。“
“我……“我现在只想要快点去解决人生一大急,实在没有这份闲情和他如此风雅。
“我已经说过,平凡如我,实在不值得右大臣大人如此费心,告辞了。” 我刚走了一步,就被他拉住了衣袖,
“我实在是不明白,比我美丽的女子多的是,为什么右大臣偏偏对我有兴趣。” 我干脆折过身,盯着他问道。
他先是一愣,又笑了起来,道:“沙罗,这就是缘分啊。”
“我看是孽缘。” 我低低嘟囔了一句。
他听见了我的低语,不由笑出声来,“欲折樱花去,惜花怕折枝。沙罗,你也要明白我这份惜花之心哦。” 他的语气温柔,眼眸中却没了笑意。
\"嗯嗯,我明白,我明白。\"我急于脱身,随口应了几句。
他这才放了手,我急忙很没有风度的快步离开了那里,直奔我现在最想去的地方。
宴会散了之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等我从佑姬处回来,天已经暗透了。我进了房,累的倒在了榻榻米上,今天跪坐了那么长时间,快把我的膝盖都磕肿了。真不知她们怎么练出来的。
我躺了一会儿,坐起了身,揉起发麻的膝盖。
揉了一会儿,门外忽然传来轻微的扣门声,“谁?” 我问道。
“沙罗,是我,小宰相。”
“嗯,等等。” 我撑着地面站起身来,这厚重的衣服令我行动不便。刚移开门,忽然闻到一股熟悉的轻风略凉的涩香,心里暗叫糟糕,刚要关门,一个高挑的身影已经闯了进来。
凭着这香味,不用看我也知道来者是何人。
乞巧节+特别恶搞
“小宰相!” 我心里一阵发紧,朝门外怒喊了一声,这该死的小宰相,竟然出卖我。门外早没了声音。她一定还觉得是件很风雅的事情吧。
我定了定神,道:“天色已经这么晚,高明大人怕是走错了地方吧。”
源高明已经换了一身藤紫色的直衣,似笑非笑的看着我,道:“沙罗,既然你说了明白我的心意,那么今晚就一解我相思之苦吧。” 话音刚落,他就轻轻捉住了我的手。我手上的扇子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神经病!” 我骂了一句,伸手把他推开,朝门口跑去。可是……我忘了自己身上沉重的累赘。刚跑了一步,就被他拉住衣袖拽了回来。
好啊好啊,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平安朝的女人都要穿这么繁琐的衣服,那么沉的衣服绝对影响逃跑,好比监狱里的犯人脚上绑大铁球了,这平安朝的男人就是狠啊,怕追MM追不上就想了这么有效的烂招,利用MM的爱漂亮的虚荣心,用漂亮高贵的衣服作为诱饵,让MM们乖乖的高高兴兴的走进的男人的圈套里,让他们为所欲为。
正胡思乱想着,我已经被他推倒在了榻榻米上,本来这么沉重的衣服已经很难站起身,就更别说被他按住了。现在的我,就好像一个被五花大绑的粽子。
“源高明,你不是自己还说欲折樱花去,惜花怕折枝。现在怎么变卦了。” 我低声说道,心里倒慢慢平静下来,对付他,我一点也不用担心。
“沙罗,你们唐土不是也有一句汉诗,花堪折时直须折,莫待花落空折枝。” 他优雅的笑着,牢牢握着我的手。
这个男人,还蛮会找借口。不过不知为什么,这个男人并没有给我一种压迫感,他不像西泽尔那么让我从内心感到恐惧,反而,我心里忽然产生了捉弄他一下的念头。
我干笑了几下道:“既然这样,沙罗也没什么可说,请让沙罗为大人更衣。”
他似乎微微一诧,随即又愉快的笑了起来,放开了我的手道:“好。”
我继续干笑着,伸手去替他解直衣,刚碰到他的直衣,我就愣住了,不知该怎么解这么复杂的男装,他看出我的窘态,不由一笑,牵起我的手轻轻一吻,道:“纤纤素玉手,不知何解衣。沙罗,你还真是可爱呢。“说着,他自己动手熟练的脱下了直衣,直到剩下内里的单衣,他的动作还真熟练呢,一定经常偷香窃玉。
“沙罗……“他低唤一声,伸手想来解我的衣裳,
“阿,阿嚏。“我忽然打了个喷嚏,
“怎么了,冷吗?” 他停了手。
“嗯,好像有风吹进来呢,不知道高明大人可不可以去看看门有没有关严。” 我被自己发嗲的声音寒了一下。
“我去看看。” 他笑了笑,立刻起身,走到门边,靠在门侧,低头一看道:“沙罗,门好好的……” 还没等他说完,我早已念了咒文,朝门一指,门忽然就开了,他收势不及,直接跌出了门外,门,立刻又自动合上。
“沙罗!” 他显然是大吃一惊,“快开门,这是怎么回事?”
“高明大人,您没事吧?哎呀,我打不开门了,恐怕是鬼怪作祟呢,您还是早些回去吧。” 我靠在门边,忍着笑道。
“可是,沙罗,我的衣服……”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尴尬。
我忍不住要笑出声来,第一贵公子只穿着内衣回家,若是被人撞见,可就太没面子了。
“大人,沙罗实在打不开门……” 我装腔作势的说了两句。
“沙罗,你是故意的吗?快开门。” 他的声音里夹杂了一丝淡淡的怒意。
我心里乐极,口中仍然道:“大人还是赶紧回去吧,不然被人撞见您这个样子的话……恐怕……”
“沙罗你,你……” 他好像很是郁闷的样子,过了一会,门外已经没了声音。
我终于笑出声来,源高明,可别以为天下女子都可以任凭你们这些贵公子随意采撷,今天可吃瘪了吧。
右大臣大人在溜出皇宫的时候很不巧的遇上了在宫中巡逻的藤原中将,而这位藤原中将偏偏一直都看不惯右大臣大人,于是,第二天,右大臣偷香不成,仅仅穿着内衣狼狈的出宫的消息传遍了整个皇宫,可怜堂堂第一贵公子居然成了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右大臣也因为此事,以避物忌为由,好几日没有来上殿。
至于小宰相,在答应了这整整一个月帮我做所有的事情后,我也不再追究她了,宫里的这种风气我也清楚,不能全怪她。
不过这件事过后,我收到的情信一下子锐减,从别人看我的怪异目光中,我清楚的感觉到很多人都很十分同情右大臣,明显把我归入那不知好歹的一类中了。
唉,这是什么社会啊。
文车妃的肚子一天比一天隆起,如果不出意外,秋末的时候就该生产了吧。可是现在还是初夏呢,看来还得在这里住好漫长的一段时间,我看了看手腕上的水晶,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搜集满眼泪,才能救飞鸟呢?
“沙罗!” 一声带着喜悦的声音把我从暇思中拉了回来。我抬头望去,一位身穿二蓝色直衣的年轻男子正对着我笑,是贺茂保宪!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个人,纯白的狩衣,云淡风清的浅笑,清雅无比的风姿立刻抢去了保宪的风头。
“晴明!” 我心里一喜,忙站起身向他们打招呼。
“哦呀,沙罗,你还真是让哥哥伤心,竟然先和晴明打招呼。” 保宪走了过来,极其熟练的用桧扇敲了一下我的脑袋。
“我早就在心里喊了无数遍哥哥了,是你没有听见。” 我揉着脑袋道。
“还敢顶嘴。” 保宪想装出凶恶的表情,最后还是嘴角一松,又笑了起来。
“对了,今天怎么会来内里?”
“刚才给将要出生的东宫占卜。” 晴明在旁边接了一句。
“那。结果呢?” 我一听和文车妃的孩子有关,忍不住问道。
“结果,好像不关你的事哦。” 保宪微笑着转移了话题,“对了,我听说了右大臣的事呢。”
“啊……” 我尴尬的笑了笑。
“没想到我们沙罗这么受欢迎,不过……” 他压低了声音道:“那个传闻到底是不是真的?”
“呵,呵,是真的。” 我干笑了两声。
“敢拒绝右大臣的女子也只有我们沙罗了吧,呵呵,是不是,晴明?” 他忽然侧头问晴明。
晴明显然没料到保宪的忽然发问,愣了一下,忽然淡淡一笑,道:“沙罗一向胆大,不同于一般女子。”
保宪看着我们,又开口道:“我还有些事先走一步了,晴明,今晚要替我留门。”
“哥哥,” 我坏坏一笑,“我看哥哥又是去约会相好的小姐了吧。”
“哦呵呵呵,幸好我所认识的小姐里没人敢把我关出门外哦。” 他邪魅一笑,转身离去。
“什么嘛,” 我望着他的背影碎碎念道,“难道被侵犯时乖乖认命才是男人心中的好女人?有点反抗反倒成了大不敬,什么怪理论嘛,男人啊,全是下半身……” 我忽然回头看见晴明还在这里,忙收住了嘴,还好,还好,还没有说出更过分的话……不然一定会被他笑话的。
晴明的唇边噙着一丝笑意,却什么也没说。
“嗯,嗯,你就当我说疯话吧。” 我讪讪道。
晴明继续淡淡笑着,他忽然低下头,一阵湖面结冰的清香扑面而来,我的脑中有些晕旋,只见他靠的越来越近,朝我慢慢伸出了手,我感到有些紧张,他,他要做什么?就在我想犹豫要不要推开他的那一刹那,忽然听见他清透的声音响起,
“沙罗,不要动,有可怕的虫子在你头顶哦。” 我身子一僵,赶紧乖乖一动不动,就见他已经缩回了手,摊开手心,却是一片树叶,
“哦,看错了。” 他轻轻一笑,眼中又闪过那丝狐狸般的笑意。
“你耍我,安倍晴明!” 我怒道,安倍晴明这个小子,我现在完全相信他的体内一定有狐狸的基因了。
“只是看错而已。” 他还很无辜的看着我。
“啊,娘娘!” 我朝着他身后赶紧行了个礼,他一愣,也赶紧回过头去行礼,抬起头来,却是空空如也。
“哦,看错了,我眼花了。” 我照搬他那一套,心里暗笑不止。原来晴明也蛮容易上当的呢。
“沙罗,你还真是……” 他欲言又止。
“沙罗,沙罗!” 不远处传来了小宰相喊我的声音,
“我要过去了,晴明。下次再聊哦。” 我笑了笑道。
他点了点头,转身离开,走了几步,他忽然又停了下来,低声道:“把右大臣关在门外的沙罗,” 他顿了顿,用更轻的声音道:“……很可爱。”
看着他的背影,我愣在了那里,我有没有听错,他刚才说什么?可爱?晴明竟然会说那个词,我是在发梦吧?那样的词怎么可能从他嘴里说出来呢?
很快,不知不觉就过了一个多月,虽然这里的夏天没有现代那么让人难以忍受,也换了更加薄的夏衣,但身上的层层叠叠还是让我觉得闷热难当,而且我觉得很奇怪,那些娘娘,女房们似乎都不怕热,可能已经习惯了吧。而且一入七月,照她们的说法就是入秋了。
自从上次的白粉姥姥事件以后,我就渐渐得到了佑姬的信任,有时,她也会让我出宫替她办一些事情,无非都是一些和她娘家有关的小事情。
时不时的,她也会吩咐我送些东西去飞香舍,其实接触了几次文车妃后,我觉得她其实也是属于比较单纯的那一型,腹中怀有龙子,对她来说,的确是件值得骄傲的事情,但是她把这种情绪太明显的表露出来,自然就招来别人的不快,平时我也听到不少其他殿女房的不满之词。
树大招风,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实在是难以在这个复杂的宫廷里生存……
“不知何日起,七月已来临。杜宇啼山上,方知岁月侵。过几日就是乞巧节了呢。” 身边的丽景殿的女房青柳轻轻说道。
“是啊,今年的庆典一定又会十分热闹,不知是谁来表演这次的迦陵频鸟之舞呢?” 小宰相在一边说道。
我的神思早就飞到了格子窗外,这样的女房们的聚会真的蛮无聊的,特别是说话时还经常要带着几句和歌,对我来说又是要动脑筋的事,要不是小宰相非拉着我来,我也不会来。
乞巧节就是中国的七夕节,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原来在平安时代以前这个节日就从中国传到日本了,看来浪漫还是不分国度的呢,每年的七夕节晚,皇上都会邀请群臣入宫,一起调香吟诗,宴会会持续整个晚上。
“唉,任谁来演,都敌不过右大臣大人的风姿,你说是不是,沙罗?” 我猛的被青柳唤到名字,忙抬头看她,她半遮着脸,似乎带着一丝调笑。
“啊,是啊,” 我应了两声。被她这么一说,我好像很久都没看到右大臣了,那件事过后,他就再也没有找过我,当然,也没了每天一封的情信,这样倒也好,他倒比我想象的更干脆一点呢。
乞巧节的当夜,天气出乎意外的凉爽,满天繁星闪耀,时而凉风习习,皇上的兴致似乎也十分好,我在蝙蝠扇的掩护下远目望去,在公卿贵族那边发现了贺茂忠行的身影,他的身边就是保宪和晴明,看来,忠行大人真是越来越器重晴明了。
晴明似乎感觉到了我的注视,也抬头望了这边一眼,我赶紧挥动扇子和他打招呼,他嘴角轻轻一扬,对我点了点头。
在我对着晴明打招呼的时候,忽然感到有人在注视我,侧头一看,却是源高明,他的眼神有些复杂,我忽然想到那天他的窘相,不由又觉得好笑,赶紧把目光收了回来。
酒过三旬,贵族们纷纷吟起了应景的和歌和汉诗。
皇上也兴致勃勃的作了一首,“今朝离别后,转瞬渡银河。未渡银河水,湿痕袖已多。” ,众人立刻用尽赞美之词。
几位公卿们也作了几首后,这边的娘娘们也不甘示弱,尤其在这个特殊的场合,大家都希望能在皇上面前展现自己的才识,以博君王青睐。
“有约心同急,双星爱意浓。一年一度会,岂可不相逢。”
佑姬的这首立刻得到了皇上的称赞,
“爱妃果然是才艺过人啊。” 皇上的声音中带了一丝温柔。
“臣妾不敢当。”我看见佑姬的唇边漾起了一丝期待的笑容,也许皇上又会临驾弘徽殿了吧。
“主上,臣妾也有一首,“文车妃的声音在一边娇滴滴的响了起来,佑姬脸上的笑容凝了一秒,又恢复了原样。
今天怀着身孕的文车妃倒是破天荒的参加了这个宴会,她半遮着脸,柔声道:” 今宵人纵至,不遇也离群。织女待人久,我将长待君。”
垂帘后的皇上沉默了一会后,满含笑意的重复了一遍:“好一个我将长待君。” 那一瞬间,佑姬的眼中闪过一丝妒恨的神色,但她又立刻温和的笑了起来,道:“妹妹这首可是比姐姐高明多了。”
那些贵族们自然心里明白,立刻又恭维起了文车妃。
文车妃得意的笑了笑。我不否认,她很聪明,这首和歌并不比佑姬的高明,可那样的告白却能触动皇上的心,尤其在这样的氛围下,可是,同时,她又很笨,完完全全抢去了中宫佑姬的风头,是个女人都会嫉恨。
“右大臣,今年你怎么如此安静?” 一直含笑看着旁人作诗的源高明被皇上一说,也只得放下了酒盏,望了一眼天空的繁星,吟道:
“自从今日后,七夕在来年。
苦待知多久,全凭岁月迁。
思恋年来久,相逢此夜情。
银河河上雾,长罩莫天明。”
“好,作的好。”皇上显然十分喜欢这首,低低又吟诵了一遍,
源高明还是有几分才情的,他的和歌倒也有一些意境,我不由抬头望去,正对上他的眼神,他的眼中飘过了一丝奇怪的神色,忽然又开口道
“主上,臣有个不情之请,中宫娘娘的女房沙罗来自唐土,应该也知晓不少汉诗吧?不知今夜能否作一首……”
我脑中嗡的一声,瞪向了源高明,这个男人,摆我一刀,果然还记着恨,小心眼!
“哦?这个提议尚可,沙罗,朕只知道你胆色不小,倒也想见识见识你的汉诗。” 皇上好像也有了兴趣。
我赶紧望了佑姬一眼,没想到她给了我一个鼓励的眼神。她也许是不喜欢文车妃独占风头吧。
“我……” 我刚想拒绝,源高明立刻又来了一句:“唐土之地,人杰地灵,沙罗不会让我以为那是误传吧?”
可恶,我飞了个白眼给他,我们唐土要不人杰地灵,你们哪来的和歌,哪来的文字,恐怕现在还处于蛮荒时代呢。就冲这句,我也非作首不可了。
可是,该念什么诗?我自己作汉诗根本不行,也只能从古人那里偷一首了,该偷谁的呢?当时的贵族多崇尚白居易的汉诗,唐朝的一定不行,对了,就用那首东汉时期的吧。
我清了清嗓子,吟道:
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
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
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
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底下一片安静,看起来他们好像都没有听过这首诗,源高明也用汉文重复着,忽然望向了我,对我微微一笑,干脆的说道:“好诗,高明自愧不如。”
我顿时松了一口气,总算蒙混过关了,睨了一眼晴明,他正侧头与保宪不知说什么,并没有看我。
“没想到沙罗的汉诗也这样出色,来人,赏沙罗御泉酒一盏。” 皇上的话令我不免有些小小的失望,就赏一杯酒,也够抠门的。
“沙罗,还不谢恩,御泉酒可是十分难得的酒呢。” 佑姬侧头笑了笑道,她又瞥了一眼文车妃,眼中掠过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笑意。
我谢了恩,喝了酒,这酒的味道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特别的清凉。
差不多到了半夜,众人兴致不减,也不知是不是刚才那酒的后劲来了,我已经瞌睡连连,佑姬见我睡意渐浓,就让我先回去了。我感激的谢了她,赶紧起身离开。
经过回廊的时候,我忽然见到一只亮晶晶的东西从我眼前飞过,原来是只萤火虫,我还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萤火虫,好奇心顿起,不知不觉跟它转到了皇宫后面的湖边。
一到湖边,我就被眼前的美景所迷惑了……
波光粼粼的湖边,长满了茂盛的水草,无数发光的萤火虫在空中飞舞,犹如无数颗坠落人间的星星,在暗沉的夜色中散发着惊心动魄的美丽。
我伸出手,一只小小的萤火虫停在了我的手心,尾部闪耀着淡淡的光芒,很是可爱。
“沙罗……“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清透的声音,挟带着一股湖面结冰的清香。
“晴明,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没有回头,因为我知道是谁。
酒吞童子
“我感觉的到。” 他低低说了一声,走了过来,也看着我手心里的萤火虫,淡淡一笑,道:“沙罗喜欢这个?”
“嗯,好美,我可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这么多的萤火虫!” 我随手放飞了那个萤火虫。
“对了。“我望向他,” 刚才我那首汉诗怎么样?” 我知道晴明的汉文水平很高,包括保宪,忠行大人,因为他们所看的周易风水,五行八卦,全部是汉文的原著。
“诗?什么诗?“他的眼中又闪过一丝狐狸般的笑容。
“安倍晴明,在我面前不要装傻了,哼。” ,我用早就看穿你了的眼神盯着他。要是不熟悉他的人,怎么也想不到平时那么清冷的晴明其实也有狡猾的一面呢。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他又是一笑,低低的吟了一句,又道:“诗是好诗,不过,只怕作诗的另有其人。”
“厄……”我眨巴了几下眼睛,干笑了几声,“晴明还真了解我呢。呵呵”
“唐土的乞巧节是如何的?” 他问道。
“情人节,当然是和情人一起浪漫的度过节日了。” 我随口答道。
“情人节?”
“嗯,我们那里也叫做情人节,是男女双方互表心意,互赠礼物的节日。这个节日,一般只和喜欢的人一起过的。”
他静静的看着湖面,浅笑如风。
“看,晴明,这里有更多萤火虫呢。” 我上前了一步,却因为残余的酒劲,身子微微晃了晃。
“那个什么御泉酒还蛮大后劲呢。” 我笑了笑道。
“先坐下来吧。” 他示意我到湖边的石头边坐下来。
石头又滑又凉,还很平坦,晴明也坐在了我的身边,凉爽的风迎面而来,惬意的很。
我忽然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一首儿歌,不禁轻轻哼了起来,“萤火虫 萤火虫,点点红,好像盏盏小灯笼。萤火虫萤火虫,亮晶晶,好像会飞小星星。”
他轻轻的笑了起来。
“笑什么,不好听吗?”
“沙罗,以前和别人一起过过……乞巧节吗?” 他看着我,那黑色水晶般的眼眸好像萤火虫一样闪闪发光。
我摇了摇头,很自然的反问道:“晴明呢?”
他迟疑了一下,道:” 和师兄算不算?”
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晴明,你好可爱啊。”
聊着聊着,我的脑袋却沉重起来,醉意夹杂着睡意渐渐袭来,我迷迷糊糊的靠在了晴明的肩膀上,闭上了眼睛。
“沙罗?” 他低声唤道。
“好困,你别动啊。” 我随口说道,意识渐渐模糊。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突然惊醒,一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居然靠在晴明的肩膀上,而且我们的手不知何时也拉在了一起。顿时睡意去了大半,这个,不是我酒后乱性主动拉的吧?我刚动了一下手,晴明也立刻放了手。
看他放得那么快,难不成真是我主动拉住他的手?
“醒了?” 他淡淡一笑。
“嗯,对不起,对不起,我居然这么睡着了,你的肩膀还好吧?我,我不是故意的。一定刚才的酒……“我赶紧解释道,晴明不会以为我在占他便宜吧。
“还好。“看他的语气和表情,好像情绪还是蛮好的,我这才放下心来。
“不行了,我撑不住了,晴明,我要回房睡觉了,你也回去吧,宴会也该散了。” 我站起了身。
“沙罗……” 他低声道。
“什么?”
“沙罗你……” 他的眼中又闪过那丝我所熟悉的狐狸笑容,“睡觉的时候梦到什么好吃的东西了?”
“什么?” 我不解的看着他,目光忽然掠过他的肩膀,一片暗色的痕迹赫然映入我的眼帘,
我的脑中空白一片,那个,那个,不会是…………我的口水吧……
“啊啊!” 我脸上一阵发烫,赶紧转身就走。身后清晰的传来了晴明的轻笑声。
完了,这下糗大了!
在文车妃临产前的两个月,佑姬忽然向皇上提出让文车妃到她的娘家去待产的建议。当时在平安王朝,因为迷信女子生产是一种污秽,所以宫中女子一旦有孕,是必须出宫回娘家生产的,等产下孩子以后再入宫。
文车妃的父母早逝,也就没有什么所谓的娘家,佑姬的这个建议立刻被皇上采纳了,文车妃也欣然接受了。
佑姬她,开始行动了……
平安时代特别的习俗给了她最好的下手机会吧……
也不知是不是凑巧,佑姬把我和小宰相调到了文车妃处借用,让我随文车妃一起回藤原左大臣府,照顾她待产。
这个决定正合我意,这样的话我就能更顺利的完成任务。
在藤原左大臣的府里,倒也安安静静的过了一段时间,晴明有时也会用他的麻雀式神传送书信。
要说有些古怪的地方,就是我发现这段时间小宰相的行踪似乎有些飘忽,我也旁敲侧击问了几次,她始终不肯回答。
终于在一个深夜,我跟着她出了左大臣府,尾随她进了一间废弃的府邸。
在进入府邸前,我已经用上了隐身术,看她迅速的闪进了一个房间,我也跟了过去。只听里面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沉沉响起,“来了?”
“嗯,大人,我真的很想您呢。” 小宰相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娇媚。
我愣了愣,难道小宰相只是来私会情郎?只是选在这种地方约会,这个情郎恐怕有古怪吧?
我从格子窗边向里望去,只隐隐看见小宰相正亲昵的和一个身穿浓绯色狩衣的男子相拥,那男子并未带乌帽,只见一头长发倾泻如瀑布,他低垂着头,轻吻小宰相的发丝,虽然看不清他的容貌,但我已经感到了一股强烈的妖气,这个男人,绝对不是人类……只是不知是哪里的鬼怪幻化而成,而且,似乎不是一般的鬼怪。
“那件事,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他的声音仿佛来自很遥远的地方。
“我知道,您放心吧。” 小宰相柔声道:“我会照您的意思做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替那男人宽衣解带。
啊咧咧,他们不会是在这里上演限制级戏码吧?我犹豫了一下,正在考虑要不要出手的时候,忽然听见那男人的声音又响起,“这么心急?你们女人啊,都是一个样子。”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这次你好像带了别的客人。”
说完他猛然抬头,直望向我所站立的地方,在看清了他的脸时,我不由大吃一惊,怪不得小宰相被这鬼怪迷惑,这鬼怪的容貌风姿,居然和源高明有几分相似,只是少了源高明的明艳,多了几分鬼魅之气,更像是一株在暗夜中幽幽绽放的血樱。
他是幻化成了源高明的样子吗?不我现在也没有时间考虑这些,因为他已经发现了我的存在。
我明明用了隐身术,他居然也能察觉?
我刚掏出符咒,他已经推开了小宰相,一道红光从他的指间向我袭来,位置之准确,就好像他清楚的看到我的存在,我避过了他的来袭,也立刻启动咒术,向他袭去,他头稍稍一偏,躲过了我的逆袭,却有几根断了的头发从他头上飘落下来,他忽然笑了起来,道:“是什么人?竟然能伤到我的头发。”
他一挥手,地上的断发忽然幻化为了黑色的长箭向我直飞过来,我立刻扔出符咒,撞落了长箭,他微微一诧,笑道:“果然有趣,不过今天没空和你玩了,下次我一定会看看你的真面目。”
说完,一阵红光闪过,他已经消失不见。
那黑色长箭又恢复成了头发的样子,不过,却是火红色的发丝,是那妖怪的原形吗?我顺手捡了起来,夹在随身的帖纸里,放入了怀中。我又赶紧望向小宰相,才发现她早就晕了过去,我撤去了隐身术,把她唤醒。
“沙罗,你怎么在这里?啊?我又怎么会在这里?” 小宰相一脸惊讶的问了起来。她看起来似乎完全不记得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也不知道,我到了这里就发现你倒在这里。” 我搪塞道。
“这是怎么回事。” 她揉了揉身子,站了起来。
“也许你太累了,快点回府吧。”
她虽然有些疑惑,却也没有再多问。
这之后,那个鬼怪倒也没找过小宰相,不过我的心里总是有些不安,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似的。
随着京城的红叶渐渐浓艳起来,离文车妃临产的日子越来越近了,这之前,皇上特地让晴明他们来了左大臣府举行了一个驱邪仪式。
再一次见到晴明,我不由瞄了一眼他的肩膀,又想起上次的糗事,忽然觉得有点尴尬。
他淡淡笑着,仿佛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已经洗了。” 他偏偏还来上那么一句。
“嗯,嗯,叔父他还好吗?” 我赶紧转移了话题。这次的仪式忠行大人全都委托给了晴明。
他笑了起来,道:“很好。” 他顿了顿,又道:“师父让我问你,何时出宫?”
“出宫?” 我愣了一下,“我现在不是出来了吗?”
“师父的意思是,你何时辞去女房一职?” 他望向了我。
“哦……等东宫出生之后。” 我忽然想到等完成了任务又要和晴明别离,情绪莫名的低落起来。
晴明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
“晴明,要是我有天不辞而别,你们会不会生气?” 我脱口道。
晴明一愣,笑容渐渐消失,低声道:“不辞而别?你会去哪里?”
“没,没什么,我随便说说,嘻嘻,我能去哪里呢。” 我赶紧掩饰道,挥手之间无意将插在衣襟之间的贴纸拂了下来。
刚要去捡,晴明已经弯下身,替我捡了起来,几根火红色的发丝从贴纸里飘落下来。糟了,是那个鬼怪的头发,果然,晴明脸色微微一变,道:“沙罗,这是哪里来的?”
“是我捡的,红色的头发好特别。” 我笑了笑道。
晴明默念了几句咒文,那几根发丝瞬间化为灰烬,他看着我道:“那是酒吞童子的头发,以后要是看到千万不可以再捡了,知道吗?”
酒吞童子?就是那个经常幻化成英俊男子勾引年轻女子的鬼怪?听说他是鬼族的首领,嗜酒,以人肉为生。也是让人毛骨悚然的鬼怪呢,那么说来,上次和我交手的就是酒吞童子了?既然是鬼族首领,一定也不好对付,上次交手的时候他没有恋战,匆匆而去,我也不知道他的真正实力究竟如何。
“知道了!” 我笑咪咪的答应道。
庭院里的红叶不停乱舞,犹如彩蝶纷飞,不时的落在院里的青石板地上,偶而有几片调皮的落在了他纯白的狩衣上,轻轻的滑落,他静静的望着我,不发一言。
“要是真有那么多蝴蝶飞舞,一定美极了。” 我微侧过头,望着红叶说道。
他轻轻一笑,忽然走到我身后,伸出双手轻轻捂住了我的双眼。
“喂,晴明,你干什么!” 我想去掰他的手,
“沙罗,闭上眼睛,只要一会。” 他低低道,我隐隐听见他似乎念了什么咒文。
不一会儿,他慢慢移开了手。
“啊!” 我不由惊呼出声,眼前是怎样一片情景,无数的红叶已经幻化成了色彩斑斓的蝴蝶,在风中翩翩起舞,一瞬间,我只觉置身于梦幻之中,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可是,一切又是那么的美丽。
“好漂亮啊,。” 我喃喃道。刚要回头去看晴明,发现他已经站在了我的身边,接着只觉自己的手被温暖所包围,低头一看,晴明已经轻轻拉住了我的手。
我的心,猛的跳了起来。晴明他,是喜欢我吗?
我稳了稳心神,望向晴明,他的脸上竟也微微泛红,我感觉到他的手心发烫,密密的沁出细汗来,他,是在紧张吗?我的心里也不由有些愕然,原来云淡风清的少年,也有紧张的时候?
我该怎么做?与晴明携手看蝶舞,的确是很浪漫,只是,我不可以。像流云一般的我,又有什么资格去喜欢人,终归是要回去的,每一次,我都不想和历史中的人物产生感情,可是为什么,每一次,偏偏就是躲避不了,就好像是注定的宿命。难道,就像司音所说的,是惩罚?
现在如果我硬挣脱他的手,也许会伤害到他敏感的心,但是这样一直拉着,一定会让他误会。
“哇,看,那边的蝴蝶好漂亮!” 我只好用了那招恶俗程度不亚于“看,猪在飞!” ,不着痕迹的把手抽了出来。
“晴明很厉害哦,如果以后用这招追求女孩,一定百发百中哦。” 我嘻笑着,尽量用着最轻松的语气。
晴明的眼中闪过一丝失落,脸上立刻没了表情。他右手轻轻一挥,蝴蝶在瞬间又恢复成了红叶,扬扬洒洒的落了下来。
“我,只想让沙罗看。” 他忽然冒了一句,转身就走。
我呆呆的站在原地,望着晴明的背影,心中有些发闷。晴明,他还是生气了,不过,这样也好,说不定他会一直,一直气到……我消失的那一天。
这样,也好。
至少,离别的时候不会那么悲伤……
犬神
大约过了十几日,佑姬忽然派人把我和小宰相一起带回了皇宫,循例问了一些近况。
不过今天的佑姬神色有些古怪,问完了话,她忽然让所有的人离开,只留下了我和小宰相。我直觉感到她要说一些和我这次任务的事情了。
“沙罗,自你入宫以来,我对你怎么样?” 她忽然开口道。
我心里有些好笑,这个桥段好像似曾相识呢。那我就顺着她的话说下去。
“娘娘待沙罗如同亲人一般。”
她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如今我有桩心病,让我夜夜睡不安稳。不知沙罗你能不能帮娘娘除了这个心病。”
“只要娘娘说出来,沙罗自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说的好像背台词一样溜
“任何事?”
“任何事。”
“哦,那杀人呢?”
我心里一惊,她话里的意思,莫不是指文车妃的孩子?如果这样,我更不能有一丝犹豫,“在所不辞。” 我平静的说道。
她牢牢盯着我的眼睛,大约对视了几秒,忽然笑了起来,“沙罗,我果然没看错你,你的胆色果然不小。”
“不知害娘娘睡不安稳的是谁?” 我故意问道。
“沙罗,文车妃很快就要分娩了吧?” 她漫不经心的问道。
“是。”
“一想到将来是她的儿子成为东宫,我就睡不安稳。你明白了吧,沙罗?” 她的面色沉静。
“沙罗明白,娘娘是想……” 我抬头,注视着她,她的眼眸中闪动着我从未见过的冷酷的神色。
“沙罗,你听好了,这次东宫命薄一出生就夭折,而文车妃因为丧子而疯颠,任何人不能近她身,包括主上,暂时只能让她待在左大臣府里。”
“沙罗明白,只是文车妃她,若是执意要见主上……”
佑姬的脸因嫉恨而略有些扭曲,她冷笑了一声,道:“这个贱人,再没有机会了,沙罗,到时将那小贱人的孩子拿去喂狗,那个贱人不疯也得疯。”
虽然早知道这件事,但亲耳听见还是令我心里一颤,佑姬心里已经生了魔,嫉恨的心魔。
““但是主上如果查起东宫的尸体……”
“我会安排好一切,府里都是我的人,替换的死婴自然也会准备好。”
“娘娘想的周到,不过如果主上知道在娘娘府里出事,会不会怀疑娘娘?”
“呵呵,怀疑?在众人眼中,我可是一直待文车妃亲如姐妹啊。” 她冷冷一笑。
“是,不过……” 我看了一眼小宰相。
“放心,小宰相跟了我不少年了,她就是胆小,所以我才把这个重任交给你,不过,她也会协助你的,沙罗,你不会辜负我的信任吧?”
“沙罗不敢。” 命运还真是弄人,我竟然要成为了那个杀死东宫的人,佑姬还真看得起我,如果没有我,这个任务就一定会交给小宰相了吧。
不过,我并不讨厌这个建议,至少,我一定能确保东宫的安全。
文车妃临产的日子到了,为了防止邪灵侵扰,皇上还特地派了安倍晴明前来又举行了一次驱邪仪式。
仪式进行到一半,文车妃忽然就感到阵痛,众人自然是忙作一团,小宰相使了个眼色给我,我点了点头。
我俩立刻移步到了文车妃的产房里,按当时的规矩,产房内的一切都是白色调,房间里只有一位负责接生的中年产婆和两位侍女,那几人见我们进来,立刻很有默契的和我们交换了一个眼神,只听哇的一声嘹亮的哭声,孩子已经出来了。而文车妃因为体力不支已经晕了过去。
那产婆立刻裹起孩子,交给了小宰相,孩子哇哇的哭着,小宰相不知所措的说道:“这样哭下去不是办法,还有阴阳师在这座府里呢。”
“我来。” 我冷声道,一边迅速的接过了孩子,一阵暖暖的感觉从他幼小的身体传到了我的臂弯处,生命,就是这样诞生的呢,我的心里忽然柔软起来,默念咒文,封住了他的声音,不要出声,我会保护你的,小东西。
“不哭了,不哭了。” 她们几个释然的松了一口气。
“那我们快点拿到后门去吧。” 小宰相一脸的紧张和惊慌。
“知道了。” 我淡淡道,把他放入了小宰相递过来的篮子中,跟着小宰相出了门,刚出门,就听见房内传来响亮的假惺惺的哭声,夹杂着一些无非是些未来东宫夭折的话。
出了藤原府的后门,我正在考虑怎样甩了小宰相,她忽然哎呀一声,蹲下身去,我停了下来,弯腰刚想问她,她忽然抬头,眼神诡异,和刚才的眼神判若两人,在我还来不及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忽然夺过了篮子,从怀里不知掏出了什么,猛的贴在了孩子身上,转眼之间,孩子就消失在我的眼前。
我大惊失色,一把拽住了小宰相,怒道:“孩子呢?孩子呢?” 她也没理我,只是嘿嘿笑着,道:“大人,我把您要的东西给您送来了……您还会爱我吗?”
大人?我猛然想起了那天的对话。
“那件事,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我知道,您放心吧。我会照您的意思做的。一定把他给您送来”
难道,难道是酒吞童子?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个孩子?
我放开了小宰相,直冲前庭而去,在人群中飞快的找到了安倍晴明,将他拉了过来,直直的盯着他,道:” 东宫他……“
“东宫已经过世了。” 晴明一脸沉静的说道。
“不是,那个不是东宫,真的东宫在酒吞童子那里,快告诉我,酒吞童子的老窝在哪里!” 我语无伦次的问道。
晴明显然吃了一惊,神色凝重起来,道:“你说什么?”
“快告诉我!”
“沙罗,你怎么了?” 纵是晴明再聪明绝顶,也想不到现在发生的一切。
“我要去救他。” 我渐渐平静下来,“告诉我,他会在什么地方出没?”
“沙罗?你在说什么胡话?” 他微微一挑眉。
“我现在没时间和你说了,” 我转过身,他忽然伸手拉住了我。
我随手一扬,一道绿光把他逼退了几步,他大吃一惊,道:“沙罗,你怎么会?”
我盯着他,一字一句,道:“我会,因为……我根本不是沙罗。”
他愣在了那里。
说出来,轻松多了,我刚往前走了几步,就听他的声音在后面响起:“酒吞童子,听说住在大江山。”
“谢谢,” 我顿了顿,继续向前走去。
“沙罗,” 他低唤一声,“我和你一起去。”
“不……”
“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去的。”
“我不是沙罗……”
“叫什么名字不重要。而且,你知道怎么去吗?“他扬起了嘴角,眼中又闪过了那丝我所熟悉的笑容。
“我……” 我一时语塞,的确还没想好怎样去大江山。
他朝前走了几步,拿出了符咒,闭眼默念咒文,天边的一角忽然渐渐泛红,浮云仿佛也被染成一片绚丽的红色,一声尖锐的鸟啼划破长空,直震的我耳膜嗡嗡作响,随着一阵扑扇翅膀的巨大响声,我抬头望天,顿时惊得说不话来,
天哪,晴明唤出了什么式神……
我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没错……是四神里的……朱雀……
“晴明,你,你好厉害。” 我感叹道。
“现在我的能力只能唤出四神里的朱雀。” 他淡淡说着,看着那朱雀稳稳的停在了我们身边。
对了,安倍晴明日后可是能唤出四神在内的十二大式神呢,不知道这是不是晴明的处女召唤呢?在我分神的时候,他低声道:“上来。”
上来?我呆了呆,“坐它去?”
“当然,不然你以为怎么去。” 晴明好笑的看着我。
我点点头,爬上了朱雀的背,它的羽毛很柔软,坐在上面就像坐在毛毯上,晴明不知又默念了些什么,朱雀一声长啸,振翅而飞。
我一个收势不稳,身子一倾斜,晴明已经牢牢的抓住了我的手,“就算讨厌,也让我握住你的手,这样你才不会掉下去。” 他望着前方说道。
“我,我不讨厌。” 我低低回了一句,不知他有没有听到,只感到他的手更收紧了一点。
大江山,酒吞童子,鬼族首领,等待我的,又将会是一场怎样的恶战呢?
朱雀果然不愧是神鸟,一眨眼功夫,已经到了大江山山脚下。
晴明不慌不忙的收起了式神。
“晴明,隐身术对那个酒吞童子没有用,我们是这样直接上山吗?”
“直接上山?” 晴明轻轻一笑,“你打算怎么做?”
“擒贼先擒王,我们先要搞定酒吞童子,那么其他的鬼怪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我握了握拳。
“搞定?”
“就是先解决了酒吞童子呀。”
“哦,” 他脸上笑意更浓,“可是,就算我们一起动手,恐怕也不是酒吞童子的对手。”
“不会吧?他真的这么厉害?” 我的士气立刻被晴明打击了。
“不过,我们可以想想别的办法。” 他往前走了几步,掏出符咒,低声道:“我们需要借些东西。”
他闭眼默念咒文,只见一个小小的绿芽从地面上钻了出来,绿芽以惊人的速度生长着,抽枝长叶开花结果,所有的一切都在一眨眼的功夫完成,转眼间,树上已经结了两个小小的银色的果实。
“晴明……这是……” 我迟疑的问道。
他淡淡一笑,伸手摘下一个果实,放到我的手中,道:“里面藏着专门杀鬼的安纲。到时打开即可。”
“安纲?是什么?“
“斩魔刀。普通的除魔术对他没有用。”
他把另一个果实放进自己怀里,又道:
“酒吞童子和群鬼平时都以人形出现,与常人无异。所以附近居民并不知道这里住着这么多鬼怪。”
“干脆让我混进去吧,酒吞童子不是喜欢女人吗,我就用招美人计搞定它。“我睨了他一眼笑道。
“美人计?” 晴明显然忍住了笑。
“怎么,不行吗?”
“当然不行,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去。”
“可是,你是男的,不大好混进去吧?”
“是吗?” 他话音刚落,用手一挥,顿时身上换成了女装,“女人的身份,更容易接近酒吞童子。”
“沙罗,你怎么了?” 他看着眼睛发直的我。
“晴明,美人计,好像你比较合适……” 我在发了一会呆后由衷的赞叹道,他还真适合……穿女装呢。
他脸上微微一红,道 “出发吧,”
在山路上走了一会,出乎我的意料,竟然还没有走多少路,立刻就有两名穿水干的男子向我们走来,我感到了一股妖气,看了一眼晴明,他朝我使了个眼色,看来运气还不错,酒吞童子的手下这么快现身了。
“两位公子,我和妹妹两人在这里迷路了,现在天色已晚,现在不知该如何是好。” 晴明先迎了上去,以袖遮面,悲悲切切的说道。
那两人看了看我们,又对视一眼,晴明又不失时机妩媚的瞥了他们一眼,那两人显然惊艳不已。其中一个穿绿色水干的男子立刻说道:“既然这样,不如先去我们大人府里暂时休息一下,请大人送你们下山。”
“那,就麻烦公子们了。” 晴明低低说道,拉起我的手,“妹妹,我们走。”
跟在那两人身后,想着即将发生的一切,我的心情也不由紧张起来,晴明仿佛感到了我的紧张,轻轻捏了捏我的掌心,我望向他,他的眼神一片清澈,平静无澜。我的心情,好像也慢慢平静下来了……
酒吞童子的府邸很快到了,进了门,一阵压抑的感觉迎面而来,满院的花香遮掩不住那股淡淡的血腥味。
“这全是妖术变化出来的幻境。” 在等待他们通报的时候,晴明低声在我耳边道。
我点了点头。
“我家大人正在前厅饮宴,大人想在那里见见请两位姑娘。” 那绿色水干的男子很快就回来了。
“明白了,请带路。” 晴明笑了笑。
还没踏进前厅,我已经感觉到了那股强烈的鬼魅之气,走了进去,我抬眼向四周看去,周围已经坐了不少人,虽然个个都是面目清秀,身穿水干或是狩衣的男子,但我知道,这些全是鬼怪。
“两位姑娘,是迷路了吗?” 一个低沉的男声在前方响起,我抬起头来,正前方坐的正是那位貌似源高明的男人,他那流水般的长发倾泻在浓绯色的狩衣上,昏暗的烛光下,那张俊美的脸显得格外苍白诡异,他慢慢抬眼,眼眸中闪过一丝妖诡的神色,我只感到他的双眼中的黑色越来越暗沉,渐渐扩大,扩大,仿佛天上的夜幕整个压了下来,让人不能喘息。
他在用摄心咒!
我立刻在心中默念破幻咒,这个程度的摄心术并不能对我怎么样,只是接下来我应该是装成中咒的样子吧?
“啊,头好晕,” 晴明已经开始付诸行动了,我瞥了他一眼,他的眼神一片清明。我心中一片释然,也立刻作呆滞状。
“过来。” 酒吞童子把手一伸,我和晴明立刻走了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大人,您的这一招每次都那么有用。”
“这次的两个女人看起来不错呢,不知道她们肉的味道怎么样?”
肉的味道,我的心里一阵抽搐,真恶心。
“这两个女人,等我玩腻了再吃吧。” 酒吞童子漫不经心的说道。
“大人,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享用那个孩子?” 左下角一人的问话立刻引起了我的注意。
“哼,未来的天皇,也是你们随便可以享用的吗。当然只有大人才能享用。” 立刻有人接口道。
“这次的东宫是天照大神投胎,这种机会千年难遇,只需一口,就能增强百倍法力,你们个个有份,不过现在时候还未到,他身上仍有大神之气相庇护,是不死之身。再过三日,仙气散尽,自然可以食用。”
酒吞童子的话顿时令我豁然开朗,这下,我全明白了,那么历史上,其实真正的东宫并没有被喂狗,而是喂了鬼怪,想来是小宰相怕佑姬责备说了谎。
东宫还没死,我顿时放下心中一块巨石。心情也愉悦起来,当酒吞童子让我倒酒的时候,我自然也很是听话。
“好漂亮的手。” 他忽然捉住了我的手,轻轻抚摸,捏来揉去,死妖怪,当我的手是橡皮泥呀,忍耐,忍耐,我只能面带微笑,一副中了蛊的样子。
无意中看了晴明一眼,他的脸色似乎有些怪异,忽然他的嘴角勾起了一个极其妩媚的笑容,靠向了酒吞童子,道:“大人,人家也要嘛。”
酒吞童子的注意力立刻被晴明的笑容吸引,他立刻拥住了晴明,笑道:“你们女人啊,都是……”
他后面的话我没听清。虽然知道现在很危险,可是我真的真的很想笑,晴明那个样子实在是,太撩人了。
酒吞童子在我和晴明的不停劝酒之下,已经喝得大醉,倒在了矮几边。他的那些手下也都已经醉醺醺一片。
晴明和我对视了一眼,应该是……时候了吧。
只是,酒吞童子现在正紧紧搂着晴明,晴明如果一动的话,酒吞童子就会察觉,我看着晴明,指了指自己。
晴明犹豫了一下,嘴唇动了几下,我清楚的看到他在说,“砍掉他的头。”
砍掉他的头?我愣了一下,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了那个果实,虽然斩的是妖怪,但眼前的妖怪却完全是人类的模样,我深深呼吸了几下,打开了果实,只见银光闪烁,一把锋利的太刀出现在我的眼前,这就是安纲吗?
我握紧安纲,手指轻颤。
“快砍!” 晴明用口形说道。
我重重点了一下头,一咬牙,举起安纲就往酒吞童子的脖子砍去,就在要接触到他脖子的时候,他忽然抬头睁开眼睛,我一时大惊,冷汗直流,想也没想,操起旁边的酒盏就泼了他一脸,他显然一愕,也没料到我是这样的反应,就是这个时候,趁他还没反应过来,我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砍,手起刀落,顿时鲜血四溅,他的头就直直飞了出去。
“做的好。” 晴明低低说了一声。底下众鬼大惊,晴明立刻掏出符咒,默念九字真言,只见在一片绿光之下,那些鬼怪纷纷现出原形,痛苦哀嚎。
就在我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忽然见到酒吞童子那掉落的头颅发出一阵红光,满头黑发渐渐变成了火红色,头顶上方居然长出了两只长角,双眼直直看着我,露出妖诡的一笑,朝我飞了过来,我一时大惊,忙用咒术封住头颅的去向,没想到那头颅轻易的破了咒术,直冲我而来,来势之快,我已经来不及布下结界。
忽然身子被一股大力扯了过去,转眼间,我已经在晴明的怀里,” 晴明,它的头!“我看清眼前的情景,不觉倒吸了一口冷气,酒吞童子的头正狠狠咬住晴明的手臂,鲜血正从那里涌了出来。
晴明的脸色还是一片沉静,他放下我,伸手抓住酒吞童子的头发,念着咒文,那头颅迅速的飞了起来,只见他满头红发竖起,狂笑起来,尖声道:” 想杀死我,没这么容易!”
晴明手臂上的血还在流着,我心里微微一痛,正想召唤恶灵来对付这个该死的头颅,晴明已经早我一步,将自己的血滴了一滴在符咒上,开始召唤起灵物。
晴明他要召唤什么?看见他滴了血在符咒上,我不由心里一惊,血祭灵咒, 一般是以达到祢补术力不足,提高法术威力之用. 只有召唤魔界灵力很高的魔物才会用到。
一股黑烟缓缓升起,在黑烟中渐渐出现了一只相貌极为凶恶的大狗,如果我没猜错,晴明召唤的是魔界的……犬神。
犬神的灵力虽然很高,但万一主人本身的灵力无法压制它,便有可能被它吃掉,发生逆风的可能也大得多。
只见犬神高吼一声,一口咬住了酒吞童子的头颅,还不等他挣扎,就生生咬碎了他的脸,一口一口的吞了下去。
我只觉肠胃一阵翻腾,赶紧别过头去。光是这个头颅就这么难收拾,看来如果没有先发制人,我和晴明还真不是酒吞童子的对手。
等晴明收回犬神的时候,一切都恢复了平静,我赶紧查看他的伤口,“晴明,你流了好多血,我给你包扎……”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难辨,忽然一把将我拥入了怀中,紧紧的搂住我,紧的我就快喘不过气来。
“晴,晴明?” 我听见他的心跳得好快。
“沙罗,你……没事就好。”
我的心,在一瞬间好像停止了跳动,忽然,很想流泪……
樱花落雨
之后的一切都很顺利,我们找回了东宫,文车妃自然是没有疯,而佑姬因为有强势的后台,村上天皇并没有处死她,只是废了她,把她逐出了宫外。
一切,都解决了……任务,顺利完成了……
离别的日子……也要到了……
该是说真话的时候了……
当我把一切原原本本的对保宪和晴明说出来的时候,他们的反应似乎和我想的不大一样。
“其实,我早就怀疑你的身份了。” 保宪笑了笑。
“什么?从什么时候” 我大吃一惊。
“从上次百鬼夜行开始,一个普通的女孩子怎么会清楚的知道那是发鬼。”
“对不起,我一直在骗你们。” 我除了说对不起,不知该说什么。
“那么接下来你要回到你所说的时代了吗?” 保宪轻扣桧扇问道。也许是阴阳师的关系,看多了灵异事情,所以他们还是接受了我的解释。
“……是。” 今天的这个是字好难说出口。
我望了一眼晴明,他依旧一脸的沉静,什么话也没有说。
天空,忽然飘起了细雪,纷纷扬扬的洒落下来。我凝望着飞花般的细雪,心中一片纷乱,不知不觉,已经在这个时代待了这么久……
“我想,我该离开了……” 我忽然发现今天说任何话都是这样的困难。
“细雪飘难聚,飞花破碎姿。既然这样,我们也不能拦你。” 保宪站起身来,眼中飘过一丝失落,转而又立即恢复了他的笑容,低声道:“说实话,我还真喜欢你这个妹妹呢。”
“我也好想真的有你这样的哥哥。” 我看着他脱口道。
他盯着我,眼中露出了一丝复杂的眼神,忽然嘴角一扬,用他的桧扇重重敲了一下我的头。
“啊,好痛,你下这么重的手!” 我赶紧揉起脑袋,真是的,我都要离开了,还不忘欺负我。
“这样你才不会忘记哥哥啊。哦呵呵呵。” 他笑着走到了门口,又停了下来。低声道:“沙罗,保重了。”
在他走出房门的时候,我好像听见了他的一声轻叹。
房里只剩下了我和晴明,四周安静的让人窒息,我似乎只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晴明,我……”
“陪我看完这场雪。” 晴明忽然出声打断了我的话。
“什么?” 我不解的望了他一眼。
他忽然对我笑了起来,那眼波流转的一刹那,眉间氤氲着的暮霭烟霞,恰如樱花落雨,鲜美绝丽,却又有不着痕迹的伤感弥漫游离。
他站起身来,向我伸出了手,“来。” 他的声音好像冰雪一般清透。
我微笑着点了点头,轻轻握住了他的手,他拉起我的手一直走到房前的回廊上。
“冷吗?” 他握紧了我的手。
我摇了摇头,晴明的手很温暖,那种被温暖包围的感觉,却让人有想流泪的冲动……
“今年的第一场雪,来的这么早。“他凝望着飞雪,低声说道。
“ 嗯,是为我送行吧。”我刚说完,就觉得晴明的手收紧了一点。
漫天飞雪,不时的有雪花飞进了回廊,落在我的脸上,又立刻化成了水珠。我和他,谁也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看雪花飞舞。
我侧头看着晴明,他的神情淡定,嘴角微抿。晴明现在在想些什么呢?他就好像天边的云,竹林的风,感觉的到他的存在,却永远触摸不到。
将来的他,又会拉住谁的手一起赏雪呢?谁,又能真正的触摸到这片浮云,这阵清风。
想到这里,我的心隐隐的感到一阵失落……
雪,开始渐渐转小了,这一场雪,似乎就要结束了,为什么,不能再下得更久一些?只是,无论下再久,也终有结束的时候。
“晴明,还记得我说的话吗。” 我还是忍不住打破了这片沉寂,“你一定会成为最厉害的阴阳师呢。将来可是会呼风唤雨的人哦。”
“呼风唤雨……” 他低低重复了一遍,“如果可以,我只希望能让这场雪一直,一直下。”
那种想哭的感觉,又袭上了我的心头。
我握紧了他的手,他也用尽全力的握着我的手,紧得我的每个指节都痛了起来。
几片稀稀落落的雪花飞了进来,正好落在我的脸颊上,融化的水珠混合着我的泪水一起流了下来……
“沙罗?” 他低头轻唤了我一声。
“雪花又飘到我的脸上了。” 我笑着说。
他笑了笑,慢慢松开了我的手,伸手替我拭去水珠,低声道:“沙罗,你还是……要走了吗?”
我点了点头,嘴角抿成一个上翘的弧度,晴明,我要笑着和你说…………再见。
又一次呼唤了司音,看着水晶手链发出夺目的光芒,我抬起头,朝着晴明微笑,
“丸子,要保重哦。”
“说了不许叫那个名字了。”
“可是很可爱呢。”
“沙罗,你还真是……”
晴明忽然想到了什么,靠近了我,拉住我的头发,轻轻拽下一根。
“做什么?” 我不解的问道。
他的眼中又闪过那丝狐狸般的笑容,轻声道:“咒。”
“晴明,你不会怀恨在心,对我下什么恶毒的人形咒吧?”
“听起来也是个好主意。”
“晴明……” 我无奈的笑了起来,反正他也不会害我。
还想说些什么,水晶的光芒已经笼罩了我的全身,火烧般熟悉的感觉席卷而来,又要离开了,我再也笑不出来了,笑着说再见,真的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
“沙罗……”依稀间我听到了晴明失落的声音,抬眼望去,雪,不知何时又下了起来,那立于细雪纷飞中的人,似是被交织包裹与其中,任那雪花纷落在自己的肩头,衣袖,笑容早已消失,只余一脸怅然。
原来做不到笑着说再见的人……不止是我呢……
再一次,回到了这座熟悉的,叫作前世今生的茶馆。
“小隐,醒醒。” 司音的声音出奇的柔和,我不敢相信的睁开了眼睛,低低唤道:“师父。”
“你,还好吧?” 司音轻轻扶起了我。
我低垂着头,笑了起来:“师父,我好像做了一场很美的梦呢。”
“梦?”
“嗯,很美很美的梦。” 我笑了笑,那场梦里有繁华盛世平安京,有形形色色的鬼怪,有绚丽如云的八重樱,有夏夜在湖边飞舞的萤火虫,有犹如彩蝶纷飞的红叶狩,有漫天飞扬,带着悲伤的冬雪,有笑起来如同晚霞一般捉摸不定的少年……
那是,一场最美的梦。
“师父,我好累,可不可以让我靠一靠。” 我低声道。
司音将我轻轻揽入了怀中,司音身上是淡淡的古龙水的味道,不是初春残梅的香味,也不是湖面结冰的清香,我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什么也不愿再想。
那是一场最美的梦,只是……再美的梦,也有梦醒时分。
“先去洗个澡吧,洗完了晚饭我亲自下厨。” 司音摸了摸我的头发说道。
什么?亲自下厨?我没听错吧。我愕然的抬起了头,司音下厨,无异于天方夜谭。
“怎么了?”
“师父,你做的菜……不会吃死人吧?” 我小声说了一句。
“快去洗吧。” 司音的紫眸里闪过一丝郁闷的神色。
“我想先去看看飞鸟。”
“去吧。”
飞鸟还是静静的躺在那里,我抚摸着他的脸,心里却又多了几分疑惑,自从飞鸟出事以后,师父好像对我比以前温和了许多,这是为什么呢?
第二天,佑姬的转世……那个白领丽人林悦就来到了茶馆。
司音把她的前世和文车妃的纠葛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她震惊的根本说不出话来。
“前世的我竟然会是那样狠毒的女人?” 她不停的喃喃自语,完全不能相信,“就因为这样我的孩子才……”
“那么那个女鬼呢?” 她忽然问道。
“就在这里。” 司音淡淡道。
“我,我能不能见她?” 她似乎挣扎了半天,说出了这句话。
司音看着她,点了点头。只见他念了几句咒文,白光闪过,解除了封印的文车妃在白色烟雾中缓缓出现,她一见到林悦就怒目而视。
“文车妃,你的孩子没事了,一切重新开始了,你也不要执着了。” 我轻声道。
她一脸厉色的说道:“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放弃。”
“文车妃,东宫他很可爱呢,我抱着他的时候,他就像只小猫呢。” 我微微笑了起来。
她稍稍一愣,脸上竟也闪过了一丝柔和的神色。
“我不知道我的前世竟然对你做了这么过分的事情,” 林悦喃喃道,忽然抬起头,说道:“对不起,请让我替她说句对不起。”
她脸上神色更加黯然,道:“对不起,又有什么用。”
“对不起是没有用,可是一切都要往前看啊,不要再执着于你的心魔了,这样下去,你的痛苦永远都没有尽头。不要再这么傻了!” 我忍不住劝道。
“如果现在投胎的话,也许还能和他再续母子之缘。” 司音淡淡说道。
她身子一震,猛的抬眼,道:“真的吗?”
司音不置可否的看了看她,道:“万事皆由命,此心总听天。能成为母子,固然是缘,擦肩而过,也是缘。就看你们的缘分了。”
她默然了一会,道:“我该相信你的,你本来就不是普通人,你……”
“文车妃,回到属于你的地方去吧。” 司音打断了她的话。
她轻叹一口气,犹豫了一阵,终于化作一缕红烟消失不见。
当我满怀希望的看着林悦的眼泪掉入无量瓶中的时候,结果却令我失望,瓶中什么也没发生,看来我还要继续这不知何时才是尽头的旅途。
回来已经十多天了,可是夜夜却睡不安稳,难以入眠。
这一晚,一躺到床上,我又开始数小绵羊,一只,两只,三只……今晚似乎有了点效果,数了没几只,睡意袭来,我昏昏沉沉的阖上了眼睛。
也不知睡了多久,我睁开了眼,不由大吃一惊,眼前的一切是那样的熟悉,纵横街道,纷飞的樱花,来往的牛車窗格貼著金箔,簾下露出繽紛绚丽的袖口,平安京,我又回来了吗?
不,不是,我刚刚还不是在自己的床上吗?作梦,应该是作梦吧。
我缓缓的行走在街道上,周围的人似乎都看不见我,不知走了多久,我一直走到了一座陌生的府邸前,府邸的木门很是简朴,唯一醒目的是门上的五芒星桔梗印。
桔梗印,我的心里一震,晴明……桔梗印?
难道这里是……
我轻轻推开了门,庭院里的八重樱正在怒放,叶间密密麻麻开满了浅桃红色的花朵。一位身穿白色狩衣的男子正手持酒盏,斜卧在向着庭院的回廊内,神情悠然的望着飘落的樱花。
我的心,猛的跳了起来,是晴明,果然是晴明……
只是,他看上去似乎成熟了许多,我是梦到了十几年以后的晴明吗?
他的对面,坐着一位身穿二蓝色直衣的俊雅男子,是传说中晴明的知己源博雅吗?
晴明,他看不见我。但是,
我看见,他眉梢眼角的自在笑容。
我看见,他轻言浅笑的风华一如昨日。
“博雅,今天你似乎提了很多遍大纳言家的藤子小姐。”
“我,有吗?不过藤子小姐她……”
“博雅,你中了咒。”
“这也是咒吗?”
“男女之间的微妙,也算是一种咒。”
“晴明,你又要开始谈论你的咒了,可是晴明你,从来没中过那样的咒吗?”
晴明喝酒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又轻轻笑了起来。
“也许。”
“但是无论怎样的咒,都是可以解除的吧?”
“也许。”
我在一边静静的看着他们,樱花如雨,晴明依旧是那片浮云,那阵清风,像晴明那般自在飞扬的人,又怎会有解不开的咒呢。
一直到博雅离开,天色渐暗,我的梦还没有醒。
“大人,早点休息吧。” 一个女子的声音低低传来,我惊讶的望着这位走出来的女子,竟然和我如此相似,是晴明的式神吗?
晴明温和的望了她一眼,点点头,伸手轻轻一挥,那女子立即消失,化成了一根发丝飘了下来,落在晴明的手中。
“沙罗……”他低低唤了一声,淡淡一笑,“其实……我也有解不开的咒。”
那根发丝,难道是上次离别时……我一时心神激荡,再也按捺不住,想去拉住他的衣袖,却怎么也摸不到。
“晴明,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啊……” 我拼命想说话,却根本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像是感到了什么,猛的抬起头来,接着又摇了摇头,轻轻一笑。
“晴明!” 我刚迈出一步,身子忽然被一股大力扯了回去,在迷迷糊糊之中,隐约听见晴明清透幽然的声音:“月岂昔时月,春非昔日春。此身独未变,仍是昔时身……”
再睁开眼睛时,我还是在床上,窗外已是一片阳光明媚,果然,果然是做了一场梦。
“小隐,还不起来吗?” 司音推门而入,走到我的床边。
“师父,我做梦了……”
“做梦?什么梦?” 他的目光扫过我的头顶,忽然伸手从我的头发上取下了什么,道:“头发上沾了什么东西?”
我缓缓望去,他的手心里是…………一片浅桃红色的八重樱花瓣。
忽然……又想流泪了……
月岂昔时月,
春非昔日春。
此身独未变,
仍是昔时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