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李晓晨在衣柜前发呆,不知道该穿什么衣服出门。上次穿的是那条咖啡条文的白色长裙。那是她发狠心花了280块在青木三色店买的。看了好久了。这也是最奢侈的一次,其余的衣服从不破百。为此还心疼了好一阵子。可是两次都穿同样的衣服未免也太寒酸和显眼了。最后选中了一件蓝色中袖T恤,浅白色的牛仔裤。头发有别于往常的披肩,绑了束马尾。人顿时清爽了不少。照了照镜子,感觉不错,不过有些随意了。不管了,横竖就这样。朝镜子里苦笑了一下,看见了左脸上若隐若现的酒窝。有时候会对着镜子想如果酒窝不是一个而是两个,是不是会更漂亮,更可爱,是不是自己也可以巧笑倩兮。每每想到这里就发笑。今天也不例外。边笑边拢了拢头发,拿着包,走到鞋架前穿好鞋出门。
这是她和廖清和第二次见面。第一次是半个月前的相亲。人是她们老板娘介绍的,据说是她外甥,当时把他夸上天了,说是标准的金贵婿。不过告诉她和她相亲的男人老板娘嘴里所谓的外甥是离异时,真的被伤到了。李晓晨想,我不过27,长得也不是嫁不出去,为什么要找个二婚的。羞愤,差点要爆发了,碍着老板娘的面也不好表现。说来也是,人家长得好,家世好,事业好,如果是未婚青年哪里还排得到她,且不说成不成,相亲也轮不到。本不想去,想想老板娘也是好意,不好驳她的面,相亲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就是和陌生男人吃一顿免费的饭吗?这没什么,还能省一顿饭钱。
之前也有过两次相亲的经历,都是公司的同事介绍的。李晓晨在办公室里是大龄青年,热心的同事们身边有好青年自然不会忘了她,她多半都是婉谢,有时磨不过那些前辈,就心软答应了,总是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总觉得婚姻是遥不可及的事情。其实前两次的对象都不错,也有给她来过电话。只是感觉不出哪里出了问题,所以都没有交往。
李晓晨下了公车,看了看时间,还差半个小时,于是在附近的书店转了转。40分钟过后才慢慢悠悠的走向名典咖啡。进门便看到廖清和坐在上次见面的位子盯着桌面讲电话。直到李晓晨走到桌边才抬起头朝她笑了笑,看了看表,示意他坐下。李晓晨点了杯卡布奇诺,呆呆地坐着,把玩着指关节,等着对面那个男人结束电话。她其实很不爽的,就在刚才,看到廖清和看表示意她坐下的瞬间,以前老板让她进办公室时也是这幅表情,掌控一切的表情。不过她不明白他看表是因为太忙还是自己迟到。想到迟到,还是在心中窃喜了一下。
等廖清和电话结束,李晓晨已经把卡布奇诺喝了一半。
“廖总,很忙!?”李晓晨微笑着开了口。
“还好,工作上的事。”廖清和咽了口绿茶。
“抱歉,今天因为堵车所以来迟了。”
“上次我迟到半个小时,所以算起来还是我划算。”廖清和微笑地看着她,仿佛看到她心里,看得她心里发毛。
“哪里,廖总那么忙,今天要赶飞机吗?”这话一出觉得不妥,又不能收回。
廖清和皱了皱眉,“今天不赶,以后叫我名字。”
叫名字?叫廖清和还是叫清和又或者和??想到这个“和”字,不禁觉得好笑,肉麻。他们好像还没有熟到可以叫名字的份吧。
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李晓晨不是个外向的人,不善于和陌生人聊天。晚饭过后,廖清和没有离去的意思,让服务员上了红茶。
“你对我有什么看法?”李晓晨这才知道刚刚切入这次会面的正题。
“为什么这样问?”
“只是想知道。”
“没有人告诉过廖总你长得很帅吗?”李晓晨调侃的说道。
“还有吗?”廖清和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李晓晨有些愣了,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廖清和挑了挑眉道,“那么我直接说重点。我想和你一起生活。”
这是在求婚吗??李晓晨差点把嘴里的茶喷出来。这下彻底懵了。
“我想和你结婚,然后一起生活。”廖清和看着对面惊讶的女人又重复了一遍。
“这未免也太快了。”他们认识半个月,期间没有通过一次电话,也没有过任何形式的接触。上次见面只是匆匆喝了杯咖啡,彼此留下号码,因为廖清和赶飞机去上海连饭也没吃,见面的时间还没有超过半个小时。如果没有这次的见面,以后在街上碰见也未必认识。
“我相亲的目的是结婚。这是我第一次相亲。说实话,若不是家里催,我根本不打算相亲,也不打算结婚。所以,我并不打算在这方面浪费时间。不要告诉我你相亲的目的不是结婚。”
“我不否认我相亲的目的是结婚,但需要过程。两个人在一起没有爱情,难道连最起码的感情基础都不要吗?我无法想象这样的两个人怎么生活。”
“我没有时间谈恋爱,况且你我才18岁吗?如果这样,你不觉得幼稚?”
“你看重我哪一点?”
“不讨厌就可以。”这句话让李晓晨彻底无语。她看着他的脸,真是一张英俊的脸。
沉默……
“你考虑一下,我给你一个礼拜时间。如果可以我们尽快登记。”廖清和送李晓晨到路口时说道。她没有回答。
第二章
李晓晨住的是民房,那种城中村的民房。像她这样在这里租房子的外来工很多。这些房子中大部分是拿来出租用的,房子设计得很好,可以算得上是小的单身公寓,住起来也舒服。她回到家,(如果这间不足15平米的房子能够称之为家的话),先进洗手间洗了个澡。洗了很久,洗得浑身是汗了才出来,倒在床上。虽是十月了,还是很热,闷热,可能要下雨了,伸手扭开了床边的电扇。一股清凉的风把她原本湿漉的头发从耳畔吹起,散了。
此时的她,就那样静静的躺着,一动不动的。想着刚刚送她回来哪个男人对他说过的话。她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选择和她结婚,以他的条件,她真的是高攀了。只见过一次面,她想不出理由。她知道自己让一个男人一见钟情是完全没有可能的事情。难道自己转运了吗?
想到这里不禁让她想起了自己的过往,想起了父亲。好久没梦到他了。不知为什么竟然感觉不到胸口的痛了。在过去的很多年里,只要一想到父亲,就可以听到胸前颤颤的声音袭到心口,有时隐隐的痛,有时剧痛;有时皱眉揪着胸前的衣服久久不能放开,有时却一闪即逝。原来时间真是一副良药。
如果父亲还在,她的生活会有所改变吗?她常常这样问自己。没有人给她答案。其实不需要答案的。然而此刻她却想知道父亲会不会同意她和一个见过两次面的陌生人结婚。如果结婚会觉得欣慰吗,女儿终于出嫁了。她似乎真的应该认真的考虑一下这个问题。一直以来她都是排斥婚姻的。她以为她可以一个人,可以忍受寂寞,忍受孤独。她不需要丈夫、孩子,她认为这个世界的温暖与她无关,甚至冬日里的阳光也是为了照耀别人,独独漏了她。她从不怨别人,她也不知道该怨谁。她从来都是认命的。
她也是谈过恋爱的,在20岁那年,很短暂的恋爱,只是没有带给她快乐,也谈不上伤害。这个世上没有人能伤害她。后来身边再也没有过异性。在公司也有些同事有表示过好感,她总是毫不含糊地婉转拒绝,以至于同事总是说她眼光太高。平时在公司也嘻嘻哈哈,和同事有说有笑,其实快乐有时很简单。
那夜竟然一夜无梦。
第三章
日子依然过得波澜不惊。李晓晨照常上班下班去书店,依然和同事说说笑笑。只是偶尔在工作间隙喝茶时会望着银色的办公桌面发呆。廖清和依旧没有电话。她并不在意。
周五这晚不知为什么觉得很倦,她很早就睡下了。梦断断续续。梦到了一袭白衣的父亲。父亲还是那么年轻,那么精神。李晓晨见到他时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哭,而是责怪他那么久没有来看她,问他在忙什么。他父亲只是拉着她的手对着她笑,特有的父亲式的温暖。后来父亲问她为什么还没结婚,她居然不知道怎么回答。父亲告诉她,应该结婚的,一个人太辛苦了,不要让他放心不下。当她想告诉他,其实她一个人也很好时,父亲却转身走了,任她怎么叫都不会头。后来一个人到了一片昏暗的世界。那里没有生命的迹象,只是昏暗,让人窒息的昏暗。四周充斥着诡异。黑色、紫色、暗红混合成似云团的不明物压向她,在她周围不肯消散,让她毛骨悚然。她想跑的,可是怎么也拔不开腿。她像个迷失方向的孩子般哭了,她害怕,哭着哭着醒了。
还是半夜,却怎么也睡不着。想着刚刚的梦。十五年前也做过一样的梦,也是哭醒的,虽然觉得害怕,可是身边有父亲。她是个胆大的人,现在却不由得害怕,出了一身的冷害,也不敢开灯,脑袋一片混乱,躲在被子里一动不动。此时的她多希望有双能够拥他入怀的手臂,不管手臂的主人是谁。这是她这27年来第一次如此需要一个怀抱,让她感到温暖的怀抱,她懊恼认为自己正在变得软弱。
再次醒来已是11点。
起来在床上呆坐了一会儿,喝了杯昨晚剩的开水。他们说隔了夜的水不能喝,可是她不讲究,常常在醒后很自然的把床头柜上的头天晚上倒的水喝光。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喝水是个好习惯,她一直这么认为。其实她也不想喝隔夜的水,只是家里没有饮水机,而买纯净水又觉得贵。喝完水下床圾着拖鞋去厨房,准备下碗米粉解决午餐。
吃完米粉看了一会儿电视,准备出去转转,顺便去书店把书给换了。上个礼拜借了渡边纯一的《失乐园》,看完了。她做事情常常目标明确,直奔主题,这次也不例外。先是去了书店,办完计划内的事再去闲逛。相比起街上的热闹,书店内的寂静显得格外冷清。只是一走进这书店,她便在也不想走出去。浓浓的书墨香和淡雅的环境让她流连,让她失去了时间。常常拿着一本书在阅读区找张靠窗的桌子坐下,叫杯水或者饮料,多半是到肚子饿或者天黑才离开。其实在这种地方喝饮料对她来说是奢侈的消费,尽管如此,她还是愿意花这个钱。几乎没个周末都来报道,以至于这里的服务员都认识她。此次也不例外。随手拿了一本于丹的《〈论语〉心得》。最近红透半边天的“国学超女”。她看过一期她的《百家讲坛》,就她个人而言她是不喜欢的,内容过于煽动和说教。当然一个炙手可热的文化名人肯定有她的过人之处,只是李晓晨恰巧不喜欢这个类型的。后来每次看到她的节目就转台。想起来真是汗颜。然而看书给人的感觉又不一样。这也许就是文字的魅力。
这一坐就是4个小时。这中间没有电话,没有短信。其实她也想不出有谁会给她打电话。一个月下来用的电话费不过30块,多半是工作上的事,偶尔也给她的死党青青打个电话,可她总是很忙很忙,经常说不了两句话。结了婚的人终究不一样吧,她生活的中心不再是朋友和工作,而是丈夫和孩子。想到这里她不禁有些伤神,过去她们是那么的好,几乎让她以为这个朋友是她的依靠。再起身已是傍晚。走出书店,抬头看到天边泛起红潮,看来明天又是个好天气;也许夕阳已经只剩下半抹了,余晖洒在高楼的顶部。这时的气温是最适合散步的。她拐进一家小吃店,要了一碗碎肉面。这家的碎肉面加了豆芽和青菜,味道很好。她是常客。她是个肉食主义者,没有肉的饭菜总觉得食之无味,这也许和她小时候清贫的生活有关,那时吃一顿肉像过年似的。
面端上来,洒了些胡椒和醋,这样感觉更香。现在还不是吃饭时间,人并不多。隔壁的一对男女正边吃边聊天。听着像是要去旅游,正在讨论要去九寨沟还是丽江。等李晓晨吃完,结帐时,他们提到了S市。她并没有听明白他们在说S市什么,伸进包里拉钱包的手顿了顿,想到了廖清和,也想到了昨晚的梦。
在公交站等车准备回家。一直没有等到那路最近的车。最后上了一辆写着目的地是她家附近的车,她不知道是几路,也不懂走的是那条路线,懵懵懂懂上了车,找了个后排靠窗的位置。公车走的和原来截然不同的路,路上的风景也不尽相同。
路过了繁华的中山街,周末人多,以前在站在人群中看着人来人往觉得吵杂,现在再看又是另一番样子;专卖店门口的导购正在大力的呼喊着,击着掌吸引路人的目光和眷顾,买力的推销自己的产品;精品店里熙熙攘攘的人群,路口卖棉花糖的老太太身边围着一大群小女孩,休闲小站里坐着三三两两的情侣正在专注的看着墙上贴着的前人留下的梦想……好一派生机盎然。路过了医院,看到两个护士正推着一个病人从街上走过,也许是去病房,病人正打着点滴,鼻子上插着管子,走在两侧的护士一个推着车子,一个拿着点滴瓶,后面跟着病人家属模样的女人,面无表情的帮忙推着车子。路过鲜花店,路过一家叫身体语言的内衣店,路过进修学院,她以前去过的,那里是自考报名点;看到一排排从没见过的红砖红瓦的和这个城市极为协调的房子,也有还没完工的楼盘,经过西郊著名的别墅区……这趟车足足了一个小时二十分钟,几乎绕了大半个城,领略了过去忽略了的或者从没感受过的风景。是的,大不一样。仿佛从今天才开始注意到这个城市的千姿百态。的确,她只是把这里当作驿站,从不是栖息地,永远不会在这里筑巢安家,过去是这样,现在也是。在心理她是排斥这个城市的,尽管呆了5年,依然没有太多的感情,周围充斥着陌生的语言以及极浓的商业氛围都是她所厌恶的。
躺在床上看了会儿电视,不知道在演什么,心里烦乱,索性打开MP3听歌。或许这样可以让自己平静。
苏永康的《假使有日能忘记》,其实她并不是很喜欢这首歌,只是喜欢歌开头的曲调。《妙手仁心》的插曲,一听到这个曲调,脑子里出现的是那个Paul他们常泡酒吧。很温馨的场面。这是首伤感的歌,听起来心理却暖暖的。苏永康浑厚的嗓音在耳边萦绕。
“为什么不可以 忘掉记忆中许多
埋藏内心中 伤感事宜
为什么不可以重新将心清洗一次
如重头活过 一切再开始
永远心中背负著往时 何以我说易行难太不智
旧记忆 讲不出有多重
时刻隐隐作痛 常无意中触碰
……”
“为什么不可以 重新将心清洗一次;如重头活过 一切再开始”歌里就是这
么唱的。李晓晨也在问自己,为什么不能重头活过,向别人一样恋爱、结婚、生子,快乐的过一生。可是她不快乐吗??她很快乐。她在肯定自己。她对自己目前的生活状态很满意。她孤单吗?寂寞吗?她一直都是这样的,一个人,有十五 年了吧。十五年,多漫长的一段岁月。曾经天真地以为25岁是多么遥远的将来,却不知转眼已经27岁。再过一个15年,那就是42岁,她不知道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或许能的吧,不过生命是很玄的物体。到那时还是一个人吗?是不是像财务部的周会计一样,皮肤松弛,有很明显的鱼尾纹,而且有黄褐斑?想着想着不禁有些恐惧,一个顶着半头白发,脸上有明显的黄褐斑和鱼尾纹,皮肤松弛,穿着不讲究的中年单身女人,每天无牵无挂的上班下班,不用赶着回家给丈夫孩子做饭,也不用担心丈夫会有外遇,不用操心孩子是否能考上重点高中,生活似乎很惬意。但在别人看来也许是件可笑的事情,一个孤独的女人,等待死亡来临的女人。也许到时侯会没了工作,哪个公司会请一个四十多岁只会用办公软件的助理。一个毫无牵挂、没有亲人朋友、需要同情和怜悯的女人。
想到这些,她摸到枕边的小灵通,看了看时间。十二点了。可是依然毫无睡意。她开了台灯,调出了上个礼拜五晚上,是十号吧的来电。电话不多,所以还在,很好找,记得是0138开头的号码,九点多打来的。想拨出去,在犹豫着,这么晚了他是不是睡了?到底该不该打这个电话呢,天亮以后或许自己已经改变主意。那就赌一次吧,如果他接了电话就答应他,如果没接就说明他们没有缘分。那样的话继续过自己简单的生活。
手指按下绿色键时,她是紧张的,她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手心里湿濡的热热的。
电话那端想起了嘟嘟声,一下两下,直到第十下,还是没人接听。她有些气馁有些失望的挂掉电话。他也许睡着了吧,手机调成了震动,又或者根本不想接她的电话。缘分那么少。
起身去了卫生间。她有些懊恼,为什么不早点打电话,白白错过了一个好机会。那个人长得那么帅,又有钱,看上去人品应该不错,不管他为什么要跟自己结婚,就算以后感情不好,离婚也可以领一笔赡养费,不吃亏的。转念一想,这么好的事轮不到她的吧!
从卫生间出来便关了灯躺在床上数羊,希望可以早点入睡。数到250的时,耳边传来《红河谷》和弦铃音。很悦耳。边想着哪个250边摸电话。看了来电显示,是刚刚拨出去的号码。没有犹豫,吸了口气,按下接听键。
“你好!”李晓晨礼貌的接着电话。
“这么晚还没睡?”
“是不是刚刚的电话打扰到你了?”她心里有些没底。
“刚刚在洗澡,所以没接到。你找我有事?”
“没什么事。”她有些迟疑的说道,然后干笑了两声。“你怎么也这么晚没睡?”她又有些不想说那件事了。
“应酬刚回来。”
“哦”
接着是沉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半夜里和陌生男人聊天还是第一次。很安静,静得几乎可以听到话筒那端的呼吸声。李晓晨突然有些莫名的烦躁,手一下一下的擦着额头上刚刚冒出的细汗。
“给我打电话,怎么又不说话了?”
被他这么一问,李晓晨火了,但依然镇定的说道,“很抱歉,打扰到你了。没什么事,只是打错电话,以后不会了。再见。”
正要挂断电话,听筒里传来不温不火的声音:“是打错电话了吗,我可是听到电话响了很久。就算打错电话也不要紧,两个人聊聊天,反正睡不着。你也睡不着吧!?今天喝了点酒。”声音里透着疲惫。
“哦。”
“事情考虑得怎么样了?”
“什么事情?”她明知故问道。
“如果考虑好的话,我过两天就抽个时间回去登记。至于婚礼之类的,你觉得有必要的话,过年回来再补。”
李晓晨地嘴在黑暗中往上弯了。她仿佛料到他会这么说般。
“我们相互都不了解,可不可以试着接触一段时间。”这是真话。
“横竖是要结的,既然相互都不讨厌,就办了。再说,以后相处,培养感情的时间有的是。现在培养感情显然是不现实的,分隔两地,而且我工作也忙。”那边顿了顿,“人的第六感很重要。”
“其实娶我做老婆很麻烦的。”
“怎么麻烦法?说来听听。”
“我脾气不好,年龄也大,而且只是个高中毕业生。”李晓晨顿了顿,接着往下说:“长得也不漂亮,没有父母,性格也不开朗,死气沉沉,工作不好,是个乡下人,我不想离婚。”
廖清和笑了,笑那个把自己贬得一无是处的女人。清清喉咙说道,“放心,我脾气还可以,年龄比你还大,也只是个三流院校毕业的大专生;我虽然长得比较帅,但不想结第三次婚。”
“我27岁,我的过去不是白纸一张。”李晓晨说完这句话后沉默了。她是有意这么说的,她觉得有必要告诉他。提醒他,她是个有过去的女人,免得他失望。虽然已经是21世纪了。
廖清和又笑了。
“我是二婚,二婚。我没资格要求你怎么样。这个年代,如果27岁的女人还是白纸一张那倒是奇怪了。”说完还在笑。
“我的婚姻需要忠诚和责任。如果你能接受,那就去登记。随便什么时间都可以。”
“好,那下个礼拜二早上去,礼拜一我要开会。你回去交接一下工作,我会和舅妈说的。把你手上的事情处理一下,到时候和我一起过来S市。你觉得怎么样?”
“好。”
“那早点睡。晚安。”
“好。”
挂上电话,呼了口气,如释重负,仿佛完成了一件很重要的工作。确实,她为自己完成了一件大事,人生大事,也许以后的人生不一样了吧。
第四章
就像做了一场梦一样。
事情太突然,没有准备。没有人告诉她这样做是对是错。她把婚姻当做了赌博,可是自己的筹码却那么的少。她自己知道,输不起的。可是她固执的凭着自己的第六感那样做了。一如那年中考结束,第六感告诉她考上了高中的感觉是一样的。可是那年却没有给她的生活带来太大的转折,虽然不能说没有影响。
周日早上起来,整理了些衣服。家里也没什么东西。床是房东的,只有电视和电磁炉,还有些书。书要带去S市,其他的就放廖清和家里。她和房东打了个招呼,说可能会退房。房东夫妇人很好,这么多年的房客,难免有些舍不得,但也只是说搬走时和他们说一声,李晓晨并没有告诉他们是要结婚。
周一去上班,老板娘就让另一部门的同事来接替她的工作。动作够块的。李晓晨想。老板娘俨然把她当做了外甥媳妇,和她说话时完全没有了平时的老板娘作派。虽然平时也不是个很严肃的人,只是总是有上级下属之分。
到了下午,整个公司的同事都知道她要结婚了,而且是嫁给老板的外甥。有人恭喜她,有人羡慕她。几个同一办公室的同事嚷嚷着要她请客,她应承着。一天基本上没做什么事。想着晚上是不是该请几个要好的同事吃顿饭,毕竟关照过她。可是又觉得,这一切似乎还存在变数,再过20个小时就要和另一个人捆绑在一起。一辈子。
终究还是请同事去了一家川菜馆。喝了几杯酒。过后几个年轻一点的同事提议去K歌。李晓晨当然乐意。就算不结婚,请他们吃顿饭也没什么。同事之间虽然称不上朋友,逼近共事这么多年,不管年龄比她大或小,她都学到不少东西。应该感谢的。
回到家,已经11点。打开小灵通,吓一跳,居然有11个未接电话,而且全部是来自一个号码。可能刚刚在包厢太吵了,没听到。
回拨过去,才知道廖清和已经飞过来了,本来想和她一起吃晚饭。
“我现在过去你那里吧,在飞机上随便吃了点,我想吃宵夜。”李晓晨有些为难了,这么晚了。而且她还喝了酒。于是拒绝了。说了些关于退房的事。房退了以后把东西都放他家。说好明天上午九点来接她。
也许是喝了酒,很快便睡去,完全没有多余的时间和心情感慨即将逝去的单身岁月。她原以为若是结婚,一定会在结婚前夕缅怀自己过去的27年青春,不管好的坏的,给青青打电话,煲电话粥,然后彻夜不眠。可是没有。她不该喝酒的,以至于忘了感慨和缅怀。甚至连梦都没有。
如果不是电话响,她想她一定可以睡到12点,管他什么结婚不结婚。
廖清和已经在路口等了,于是匆忙洗漱,穿了上周日特地买的新衣服。粉红色,袖口镶着蕾丝边,很衬肤色。廖清和站在高大的雷克萨斯SUV车边,看着李晓晨走向他,一步一步的,微笑着。头发被风吹乱了。走到车边,两人都没有上车。廖清和想伸手把她的头发理好,插在库袋里的手已经伸出,但还是没有那样做,只是那样想了。
“昨天晚上过来怎么也不提前打个电话?我可以早点回家的。”
“没关系,吃早饭了没?”
李晓晨摇了摇头。
“省份证有没带?”
“带了。”
“那先去吃早饭吧。”
他们在市区随便找了家沙县小吃店,一人吃了一碗扁食。两个人都闷闷的吃着。吃完才去民政局。
这时廖清和第三次来这里,工作人员还是那几个。手续很快就办好。签字的时侯李晓晨几乎没有犹豫。这点她觉得很诧异。就这样,在那瞬间过后,在法律上已是身边这个穿着浅蓝色上衣的男人的妻子。签完字不禁抬头看了他一眼,正好对上他幽深的眼眸。莞尔。两个人木木的等待着眼前的工作人员盖章,然后廖清和掏出钱包,交了9块钱。一人手上拿着一本把他们绑在一起的红色本本,有点像毕业证。
走出大厅,李晓晨拿出小灵通看了下时间。2005年10月25日10∶32。
其实此时他们都在想同一个问题∶但愿以后不要再来。
第五章
“下午2点的飞机,我和你回去收拾一下,把东西放我妈那。吃完饭,休息一下就去机场。”
“去你家吃饭吗?”
“我妈跟老年团去浙江旅游了。她还不知道我们的事,回来再告诉她。”
“应该见个面的。至少要吃顿饭。”她觉得这样很没礼貌。
“没关系,她知道我工作忙。本来舅妈让我们中午过去吃饭的,时间太紧了,只好等下次了。”
车子往李晓晨家方向开。车里放着张学友的《吻别》,好久没有听这首歌了。她把车窗摇下,看着窗外。听着这首歌让她很自然的想起了妩媚的周海湄,就像听《假使有日能忘记》让她想起《妙手仁心》一样。很多时侯你看见一个人或一样东西,你会拐个弯的想起与其相干或不相干的。就像看见巧克力很自然的想起青青,看到毛笔会想起父亲,有一回自己来月经看到卫生巾却想起母亲,卫生巾和母亲有什么相干。
“你今天很漂亮。”
廖清和冷不丁的冒出这句话,李晓晨转过头来看正在微笑着开车的他。他的侧脸也一样帅,他的嘴唇性感极了。可她看不出他说这句话有几分真心。:
“你是在夸我衣服漂亮还是夸我人漂亮?”李晓晨笑道。
“人好看,很美丽,衣服也漂亮。”
这真是个聪明的男人,夸女人美丽。美丽不等同于漂亮,却高于漂亮。漂亮可以惊艳得让人赏心悦目,也可以让人看过之后觉得索然无味。美丽则不同,美丽是一种心境,一种由内散发出的淡雅与恬静。李晓晨是这么理解的。不过很显然眼前这个男人只是在奉迎自己而已,即便是这样也是高兴的。这是女人致命的弱点,无论是漂亮的那种还是美丽的那种。
上周已经收拾过,到家后很快便收拾好。退了房。退房时告诉了房东要结婚去其他城市,房东恭喜她,说了些祝福的话,并且夸廖清和长得帅,说他好福气,找了个好女孩,弄得李晓晨满脸通红,怪不好意思。
把东西送到廖清和家后已经十二点半,把车还给朋友,然后找了个餐馆随便吃了点饭,便匆忙打着的往机场赶。幸好只有两箱行李。那几乎是李晓晨的全部家当。
第一次坐飞机的李晓晨一点也不兴奋和紧张,仿佛理所当然。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练就了这身好本事。以前第一次坐火车的时侯心情很兴奋,第一次坐轮船的时侯是激动,现在竟半点情绪也没有。原以为可以感受一下飞机离地时的震撼,很不幸,她居然晕机。就坐在舷窗旁边却无心看窗外的蓝天。头很晕。起飞不久便睡着了。
廖清和看着身边闭着眼睛似乎还没睡着的女人,这个女人叫李晓晨。自己却从未叫过她的名字。现在这个名字连她的人都属于他了。他不禁抬手亲抚她的脸颊,触电般却舍不得放开。见她眉头微蹙,以为惊醒了她,慌忙移开。大概睡着了,没有睁眼,或许是怕睁眼的尴尬。叫来两床毛毯为她盖一床,自己一床。他也想养一会儿神。最近事情太多了,忙得晕头转向,连结婚都只能走最简单的一步,心中不免有些不安,也没问她这样是不是不乐意,毕竟她是头一次结婚。下飞机后还得马不停蹄的赶回公司开会,晚上还要和供应商吃饭。伸手揉了揉太阳穴,不愿意去想。
李晓晨今天总算知道有钱人为什么都买好车了。之前坐过最高级的车也就是现代的出租车,老板的车是沃尔沃,可惜没机会坐。早上坐的是雷克萨斯,现在的是奥迪A8。好车不仅外观高档,坐起来感觉不一样,而且内饰没得说,音响很棒,开起来感觉也应该不错。是司机来接机。先送李晓晨回家,然后和廖清和回了公司。临走时给了李晓晨一串钥匙,告诉她这栋楼的一楼就是超市。
“对不起,最近比较忙。过段时间再陪你去逛逛。我得先回公司一趟,有个重要的会议等着我。行李放进卧室。书房在那边,你可以去看书,CD架上也有碟片。”然后给了个歉意的笑。
“没关系,你去忙吧,我想先睡一会儿。”
他走后,李晓晨环顾了一下这套房子。有一百多平米,房子很干净整洁,像是有人定期打扫。装修风格很温馨,沙发是她喜欢的米色布艺沙发,玻璃茶几,书房有整整一壁柜的书,长长的书桌上放着一个高约60公分的地球仪,很是惹眼;卧室很大,床很宽。所有的一切都是梦,就因为一张证书所带来的变化。多么美好,有多少灰姑娘在寻找着她的水晶鞋,今天她也穿上了,只是那个鞋子似乎并不属于她。仿佛置身于幻觉中,希望这不是一场灾难。
想不到她也赶了次时髦,这个年头流行闪婚。听说她堂哥也是闪电结婚的,和一个认识两个月的网友,两个人相见恨晚,没想到结婚50天就离了。简直是一出闹剧,把她伯父伯母气得够呛。当时还在笑他们儿戏,可是今天的自己呢?是不是也后悔了。好笑上午刚领证,下午就后悔了。
醒来已是黄昏时分,肚子饿得不行。冰箱是空的,看来不煮饭。厨房里的炊具倒是齐全。到一楼买了个面包,还有米和菜。先填了点肚子,然后做了两菜一汤。饭做好已经7点半,廖清和还没回来。用家里的座机打了他的电话,没想到是个女的接的,很温柔,起先以为打错了,忙说对不起,挂掉电话。再按一遍,核对无误才拨通,还是那个女声,于是结结巴巴的说找廖清和,对方柔声细雨的告诉她廖总正在开会,不方便接电话。有事可以转告,听得李晓晨起鸡皮疙瘩,可能男人觉得这样的声音才有魅力。她连忙说道,“没事没事。”
坐在饭桌前,看着眼前的碗筷发呆。在想着刚刚的声音,娇滴滴的。这样的一幅嗓音有着一个怎样的主人。大概是秘书吧,结婚了吗,怎么还没下班。想着想着又回到了老问题上,廖清和为什么要和她结婚,身边有这么好的秘书不要,还要舍近求远,去取一个陌生人,现在不是很流行办公室恋情嘛。
不想吃,打开电视,翡翠台在放《东张西望》。看着两个男生用粤语调侃,觉得很好听,其实并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于是窝在沙发里看。沙发很柔软,坐下去就不想离开。以前没看过香港的频道,觉得新鲜,广告也很有深度。公益广告里都是明星,港台明星的觉悟就是高。
整理完行李,洗完澡,10点半廖清和还没回来,李晓晨就去睡了,客厅里留了一盏橘黄的壁灯。
那一夜睡得很浅,中途分明感觉到了一股男子气息靠近,可第二天早上醒来身边却是空的,怀疑自己是做了场梦。
早上6点就醒了,天刚蒙蒙亮。却怎么也睡不着。7点起来上洗手间时看到廖清和换下的衣服,知道原来昨晚他回来了,那股气息不是梦。也许睡客厅吧。
压了些稀饭,煎了两个蛋,拆了包榨菜。做好这些才去洗漱。洗漱完出来,廖清和已经起来,穿着睡衣正坐在沙发上喝水。看到同样穿着睡衣的李晓晨从洗手间出来,笑了笑。
“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昨晚睡得不好吗?”
“平时就这么早的,你昨晚很晚才回来吗?怎么没叫我?”
“满身酒味,看你睡得那么熟就没叫。”说到这两个人都有些不自然,于是岔开话题,“你昨晚给我打过电话?”
李晓晨点了点头。
“是我秘书接的。开会开到8点,一批材料出了点问题,后来和供应商吃饭,12点了才回来。昨天下午忘记和你说了。以后我会给你打电话。”
“先洗脸吃饭吧。”
“我好久没吃稀饭了,很香。其实不用那么早起来的,早上喝点牛奶,吃点面包就可以了。”
“反正习惯了。你不喜欢吃稀饭吗?”
“不是。我早上一般要9点才出门,多睡一会儿,不用那么早起来。”
“哦”
“味道很好。只有我妈为我煮过稀饭。”
那他前妻呢,他不说,李晓晨也不问。继续吃着稀饭。
廖清和给了李晓晨一张交通银行的卡,说以后所有支出都从卡上支取。还拿了一部精美的女式手机给她,是他公司生产的。这款机子还没上市。
“要什么就去买,如果觉得不熟,那等周末有空一起去。楼下有小区配套的俱乐部,我办了一张年卡,你去看看,可以去做美容,游泳,瑜伽。我晚上会带台电脑回来。以后上上网,就不会那么无聊。”
第六章
周日一起去了百货,各人买了两套衣服和鞋子,一些日常用品,以及笔墨。李晓晨喜欢写毛笔字,虽然写得不太好,只要有空就会写上两页。她喜欢墨水的味道。衣服是廖清和挑的,不得不承认他的眼光和品位。他知道什么样的尺寸适合李晓晨,什么样的颜色更衬李晓晨的肤色,什么样的款式更能勾勒出她的身材。看着试衣镜前的自己,连李晓晨也觉得不像她,旁边的导购小姐啧啧称好。透过镜子正好遇上廖清和赞许的目光,脸有些发烫。“人靠衣装,马靠鞍”这句话真是一点也不错。令人咋舌的价格,让她觉得这衣服不适合也不属于她,以至于会扭捏的问道:“是不是太贵了?”廖清和笑了,“这么替我省钱?”这话让李晓晨非常不好意思,后悔问了,还不知道导购小姐会怎么想。
下午去了菜市场,晚上廖清和的姐姐姐夫要来吃饭。李晓晨的厨艺虽说算不上一流,倒也拿得出手。13岁就开始学炒菜做饭,没人教,算是无师自通。很多事都是一样,被逼到某种地步自然也就会了。李晓晨做了几道F市口味的菜,煲了一个参鸡汤。S市的人喜欢喝汤,在这座城市呆了将近十年的廖清和自然也喜欢上了,饭前必须喝碗汤已经成了习惯。
廖清和和他姐姐廖清兰长得并不像,但绝对称得上美女一个。保养得极好,已经三十三岁的年纪,看上去只有二十五六的样子,根本不像一个三岁孩子的母亲。他姐夫倒是一般,中等身材略微有点胖,一幅老板像,但很健谈。餐桌上气氛很好,都喝了酒,就连廖清和的小外甥女也喝了一小杯。胖嘟嘟的小女孩,嘴很甜,一口一个舅妈,一点也不认生。喜欢跟在廖清和后面,“舅舅,舅舅”的叫着。看得出廖清和喜欢小孩。
吃完饭,廖清兰帮忙收拾碗筷。在厨房两个人闲聊,多半是廖清兰在说,李晓晨在听,她告诉李晓晨哪条街的衣服好看,哪条街的东西好吃,廖清和喜欢吃什么,喜欢喝什么汤,喜欢什么颜色的衣服。最后很温和的对李晓晨说:“不是因为是自己的弟弟我才说的,他人很好没什么脾气,而且也肯定会对你好。不管是以什么为目的结的婚,我都很高兴能和你成为一家人。他一直以来都是个好儿子,好弟弟,不知道他有没有告诉你他是为什么离的婚,其实这不重要。人要往前看。他平时工作很忙,难免疏忽,希望你能多体谅他,好好过日子。他不想结婚,是我们催得紧。我很了解他,他是个决定做一件事就会把她做好的人。我们女人嘛,只要找个对自己好的老公就行了。你说对不对?”
收拾完,他们喝了会儿茶才走。廖清兰和李晓晨说好了有时间一起去逛街。洗完澡,李晓晨去书房记账。她一直有记账的习惯,以前是因为经济紧张,后来也慢慢成了习惯,她认为这是个好习惯。记得很认真,在用手机算着花销。
蓦地,一双手搭在了双肩上,身后的人俯下身,一股热气夹杂着酒味从耳畔呼出,痒痒的,麻麻的,漫到脸上,在慢慢的慢慢的扩散,直到蔓延到整个末梢神经。李晓晨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么近的接触过一个男人,久到甚至以为自己不再需要,久到麻木。她曾经是那样的期盼,期盼一个可以拯救她的男人出现,可是身后的这个男人是吗?
耳语般,只有她能听得清:“在写什么呢?”李晓晨转过身,直视着他。这是这么久以来那么认真地正视他。他的眼神那么清澈那么温和,完全看不出一丝的城府和狡诈,让人迷惑。李晓晨像着了迷一般的看着他,伸手去抚摸他的眉,他的脸颊,他的鼻子,他的下颚,他的唇,性感的唇,让人想去亲吻。她闻到了一股□的气息,那是成熟男女间才有的与情爱无关的气息。后来她想她在那一刻一定是疯了才会这样。但她有资格这样,眼前的人是她的丈夫。
停留在唇上纤细白皙的手被另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握住,覆在对方的胸膛,感觉着心跳的节拍。
性感的唇亲吻着她的耳垂,她的脸颊,她的鼻尖,“晓晨,晓晨”陌生而遥远的声音。最后覆在了她的唇上,那么柔软湿润,蛊惑人心,让人没有丝毫的反抗能力。双手在背上游移,他还想要更多,声体已有了反应。却被李晓晨阻止了。
“怎么啦?”
“我来那个。”
意乱情迷。喘息声。两人都尴尬的笑了。两个不相爱的人却那么想要彼此。
那夜依然和前几个夜晚一样,一个睡主卧,一个睡客房。
李晓晨突然发现已经好久没和外界联系了。这是她这27年来过得最惬意的一段日子,没有人追赶,不用担心明天会饿肚子;不用再小心翼翼的对着随时发飙的上司,不用为着省两块钱而喝开水配快餐。一切都美好得不太真实。每天早上7点起床做早饭,等廖清和起床一起吃饭,廖清和去上班,她开始打扫卫生。10点去买菜,中午一个人简单吃一些;午休2个小时,下午看书上网,晚上等着廖清和回家吃饭。俨然成了十足以丈夫为中心的家庭主妇。这个城市的一切她都是陌生的,包括与她朝夕相伴的人。
她发现倘若有一天她和廖清和吵架或者被他赶出家门,她不知道该去哪里,或者和谁哭诉。心里一凛,这一天不是不可能。她觉得要融入一个城市最好的方式是工作,后来她和廖清和提出要去找工作。廖清和皱了皱眉说道:“在家里不好吗?我不太喜欢老婆出去工作,况且你也没必要去工作;如果很想去的话,那明年我帮你安排。今年先呆在家里,反正快过年了,你也可以趁这个机会好好休息一下。”
李晓晨想了想也是,那就休息一段时间。廖清和去香港出差,本来要带她去,可惜没有通行证。其实李晓晨也不太想去,她一直不太喜欢香港,太繁华了不适合她。她和廖清和更像两个合租的男女,在同一个屋檐下各自生活。上次接吻那样的事再也没发生过,偶尔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也像两个陌生男女一样离得远远的,李晓晨对于这样的相处方式一点也不讨厌,她知道他们都需要时间。
她给青青打了电话,告诉她她结婚了。青青有些生气,骂她不够朋友,同时也替她高兴。没有人比她更了解李晓晨,她知道她最需要的是什么。
“我还以为你嫁不出去呢?”
“我也这么认为。”
“他对你好吗?”
“还不错。他长得很帅哦。”
一说起帅哥,赵青青就两眼放光,声调高了好几个分贝。
“有多帅?有张东健帅吗?还是像裴勇俊?”
“你怎么那么哈韩,张东健眼睛太大,我不喜欢,裴勇俊一脸假笑。他们怎么能和潘安相提并论。”
“受不了你这女人,要是被她们粉丝听到,看你这么死。话又说回来,那么帅的帅哥怎么会看上你呢,没天理。难道和你结婚只是个幌子?你要小心哦,最近这样的人很多。看过《断臂山》吧?”
“你还真能扯。看你是嫉妒我找了一帅哥吧?”
“切,谁稀罕,我老公也不比潘安差。我看多半你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别,我们还没到那个份上。”
“哪天有空我得专程去一趟你那,会会这个潘安。你在那人生地不熟的,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让人欺负了。你这人一声不吭就把自己嫁了,那人对你好固然好,要是不好怎么办?还有啊,以后要去工作,不要和社会脱节了。”
听到这里李晓晨有些不争气的哭了,她知道这个世界对她最好的就是青青了,像亲姐姐一样。以后如果有小孩,就让他叫青青姨妈。
“不要哭,不要哭,既然这样了,那就好好过吧,你那么优秀,那么善良,我相信他会好好待你的。S市也有同学,你有空就联系联系,聚一聚,以后吵架了也有个娘家人。我这有屈娟娟的电话,听说好多同学都在那,混得不错。”
“你知道我都没和她们联系,以前读书时和他们关系也不怎么近。”
“没关系,约她们出来,请他们吃顿饭,旧的交情总在,毕竟同学一场。他们也都知道你的性格。再说又不是求她们办事,找她们借钱。”
“好。”
李晓晨没有联系她们,她是个慵懒的女人,所以她没有朋友,所以她27岁了还是这样,一事无成,不思进取。别人在她这个年龄都是忙着供房子,忙着买车,她却从来都不想。同事笑她,谁取了她都是福气,不要车也不要房,现在这样的女孩已经绝迹了。就像现在,她住着大房子,坐着高档车子,却从不觉得有多幸福。幸福与物质无关,那幸福是什么?
廖清兰约李晓晨去逛街,她给李晓晨买了条项链,说是补见面礼。李晓晨不习惯戴首饰,她从不买饰品,觉得带在身上特别累赘,看廖清兰那么真诚,她也不好推辞,盛情难却。她也买了条裙子给廖清兰的女儿多多,她虽然不通人情世故,但基本的礼节还是懂的,她打心里喜欢那个叫她舅妈的孩子。那晚她在廖清兰家吃晚饭,然后自己搭公车回家。
在回家的路上,她想起多多。可爱的孩子,胖嘟嘟的小脸,天真的笑,撒娇的叫着“舅妈”,让人恨不得把她领回家疼。原来她也是喜欢孩子的。
回到家,一片漆黑,陌生的漆黑,没有由来的害怕。什么时候起李晓晨变得胆小了。她把所有的灯都打开,拉上窗帘,把电视声音调大,电视里放着整点新闻,□主席出访某国,□总理去某国企视察工作云云。然后去了浴室,她要把刚刚心里一闪而的害怕从体内冲干净。
然而洗澡非但把害怕冲走,反而加深了,看着镜子里披着长发的女人,仿佛不是她自己,而是从《午夜凶铃》里出来的贞子,让人想尖叫。
廖清和出差已经一个礼拜,听廖清兰说明天早上8点的飞机,那9点就可以到。他回来就不用害怕了,房子里有另一个人的呼吸和声音。下次他再出差就不出门,或者在天黑之前回来。这样想着,却那么急切的想听到他的声音来驱除此刻的恐惧。
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也从没觉得害怕,可能是这房子太大地缘故,让人觉得空旷,没有安全感。
她拨通了廖清和的电话,对方回答是您拨打的电话正在使用,再拨,还是。连续拨了十分钟都一样,她只好放弃,盼着他打过来。蒙着被子弓着身子躺在床上,把手机拿在手上,时不时翻开看一下,仿佛在等的是救命电话。终于在等了半个小时后,《红河谷》的歌声才姗姗响起,她迫不及待的接通,不管这电话是谁打来的。事实上知道她电话的人也就廖清和两姐弟还有赵青青。
“喂……”
“这么快就接起来了?”
电话这头的李晓晨像找到救世主般几乎要哭出来,还好忍住了,否则糗大了。
“我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
“刚刚接了个老同学的电话。怎么还没睡?”
“睡不着,我今天和你姐姐去逛街了,她送了我一条项链。”
“哦。”
“多多说想你了。”
“是吗?那么你呢?”
“听说你明天回来?”李晓晨答非所问。
“嗯,明天早上的飞机。”
“一个人在家害怕吗?”
“有什么好怕的。”这男人怎么那么厉害。
“那早点睡吧!晚安。”
“哦,晚安。”
电话那头传来嘟嘟嘟的声音,就这样把电话给挂了??也是,他们之间好像总是没有共同的话题可以聊。还好,接过电话之后总算可以缓解一些,脑袋可以去想别的事情了。比如突然想去买件泳衣,学游泳;比如明天廖清和回来要炖什么汤;比如厨房的油烟机要洗了;比如自己要去买内衣了。
第七章
李晓晨这一觉破天荒的睡到十点,明明有闹钟的。起来看了下手机,没电了。难怪。天气不怎么好,下起了小雨。有些凉。已经深秋了。
客厅里放着行李,廖清和已经到家了。在书房看文件。李晓晨实在佩服自己家里多了个人都不知道。走进书房,看到廖清和有些不好意思。
“起来了?”
“怎么不叫我?”边说边揉眼睛。
“我以为你不爱睡觉。”
“手机没电了。你今天不用去公司吗?”
“没什么事,下午再去。晚上和我一起出去,我请了几个比较要好的朋友吃饭。”
“哦。”
“去刷牙,吃饭。我煮了点稀饭。”
“直接吃午饭了,都几点了。”
“先垫垫肚子。”
中饭过后,廖清和去午休,李晓晨在书房上网。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并且有越来越大的趋势。这样的天气最容易滋生睡虫。明明早上睡到10点,怎么还想睡。她明明不属猪的呀。电脑前还放着《越狱》,她却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并且流着口水,梦见了美国帅哥,差点笑出声。
目睹这一切的廖清和,只觉得好笑。原来这女人睡觉还流口水。这样睡非感冒不可,得把她弄到床上。手刚搭上她的腰,她就惊醒,慌忙躲闪,一脸戒备。她的腿和手还是麻的。
“你干什么?”
“你反应那么大干嘛,我能吃了你?”
“你怎么还没去公司?”
廖清和盯着她的脸看,半天没说话。
“我脸上有花吗?这么盯着看。”
“梦见什么了,那么高兴?口水擦一下。”
李晓晨伸手摸了摸嘴角,果真一片潮湿。她抬头不敢看一脸坏笑的廖清和,不自然的转身去看窗外的雨,这次真是丢脸丢到家了,这男人就不能装做没看见吗?
“等一下帮我整理一下行李。”
他还在笑。
李晓晨在行李箱里整理出了三个盒子,其中之一是一瓶三宅一生的香水,另外两个盒子包装精美,一个是镶有蕾丝边的粉红心型外观,另一个则是浅紫色的素方和。这些都是女性用品,他人之物不便打开。她把盒子放在客厅茶几上,廖清和正在看球赛,意在物归原主。
“不打开看看吗?”廖清和瞟了一眼茶几。
“给我的吗?”
“你以为呢?哦,香水是给姐姐的,她喜欢这个牌子。你好象不用香水?”他嘴里说着,眼睛继续盯着屏幕。
“嗯,不习惯。”
李晓晨嘴上应着,依旧没有打开的意思,兀自的坐在沙发上玩抱枕。心型的红色抱枕,摸上去软软的,把脸贴在上面犹如一个温暖的怀抱般舒适,让人舍不得放开。这个抱枕其实与沙发的颜色及不协调,她太醒目了,不知道廖清和为什么会买他,或者根本不是他添置的。
见李晓晨没动静,廖清和索性把电视关了,把李晓晨吓一跳。他把粉红色的盒子打开,推倒李晓晨面前,里面是一对素戒。
“试试看合不合适。补登记那天的。”
“哦。”
李晓晨没有半点惊喜,机械的拿起那个小些的套上。大小正好合适。看到她这付表情,廖清和不满的皱了皱眉。
“很失落??”
“嗯?”
“没有钻石?”
李晓晨摇了摇头道,“不是的。钻石对我来说和玻璃球一样,我不在乎这些。”
“那怎么啦?”廖清和一脸小心翼翼。
李晓晨没回答,主动的把另一个浅紫色盒子打开。里面放着一条玫瑰色碧玺手链。粒粒通透,看上去极舒服。李晓晨认识,她偶尔被同事拉着去商场时有留意过,她当时就喜欢那种低调和通透,但很少看到人戴。当然价格对于他们这种工薪族来说,无疑是贵的,所以也只是看看。她猜不出这串碧玺的价格,但比以前留意过的都好。她把碧玺从盒子里拿出来,放在手上,一粒一粒的抚摸过去,仿佛一件至宝,但的确可以说是心爱之物。李晓晨喜欢,就连那条玫瑰红的弹力线及装它的那个素盒也一并爱不释手。
廖清和看着李晓晨慢慢舒展开的眉头,知道她喜欢。
“喜欢吗?”
“嗯。”
“知道它叫什么吗?”
“碧玺。以前有在商场留意过。其实你不用特意为我买什么的。”
“没什么,只是觉得适合你就买了。”
李晓晨依旧笑盈盈的看着手上的那串链子。
“谢谢。”
“光谢谢吗?你那么喜欢,是不是该有所表示?”廖清和笑着说。
“啊?”李晓晨抬头一脸不解的看着他,但马上会意过来。放下链子,小跑着进了厨房。廖清和是有些期待的,毕竟在一起也有些日子了。没想到等来的是李晓晨的一杯菊花茶。“我昨天和你姐一起去买的菊花茶,你姐说给你降降火。”廖清和还是很绅士的结过茶杯。
“就这个?”
“那我晚上给你煲汤,冬瓜排骨汤?”
“你忘了晚上要一起出去吃饭的吗?”他真是败给眼前的这个女人了,真能装,明明知道他要什么。
“那明天吧。明天煲汤。”李晓晨边说边拿着东西进了卧室。廖清和也跟着进去,坐在床沿,双手撑着腰,看着她把东西放进抽屉。
“晓晨。”
“嗯。”
沉默。两个人一同呆在卧室里还是头一回,孤男寡女的,气氛顿时异样,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你不去公司了吗?”李晓晨先开口。
廖清和起身看了看表道,“要,其实也没什么事。”算了,哎!
“那你晚上一个人过去吧,我就不回来接你了,你打的过去,在格兰云天。差不多6点出发,到时候给我打电话。”
“好。”
李晓晨在出门前做了个黄瓜面膜,穿了上次买的咖啡色开衫及黑色布库,衣服和鞋子买来一次都没穿过,没有合适的场合穿。廖清兰送的项链正好派上用场,脖子不至于空的。头发披肩。戒指刚戴,有点不适应,但还是得戴着,以此来证明她和男主人的关系。
五点四十就出门了,她看了一下地图,格兰云天在最繁华的市中心地段,离他们家挺远的,坐公车大概有10几站。而且怕堵车。不出她所料,果真堵车,堵得厉害,前面有红绿灯坏了。车像蜗牛一样前进,比走路还慢。到酒店已经六点四十,廖清和站在门口等她,看到她从公交站走过来,一脸不悦。
“你做公交车过来的?不是叫你打的吗?看下都几点了,客人都到了,就等你。”
“堵车打的还不是一样。”自知理亏,说话声音比平时小了很多。
“给你打电话为什么不接?”
“可能没听到。”李晓晨从包里掏出手机看了一下,五个未接电话,吐了吐舌头。
“走吧,进去。”廖清和揽着她的肩走了朝大堂的电梯走去。李晓晨习惯性的想把他的手挪开,被廖清和制止了,并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别动,就这样。”在外人看来这是一对亲密无间的情侣。是的,他们新婚。
走进包厢,认识的只有廖清兰夫妇以及多多。请了两桌人,大部分是廖清和在S市的同学和比较要好的朋友,有几个生意上的伙伴。席间的大多都是生意场上的老手,李晓晨哪里见过这阵势,虽然酒量不错,但也招架不住,还好廖清和帮她挡了不少,否则还没散,肯定就趴下了。
廖清兰贴心的为他们盛了两碗汤,让他们在喝酒的间隙好吃点菜。李晓晨端起碗,也没细看,就往嘴里送,白白的汤,味道不错。正想问旁边的也同样在喝汤的廖清和是什么时,旁边的一位客人说道:“ 这蛇汤营养价值高,女士喝了美容……”
听到“蛇汤”两个字,李晓晨感觉喉咙有股酸液涌上,脑袋一片空白,冲着跑向洗手间。“哇,哇”的开始吐,几乎把胆汁都吐出来了。机械的用脚按了按水阀,将污物冲干净,然后靠在门板上发呆。直到廖清兰敲门才回过神来,慌忙把脸上的泪擦干。
“你怎么啦?”看到红着眼睛的李晓晨,廖清兰关心的问道。
“没事。”李晓晨极力的装作没事的样子。然后在洗漱台前漱口,对廖清兰笑了笑,跟着她出去。
廖清兰先进了包厢。廖清和在门口等着,看到李晓晨的眼睛,只是问她,“没事吧!?”
李晓晨摇摇头,然后以一种近乎哀求的口气说道:“把那道菜撤了好吗?我怕。”
廖清和揽过他的腰,轻轻抚着她的背,“已经撤了,现在好点了吗?”
“对不起,让你们扫兴了。”
“傻瓜。”廖清和笑着,语气宠溺,并在她额头印了一吻,以压她刚刚受到的惊吓。“笑一笑,还要去招呼客人,他们还要我们喝交杯酒呢。”这一幕刚好被同在酒店吃饭的欧阳于芊看到。
回到包厢,客人都非常关切的询问着,廖清和笑笑的解释说是女孩子比较胆小。不过廖清和也确实是这么认为的。李晓晨要了杯热水,闷闷的喝着。再也没人叫她喝酒。廖清和让她吃东西,她说吃不下,于是叫了碗饭,李晓晨勉强吃了半碗。坐在旁边的多多在喝橙汁,李晓晨捏了捏她的脸,问她,“好不好喝?”
“舅妈要不要,给你喝一点好不好?”
李晓晨把嘴凑过去想试探一下她肯不肯,多多还真把杯子送到她嘴边,只是她没拿稳,把半杯橙汁洒在了李晓晨胸前,非常醒目的橙黄,上面还有果肉,弄得李晓晨狼狈不堪。边擦拭嘴里边说道,“多多是坏蛋,多多是坏蛋。”
最后交杯酒还是有人提议,大家起哄,一定要喝。廖清和端起高脚杯,里面是半杯红酒,向李晓晨示意,李晓晨也大方。气氛达到最高点。此时门被推开,只是没人注意,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一对新人身上,在他们看来今天喝的就是喜酒。等喝完酒,才有人注意到门口的欧阳于芊。
她叫了声,“清和。”李晓晨从这个称呼上就觉察到了什么。
廖清和转身看到是她,连忙让人加了座位,欧阳于芊推辞说,“我在隔壁包厢,看到你们在所以进来看看。你们气氛很好啊。”她抱起多多,和廖清兰以及廖清和的同学朋友们熟络的聊着天。廖清和也没有向她介绍眼前这个穿着不凡,气质超群的女人是谁。他们站在一起简直是一对璧人,多般配;让不知情的人以为他们才是今天饭桌上的主人。顿时让李晓晨感觉自己是这个包间里最多余的人。她一直觉得素面朝天没什么不好,今天却恨自己怎么不化妆,至少应该在来之前去店里化个淡妆的,刚刚还把自己搞得狼狈不堪。
回去的路上,一路无话。廖清和喝得有点多,是司机送他们回来。在车上,廖清和感觉到了李晓晨情绪上的变化,碍于司机也没说什么。在电梯里廖清和想牵李晓晨的手,刚触碰到她的手指,就被她抽离了。直到家里两人一句话也没说,各怀心事。李晓晨让廖清和先去洗澡,廖清和却让她先洗,她也不客气。把卧室门反锁上,只拿了条毛巾就进了浴室。
等裹着一条浴巾出来,看到卧室里的地灯散着昏黄的光,一室温暖。廖清和正仰卧在床上,闭目。李晓晨蹑手蹑脚的捂着浴巾走到床头,准备去抓床头的睡衣,手腕却被另一只修长的更有力的手扼住,她想甩开,却被那手用力往床前一拉,她重心不稳倒在了廖清和身上,极浓的酒味扑面而来。
“你没睡?”明知故问。
“有女人在我半透明的浴室里洗澡,还裹着浴巾出来,你以为我能睡着?”
李晓晨无语。她后悔怎么会忘了拿衣服进去,或者在外面的卫生间洗澡就不会出现这种尴尬场面。她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临,只是没想到这一天真的到来还是会慌乱,心跳明显加快。廖清和挣开眼,看着满面潮红的李晓晨,一只手揽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抚摸着她的脸。
“你先去洗澡吧。”
廖清和根本不理会李晓晨,反身把她压在身下,浴巾已散开,李晓晨□着身体,廖清和伸手帮她拉了拉浴巾,在她耳畔呼出一阵阵热气,笑道,“什么都没穿,你叫我如何能抵挡?”李晓晨又羞又窘,却也毫无办法。呼吸变得急促,嘴里却还故作镇定的说道,“你去洗澡吧,满身的酒气。”双手推着他,这样无疑是徒劳,手反而被他制住,男女的力量差异摆在那儿。
“别说你不是在引诱我,我不是柳下惠,晓晨。这么久了,……”
李晓晨别过脸不说话。经过这一个多月的相处,凭心而论,他对自己还不错。至少目前是这样,这样就很好,还奢求什么呢?廖清和轻轻的扳过李晓晨的脸,一只手插进她的发间,啐啐的吻落在她的脸上,另一只手在□的肌肤上游移,然后是掠夺式的吻,从唇到耳再到唇,一路往下。李晓晨无力抵抗这样老辣的撩拨,全身酥软,每一下都是致命的,上齿狠狠地咬住下唇,极力的压抑着,不让羞耻的声音从她口中传出,身体却不由自主的去迎合他,直至□。
原来身体是寂寞的,她从不知道。
事后,清理完几乎要睡着的李晓晨被洗澡出来的廖清和吻醒,一脸不悦。廖清和很自然的把眼前的这个小人儿搂在怀里,下巴轻轻的蹭着她的前额。
“睡了吗?聊一会儿天吧!”
“聊什么?”
“不高兴了吗?”
“什么?”
“因为我前妻。”
“我为什么要不高兴?她长得很漂亮。”话里听不出任何情绪。李晓晨依旧靠在那个结识的胸膛里,那里温暖得如同客厅的红色抱枕般,让人眷恋无比,在那里你无需去考虑任何事情,只要尽情的汲取。
“登记那天没送你戒指是不是耿耿于怀?我疏忽了,对不起。”
“没什么,我本来还打算自己去买一个的。现在不用了,省了一笔。”
“给你的钱现在可以放心花了吧?”
“我有用啊。”李晓晨抬头看着养神的廖清和,伸出一只手去拨开他的眼睛,廖清和顺势轻咬住那两根玉指,李晓晨饶有兴致的问道:“你为什么结婚第二天就给我银行卡,不怕我携款私逃?”
“李小姐是在质疑我看人的眼光?”
“我长得真的那么老实吗?”
“嗯”廖清和认真点头道。
“你前妻长得真的很漂亮。”
“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会离婚?”
李晓晨没说话。
“很老套的。我们结婚的时候什么都没有,事业还刚刚在起步阶段,后来到S市,开始是做手机批发,那时候很辛苦的。在事业有点起色的时候,于芊和我提出离婚,她和我的一个朋友好上了,我知道的时候他们已经在一起一年半了。后来才创建天一。”廖清和不知道李晓晨有没在听,他却继续说着,仿佛在说着与他不相干的事,“其实我们婚后感情并不怎么好,说来也怪,我们是恋爱结的婚,感情却淡淡的。所以她说要离婚我很痛快地就答应了,也没觉得是给我戴绿帽。离婚的当天她反而很恼火,可能是怪我太洒脱了吧。现在想想即使她没外遇迟早也会出问题……”
李晓晨一直沉默着。廖清和却以为她睡着了。
“我父亲是被蛇咬死的,据说是一种剧毒的青蛇。”床头灯关了很久才说出的话。廖清和才明白晚上李晓晨红着的眼睛原来不是胆小害怕,是记忆,是恐惧,是缅怀,是无助。就向他不能听到有关脑溢血的点点滴滴一样。
“对不起,对不起。我会好好待你的。” 他喃喃的说着。“其实我也是没有家的,父亲去世后,母亲再结婚,虽然是继父来我家,和母亲的关系也疏远了,姐姐嫁了,原来的家已经不复存在。”他就那样紧紧的抱着她,不敢有丝毫的松懈,而她即使喘不过气来也不想动弹,她需要这样的温暖,哪怕一刻也好。直到两人都沉沉睡去。
第八章
清晨,廖清和有起来上过洗手间。很轻的。李晓晨还是惊醒了。转了个身,面向窗外。睁眼,透过窗帘可以感觉到微光。廖清和很配合的从后面抱着她。从此每天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是身后的拥着她的这个男人。可以对这个男人哭,笑,可以向他撒娇,和他耍赖,可以不讲道理……书里对于丈夫的定义不都是这样吗?以后可以不再孤单,也不会寂寞,无尽漫长的夜,将有人陪伴。也好,就这样。
他们说用感情维系的婚姻是最不牢靠的,那他们呢?他们靠什么来维系?右手触到放在小腹上的另一只手才感觉到自己的冰凉。轻抚上手背,然后是指关节,无名指上也套着戒指。不自觉地,拇指和食指捏着戒指玩转着,大小正好合适,戒指和皮肤稍稍有点摩擦。那一刻李晓晨知道廖清和也是清醒的,或许只是意识清醒。她不想去确认。他和她是这个世界最亲密的关系,过去的一个月只是在法律上,而从昨晚起在身体上也是最无间的,还有酒宴已经向世人公告了他们的关系,可是灵魂呢?或许已经没有人在意这个了。
在迷迷糊糊间听到闹铃声,7点40分。李晓晨想起来,却被廖清和拉住,说是周末,要她再睡一会儿。其实李晓晨一直有赖床的毛病,以前上班时总是把闹钟调早半个多小时,在床上赖一会儿,她常常认为和她最亲的是被窝。她贪恋床给的温暖。
等再醒来,廖清和已在厨房准备午饭。一个看上去“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也会下橱。这让李晓晨讶异,赶紧寄上围裙去帮忙。其实根本不需要帮忙,进厨房时廖清和正在装菜,汤已经炖好,李晓晨只需要把饭菜端上桌,碗筷摆好就行了。
“没想到你也会做饭。”
“很奇怪吗?以前父母工作忙,晚饭常常都是姐姐做,我给她打下手,自然也就学会了。姐姐做的菜味道才叫好呢。”
“是的,吃过。”
“有道红烧肉,是她的看家菜,没吃过吧,下次去她家让她露一手。以前我们常说两姐弟可以合伙去开个菜馆,不用请厨师。”
“以前都是自己煮吗?”
“哪有时间哦,以前家里冷冷清清的,我也不愿意煮,常常去我姐家蹭饭。”
饭菜很可口;西红柿炒肉片,把西红柿的汁都给焖出来了,酸酸甜甜,李晓晨还从没见过这种炒法;青菜炒得火候刚好;鱼头豆腐汤,浓汤味美;再平常不过的菜,做出来的味道却没得挑的。李晓晨很不自在,本以为家务事她在行的,没想到这点也被比下去了。让人泄气。
下午他们去游泳。李晓晨很乐意去,毕竟有些年头没有游泳了,已经不记得最后一次游泳是什么时候了,也忘了是怎么学会的。只记得那时还小,约摸10岁的样子,父亲没空管她,夏天跟着一群年龄大一点的孩子整天整天泡村口的河里。河水很浅,干净见底,也安全,从没发生过什么意外,夏天一到,那条河几乎成了孩子的天堂,在那里抓鱼捉虾,游泳玩耍,那是她童年唯一的光亮。
他们先到楼下的体育商店买了泳衣泳帽和泳镜,廖清和还买了个游泳圈,李晓晨骗他说是旱鸭子,他当真了,还很高兴说要当教练。下水后,廖清和跟李晓晨先在水里泡了一会儿,而后开始教她。先是潜水,吸气呼气,让她反复练习,一本正经的样子,李晓晨一直忍着没笑。任廖清和手把手的教她蛙泳的基本动作,如何划水,如何蹬腿等等。很专业的样子,几乎让李晓晨以为教她的是教练。廖清和教了一会儿,称赞她学得快,让她自己练习一会儿,实在不行就套上游泳圈,然后自己游到深水区去了。一看到他游走了,李晓晨也跟在他身后游开。廖清和游了两圈停下,在潜水区没找到李晓晨的身影,泳池人很少,只见那个绿色的泳圈漂浮在水面上,他有些明白了。向深水区望去,那正从这里游过来的穿着橙色泳衣,戴着蓝色泳帽的人不是李晓晨又是谁呢?自由泳的姿势不太标准,速度也不快。廖清和站在泳池中区,身体靠在岸边,手臂搭在岸沿,笑盈盈的等着李晓晨从她身边游过。
被廖清和劫到,李晓晨也无可奈何,又不甘心投降,只好奋力挣开往前游。不过游泳也还是游不过他,他不仅姿势优美,速度也快,几秒钟的功夫就被逮到。
“看我怎么收拾你,你这丫头片子……”
笑声被一片水声淹没。
上岸后两人都筋疲力尽,不想动弹,肚子更是饿得咕咕叫。游泳真是一件耗体力的事。李晓晨简单的下了两碗面,两人草草吃完,看了会儿电视,都有些困。躺到床上,廖清和却睡意全无,湿润的唇在李晓晨颈间游移,今天比起昨晚要自然得多。
“拜托,你体力还没耗光吗,我可没体。饶了我吧!”
没有停止的迹象,连手也用上了,真是饱暖思□。
“再累点也无妨,再说刚刚才补充了能量。”
李晓晨哭笑不得。
晚上叫了外卖,饭后的他们在书房,一个专心看闲书,一个在浏览网页。廖清和在关注着他所喜欢球队的一切信息,包括那个城市和国家。他总是惦念着那个城市,那个国家,向往。多特蒙德,一支老牌劲旅;一个再小不过的城市,那里离荷兰很近,那里没有海,那里的啤酒闻名于世,那里的温度很低,那里的乡村很安宁……不由自主的伸出手转动旁边的地球仪,转到欧洲中部,触摸着用黑色记号笔画的圈圈,微凉。那是他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按比例经过细细测量才画上去的。地球仪上根本找不到她。他常常会对着地球仪上的城市发上半个小时呆,很多时候,那半个小时对他来说是奢侈的。只是他愿意那么做。想着那里的街景,天气,还有熟悉的球队和陌生的人,心情舒畅。这是一个不愿改掉的习惯,上了瘾。
是的,这个世界很多人和城市一样,渺小,微不足道,让人容易忽略他的存在,就犹如在同一个房间里的他们,但却是实实在在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人们始终无法抹杀曾经的存在,现在的真实,以及未来的承载。
第九章
李晓晨每天所需做的事是,每天的三顿饭,搞卫生,等待廖清和回家,或者给他留一盏橘黄的壁灯。李晓晨喜欢壁灯的颜色,让人记起过往的温暖,一种安全感油然而生。廖清和回家,每每看到客厅的那盏灯,心里无比温暖。这是家,属于他的家,卧室里有个女人在等他,常常会在保温着的电饭煲里找到食物,眼眶发酸。每每这时就会想起读书时,晚自习回家母亲为他留的饭;然后下决心对那个给他留食物的女人好,一定要给她这世界最好最好的。蹑手蹑脚的进浴室洗漱,生怕惊扰了她的好梦,给她一个睡前的轻吻;又或者像个孩子般笑着吻醒她,用微微的胡茬去蹭她雪白而敏感的脖颈。
没有想象的争吵。生活的变化不能说没有给李晓晨带来不适,只是这种不适很快就被心理上带来的变化所取代。她感谢身边的男子,给了她一个家。多久没有这种感觉了?15年。多么可怕的数字,那几乎是一个女人最美的15年。母亲走后,虽说家已不完整,可毕竟父亲还在。父亲是臂膀。然而那一年父亲突然的撒手,对李晓晨来说无疑是天塌了。而现在,一个叫廖清和的男人给了她一个家,让她安定的家,他说这是他们的家。听到这句话时,李晓晨几乎哽咽,她看出了他的真诚。那天早上,她第一次送她到车库,亲吻了他的脸颊,目送他的车缓缓离去。第一次那么主动的亲吻,让廖清和有些不知所措。恩爱的小夫妻,羡煞旁人。
廖清和很忙,几乎没有周末,想来之前共度的周末都是腾出来的。培养感情。李晓晨知道。
那天下午,李晓晨写完两页字出来,觉得无所事事,便开始整理房间。首先从衣柜开始。廖清和衣服很多,杂乱无章的挂着,李晓晨把它分类,休闲装,衬衫,西装,领带,内衣……接着是杂物架,客厅的柜子,床头柜。在左边床头柜的最底层抽屉里整理出了一盒杜蕾丝。橙色的包装盒,12支装,已经拆封。李晓晨打开看了,剩下7个。开盒子时手有些轻颤,上面标注的生产日期是05年3月份。李晓晨懊恼自己为什么好好的整理房间,整理就整理,干嘛要整理床头柜。心里有一丝纠结。尔后想到了床,一度喜欢的浅黄色碎花被套,此刻却觉得恶心。她必须换了这整套的床上用品,看着它心里极度不舒服,闭眼就是廖清和赤身和另一个□的女子在床上纠缠的情景。现在恨不得把床也换了。
说换就换,很快就在楼下的商场买了一套浅紫色方格四件套,并且买了和避孕药。回家马上换下,原来的丢到洗衣机里,放了很多的洗衣粉,洗的时间足足比平时多了2倍。
后来静下心来想想,其实也没什么;那是他过去的事,结婚前就该料到,何必介怀。想归想,还是吃下了手中的避孕药,只是晚上与廖清和温存时有了轻微的抵触情绪,廖清和也有所察觉,却也没多问,以为是自己对她不够好。
记得第一次看到□时,那年她20岁。很纯真。在那之前一直以为□是女人戴的。那年是高中毕业的第二年。之前的大半年一直在工厂上班,做玩具,每天上14个小时,而且拿的是可怜的一点工资,仅够自己吃饭,没有休息日。后来同事的朋友介绍她去一家俱乐部做服务员,工资比以前高,工作时间8个小时,比以前短了将近一半,而且每个月有两天假期。一开始在KTV的吧台开单,后来调到钟房站吧台。在KTV时对钟房的事有所耳闻,但始终不相信会有这样的地方,本是不愿意来的,无奈,领班执意要这么安排。
刚开始,以为都是来推拿的正经客人,以为那些推拿的小姐都是技师。后来才明白一切都是假象。那些衣冠楚楚的男人,和那些涂脂抹粉的女人,只是交易。这本也和她无关,她只是负责开单。但有一天老鸨居然公然的坐在吧台的凳子上拆□。一个个白色薄薄的小小的犹如KFC里的番茄酱异样的塑胶袋上写着繁体的“真汉子”三个子。当时她就想,老鸨斯这么多白白的“番茄酱”是做什么用的?等她猜出了几分时,她的脸羞红。这么私密的东西,老鸨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拆解它,一幅悠然自得的样子,嘴里还念念有词的说道,“这些够他们用上两个月的了。”整整一大号塑料袋,放在吧台下的柜子里。
后来,每每有客人来,小姐就会伸手和她要东西。开始时,李晓晨不给,让他们自己拿,后来有小姐说她装清纯。是呀,那些小姐很多都比她小。再后来,领班让她给,说这是她的工作。当时她又羞又恼,心里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干这活,可是不行,签了合同的,两年,她付不起违约金。第一次触摸时,恶心到不行,呕吐了。
钟房隔音不好,时常能听到客人调戏小姐的声音,也有价格谈不拢的争吵声,还有令人作呕的□……李晓晨时常感到眩晕。那里是这个世界最龌龊的地方,一个个衣冠楚楚的男人在那里卸下了伪面具,狰狞和猥琐表露无疑。让她不明白的是那里的小姐,有十七八岁的少女,不,不该称她们为少女;也有大学生,还有为人妻,为人母的妇人;她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以出卖灵魂的方式来求生存 ,其实她们当中的一些人并不是被生活所迫。或者每个人的人生观价值观不一样。
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时光……
12月中旬,李晓晨接到屈娟娟的电话,不用想也知道是赵青青给她的电话。说是有几个老同学知道她来S市,一定要聚聚,李晓晨也不好推辞。本来没想和他们联系的,可既然电话打来了,只好去,否则显得你过于高傲。李晓晨问她有谁,她也卖起了关子,不说。约好了平安夜那天见。
屈娟娟和赵青青一样,是她初中同学,曾经一度也和屈娟娟走得很近过,后来,人静下来,也就疏远了。记忆里的屈娟娟长得漂亮,是校花级的美女。现在想想,和她疏远是不是也有她太出众的原因,或许吧,和一个美女走在一起是有压力的,尽管那时还小。
真是快,小时候觉得要长到27岁遥遥无期,可是现在看,跳皮筋仿佛还是昨天玩的游戏,转眼已为人妻。
李晓晨有些期待平安夜,期待和她见面的同学,毕竟生活过得太无聊,毕竟有10年没见到他们了。
第十章
圣诞节如期而至。一股强劲的冷空气影响着南方的大部分地区,行色匆匆的人们换上了厚厚的大衣。这个城市的冬天特别短暂,而像这样的冷天更是少之又少。李晓晨迎风走在街上,小小的斜挎包,深蓝色夹克,黑色牛仔裤,休闲鞋,高高的马尾;手插在衣兜里,习惯性的咬着下唇。她需要走过前面的天桥,然后再往前走约50米,到对面的谭鱼头火锅店。
从没觉得圣诞节是个节,然而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还有铺面的装扮以及各式各样的促销活动让人不得不被感染。原来圣诞节这样热闹的。天桥上蹲着各个年龄段的乞讨者,穿着破烂或单薄的衣服,在昏黄的路灯下,顶着寒风,更显得楚楚可怜。若是平时看到老人或是残疾便会给些零钱,可今天的场面很是壮观,看着让人心里发酸。想想曾几何时她也差点沦落到这般田地,终究还是过来了。
廖清和还是很忙,每天很晚回家。李晓晨和他说过有同学聚会,他很高兴,说这样很好,应该多联系,以后也不用闷在家里,并说晚上来接她。
电话铃响,是屈娟娟在催她,一边加快脚步一边说着:“到门口了,到门口了。”
谭鱼头的玻璃墙上贴着圣诞树,雪花,还有慈祥的圣诞老人,店内挤满了人,戴着圣诞冒面带笑容的服务生领着李晓晨上二楼包厢。包厢内坐着两男一女,穿戴入时的女人自然是屈娟娟,这不用说,那两个男的很面熟,一时想不起名字,李晓晨在脑袋中快速搜索着这他们两人的名字,以免尴尬。她想起了坐在中间那圆脸有些胖的叫苏润明,以前坐她后面;靠右边的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要叫出名字实在有些困难,只好抱歉的笑笑。
然后那男的装作受伤状,说着“长得帅是没用的,要有特点才容易被记住。”
屈娟娟调侃的介绍到:“这是我们班的大帅哥李浩,你都不认识了?老李看来你失败呀!”
“哪里,那是因为有款眼药水叫润明,我常用,所以才记住。”李晓晨附和着。
的确这么多年了,过去的他们她不记得了,就连自己曾经的样子也忘了。
“才这几个人吗?我听说本市同学挺多的,还以为是大聚会呢。”
“他们都不怎么联系,就我们几个有来往,还有一个,知道你肯定没忘记的。”
屈娟娟到这时候还在卖关子,搞得李晓晨想探个究竟。到底是何人。苏润明用手机催着神秘人物,说是堵车。他们先点了菜,看来屈娟娟和那个人很熟,帮他点了两道菜,说他喜欢吃。
菜推进来时,后面跟着一个人,个子很高,一套深黑色的西装,白衬衫,黑色条纹领带,可能是着装的缘故,看上去有一股逼人的气势。李晓晨看着他面带笑容走进来,和他们熟络的打着招呼,抱歉声连连说甘愿罚酒三倍表示赔罪。
而后转过身和李晓晨打招呼,不用自我介绍也知道他是谁。他是他们班的学习委员,怎么会忘呢。
“晓晨,别来无恙?”
“林跃,你好,好久不见。”李晓晨微笑着。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回忆过去,过去是他们共同拥有的。谈论着学校的老师,淘气的同学,爬围墙掏鸟窝的趣事,还有曾经会漏雨的已夷为平地的小学教室。哪个同学结婚了,哪个同学又离了,哪个同学爆发了,哪个同学出国了,哪个同学混得不好,哪个同学犯事进了监狱。令人唏嘘不已。
也谈论股票,国际形势,这多半是他们三个男同胞在聊,女同胞在旁边听着,时不时地插上一句。
他们谈到他们的大学时代,虽不是同一个学校毕业,但也是有共同的话题,此时的李晓晨无比后悔来赴这次聚会。大学,曾经离她那么近,半只脚已经踏进了高等学府的大门,只是另一只脚没有跟上,门槛太高了,她跨不过去。每每午夜梦回想起这些,心就钝痛。
她默默的吃着,听着,不再发言。快结束时,接到廖清和的电话,说已经在楼下等他。离席时,大家互相互相留了电话。李晓晨和屈娟娟肩并肩走下楼,屈娟娟问道:“你老公是做什么的?”
“手机。”
“是吗?我男朋友也是做这行的,说不定认识。”
“那等一会认识一下。”
廖清和已在门口等,主动地上前打招呼,握手寒暄。给足了李晓晨面子。屈娟娟不忘告诉他自己的男朋友也是同行,并报上名字,廖清和说,“认识,还吃过两次饭。”而后礼貌的从皮夹里掏出名片,一人一张递上。
车子刚刚驶进马路,就被旁边的一辆银色保来超过,李晓晨的头脑里已经刻下车牌上的5个数字。
回到家,两人各怀心事的躺在床上。李晓晨闭上眼,不愿去想,脑袋却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是的,很老套的故事。参加聚会遇到昔日有过情愫的老同学。从来都不知道他也在S市,原来离她那么近。曾经以为再也不会见面,这么多年从来不去打听有关他的点滴,回家也从未遇见过。会考一别八年了,他也从未主动联系过她。这怪不了别人,是她自己把心撕碎,把路封死的,她没得选择。
在席间他们的谈话中隐约听出他的女朋友是高中同学,李晓晨如果猜得没错的话,应该还是与他同班的宋晴,郎才女貌,很般配的一对。九年的恋爱,看来林跃也是长情之人。李晓晨曾经也憧憬过这样的爱情,一起读书,一起成长,然后恋爱,结婚,生子,终老,一切水到渠成,从一而终。
“林跃,你好,好久不见。”能这样很好,
思绪被突然的光亮打断,廖清和开了床头灯。
“怎么啦?”
“还没睡呀,有点口渴,起来喝点水,你要不要。”
“给我拿点吧。”
毫无睡意的两个人做起了人们在关灯后常做的事,廖清和这次有些迫不及待。事后两人都呼呼大睡,不用再数羊或听音乐助眠。
那晚李晓晨又做梦了,梦见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她还从没见过那么大的雪,高兴得跳起来,不顾寒冷站在老房子的院子中央,看这银装素裹,分外妖娆。雪落在她头上衣服上,犹如天使般煞是好看。
梦境很美,只是这不是个吉利的梦。梦见下雪要戴孝。她曾经也做过一次类似的梦,过后的一段时间,奶奶便辞世。以前她不信这些的,在自己身上应验过,让她不得不担忧。
第十一章
李晓晨结婚除了赵青青外,谁也没通知,连家里的伯父和叔叔都没通知。结婚是两个人的事,并不代表什么,只是生活方式的改变。人是在不断前进的个体,行走中与另一个人相遇,他们结伴走一段路。途中相互勉励,互相搀扶,彼此关怀,相濡以沫。他们之间不一定存在爱情,也不一定能够一起走到终点。
连续几天都心神不宁,因为那个梦。
元旦头一天,终于下决心拨通伯父家的电话。接电话的是伯母蔡淑芬,以前她很惧怕她,会赚钱后对她的态度也好了很多。李晓晨担心的问道家里的情况,蔡淑芬说一切都很好,李晓晨长舒了口气,继而又说道,“变了电话也不说一下,前两天家里有事都联系不到你。”
“什么事?”
“你外婆病得很重,说想见你,你舅舅来家里问你的联系方式,结果电话一直挂不通。她说见不到你不肯瞑目。”
“怎么现在想起见我了?”李晓晨声音有点沙哑。
“25早上去世的,昨天出殡,你伯伯有去参加葬礼,既然都知道去世了,我们也不能失了礼数。难为她还这么惦记着你。他们说去的时候还喃喃的叫着你的名字。”
“伯母,我结婚了。”李晓晨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
“什么?”蔡淑芬显然没有听清。
“我说我出嫁了。农历9月份,我领了结婚证。”
“你这个人,结婚也不说一下,我们好歹也是你的亲人,就这样没声响把自己嫁了,你的伯伯和叔叔该多难过。”
李晓晨沉默,是她忽略了,不该这样的。
“是哪里人,对你好不好?”
“对我很好,是F市人,家境也好。”
“那就好,前些天我和你婶婶还在说要帮你找找看,有没有好一点的对象。8月份还有人来求亲,是意大利回来的,以后要跟出国去的,你伯伯说太远,拒绝了。哎,婚姻也是讲缘分的。那过年什么时候回来?把他带回来让我们看看。”
“过年可能要去他家过,正月回来吧,我争取早点回来。你们要注意身体。现在天气很冷,要多穿点衣服,伯父血压高,让他注意点。”
“你这孩子,善良,嫁那么远,自己要留个心眼。”
放下电话,李晓晨再也控制不住的大哭起来,原来那个梦是为外婆作的,孝也是为外婆而戴。她想不明白从小那么疼她的外婆,为什么后来一次也没来看过她,还有舅舅,穿着一身英武的军装,给她买棉花糖的舅舅;为她织漂亮毛衣的姨妈,随着母亲的出走,这一切也就消失了。
她已经记不起外婆的样子,毕竟最后一次见她时才6岁。她原本以为父亲离开后,外婆舅舅应该会来看看他们可怜的外孙,外甥女,可是没有。没钱交学费的时候,曾经想过去找舅舅,最终还是没去,她是痛恨的,痛恨和母亲有关的一切人和事。
书是伯伯和叔叔一起供完的,寄人篱下的日子不好过,总是遭受伯母和婶婶的白眼,堂兄堂妹的欺凌。这样的情况让她不得不早熟,学会了察言观色,学会奉承。堂妹的裙子明明不好看,说很好看,这样她会分到零食;和堂兄下棋也是有所保留,让他高兴,这样可以少干些活。干活她从不敢偷懒,总是做得又快又好,以免被指责吃白饭。她应该感谢的,至少伯母和婶婶没有把她扫地出门,更应该感谢伯伯和叔叔没有让她初中毕业就出去打工赚钱,当时伯母和婶婶是反对继续供她上学的。
廖清和回来看到她哭红的双眼,问她怎么啦,她说外婆去世了。廖清和一怔,然后抚着他的头说道:“别太难过了,老人去世是好事。我陪你一起回去好不好?”
“不用回去,已经出殡了。他们说她死时想见我,联系不到我,遗憾的走了。联系到我,我也不会回去,只是我应该告诉他们我已经结婚了的,让她知道我过得很好的,我太自私了。”
廖清和不知道李晓晨经历过些什么,看到哭泣的她,那么软弱无助,本能的抱住她,以安抚她的内心。嘴里说着:“这不能怪你,这种事谁也预料不到。”双手轻轻的拍着她背。
李晓晨靠在坚实的臂膀里,感到无比踏实,她现在只想这样躺着,她有些倦。
那晚他们一直保持这样着这样的姿势,廖清和几乎一动不动,生怕惊扰了怀中的小人儿。他们断断续续的说着话。廖清和给李晓晨讲笑话:“ 四只老鼠吹牛,甲:我每天都拿鼠药当糖吃。乙:我一天不踩老鼠夹脚发痒。丙:我每天不过几次大街不踏实。丁:时间不早了,回家抱猫去咯。”李晓晨觉得一点都不好笑,廖清和继续讲……
“清和。”李晓晨叫他,第一次叫,曾经也试着这样叫,可始终开不了口,有时叫“廖总”头总是被敲。
“嗯?”
“你说,人死了有灵魂吗?”
“我想没有的,那只是人的臆想。”
“我觉得有。我一直认为爸爸没有死。他还在我身边。他们说十八年一个轮回,那我爸爸快要去投胎了。”
“你爸爸几岁去世的?”
“12岁。”
“那么小。那你后来是跟谁一起生活?你妈妈呢?”
“伯伯叔叔,我从小就没妈。”
“去世了吗?”
“跟人跑了。我在我爸去世后,曾经梦想妈妈把我接走,常常去村口等。我想她不至于那么狠心。可是等了好久都没来,后来终于接受了我是孤儿这个现实。”现在说起来,她的心还是隐隐作痛。“奶奶说我是扫帚星,是我克死了爸爸,所以奶奶到死都讨厌我。”李晓晨鼻子塞住了,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
“为什么这么说?”
“爸爸是因为帮我采药才被蛇咬的。”
廖清和托起她的下巴,看着泪流满面的脸,眼前这个女人都经历了些什么啊?吻干她脸上的泪,轻声的对她说道:“晓晨,你现在不是孤儿了,你有我了,你也不是扫帚星,那只是个意外。我是上天派来拯救你的。”
可是眼前这个男人真的是来拯救她的吗,还是她的又一次灾难?
今天为什么和他说那么多,在还没准备好之前就把自己的心交出去了吗?还是内心已经承认了这个男人是你这个世界最亲密将与你共度终身的人?
冷空气有愈演愈烈的势头,在这个格外寒冷的冬天,她已经不需要热水袋,不需要穿袜子睡觉了。总是有一双脚为她取暖,身体不再发颤,也不要害怕感冒,总有个人为她掖好被子。
她应该庆幸和知足的,这场草率的婚姻比想象的要好得多,只是心里为什么还是空的?
第十二章
扰人的冷空气终于过去,久违的阳光一如以前一样温暖。木棉花在这个城市的冬季开得如火如荼,没有绿叶陪伴艳丽的花朵显的那么的刺目。李晓晨常常在午后下楼,独自坐在小区花园的藤椅上享受阳光。微微的风吹乱额前的细发,却很惬意。身后种着一排低矮的桂树,黄黄小小的花瓣,疏疏落落。走进它,低头,花的清香扑面而来,属于八月的无比熟悉的味道。每到八月,教室里总是弥漫着沁鼻的桂花香,她曾经一度沉迷,每次闻到它,仿佛闻不够般,贪婪的放在鼻尖,任香味吸进体内,扩充至五脏六腑。只是那时不知道最美最好的总是最短暂的,任凭你如何努力,还是无法留住。
屈娟娟经常给她打电话约她出去,拒绝过一次,但第二次便不好再拒绝。于是两人一起去逛街购物,喝茶,做美容SPA,屈娟娟教她化妆,煮水果茶,只是李晓晨不热衷于这些,屈娟娟笑她不懂享受生活,她则不这么认为,每个人的生活理念不一样。
屈娟娟还是那么漂亮,骨子里散发出成熟与妩媚,出众的外形,时髦前卫的装扮,李晓晨觉得不要说男人,就是女人也想多看两眼。她很好奇,像屈娟娟这样的女人要什么样的男人才入得了他的法眼。
有一次屈娟娟问她,“听说你老公的公司要上市了?是不是真的?”
李晓晨一脸茫然,她不知道,廖清和从不和他说公司的事,她也从不过问,至今她还不知道廖清和公司的门往哪开。是的,她对他一无所知。
“不知道,他的事我从不过问。呵呵。”
“幸福的女人哪,什么事都不用管,等着收钱就好了。不过你也太不关心你老公了。”屈娟娟一脸羡慕的感叹道。
外人不过是看外在,幸不幸福“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你还不是一样,过着悠闲的生活,每天只要回家看看存折就好。”
屈娟娟淡淡的笑着,没有回答。
晚上回家,李晓晨问起这事,廖清和说正在申请。李晓晨以为他的老公只是一家盈利还不错的普通公司的老板。她不知道他公司有多大,只是隐约听他舅妈提到过不算小,她也没太在意,以为只是相亲时的赞美之词。于是开起了玩笑。
“你公司上市时可要告诉我一声,让我也买点原始股,有钱大家赚嘛。”
廖清和笑道:“好,我把全部原始股买给你。”
“那你不就没了?”
“你的不就是我的。”
“我没那么多钱.。”
“我给你。”
“我明天要去银行看看还有多少钱,包括你给我的生活费,全拿去买。哈哈,到时侯我就发财了。”
“你那么想发财?”李晓晨靠在他膝上,手里拿着遥控器,乱按一通。
“想,做梦都想。以前总是想天上能掉下一包钞票就好了。”那是她高中时候的想法。
“那我明天从窗口扔一包钱下去,你去捡,好不好?”说这话时手很自然的帮李晓晨捋着耳边的头发。
“高空抛物,害人害己。”若是被砸中,我看那人也觉得值。李晓晨想。
“现在知道我为什么急着结婚,每天忙到那么晚了吧!?”
“嗯。”李晓晨点头。
原来有钱人的生活也不过如此。可以不吃燕窝海参,可以不喝下午茶,不买名贵高档的服饰,也可以吃沙县,吃稀饭,一日三餐,她煮什么他就跟着吃什么。李晓晨对于这件事更多的只是意外,这一切与她无关。
幸福是一种生活态度,无关金钱。
李晓晨也和廖清和说过屈娟娟,廖清和只是淡淡的说,“以后多待在家里。”说得很委婉,李晓晨以为他喜欢让她呆在家里,那她就呆家里,谁让她吃别人住别人的。
屈娟娟的邀约还是频繁,只是李晓晨不再出去。赵青青打电话来,问为什么不出去玩了,李晓晨说快过年了,有些忙。赵青青说她笨,有钱了就该花,该享受金钱带来的乐趣。李晓晨只是笑。慢慢的又闲下来了,生活一如从前,只是每天下午都会去花园里闻一会儿桂花香,或者捡些刚刚落下的花瓣放在书桌上,等整个房间飘散着花香后再把它压在书里,视若珍宝。
春节和廖清和一起回F城。他们商量好了等正月初四再回李晓晨家。让李晓晨不明白的是他们并没有住廖清和母亲家,而是住在他的舅舅家。廖清和说他妈妈家的房子太小了,不方便,他往年过年都是住在舅舅家。看来和他母亲的关系不是特别好。李晓晨是想住婆婆家,毕竟新媳妇,而且自己儿子儿媳过年不回家住该多伤心,她能体谅,但廖清和坚持要住他舅舅家。他舅舅家的房子大。
大年29下午的飞机,那天晚饭在他舅舅家吃。在公司看习惯老板严肃的样子,摇身变成一脸笑容的舅舅让李晓晨很不习惯,刚进门时还是习惯性的叫他周总,结果吃了廖清和一记脑门。最高兴的当属他的舅妈,大媒人,看到小两口恩恩爱爱,脸上笑开了花。
在他舅舅家的那晚比较符合李晓晨心里有钱人的生活。住的是别墅,吃的有人端上桌,车库里停着好几辆车,进进出出有司机,门口的院子像个花园,楼上阳台上有假山小池,甬石小道,石桌石凳,翠绿的盆景,分明是一个小型公园;视野极好,站在那里环视小区景色也算得上一种享受。
廖清和的表哥表弟都已经结婚,所以很热闹。他们表兄弟几个好像感情不错。表哥周思杰看上去性格温厚腼腆,表弟周思仁则开朗外向。一家人围在沙发边喝茶,有说有笑,让人错觉,那才是廖清和的家。两个表兄弟还不时的拿他们的事来打趣。
周思杰摇着头笑着说道:“清和做什么事都让人出乎意料,我们都以为你肯定还得当几年单身贵族,没想到这么快。”
周思仁很是专注的看了一会儿李晓晨,转头对他妈妈说道:“妈,爸的公司什么时候进了个这么漂亮的女职员,我怎么不知道,这倒好便宜了我表哥。”
坐在旁边的老婆李静做不住了,一脸等下要你好看的表情,惹得大家发笑。真是一对活宝。
“思仁,晚上看来要睡地板了。”旁边的大嫂一幅看好戏的样子。
周思仁一直不想结婚,孩子出生了还是不想结,在两家父母的威逼下孩子的百日酒和结婚酒一起摆,到现在还在后悔因结婚失去了自由。
晚上睡觉时,廖清和问李晓晨,“喜欢这样的房子吗?”
“不喜欢,太大了,难打扫。”
“你这个懒虫,因为难打扫,这么漂亮舒适的房子就不要了?”
“那我每天光打扫卫生就好了。”
“你这个傻瓜。在海边盖栋别墅不好吗?”一手搂着她,一手捏着她的鼻子。李晓晨在他的眼里看到了一丝的宠溺,却没有看到爱。也许宠和爱可以分开的。她并不奢望爱。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嗯,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李晓晨躺在温暖的臂弯里轻轻的吟诵着: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和每一个亲人通信
告诉他们我的幸福
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
我将告诉每一个人
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
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
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
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
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
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第十三章
大年三十午饭后回了廖清和母亲家。李晓晨叫“妈妈”时,心里是忐忑而艰难的,毕竟那么多年没有过母亲这个称呼,况且要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为“妈妈”,很突兀。
廖清和的母亲其实是一个非常和善的母亲,李晓晨看得出来她是关心廖清和的,只是廖清和的态度有点冷,平时待人温和的廖清和对母亲却那么冷淡而疏远,让人不能理解。回去的那几天只在家吃了一顿年夜饭。
下午一起准备晚饭,也包了北方人吃的饺子,和廖清和毫无血缘关系的弟媳一起,气氛还算融洽。他的继父有些严肃,话不多,和他们也很少交流,弟弟和弟媳很热情,哥哥嫂子的叫。
饭菜准备好后,没什么事,廖妈妈把李晓晨叫进卧室,婆媳两个说了一会儿话。
“清和这孩子结婚也不跟我说一声,要不是他舅妈告诉我,我真是不知道。”
不再清澈的眼睛里噙满了泪珠,不知是伤心还是欣喜。
“我们有来过,您刚好跟团去旅游了。”
“是,就这么凑巧,去了云南,清和也不早说,我可以不去的。”
“我们时间定得比较急,所以没来得及通知。妈妈,过完年和我们一起去,上我们那里住一段时间吧。我一个人在家也很闷。”
“我可能走不开,你弟媳怀孕了。孩子你有这个心就行,妈知道。我和清和说一下,请一些亲戚朋友,虽说是二婚,但也不能委屈了你呀。”
李晓晨淡淡的微笑道:“没关系,我不注重这些,清和很忙,而且在S市已经有请过了。”
“那你们赶快生个孩子,到时候我给你们带。”
李晓晨笑得有些羞涩。
吃完晚饭就回了廖舅舅家。周妈妈没有留他们,也许往年廖清和就是这样过的。下楼时,周妈妈的脸上有泪水,李晓晨本来就不是个会安慰人的人,只是拉着她的手说:“妈妈我们明天再回来。”
“妈,你先上去吧,风很大。”廖清和说道。
李晓晨问廖清和,为什么不在家里住一个晚上,让他妈妈高兴高兴,挤挤有什么关系。廖清和没回答,只是默默的开车。
“我妈和你说了什么?”
“她说结婚的事是你舅妈告诉她的,看上去很伤心。”
“哦。”面无表情的脸。
每个人都有不愿意说的事,不管你是谁都不能强求,后来李晓晨再也没有问过关于他母亲的事,想起来时就会给他母亲打个电话,和她说说廖清和,知道她喜欢听。
过去的两个除夕都是李晓晨一个人过的,也是在这个城市。没有回家,或者因为工作,或者因为其他。买两瓶啤酒,买些菜,煮一锅大骨汤,关上窗户拉上窗帘,一个人边看电视边吃火锅。热腾腾的火锅,冒着白气,整个房间雾气蒙蒙,即使这样她也不愿意开窗,窗外的礼花声其实不会因为开窗而变得更响亮多少,她知道,只是不愿意看到礼花绽放时的美丽和寥落。每每这时只有快速的躺在床上,塞上耳塞以此来分散注意力,让自己快速入梦。
后来的几天每天跟着廖清和走亲戚拜年,有时两人也会骑着一辆借来的小绵羊走街串巷,像对新婚夫妇般;或者带着多多去逛街,路人以为是一家三口。廖清兰夫妇则在舅舅家搓麻,刚好开两桌,打得天昏地暗。
廖清和也问过李晓晨要不要乘回家这几天请几桌客,李晓晨表示没有必要,结婚只是两个人的事。廖清和自己本身不是很热衷于这种事,再说再婚谁都不想张扬,李晓晨也理解。
初四早上动身回李晓晨家。自己开车,高速加国道走了6个小时,下午2点才到。李晓晨回家,全家人都跟着高兴,有两年没回家了,村庄变化很大,老房子都拆了,多了很多小洋房,李晓晨有些陌生。车停在门口引来了很多邻居的围观,大家都感叹李晓晨总算熬出了头,李晓晨微笑着应对。乡下过年比城里热闹,可以随意放鞭炮,在院子里摆上几桌麻将,家里每天客人不断,说着吉利的话,女人们在厨房里忙着炒菜,男人在客厅招呼客人,喝酒喝到醉为止。
廖清和对这些有一丝不适,他是个喜欢清静的人加上开车很累,于是李晓晨安排他去睡觉,床她的伯母蔡淑芬早就准备好了。家里来了侄女婿也算是贵客,一家人忙里忙外的准备晚饭。最为高兴的是她的伯伯李立行和叔叔李立定,一手养大的侄女嫁了个好人家是值得高兴的事。
晚上一大家子人聚在一起吃了个团圆饭,用李立行的话说是很多年没有这么齐的吃过一顿饭了。
饭后大家做在一起喝茶。上大学的堂妹无比羡慕向李晓晨问道:“哪里找到这么好的老公的?”
“小孩子,书不好好读,整天想什么?”
“我明年就毕业了,也不小了。”
“看来毕业就打算嫁人了?”
“女人呀干得好不如嫁得好。”这句话她故意用普通话讲,惹来李晓晨婶婶徐萍珠的一顿骂。他们说的都是方言,廖清和坐在李晓晨身边,她的堂哥陪他说着话。
后来李立行和李立定都说起结婚办酒席的事情。李晓晨有点头大,中国人结婚仿佛不是以结婚证为准,而是办酒席。
“虽然她父母不在,但她也是我们一手养大的,我们不能这样让她无声无息的嫁了,在农村是要被人笑话的。就算晓晓自己答应,我们也绝不答应。我已经和叔叔商量过了,趁现在大家都在把事情办了,也算是了了我多年的心愿。”李立行用蹩脚的普通话吃力的对廖清和说道。
“当然,当然。”廖清和应和着。
“你有时间吗?我们机票都订好了。”李晓晨问道,已经定了初八下午的机票。
“这点时间还是有的。”
“我们日子都挑好了,大后天是个黄道吉日,只要去请客和买东西就好了。”李立行说道。
李晓晨觉得伯伯和叔叔也是因为没把自己当外人才这样,所以不忍心去拒绝。事情定下来后,廖清和上楼拿出准备好的两个红色信封还有一叠钞票放在他们面前。这个事情他没有和李晓晨商量过,所以她感觉意外的同时也感谢他。
“我不知道你们这里的风俗,我们那结婚是要送聘礼的,这些钱虽然不多,一点小小的意思。”两个大号红包袋推到两位长者面前,“还有这些是办酒席的钱,不知道够不够,如果不够我明天再去取。”
李立行和李立定都摇着头表示不要:“我们是没有资格收这些的,再说办酒席的这份是我们理应出的,我们也就这么一个侄女,我们不给办谁给办?”
“晓晨和我说过的,你们是最有资格收下的。再说聘金一点都不收也是要让人说闲话的。”果然是做生意的。
“你们就收下吧。”李晓晨也开口道,眼眶有些湿润。
最终红包袋收下了,但酒席钱他们坚持不要,廖清和也不好勉强。
“其实你不用给的,我会给。而且我每年都会给他们寄些钱。”李晓晨在卧室里边换衣服边说道。
“你的是你的,我的是我的。”
“那过几天我把钱给你。”李晓晨总觉得占了个大便宜,不踏实。
“我们有必要分得那么清楚吗?再说聘金有新娘自己付的吗?你不怕人笑话倒贴?”
让她说什么好呢?平时那么忙还想到了连她都没来得及顾及的问题,他已经解决了。
第十四章
婚宴按照既定的程序进行,这些事都不需要李晓晨和廖清和插手,他们只需要在婚礼当天露面就行。
初六早上,李立行把李晓晨叫到一边问李晓晨是不是要去请她舅舅,李晓晨笑道:“伯伯,我没母亲哪来的舅舅?”
“晓晓,虽然他们以前那样对你是不应该,毕竟人家是长辈,来不来,我们礼数总要到,再说他们上次还惦记着你呢。”
“伯伯,我不是说过了吗,我没舅舅,您就别费心了。”李晓晨有些激动。
“好好,我做伯伯的也是这么一问,你不愿意也没人会说你什么,只要晓晓高兴就好。”李立行看出李晓晨不乐意,也不勉强。
站在一旁的廖清和虽说听不懂,也猜出几分,于是拉着她往外走,两人出去散步。走着走着走到了街上。人很多,到处都是外出打工回来的青年男女,街道两边摆满了水果礼品鞭炮的摊位,还有买气球的,食品的,很浓的新年气氛。两人手拉着手以免走散。
李晓晨想起了应该去买点糖果回家,走进一家杂货铺,这家杂货铺是李晓晨读小学时侯就有的老字号商店,在镇上也算有名,过年也会卖些上好的糖果茶点。廖清和再僻静处接电话,李晓晨忙着挑糖果,时不时的抬头看一眼廖清和,穿过人群的刹那,她看到了正在向她微笑的林跃,她不知道林跃注视她多久了,也许就在她抬头的刹那,也许从她进店开始。她也微笑着,手继续抓着糖果往塑料袋里放,以最快的速度称了20斤,付款,拎着袋子往外走。
穿着开司米毛衣的林跃还在原地,依然微笑着,身边多了一个秀丽端庄的年轻女子。
“你好,宋晴。”
“你好。好多年没看见你了,都不敢认了,变化好大。”
“呵呵,是呀,你也一样。”
“怎么来S市了也没给我们打电话?”
“我也不知道你们在。”
林跃看着眼前两个女人客气的寒暄着。
“买了什么两大袋?”林跃问道。
“一些糖果。”说话间便掏出两把递给他们。“喜糖。”满是笑意的脸上泛起红晕。
“喜糖啊,那一定要吃。我还以为你早就结婚了。”
“什么时候的酒席?”林跃问。
“明天,一起过来吧,喝杯酒。”
“明天?可能没空,我们后天要上班,明天的票。”
此时廖清和走过来接过李晓晨手中的袋子,李晓晨对他说道:“上次见过的同学。”
“记得记得,林律师,你好。”
“廖总,你好。”
打过招呼后林跃说有事,说了些“白头偕老”之类的话,拖着宋晴走了,并表示电话联系。
廖清和看着李晓晨脸上还未消失的红晕,笑着问道:“刚刚说什么了,我们的新娘害羞喽。”
“我有吗?”
“还说没有,要不要拍张照片下来给你看看?”
盖着红盖头的李晓晨站在老厅的烛台前等待时间。出门的时间是请先生算过的,说是辰时最为吉利,天已蒙蒙亮。廖清和在村口等着她。
新娘在此时是该哭的。李晓晨曾想过若是哭不出来怎么办。只是到了这个时候,会想起很多的事情和人。快乐的,悲伤的;爱过,恨过的人。还有弃她而去的父母,眼泪自然而然的掉了下来,止都止不住。她掀起红盖头,环视着四周,这是老宅,他们家的红白喜事都在这里。这里养育了她将近20载。两鬓斑白的伯伯和叔叔一同靠在斑驳的石灰墙边吸着烟,曾经内心非常憎恨的伯母和婶婶在里屋为她装嫁妆,虽然嫁妆只有两个红色行李箱,这一刻她真的是感激的,感激她的亲人为她所做的一切。这些本该是由她母亲准备的。
“你妈妈年前来家打听你的事情,我们什么也没说,也没给她电话号码,听说她也在S市。留了个电话号码。”在化妆时,李立行给了她一个电话号码,说是她母亲的,她没看,丢在了脚边的垃圾筒内。
没想到有一天她也能穿着奶奶亲手衲的绣着凤凰的红布鞋走上那条婚丧嫁娶必经的乡间小道,和所有小时候看到过的姐姐一样,盖着红盖头被人牵着,踩着细碎的脚步,走向村口。那是一条通往幸福的路。她很满足,出嫁的新娘该有的,她一样都不少。
廖清和一如登记那天一样站在车前微笑着,看着一袭红衣的李晓晨走向自己。他走到车的另一侧打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把李晓晨抱上了车,然后和来送亲的亲人告别。李立行握着廖清和的手,有些沙哑的声音的说:“我们今天就把晓晓交给你了,小廖啊,本来今天不想说这话的……我晓晓从小吃了很多苦,我们也有很多对不住她的地方,我也不说了,希望你们能好好的过日子。”
“伯伯,你放心。天气很冷,你们先回去吧。”
等他们走后,他才上车,车里暖气很足,他把外套脱了,丢在车后座上。他没想到在他33岁时还经历了一场这么传统的婚礼,一切都按规矩来,穿着传统的红衣红鞋,盖着红盖头。
他伸手掀开了李晓晨的盖头,很认真的看着她,两人对视着,李晓晨的脸上挂着两行清泪。“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廖清和拉着李晓晨的手,很轻的说道。
然后很自然的去吻她脸上的泪和唇,李晓晨回吻着他,很尽心,很尽情,甚至让她有一种错觉。
发动车子前,廖清和一直在笑,李晓晨被搞得莫名其妙,不知道哪里不对劲。
“你笑什么笑?”
“妆花了。”
倒车时,李晓晨无意的看了一眼后视镜,一个身穿黑色大衣的男人定定的站在的寒风中望着他们的车。手上拿着的烟闪着点点火星,李晓晨看不到,他的角下还有一地的烟头。她本该打开车窗向后望去的,可是她没有,她心里的某个地方被塞得满满的。曾几何时身后的那个男人在还是孩子的时候也和她说过一样的话,“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不过那时他们都还是孩子。
车子驶出很远,李晓晨如释重负,似乎只有这样才算完成了结婚的全部过程,骨子里她也不过是个传统的女人。从今天起,她要做一个幸福的女人。
第十五章
两人回到S市,胡乱吃了点外卖,关了手机,便都躺在床上,实在太累了。一个多礼拜不在家,家具上都落上了一层薄薄的灰,明天要好好打扫一番,李晓晨这样想着进入了梦乡。
明媚的清晨,醒来睁开眼,晨光透过薄薄的窗帘,猛然间有些不适。李晓晨打开手机,一堆垃圾短信,六点半,还很早。此时的空气一定很新鲜,于是起身去阳台感受晨曦带来的愉悦心情。阳台上的盆景有些干涸,很久没浇水了,泥土泛白。从阳台下望去是空中花园,行人很少,楼层太高看不清他们在做什么,不过这个时间段多半是晨练,远眺,江的对岸是林立的高楼,而此刻这个还未苏醒的城市是寂静的。
转身进卧室时,床上的人还没醒。李晓晨把她的惰性发挥得淋漓尽致,又躺到了被窝里,只是并没睡去,她贪恋被窝的温暖。斜躺着,听着身旁绵长的呼吸,手轻轻的拨弄他额上的短发,细细的品味着他的五官,她从没这么认真的看过他的脸,当初就是被他的脸蛊惑的吧,以至于情不自禁的去触摸。33岁的男人,眼角有些细细的纹路,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她发现他的右眉的眉角上张了一颗很小的黑痣。
廖清和翻了个身转向她,手习惯性的揽上她的腰,吓了李晓晨一跳。李晓晨看他没醒,继续观察。
“我的脸上发现了新大陆吗?”说话的人嘴角上弯。
这次脸丢大了,居然醒着。
“以前是不是也这么看着我?你知不知道一大早这样被人看着,对于男人来说是一种考验?”
“为什么?”李晓晨一脸茫然。廖清和真是败给她了,还敢问为什么?一把把她拥入怀中,“我告诉你为什么。”
“我还要做早饭。”李晓晨顿时明白过来,羞红了脸,辣辣的,她自己知道,可为什么这么久了脸还会红。
“不忙,还早,等一下我来做。好像我们昨晚没洞房,今天补上。”
“……”嘴已被堵上。
屈娟娟和赵青青一样过年都没回家。那天下午午觉醒来正在喝茶时,接到她的电话。李晓晨突然敏感的意识到,自从上次聚会以来,屈娟娟的邀约很频繁,转念一想,两个人除了是同学外,八杆子打不着,打消了疑虑。
“从家里?”
“嗯,前几天刚回来。”
“有没给我带点好吃的?”
“太匆忙了,没带,抱歉。”
“就知道你没想着我,还好我让林跃带了点腊肉和年糕。在忙什么呢?好久没见你了,有些想你了。”说着闲话,拉着家常。
“什么时候来我家玩,我一个人也挺闷。”
“我倒是想去呀,你又不邀请我,我都不好意思。”
“你看你,我们都多少年同学了,这样说是我不好意思。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来吧,刚好来我家吃晚饭,我去买些菜,怎么样?”李晓晨从不轻易约人的,刚刚也只是那么一说,她不喜欢家里人多,也不轻易去别人家。
“好啊,只是你方不方便?”
于是换了衣服下楼去买菜。傍晚时分接到屈娟娟电话说是要带男朋友一起过来。李晓晨当然说好,她也想看看能把屈娟娟迷住的人是不是有三头六臂。
不出李晓晨所料屈娟娟的男朋友果真仪表堂堂,能说会道,可能做生意的男人个个都差不多。屈娟娟送给李晓晨一个LV的牛仔女包,说是在商场看到,觉得很适合她就买了,反而弄得李晓晨很尴尬,那么贵的包,怎么好意思收下。她给廖清和打电话,说已经在路上,幸好买了足够多的菜。
晚饭吃的很愉快,大部分时间是李晓晨在听他们说,场面上的事她本身就不善于。还好廖清和回来,不至于冷场。
饭后,在客厅喝茶,李晓晨坐在廖清和身旁听他们谈论工作上的事。说些CPU,液晶屏幕,A壳之类的,还有哪家公司又上了新机,哪家公司的机子不好走,她听不太懂,这方面屈娟娟比她强太多了,她什么都懂,想必做这行也有些年头了。
送走他们,洗完澡,两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李晓晨的头靠在廖清和的腿上,她已经习惯了姿势,很舒适。
“你和屈娟娟关系很好?”
“不是,以前也不联系,就是前两个月才来往。怎么啦?”
“没什么,只是问问。她男朋友想做我们一款新机的省代,现在有另外一家公司在谈。”
李晓晨突然明白为什么关系一般的同学会如此热情,如此慷慨,明白为什么廖清和让她不要出去了,原来他早就知道,原来她也并非多虑。
利益,所有人追求的,世界也以此为轴心转动。
“她今天还送了我一个很贵的包,那怎么办?”
“很贵。”
“很贵,LV的。”
“没关系,以后送她一个更贵的。”
“你说屈娟娟长得好看吗?”李晓晨有些好奇,男人是怎么看待像屈娟娟这样的女人。虽然觉得无聊透顶。
“论长相嘛,还可以,人嘛尤其是女人,打扮很关键。”
“你是不是嫌弃我打扮?可是她读书的时侯就很漂亮啊,而且很多高年级的男孩子喜欢她,校花啊,连老师都说她天生丽质。”
“晓晨,不是每个男人都喜欢那样的女人。”声音很柔。
“我才不信,口是心非了吧,明明心里就喜欢那样的,下辈子我就要长成她那样。”
“对自己那么没自信?”
“那倒不是,女人漂亮一点没什么不好,就像男人一样,有钱一点也没什么不好。”李晓晨翻过身平躺,仰望着廖清和的脸,“廖总,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像你前妻那样的?”
从嘴里说出前妻二字时,两人都愣了愣。李晓晨意识到话题太敏感了,也不知是怎么啦,突然问起这个。
“想知道吗?”这不是废话吗?
思索了片刻。说道:“我喜欢的女人要有一双充满灵气的眼睛,留着披肩长发,穿咖啡条纹的白色长裙,会在咖啡店里看《理智与情感》,会打理家务,每天记账,懂得给我省钱。”
李晓晨的脸上开了花,虽然知道不是真话,心里也是有一丝动容的,至少他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自己穿了什么衣服,在看什么书。“廖总,你在撒谎。”
廖清和凑近他,几乎触到他的鼻尖,“廖太太,我说的是实话,现在轮到你了?”
“什么?”
“你少给我装。”
李晓晨故做沉思状,而后说道:“首先要长得帅,会做饭,会赚钱,会给我买衣服,给我很多零用钱,结婚的时候傻傻的,也不知道送戒指,还有不笑的时候很酷,笑起来可以迷倒一大片,就像你现在这样。”然后哈哈大笑。说这些时脑袋却闪过另一个有些落寞的身影。
廖清和抬起头,看向电视,然后缓缓的说道,“廖太太也在撒谎。”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李晓晨不由得心里一颤。
第十六章
李晓晨最近忙得不亦乐乎。赵青青给她打电话说,最近股市牛气冲天,让她不要错过难得的机会。以前李晓晨从没接触过,初听“炒股”这个词是在高中课堂上,当时以为是“炒谷”,幸好老师解释说此“股”非彼“谷”。听上去很悬的一个概念,其实就是赌博。李晓晨对这种东西不感兴趣,赵青青一天一个电话,说今天又赚了多少多少,也在网上看到一些相关信息,大盘一路高歌。在商场超市,公交车上到处都可以听到讨论股票基金的声音,仿佛是股市给人们带来了希望,终于被赵青青成功洗脑,拿出了一万块,在她的指点下加入了股民行列。
每天最关注的是新闻,只要有空就坐在电脑面前看大盘走势,看着自己的钱从一万变成一万二,一万三,但她总觉得不踏实,不敢确定那是自己的。
当然她也没忘记要去找一份工作,她结婚的初衷并不是要做全职太太,也没和廖清和商量,对这个城市或多或少有了些了解,等找到工作了再告诉他也不迟。于是自己打着简历,在人才信息网上找,有合适的就发。她的要求不高,能够拿点薪水,又不耽误正常的生活,近点最好。她是个胸无大志的女人,所以也没指望自己能干出什么名堂来。她习惯了也喜欢这样平淡似水的生活。
她接到两个面试电话,和他们约好时间,都是下午,一家是市场部助理,一家是销售文员。其实两个职位工作性质一样,市场部助理也就好听点。先去那家文员的,面试的人很多,出来时和其中的两个交流了一下,个个都是刚毕业的大学生,长得又很甜美,青春逼人,这样的女孩,她也喜欢,别的不说,放在办公室养眼啊。李晓晨觉得自己肯定没戏,虽说自己工作经验占优势。
助理那家公司比较近些,刚好可以顺路回去。去的路上就在想,若是应聘上,可以搭廖清和的顺风车,他公司好象就在这个方向,窃喜了一下,那每天要早早的拖他起床。
一家科技公司,一栋大楼的最顶两层是他们的。面试整个过程很顺利,结束后,一个貌似主管的年轻男子把她单独叫到一边,用很诚挚的口气说道;“李小姐,我看你工作经验丰富,我们生产部也在招助理,我觉得你很合适,而且工资还比这里高些,各种补贴算上去,一个月工资也不低,我们出来上班无非是想多拿点工资嘛。年轻人苦点,累点也无所谓的,你说是不是。”
“是,是,谢谢关照。那你们生产部在哪里?”
“生产部远些,在乡下比较偏,不过那里环境好,空气也比这里新鲜,条件也不错。住宿条件什么的都很好,如果你愿意去,明天就可以上班,就不用等市场部的通知了,把东西带过来,我们这里有车去工厂。我看好你哟。”
李晓晨总算听出了点头绪,原来是把她发配到乡下,就说嘛,哪有那样的好事。虽然不愿意去,人家也是一番好意,对他再三表示感谢,然后出了办公室。李晓晨在前台小姐的指点下,拐进洗手间。
门外进来两个女人小声的说着话。
“听说廖总结婚了,真的还假的?”
“我哪知道真还假,八成是真的吧,无风不起浪。又没带来公司,搞得挺神秘的。我还以为他会和方秘,或者Linda呢。廖总眼光高啊,她们俩都看不上。”
“听说方秘书暗恋廖总好几年了,哎!那时候和Linda我以为是真的呢,他们都说要改口叫老板娘了。”
“我觉得方秘比Linda好,听说Linda私生活也挺混乱的,男朋友挺多的。”
“我也喜欢方秘,人又好,我真想看看廖总的老婆长什么样。”
“我也好奇。”
李晓晨听着两个女人的对话,差点没笑出声,女人天生就爱八卦。不过他们老总和廖清和一个姓。
脚都蹲麻了,真像做贼。等他们出去她才慢慢起身,走到洗手台前洗手,拢了拢头发,准备回家。
一条长廊,李晓晨低着头往电梯方向走。一群西装革履的人从她身边经过,大概是公司高层去开会吧。快到前台时,碰到刚刚主管;“李小姐,怎么还没走?我和你说的要好好考虑一下。”
“什么事?王经理。”好熟悉的声音,抬头一看,李晓晨几乎要晕厥过去,廖清和。不会是他的公司吧,天哪!这次丢脸丢到家了,居然面试到自己老公公司。平时怎么不留意一下,或者抬头看看四周挂着的广告牌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乌龙事件了。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要镇定,镇定。
“廖总,没什么。这位小姐来应聘市场部助理,我让她去生产部,刚好那里缺人。”
“哦。”廖清和点了点头,看着低着头的李晓晨。
“李小姐,这是我们廖总。”那个叫王经理的热情的介绍道。李晓晨这才抬起头:“廖总,你好。”继而又低头,看着廖清和的鞋尖。
“王经理,没什么事,你先去忙。”被遣走的王经理没看明白怎么回事,悻悻的走了。
“抬起头来吧,人都走了。”
李晓晨抬起头,极不情愿的跟在廖清和身后,不去理会前台小姐诧异的目光。
经过秘书室,她突然想起刚刚在洗手间听到的八卦新闻,特意留意了一下眼前的女人。想必就是他们口中的方秘吧。笑得很职业,声音很柔美,很熟悉,好象在哪听过。
“廖总,开会时间马上到了。”
“让他们等一下,我马上就到。”
“你公司不是叫天一吗?怎么改叫晨光了?”李晓晨环顾着办公室,配套设施挺全的,还有一间小小的休息室。里面放着一张单人床。走进去,坐在上面弹了弹,席梦思还不错。在办公室里放一张这样柔软的床,极易引人遐思。李晓晨暧昧地微笑着看向靠在门框上的廖清和。
“李小姐,从来都没改过,天一是商标名称,晨光才是公司名称。我以前给你的名片是不是看都没看就扔到垃圾桶了?要是传出去还怎么做人,你真是要把我活活气死。”
“你又没告诉过我。”李晓晨辩白,显然很借口很苍白。
“你什么时候问过。”廖清和有些生气。“要找工作怎么也不和我说一下?”
“我是想找到以后再和你说。”李晓晨起身走过去帮他理了理领带,“你先去开会,我在这睡一会儿,有点累,好不好?不要生气了。”
廖清和抿了抿唇“那你先睡一下,我很快就回来。”
李晓晨也不是真要睡,只是躺着,想着一些事。脑袋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结婚那天给廖清和打电话,接电话的不就是刚刚那位秘书小姐,声音柔柔娇娇的,人也长得漂亮,在廖清和所接触过的女人中,自己可能是最不出众的一个了,一无是处。对了,还有一个叫Linda的,还用英文名,人也该不俗才对。廖清和艳福还真不浅。若是那些爱慕者看到他的妻子是这幅模样,大概都不甘心吧。想到这小小的得意了一下。
李晓晨起身坐在办公桌后面的大班椅上,很舒适的转动着,望向窗外,这是个科技园,周围都是国内外知名品牌的办公地。天空灰蒙蒙的,像要下雨了。是呀,快到清明了,是该下雨了。
昏黄的灯光下,廖清和以一贯温和的口气很认真的对李晓晨说道;“晓晨,我喜欢每天有人把房子打扫得干干净净的,无论多晚回来客厅里都留有一盏橘黄的壁灯,可以在厨房找到为我留的食物,卧室里有一个人在等着我。所以为了我不要去工作,嗯?”
“这和我去工作并不冲突。”
“那你想去生产部?”
“如果你不介意我住宿舍的话,我是没意见的,领导对我很满意。”李晓晨微笑着壮着胆,已经做好挨骂的准备了。
廖清和只是在她脸颊亲吻了一下,“晓晨,我们要个孩子吧,这样你就不会觉得无聊。”
“好。”只是因为廖清和想要,所以她答应了。“清和……”
她还想说什么,却没往下说,有些事不必问,也不必介怀的,那样只会徒增烦恼。
“嗯?”
“没什么。”
从第二天开始,她把避孕药停了。
第十七章
春雨淅淅沥沥的下个没完。李晓晨不知道这个城市在往年是不是也这样,这不是江南地区,雨却这么多,让人平添了几分惆怅。撑着淡蓝色的雨伞,伞的边缘,雨水滴滴答答。天的另一边似乎有放晴的迹象,小区花园内的植物因为充分的雨水显得绿意盎然,一派生机。
李晓晨准备去家乐福买些日常用品,其实不用走那么远的,就是突然想出来透透气。因为周一,公车上没什么人,坐在窗边,看着一辆辆疾驰而过车,从没发现车轮的转速那么快;车停靠时擦过有积水的地面,肆意的溅起水花,让等车的人们朵闪不及,一排排的高楼和树木成为过影。李晓晨想起读书时,刚上物理课,她总是搞不清相对静止这个概念,参照物不同,物体的运动状态不同,后来有一次坐车才幡然醒悟。
李晓晨很注意的看着窗外的景致,出门很少坐着趟公车,坐地铁也可以的,就是地铁站很远。她发现在某个站边有一排的婚纱店,风格各异,吸引了她的目光。她突然很想下去看看。于是起身准备在下一站下车,倒往回走一站。
一站路没多远,繁华的商业街区,她发现其实不用去家乐福的,这里也有很多百货。她在一家名为“亲密?爱人”驻足。亲密爱人,多动听的名字。高挑的模特身上穿着一件典雅的露肩婚纱,腰部缀着蝴蝶结,精简的款式中透着无比的华贵。
八岁那年父亲从县城给她买了一条白色的公主裙,洁白得让人刺目。她高兴极了,和班里所有同学的裙子都不一样,他们说她的最漂亮,老师说像天使一样,那时她不知道什么叫天使,没有照片,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像他们所说的那么漂亮,像个天使。或者说的只是裙子本身,穿在哪个天真的女孩身上都像天使吧。
廖清和一次都没有和她提过婚纱的事,大概男人都不爱拍这种照片吧,在他们看来就是浪费时间。在别人的指使下穿这带那,摆一个特定的动作,露出那种“茄子”式的表情。况且他是二婚,一定是厌恶曾经做过的一些事情的,倘若他们都是初婚,或者自由恋爱,她一定会缠着他来,不管他愿不愿意。可惜不是。
“在看什么呢?看得这么入迷。”
肩上被人一拍,吓了一跳。转过身,很惊讶,是林跃。心脏频率几乎快了一倍,但还是故作轻松道;“你干吗,一声不吭的,要是晚上会吓死人的,你知不知道。”
“是你看得太入迷了,我站在你身后很久了,你都没发现。”
“你怎么有空在这里。不用上班?”
“我在上班啊,楼上有个当事人,快要开庭了,过来取些材料。在看婚纱?”
“嗯,看看。”
“你还没拍吗?不是都结婚有段时间了?”
“我老公很忙。”
此时店内的门市小姐走了出来,“先生,小姐,可以进来看看嘛,了解一下。”
“不好意思,我们不照。”李晓晨赶紧解释道。
“照不照不要紧,先了解一下,等你们有时间了再来,或者介绍朋友过来。或者全当走累了,进来坐坐。”
听到小姐这么有诚意的邀请,林跃询问李晓晨:“要不我们进去看看?反正我以后也要照。”
于是在漂亮门市小姐的盛情邀请下,他们坐在了接待桌前,开始翻那些并不像本人的精美相册,一张张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的脸,各异的婚纱,或者西方,或者东方。幸福的笑颜,让李晓晨心动不已。随后门市小姐还拿出了个人写真照,看得李晓晨两眼放光,让她下定决心拍一套写真。她问了一下大概价格。旁边的小姐并不明状况的推荐道;“如果和婚纱照一起拍的话,可以打很大地折扣,婚纱照肯定要拍的,正好你们两个都在,可以确定一下系列,预约一下,现在春季,人也比较少,摄影师有足够的时间为你们拍摄,不像秋天或者冬天,结婚高峰季节,根本忙不过来,像赶场。”
李晓晨看着林跃笑了笑:“小姐,他是我哥。”
那个小姐满脸通红,连声抱歉,“难怪你们长得那么像。”估摸着心里肯定在嘀咕早知道不费这口舌了。
“是吧,他们也都这么说。”李晓晨很自然的接到,要是没人在肯定要笑趴下,她怕会憋出内伤。
林跃帮她挑了一个纯真年代系列。付了预约款,摄影师走出来,“如果今天有时间的话可以先拍一部分室内的,外景等天晴了再去。”
李晓晨想了想,也是,反正没什么事,就坐下了。她让林跃先回去,耽误了他的正事不好。林跃不肯说既然一起进来就等她一起走。
李晓晨穿上那件挂在模特上的婚纱,从换衣间出来时,坐在沙发上的林跃不自觉的站立起来,看着素面的李晓晨,目光灼灼。李晓晨感受着他的目光,不由得低下头,羞涩的用手臂去遮挡裸露的肩部。化妆师忙走过来,让她过去化妆。
李晓晨闭着眼靠在椅子上,任化妆师在脸上涂抹,三月的天气还有些凉,特别是裸露在外的肌肤,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林跃仿佛有心灵感应一般,脱下西装让她披上,上面还有他的体温,很好闻的古龙水的味道,和廖清和不同,廖清和从不用香水。奇怪的是披着一件近乎于陌生男人的衣服,却没有那种本能的抗拒感。
化妆师和她闲聊,“你男朋友很细心。”
“他是我哥,不是男朋友。”一男一女来婚纱店不被误会成情侣才怪。
“是吗?长得不是很像,看来你们兄妹感情很好。”
李晓晨笑,她想起一种说法,说是相互思念的两个人,久了相貌就会相似。
“小姐,你眼光很好,这条裙子是昨天刚到的款式,还没人穿过。素面都很好看。”
“是裙子好看。”
“那也要人好看呀,我们看的人多了去了,很少看人穿婚纱能穿出你这种味道。你的五官长得也很好,虽然单看并不怎么样,但很协调。”
看来化妆师夸人也是一种职业习惯。
摆了N个POSS后,快结束时,摄影师转向旁边的林跃,“帅哥你也过去照两张吧,这么漂亮的美女旁边怎么能没有帅哥呢?再说婚纱这么好看,多拍几张。”
李晓晨连忙拒绝;“不用,不用,哪有哥哥妹妹拍婚纱合影的。”
摄影师不依不饶,“兄妹照,更有纪念意义,不放到相册上,私藏起来。等以后感谢我都来不及呢。”
“晓晨就照一张吧。”
李晓晨还想说什么,被林跃那种近乎哀求的眼神挡住了,眼神直击她最柔软最致命的一处。
林跃没有换衣服,继续穿着他的黑西装,白衬衫,化妆师帮他上了点粉底液,站在李晓晨旁边也没觉得突兀。
“我才不要这照片,这种事既无聊又愚蠢。”李晓晨的声音很小,是对林跃说,也是对自己说。
“没关系,我要。”
“多般配的一对,洗出来保你们满意。”
第十八章
走出婚纱店,已经下午两点,雨停了,东边出奇的挂着一道彩虹,无比绚丽。行走中的人们纷纷停下脚步观看这一难得的景象,还有人拿出手机拍照。
“神对挪亚说,这就是我与地上一切有血肉之物立约的记号了。”
他们去吃饭,李晓晨笑着说要请林跃吃饭,陪她这么久。去了一家中式快餐店,其实饿过头了是吃不下什么东西的。闲聊着,主要的目的并非吃饭,而是坐在一起聊聊天。
“我真的很久没你的消息了。”林跃喝着小肠汤。
“是好久了。”
“我以为你早就结婚了。过得好吗?”
“很好。为什么会认为我很早结婚?”
“直觉。你老公很优秀。”
“嗯,是还不错。”说到廖清和,李晓晨一点也不谦虚,“他对我很好。”
“那就好。”
“你呢,什么时候喝你的喜酒?”李晓晨吃饱了,一只手托着下巴,看着林跃一口一口的往嘴里送。
“快了,可能最迟年底。你准备红包吧。”
“恭喜你,如愿上了政法大。”
林跃看到了李晓晨眼里的忧伤,和十年前一样的忧伤,那么明媚充满灵气的眼睛里却写着忧伤。尽管她是笑着的。或许只有他能读懂。他真的不忍心去看,那样的笑割着他的心。
“你不想找工作吗?”
“我老公说要生小孩。”
“呵呵,我忘了你是老板娘,只要数数钱就好。不过是该生个孩子了。”
“所以,你也快点结婚,生个孩子。你和宋晴都那么优秀,生出的宝宝肯定也不一般。”
像老朋友般聊天喝茶,能这样多好,李晓晨想。
分手后李晓晨独自去购物。在商场的入口处,看到有卖盆景,在那停了一下,买了两盆芦荟,心里想着,一盆放在书房,一盆放在廖清和办公室。
李晓晨给屈娟娟打电话,让她出来一起去买东西,屈娟娟说很忙走不开。虽说屈娟娟得接近是有目的,但李晓晨总觉得应该还是有情份的。
晚上廖清和喝醉了到家已经一点。睡梦中,李晓晨起来给他开门,搀扶着他进了卧室。满身的酒味夹杂着香水味,很熟悉的香水味,一时想不起在哪闻过,李晓晨第一次在他身上闻到这种味道,领口还有口红印。
李晓晨把他的鞋子拖了,让他躺在床上,“清和,去洗澡,先完澡再睡。”她都搞不懂是怎么回家的,转身帮他拿睡衣,调水温。
回到卧室,还在睡,好不容易把他拍醒,扶着他进浴室。看着他靠在喷头下不想动。
“晓晨,不洗行不行?”廖清和嘴里含含糊糊。
“不行。洗完再睡。乖。”一边哄着,一边帮他脱衣服,等全部脱完自己也差不多洗了个澡。结婚几个月,已经熟悉对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这样的直视□却是第一次,李晓晨还是有些不习惯。
“你帮我洗吧。”廖清和拖着李晓晨不让她出去。李晓晨已经湿透的全身,让廖清和醉意走了不少,薄薄的淡紫色睡衣贴在没有穿文胸的□上,这样的情形往往比□更能激发男人的占有欲。
“自己洗,洗完就睡觉好不好。”
“不好。”一把拉过李晓晨,“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吻劈头盖脸的下来,让她躲闪不及,针扎是徒劳。双手已经探入领口。
乘着廖清和转移战线之际才送了口气,“清和我不要做,我不想,清和……”已经制止不了了。
两人从洗手间出来,都疲惫不已,廖清和倒床就睡,也不管湿漉漉的头发。李晓晨坐在床头让他趴着,帮他把头发吹干,然后再吹自己的。吹完头,一旁的廖清和已经呼呼大睡,她去毫无睡意。
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廖清和伸出手把她搂在怀里,在她额头上轻吻,“晓晨,睡吧。”廖清和身上已经没有香水味,却想不起在哪里闻过。以前在KTV呆过的李晓晨,对于男人应酬这样的事已经见惯不惯了,至少廖清和懂得回家,她相信他一定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至于那些场面上的事,她也不在乎,春节时廖清和的舅妈就和她说过,“男人在外面做事,有些事情难免,我们应该体谅,只要不出格就好。”她还说清和是个凡是都有分寸的孩子,我们看着他长大的。
次日早上,李晓晨早早做好早饭,等廖清和醒来,头痛欲裂的他怎么也不愿意起来。李晓晨三崔四请才非常不情愿的起身走向浴室。
吃早饭时,李晓晨一句话不说,绷着着个脸,默默的吃着。
“晓晨,生气了?”
李晓晨没理他。
“晓晨,我昨晚吃饭时遇到几个朋友,所以多喝了几杯。我以后再也不喝那么多好不好?”
还是没理。
“晓晨,不要这样,我今天会很早就回来,和你一起吃晚饭,去逛街好不好?”
依然无动于衷。廖清和见没效果也低头默默吃饭。
吃完饭,李晓晨取了些水,去阳台上浇盆景,浇完进浴室拿出廖清和昨晚换下的西装和衬衫,准备拿下楼干洗。
廖清和换好衣服出来,李晓晨还是忙忙碌碌的。他走过去从身后抱住站在洗碗池边的李晓晨:“晓晨,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我真的错了。你就原谅我一次。我以后要是十一点以前不回家,你就把门反锁,好不好。”
“快点去上班。”李晓晨并没有停下手中的活。
“你这样叫我怎么去上班?要不我上午在家陪你,下午再去,好不好?”
话已至此,李晓晨也知道要下台阶了,要不就过了。
“你去上班吧,要不等一下迟了。”
听到语气变化,廖清和知道她不生气了。
“那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李晓晨不回答。
“你晚上要吃什么?”
“才刚吃早饭,哪里会想晚饭。”
“那好了给我打电话,你送我下楼好不好?好久都没送过我了。”
这廖清和还顺着杆子往上爬了。
“我穿着睡衣,怎么下去。”
“那好吧。”廖清和放开她,伸出脸凑在她嘴边,“亲一下,我就去。”
李晓晨不吃他这套,廖清和只好改口,“那我亲你一下。”在她的脸上小啄了一口才走到玄关处换鞋,开门去上班。他走后,李晓晨再也忍不住,蹲在厨房大笑,笑到肚子疼,笑到眼角溢出泪水。原来被人哄是一件这么幸福的事情。
那天晚上,廖清和果真很早就回来,带着她出去吃饭。在一家很有情调的西餐厅吃牛排,然后手牵着手一起逛街。买了二八天的情侣装,买了一个发夹,廖清和挑的,还有两个米老鼠的手机挂件,这是李晓晨坚持要买的,还说一定要挂,当即抢过他的手机,挂上。廖清和叫苦连天,这挂出去怎么见人哪。李晓晨想着明天上班廖清和在下属面前拿着一个挂着这么幼稚挂件的手机接电话,心里笑翻了。
回家的路上经过花店,廖清和进去买了一束白玫瑰,说不是送给她的,是买回去插在花瓶里的。
李晓晨感叹,偶尔闹闹别扭真好,可以让人哄着,增进了感情,还收获了这么多的意外。
第十九章
李晓晨把芦荟给廖清和,让他放在电脑边,两到三天浇一次水,不能多。
李晓晨喜欢芦荟有些年了,中学时在老师家看到过,很大的一盆,还开了黄色的花。葱翠的叶子肉肉的,叶边长满了嫩嫩不扎手的刺,不像仙人掌的刺那么锋芒,拒人于千里之外,它是柔和的,充满朝气和生命力。只是遗憾她种过很多却从没有等到开花。
李晓晨约了廖清兰一家来吃饭,从过年还没见过他们,她有点想多多了。她给婆婆打电话,婆媳俩拉着家常。婆婆说她腰扭到了,趟在床上休息。
她闲着没事时也会和婆婆打打电话,联络联络感情,虽然不是很熟,毕竟她是廖清和的母亲,这样做不仅仅是处于礼节,或许有些虚伪,但有必要。没有和婆婆住在一起她有些遗憾,虽说婆媳关系不好处,比如她的伯母婶婶和奶奶就是最好的例子,常常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吵得天翻地覆,把媳妇当女儿疼的婆婆也不是没有。
赵青青打来电话,两人聊着各自愉快或者不愉快的事。说到找工作找到廖清和公司时,被她鄙视一通,“李晓晨你走什么狗屎运,让你找了个这么好的老公。我严重怀疑是月老打瞌睡牵错红线。抓紧点啊,像他这种男人外面指不定多少人盯着呢,男人有定力的很少,当然你们现在才结婚没多久,还在保鲜期。你也别总闷在家里,没事多和屈娟娟去去美容院,做做瑜伽。你看看人家屈娟娟,那个妩媚性感,一笑,所有男人都跟她跑了。”
“我老公说不喜欢那样的。”
“这话你也信。我跟你说,没有男人不喜欢屈娟娟那样的,也没有男人能抵抗得了,他那样说是不想打击你。”
“那倒不至于吧。”
“不信你试试看,到时候你别在我面前哭。我看过的男人比你吃过的盐还多,如果你不在容貌上,身材上下功夫,那你就让他从你床上不愿意下来也可以,你床上功夫怎么样?要不我给你地址去下载些A片学学?”赵青青在电话那头狂笑不止。
“去你的,别恶心我,看来你经常看。”
“喂,李晓晨,我虽然说得低俗了点,这是事实啊。难道你老公不是吃五谷杂粮长大的?所谓食色性也。你好好琢磨琢磨。”
廖清兰很早就带着多多过来帮忙做饭了。李晓晨没忘记廖清和说过廖清兰的红烧肉,特意买了一块五花肉,好让她也尝尝传说中的红烧肉。
姑媳二人在厨房边说话,边做饭,李晓晨给廖清兰打下手。多多则乖乖坐在客厅看动画版《西游记》。李晓晨无意中问起廖清和和婆婆的关系,廖清兰想了想:“好多年了,都这样,可能是我爸刚去世没多久我妈妈就再嫁,他心里不舒服。”李晓晨有些理解。
廖清和是和他姐夫徐力刚一起进门的。他从酒柜里取了瓶陈年的红酒,准备四个人小喝一杯。
饭已经做好,廖清兰在盛汤,李晓晨摆碗筷。廖清和一边开酒,一边看着桌上的菜。放下开酒器,拿起手边的筷子,夹起起一块肉放嘴里,李晓晨看他一幅谗猫的样子,好笑,拍着他的手臂,“还没开始吃饭呢。”
“自己家里怕什么。”随后夹起一块放在李晓晨嘴边,“你尝尝,味道很不错。”李晓晨看着那块肉,觉得太肥,直摇头。“我不吃。”
“不油的。”廖清和把肉再靠她嘴边近些,让她闻到肉的香味,“你就吃一块,保证你还想吃第二口,如果不想吃,今天晚上我刷碗。来,张开嘴,啊。”
“不尝一块也太对不起我姐了,做这个很费功夫的。”
听他这么一说,李晓晨不情愿的张开嘴,想象着满口的油腻,皱起眉头。李晓晨是标准的食肉动物,却和很多女孩子一样不吃肥肉。这种看似色泽金黄诱人的食物,诱惑不了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这肉不仅香,肥而不腻,还是酥软的,入口即化,不由得毕上眼睛,细细品味起来。看来廖清和说得一点也不夸张。
“还想不想吃?”廖清和看她睁开眼,故意逗她。李晓晨故皱眉头道,“不想吃,所以等一下碗还是你刷。”甩起赖来,廖清和也乐得,随她。
廖清兰的手艺果真了得,李晓晨怀疑他们家以前是开饭馆的。餐桌上,李晓晨问起了做菜的秘诀,廖清兰笑笑说,没什么秘诀。
“那这道红烧肉怎么做的,是不是加了罂粟壳?”
“哪里有那东西,刚刚做的时候你不是也在?”
“没注意,光顾着和你聊天了。”
“做这道菜很费功夫,如果想学找个时间教你。”
“终于承认好吃了吧。”廖清和笑她。
“我可没说想吃,我也一口没吃。”李晓晨从坐到桌边开始,没有动过那盘菜,光看了看。廖清和往她碗里夹了一块,“现在看你还吃不吃。”
“这是你夹的不算,姐姐姐夫做证。”
廖清兰夫妇俩看着这两口子打情骂俏,让人羡慕不已,原来这个弟弟也不是木头。
饭后,李晓晨想方设法留多多下来,想和她睡一个晚上。把这样软软的小小的身体抱在怀里睡,一定很舒服。
“多多,明天舅妈给你买漂亮裙子,带你去麦当劳,去游乐园好不好?”
“舅妈我要蜡笔小新。”
“好,舅妈给你买,那你今天晚上和我睡好不好?”
“不好。”
“那和舅舅睡?”
“好。”看来还是廖清和比较有魅力。
“多多,你不怕舅舅把你从床上踢下来?”徐力刚打趣道。
“舅舅不会的。”多多为廖清和辩护。最诚实的是孩子,她知道谁对他好。
李晓晨给多多洗澡洗头。看着她那双乌溜溜的眼睛,视线都不想移开。触摸着她短短的头发,光滑柔嫩的肌肤,李晓晨心里痒痒的。孩子是天使,这个世界怎么会有弃婴。
和多多两人躺在床上,给多多讲故事,廖清和在书房看文件。手边没有童话书,只能凭着记忆给她讲《白雪公主与七个小矮人》,故事讲完还是不想睡,带小孩她不在行,不知道要干些什么,看来下次去书店要买一本儿童书刊。转念一想,给她唱起了催眠曲。
多多睡着了,李晓晨靠着靠垫,斜躺着,专注的看着她。长长的睫毛,胖嘟嘟的小脸,偶尔还用小手擦一下鼻子,那动作可爱极了。她抓起小手把玩着。孩子的手小小软软的。这次见多多又长大了不少,自己也是从这么小一点一点张大的吧。
廖清和看着入了神的李晓晨,悄悄的走到她身边顺着她的姿势躺下,抱着她,半响没说话。李晓晨任他抱着。她突然想起婆婆的事情,转过身,靠在他臂弯里,开口道,“你妈好像腰扭到了。”
“噢,她给你打电话了?”
“没有,我给她打的。要不要回去看看?”
“不用吧,有他们在。很严重吗?”
“躺在床上休息。清和……”李晓晨停了停,也不知道该不该说,“要不让你妈过来和我们住一段时间吧?”
“怎么突然想起这个?就我们两个不好吗?”
“不是。她也挺想你的。”
廖清和过了很久才说道,“我也想让她来,很早以前就说过,是她不愿意来。”李晓晨没有抬头看他说话的表情。廖清和放开她,起身看了一眼熟睡的多多,“我去洗澡,多多倒是睡得香。”
次日清晨,廖清和先醒,隔着多多吻着熟睡中的李晓晨,不料此时多多醒了,正看着她亲,很大声的冒出一句,“舅舅,你在干什么?”这个小鬼头,害得他一晚上中规中矩的,现在又来搅和。
第二十章
李晓晨在约好的时间去了趟婚纱店,把剩下的外景部分拍完了。还要等待冲洗,选照片,美工,真是个繁琐漫长的过程。之前拍的照片全都洗出来了挑了些做相册,其余的都拿回家,当然也包括和林跃的那两张。李晓晨买了两个相框,准备一个放书房,一个放廖清和办公桌上,让他一抬头就可以看见她。照得不算难看,应该不会给他丢脸。
李晓晨一回到家,先拿出抽屉里的剪刀。坐在沙发上,把照片从袋子里倒出来,准备把那两张不能存于这个世界的照片销毁。偌大的世界容不下他们。其实她没有仔细看过照片的。那个不像李晓晨的李晓晨头顶皇冠一袭白纱,端端正正的坐在一张白灰的麻料椅子上,手里捧着一束白玫瑰,目光呆滞地望着前方傻笑。而她身后的身长玉立的男子手自然的搭在靠背椅上,没系领带,脸上所展现的羞涩微笑和他那双锐利的眼眸极不相符,那种羞涩是情窦初开的少年特有的,也是李晓晨曾经熟悉的,和廖清和成熟温和的笑不同,廖清和的笑总是让人如沐春风。
不知情的人看来这是一对不可多得的佳偶,他们不会去注意新人之间的隐约的疏离,疏离里放着时间。
李晓晨从没想过会有机会与照片上的那个人合影一张这么美的照片。她不知道当时为什么会那么轻易的答应了他,或许她内心根本就是想去拍这张照的,她也想看看照出来有多美,是不是般配,她管不住自己。
她从不去想不可能的事,那是奢望。在情愫开始的最初也想过要一起同行的,他总是走的又好又快,越走越远,只是他在行走时,她的脚步停滞了。她变成了众多的仰慕者之一,不同的是他们还在追随,而她却永远的停在了那里。他对于她已经是奢望。也问过为什么的,她只是淡然的回答说不为什么。
李晓晨从没这么仔细的端详过他,她轻抚着他的脸庞,那么俊朗地脸。就在平安夜那晚,她是多么克制自己,尽量避免着与他正面的沟通,她怕说错话,怕自己脸红,怕自己失态。眼泪滴在了那张俊脸上,一滴两滴蔓延开来,她想擦掉,可是越来越多。她捧起那张照片,唇贴在了另一张薄唇上,冰凉的。“请容许我这样,最后一次。”
终于举起剪刀,从白纱开始。剪的很慢很细,像碎纸机一样均匀。每剪一下她的心就痛一次,剪完一张还有另一张。不知不觉,手中出现了一张2寸的单人照,像证件照。淡紫色的背景,那个人在向她微笑。就留着吧,作个纪念,以此证明这个男人是那个给过他甜蜜和温暖的少年,还有那段流逝的时光。
廖清和回家看到放在床头柜上的照片,很惊讶,有些责怪问道;“想去照婚纱照怎么也不和我说?”
“我以为男人都不喜欢照,浪费时间。”
“对不起,我没想到。”
“那把另一张放在你办公桌上,我要告诉你的女职员,他们的老板告别单身了。”
“好,好,告诉他们我有一个像明星一样的老婆。我们等周年的时候再去照,好不好?那样更有意义。”
“好。”
他们偶尔也去逛街,穿着情侣装,手牵着手,更像一对热恋的情侣而非夫妻。遇到过廖清和的前妻,在李晓晨眼里,欧阳于芊还是那么漂亮,她的漂亮是赏心悦目的。站在她面前,还是像上次一样有些局促不安,那种感觉和站在宋晴面前是一样的,很奇怪。
廖清和拉着李晓晨的手不肯放开,李晓晨就那样看着身边的丈夫和他过去的妻子聊着天,李晓晨接不上话,也根本没打算接话。只是礼貌性的微笑。
她走后,李晓晨感叹道,“她气质怎么那么好?”
廖清和皱了皱眉,“是不是又想问什么?”
“什么?”
“问你自己啊。”
“我没想,只是觉得她漂亮。”
“是挺漂亮的,而且身材也很好,是吧?”
李晓晨有些恼道,“廖清和你居然敢在我面前说别的女人漂亮,身材好,我要买个搓衣板回家。”
廖清和出差去了沈阳,走了有三四天了。李晓晨想着,沈阳好远哦,做飞机都要快三个小时。算算晚上8点应该可以到家。今天是廖清和生日,早上去订了个小蛋糕。准备傍晚去拿,还买了些湿面,打算做一碗卤面。
李晓晨做好菜,边看电视边等着他。八点半还没回来,给他打电话,说让她先吃,要陪客户。失望极了,但还是不想吃,想两个人一起点蜡烛切蛋糕,这是他们一起过的第一个生日。
也不觉得饿,等着等着躺在沙发上睡着了。有些冷,被凉意惊醒。懵懵懂懂的看了一下手机,已经十点半,房子里没有多一个人的迹象,很失望。应该没那么快吧。
正想着给他去电话,她的电话响了,按下绿色键,准备开口时,电话那段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听说你和李晓晨是相亲结婚的?”是屈娟娟的声音,她突然想起了那股香水味。全身冰凉。
“嗯。”廖清和回答道。
“你这种人也用得着相亲?”
“你想说什么?”
“林跃知道吧,他很喜欢李晓晨,现在还念念不忘。还有那个苏润明,以前坐在她后面,也喜欢他。”
“林跃,就是那个律师?”
“嗯,不知道吧,李晓晨也喜欢他。奇怪你们怎么都喜欢她?”
没有回答,电话那段传来微弱的歌声,李晓晨还是听见了,以前在廖清和车上听过的一首不知名的粤语歌。电话应该是误拨进来的,李晓晨也没心思顾这些,对话是还在继续。
“我想不通你怎么会和她结婚呢,看你很在乎她。”
“需要理由吗?和谁结婚有区别吗?”
屈娟娟笑了,仿佛很满意答案,谈话是那么的熟络还夹杂着不明的暧昧。李晓晨几乎可以想象屈娟娟坐在副驾驶座上时的样子,一定是侧着身子和廖清和说话。再也不想听下去。仍掉电话,伏在沙发上,一股悲凉从胸口扩散。红色的心型抱枕被她压再身下,软软的。她拿起抱枕,把脸整个脸埋进去,曾经给过她温度的红色抱枕有一股淡淡的洗衣粉味,她早上刚洗过。没有眼泪。原来她不会流泪的。
不知过了多久,起身,她把餐桌上说有的食物都倒进了垃圾桶,顺手就丢进了楼梯口的垃圾箱里。包括那个不大的刚好够两个人吃的蛋糕。
从浴室出来,关了灯躺在床上。卧室的门关着,一室漆黑,她不知道几点,她感觉到了远离她很久的孤独,只是比以前更加强烈。她记得几天前还多么幼稚的告诉赵青青,廖清和不喜欢屈娟娟那类人。
防盗门打开的声音,随后是客厅里的脚步声,李晓晨听得一清二楚,却不想动。卧室门被打开,客厅的光线倾斜进来,脚步声越来越近,而后台灯亮起,李晓晨不能适应突如其来的强光,本能的皱起眉头睁开眼。
廖清和站在床前,面带微笑。
“回来了?”
“吵醒你了?”
“我没睡。几点了?”
“十一点半。”
廖清和俯下身,李晓晨闻到了熟悉的香水味,和上次味道一样,眉头微蹙。
“是不是想我了,睡不着?”
李晓晨猛然间坐起,伸手钩住廖清和的后颈,“是想你了。”然后是激烈的吻,让廖清和措手不及,这些事都是廖清和主动的,李晓晨也从来没有这么热烈过。廖清和想掰开她,问问为什么,李晓晨却筘得越发的紧,吻得越发的热烈,只是廖清和没有读出吻中的悲伤。
不再仅仅是吻,开始扯着他的领带,解衬衫的扣子。整个过程完全由李晓晨主导。事后,李晓晨伏在廖清和身上不想动。
“你今天怎么啦?”
廖清和抬起李晓晨的脸问道。
“清和,我对你没有任何要求,我只要你对我的身体忠诚,我的丈夫,我不允许自己和别人分享。我们以前说好的。”李晓晨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但每一个字都说得那么坚定有力。
“那么我的心呢?晓晨,你不在乎吗?”
李晓晨没有回答。
廖清和让她起来,两人□裸的对视着。
“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李晓晨摇着头。
“你是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你自己?”廖清和双手捧着她的脸,声音里隐隐透着一丝怒意“我廖清和自认为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我们婚姻的事,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相信我,嗯?”
“你是自己开车回来的?”李晓晨不想继续下去。
“嗯。”
“喝酒不要自己开车。”
“知道了。”
“你去洗澡吧。我想睡了。”李晓晨重新躺下。
“一起去洗洗。”
李晓晨闭着眼睛没吭声。十点半到十一点半,一个小时的时间,可以做很多的事情。一个小时可以看两次新闻联播,可以看三分之二场球赛,地球可以自转二十四分之一周,可以让一个新生命降生,一个人也可以在这个时间段渐渐没有呼吸……
廖清和从浴室出来,坐在床沿,李晓晨背对着她,“晓晨,你睡了吗?我有点饿,给我煮碗面吧,今天是我生日。”
“已经过十二点了。”
“没关系。”
“没面了。”
李晓晨听着他圾着拖鞋走向客厅,而后又回来。
“还有面。”
“你自己煮,我很累。”
“我想吃你煮的。”
李晓晨起床套上睡意走到厨房,想起自己一个晚上没吃东西,却不觉得饿。下了两碗面条。在廖清和的那碗上盖了一个蛋。
吃了两口吃不下,于是喝着水。一杯接着一杯。
“你怎么不吃了?”
“不想吃。”
“那也别一直喝水啊,晚上水喝太多对身体不好。”
李晓晨开始思索着很多问题,思索着是否该继续这样随遇而安依附于人的生活,也思索着赵青青对她说过的话。
第二十一章
李晓晨再一次开始找工作,发着上一次制作好的简历,也不管远近,有人叫她去面试就去,只是结果都不太理想。有一份工作是一件踏实的事情,没关系,慢慢来。李晓晨这样想着。
生活还在继续。李晓晨不是青春期的少女,她不会闹脾气,耍性子。廖清和最近每天都很早回家,有工作也是在家里完成。他也许感觉到了李晓晨心理的变化,总是去讨好她。每天吃完饭主动的刷碗,洗完澡把浴室打扫得干干净净,工作不忙的时候两人依偎在一起看电视,节目都随着她。这些她都看在眼里,只是昨天和今天的心境已完全不同。
这个每天把她抱在怀里的男人,说着好听的话哄着她的男人,不过只是把她当作雌性动物,而不是李晓晨。只是自己心里想着是一回事,听他亲口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这么些日子以来的甜美和安逸让她心里已经滋生出了期盼,一通电话把所谓的期盼生生的扼杀了,也好,还原了生活的本来面目。
林跃打电话来要照片,李晓晨告诉她被她销毁了。他很生气责怪说为什么不让他看一眼。李晓晨苦笑。聊着一些无关紧要的事,也和他说起要找工作。
李晓晨办了一张健身卡,开始每天去游泳,也去小区的美容院。想开了,身体和美丽都是自己的。
那天正枕在廖清和腿上看电视,接到林跃的电话,说有个朋友的公司要招人,问她愿不愿意去,李晓晨当然答应。她很感谢林跃,这是她在这个城市唯一的朋友。
“谁的电话,说了那么久。”
“我同学。”
“哪个同学?”
“上次见过的林跃。”
“哦。都说了什么,这么高兴?”
李晓晨在书房接完电话回来双手抱膝的坐在沙发上。她想和廖清和说有关工作的事情,不管他同不同意她都要去上班。
“清和,我想去上班。”
“怎么突然之间又想去上班了?我给你的钱不够吗?”廖清和非常生气。
“我在家里呆得太无聊了。”
“不是说好了生一个孩子的吗?”
“我没说不生孩子啊,我也想生,可是和工作不矛盾的,怀孕了还是可以继续工作的,况且我还没怀孕呢。”
“你如果呆在家里无聊,我介绍些朋友的老婆给你认识,你可以和他们去逛街喝茶。”
“我不要。清和,我想要一份工作,即使你不同意我也要去,即使去乡下的工厂我也不在乎。”李晓晨说得斩钉截铁。
“你一定要这样?就是不愿意呆在家里?”
“是。”
廖清和看着没有回旋的余地了,想了想说道;“那我给你安排好不好?去我公司,每天呆在我身边。”
“不用,那样不方便,我自己可以。”
“晓晨,你为什么总是拒绝我给你的?”
“清和,我没有拒绝,我只是想要有我自己的生活,这样对我们都好。”
争论没有结果,一个晚上都对着廖清和冰冷的背,大概真的生气了,只是半夜十分,李晓晨还是不由自主的往他身边靠。
第二天早上醒来,身边没人。以为廖清和上班去了,从来没那么早起过。走出卧室,廖清和坐在沙发上看刚到的早报。餐桌上放着已经准备好的早餐。廖清和头也不抬的说道:“起来了,准备吃早饭。”这让李晓晨摸不出头绪,和昨晚截然不同的态度。
餐桌上,廖清和给李晓晨夹荷包蛋的蛋白,李晓晨喜欢吃,两个人闷闷的吃着。快吃完时,廖清和不温不火的说道;“晓晨,你要去工作就去,随你好不好?只要你高兴。”
李晓晨很讶异廖清和的转变,嘴里含着稀饭,看着他,生怕他下一刻又改变主意。廖清和接着说道,“我叫朋友帮你安排一下,好不好?自己找工作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说的是,她这两天也感觉到了,不是对方不满意自己,就是自己不满意对方。可是已经和林跃说好了今天去看看的,其实让廖清和安排工作多少让人觉得还是在依附于他,而不是自己独立的做一件事情,她不想这样。
吃了两口稀饭才慢慢的道;“林跃帮我介绍了家公司,已经说好去看看了。”
廖清和眉头微皱,“找工作为什么不先和我商量?我也不是一定非要你留在家里。”
“我先去看看吧,如果不行再听你的好不好?”
“晓晨。”廖清和叫了她一句,却没了下文,低头继续吃着碗里仅有的一点稀饭。
面试很顺利,大概是有人介绍的缘故。在路上,林跃给他简单介绍了一下那家公司的情况。一家刚刚组建的新公司,老板不管业务,通常也不在,是林跃的朋友,李晓晨去是做市场部内勤。工作比较简单,每天只要接电话,收发传真,做报表,发邮件,然后经理外出时负责接待来访的客人。公司是意大利某医疗设备中国区域的总代理,目前在市场开发阶段。
李晓晨没想到她的上司是一个年过五旬的长者,姓祁。岁月爬过的脸上透着智慧,还有一幅不服老的精神头,人很爽朗,声音洪亮,谈话中尽显光明磊落,有一种一言九鼎的气势,想必年轻时也是个人物吧。他很满意李晓晨,让他第二天就来上班。李晓晨觉得跟着这样的人上班一定能学到不少东西。林跃似乎和他很熟,叫他老祁,看上去也很尊敬他。
出来时,林跃告诉李晓晨,老祁可是老板用重金聘用来的,人非常有意思,做生意也很有一手,知识渊博,跟他可以学到非常多东西,无论是做人还是处事。
李晓晨知道廖清和不太高兴,面试回来后,买了鸡和猪肚,把其中的半只鸡放进猪肚里然后封口,放些姜片煲汤。做这些费了些时间,加上煲汤,几乎花了一个下午。
屈娟娟的事李晓晨没问过廖清和,至于有关手机代理的事,不想也知道肯定是给她了。对于廖清和的过去,她几乎一无所知,有时想来好笑,这样的两个人也可以结婚,可以生活在一起。其实这么久以来,她看到的廖清和只是居家的廖清和,在家里把她捧在手里的廖清和,甚至差一点将她心融化的廖清和。她不知道工作中的廖清和是什么样子,是严肃或是像平常一样温和的笑着,也不知道应酬的廖清和是否和别的男人一样……她对他的前一次婚姻也一样所知甚少,她常常在想那么貌美的妻子廖清和真的是不在乎的吗?那么他在乎的又是什么?也许有些事情,有些问题不是她李晓晨所能理解或者参透的吧。
李晓晨在书房里上网,不经意的注意到了哪个偌大的地球仪。地球仪在整个房间中是很醒目的,但李晓晨从没有去转动过。偶尔廖清和会站在那里发上一会呆,每每那时她真想凑过去问他站在那里想什么。这时她来了兴致,随意的转动着,察看自己所在城市的位置,没有标明,只能指出大概的方位。然后继续察看自己出生的那个城市,还有喜欢的欧洲国家。手指在欧洲中部停下了,在德国的西部,上面用记号笔写着“Dortmund ”,旁边的地标被磨得有些发白。多特蒙德,一个很小的城市。廖清和最喜欢的球队,常常在深夜起来就为看一场比赛。她不明白为什么廖清和那么喜欢这支球队,喜欢那个城市,他是先喜欢上那个城市再喜欢那支球队,还是喜欢球队然后连带爱上了那个城市。或许喜欢是不需要理由的。
廖清和晚上回来,喝着李晓晨为他煲的汤,他说他很幸福。李晓晨有一丝怔仲,看着他的表情,无疑是一脸幸福的表情,原来他也是知足之人。但李晓晨不明白是汤给他带来的幸福感还是煲汤的那个人。
廖清和照例在那晚刷碗,他说为了报答他为他煲汤的妻子。李晓晨擦着厨房的灶具,好一幅夫妻双双把家还的景致,李晓晨的心里也豁然了不少。就这样吧,何必苛求太多,不幸福不是因为得到的太少,而是因为你想要的太多。
第二十二章
这份工作李晓晨做得得心应手。她和经理老祁一个办公室,中间隔了一道厚厚的摩莎玻璃,李晓晨在外面。公司不大,只有市场部,售后部,财务部。人事管理由总经理的另外一家公司的人事部统一管理,这有点奇怪,不过一般也不会管到他们头上,只是备份档案。
公司有个副经理,很年轻,看上去有些浮躁,听说是兼职,有时会过来泡茶,和老祁聊些工作上的事,李晓晨没事时也会被邀请加入,给他们泡泡茶。老祁是新入这行,五十多的人了,这点让李晓晨由衷的佩服,等于是再创一份事业。副经理小官和老祁打着哈哈,说什么资源共享之类的话,李晓晨虽不是做业务出生,但这些还是能听出来,两个人若用业绩来论,基本是竞争对手,各做各的,不相互抢客户就不错了,再说小官是兼职,表面上是挂牌的副经理,出了这个门,谁还理你。老板看重他的也就是他手上的那些客户吧。
小官手里有些资料,交给李晓晨说道,“小李,反正你没什么事,有空帮我打打电话吧,看看有没有意向客户。”这本不是李晓晨份内该做的事,由于新来也不好拒绝,于是承接下来。
“对,对,年轻人多做点事。”老祁在一旁附和,“我也有些资料,等他的打完,再做我的那份。”这下有事做了,拿一份工资干两份活,也好不会那么无聊。
小官走后不久就接到他的电话,交待李晓晨如果老祁要资料必须打个招呼。其实不说李晓晨也不会给的。
下午四点整理资料,老祁向李晓晨要小官给的资料,这让她很为难,于是怯怯的说道:“是不是该像官副经理打个招呼?资料是他给我的。”李晓晨认为这样做并无不妥之处,就算他们牵扯不到利害关系,拿人的东西总要打声招呼吧。不料,老祁马上放下脸转身就走。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几乎没有一句话,进进出出,什么事都自己做,要是在平时大小事都是“小李,小李”的。看来得罪他了。
李晓晨心里很窝火,虽说你是上司,就算下属做错事也犯不着这样吧,黑着个脸给谁看呀,有事就可以明讲吧。一贯隐忍的她这次却忍不下去,快要下班时,走到后面提出辞职,上班还不到一个礼拜,口头辞职就好。
老祁也没一句客气话就答应,说等到招到人就可以走。李晓晨立马办了交接,所有文件都交给了老祁,然后坐在自己座位上等着下班。她听着后面的老祁给人事部打电话,说要他们明天就去招人,只听他说道:“人虽然是我执意要留下的,但是现在觉得实在不合适。”
接着是老板的电话,奇怪,一个普通内勤职员离职,还惹得大老板亲自过问,李晓晨真是没想到。“段总,你不知道这女孩子太狂妄了,明明小官和我说好了资源共享的,她抓着不放,说我有什么资格拿小官的资料。……”言语及其难听。
李晓晨听得瞠目结舌,这世界居然有这样的人,她李晓晨再不济,也不至于说出这样的话。当时眼泪就下来了,觉得太委屈。念在他是上司又是长辈的份上,不想和他计较,擦干眼泪,抓起包,非常不情愿的打了声招呼,红着眼睛就走了。这叫什么事。
还没走到门口就接到林跃的电话,消息还真快,林跃当然相信李晓晨,说既然不开心就不要做。
李晓晨气乎乎的回到家,拿出冰箱里的东西,随便炒了两个菜,没心情,菜也炒得不好吃,吃的廖清和直皱眉。发觉到李晓晨情绪不对,问道:“这么啦?”
李晓晨扁着嘴:“你老婆今天被人欺负了。”
“谁这么大胆?”
“那个祁老头。”
李晓晨把事情原委讲了一遍,最后红着眼睛说道;“有这么欺负人的吗?我再也不想看见那老头。”廖清和看她这幅委曲的样子赶紧放下手中的碗筷,走过去帮她拭干脸上的泪,抱着她安慰道;“我老婆这样做没错,要是觉得委屈明天不用去了,鱿鱼炒干点,好不好?”
听他这么说,李晓晨“噗嗤”笑出声。
“好了,不要哭,实在觉得不想看见那老头,明天打电话去请病假,请到他招到人为止。”
“我失业,我看你最高兴了。”李晓晨挣脱他的怀抱,白了他一眼。“快点吃饭。”
那天晚上躺在廖清和怀里的李晓晨格外安静,听着廖清和说话,自己却不想开口。
“晓晨,我们找个时间去旅游吧,你想去哪里?”
“嗯,你有时间吗?”
“等这一段忙完了抽一个时间。你想去哪里?”
“你呢?”
“我随便,你去哪里,我就跟你去,想去国外吗?”
“去德国吗?”
“你喜欢吗?”
“不喜欢,我喜欢英国。”
“要不然去日本吧,北海道。”
“我想去看雪。我还是小时候见过。”
“那去云南,去看圣洁的雪山。说实话,我活了33年,还没见过呢。不许笑话我。”听到这,李晓晨本来不想笑的,却不知道为什么伏在他胸口咯咯地笑。
“不许笑。”抬起她的脸,李晓晨还在咯咯的笑个不停。细细啐啐的吻落下来,温温软软的唇,让她无法抗拒。
第二天还是去上班了,终归是答应别人要等接手的人。其实去也没什么事,已经不做报表了,只是打扫卫生,收一下邮件,招待客人,李晓晨还是很尽心的做着。一件事情既然做了就要完满。
老祁还是崩着个脸,幸亏不怎么呆在办公室。李晓晨也不给他好脸色,反正已经这样,谁怕谁。过了两三天这样的日子,一直没动静。
李晓晨终于忍不住的问了招聘的事,老祁摘下眼镜,走到沙发前坐下,然后招呼李晓晨;“丫头,过来,过来坐。”和前两天完全不同的态度,李晓晨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这怎么可能是两个人呢。
“丫头,过来呀。”
再一次听到,才回过神来,走到他旁边坐下。
“丫头,那件事我找小官了解过了,不是你的错。那天真是不好意思,我老头子向你道歉,你也不要放在心上,行不行?”
李晓晨有些转不过弯来,这么固执的老头向她道歉,哈哈。不过那么真诚,给了台阶就下吧,不和她计较,谁让她是晚辈。
“不会,不会。”
“那就好,那就好。我就是看好你这点,年轻人嘛……你也知道,聘你的时候,人事部不同意的,说有比你更适合的,我都不要,这里我说了算。他们要招,那就招去他们人事部好了,你说对不对?”
“谢谢您赏识。”
“诶,说这话就见外了。那你看在我这张老脸上就留下来吧,你做事我放心。一起共事嘛,摩擦是正常的。我也不想再招人了。”
“祁经理,那个……”
“别那个了,以后也别叫我祁经理,叫我老祁好了。丫头。”
本来李晓晨还想假意推辞一下,没想到被截回去了。也好,这样的领导总好过笑面虎,什么事摊开来说。她没搞明白,这老头是真的想要那资料还是故意在考验她。不过她算是明白一件事,这老头一定要顺着他的脾气,日子自然就好过了。
李晓晨花了一个礼拜的时间观察,发现他每天来公司的第一件事是泡杯茶,坐在沙发上抽一支烟。于是,李晓晨到办公室的第一件事也就是烧一壶开水。他有时有事提前走,如果人事部打电话来查岗,就说去拜访客户了,帮他挡着,偶尔还会带些家里的点心给李晓晨吃。这样的上司,李晓晨还第一次见。
每天被“丫头,丫头”的叫着,李晓晨很窝心,有空老祁会坐下来给他将他当知青时的故事。老祁原来是公务员,在某市政府,提处长时没提上去,赌气下了海,当过兵,去过西藏,新疆,女儿女婿都是高级干部,本想退休的,后来被公司老板请出来,听说交情很好,看来也是个闲不住的人。做事也不含糊,手下有二十多个业务员都听他指挥。
李晓晨心情很好,总是在廖清和面前说老祁这,老祁那,廖清和摇头叹道,“女人哪,翻脸比翻书还快,什么时候还说过,不想见到那老头。”
“说什么,此一时彼一时,你也别老头老头的,人家姓祁。”
“知道了。那我们不去旅游了?”
“去呀,我们游短线吧,我请一天假,连上周末,怎么样?”
“好啊,我安排下。那去哪里?”
“去哪里好呢?我也要安排一下。”李晓晨吃吃的笑着。
第二十三章
廖清和抱怨李晓晨每天太早上班,以至于他一个人吃早饭,后来李晓晨每天七点半就把他拖起来,他还是抱怨说太早起来了。也是,平时习惯了九点上班的老板那么早起来,有点受罪。后来习惯也就好了,偶尔也会绕道送送李晓晨,只不过不在公司门口下车,李晓晨不想惹来非议。
老祁也问过李晓晨她老公是干嘛的,李晓晨说是普通职员。她平时都呆在自己的位子上,很少走动,财务部有几个女的,也不怎么来往,至于售后部清一色男的,更是,在外面看到肯定不认识。
那日上洗手间,听到里面有人说话。声音像是财务部的两个出纳,其实李晓晨顶讨厌在这种女人多的地方上班,女人爱八卦,果不其然,在说他们会计的是非。她怎么老是碰上这样的事,上次在廖清和公司也是。聊得正欢的两个人,没有注意到有人进来。
“市场部新来的内勤,还挺有两下子的,我早上看见她从一辆奥迪车里出来。”
“是吗?看不出来。”
李晓晨暗想,八卦到她头上去了,倒想听听她们怎么说。
“嗯,奥迪A8啊,不是一般人开的。”
“我怎么找不到一个那样的主。”
“这种事要双方愿意,即使有那样的人也要有那样的脸呀,你说对不对。”
“嗯,也是。”
他们把李晓晨当成什么人了?可怜的廖清和。李晓晨站在洗手池边,等她们出来,两人都吓了一跳,一定在猜李晓晨到底听到了多少。
李晓晨对他们微微一笑,笑起来的样子极好看,然后徐徐说道;“我想有必要澄清一下,早上送我来的是我老公,当然奥迪A8不是我们的,以我们两个人的工资,我想一辈子也买不起那辆车,即使买得起也供不起。我老公是司机,偶尔老板的车私用一下也是可以的吧。你们说是不是?”
那两人频频点头,李晓晨看着他们尴尬的样子,表面平静,心里还是有几分得意的,她们都在嫉妒她,一定也在嫉妒廖清和长得帅吧。
偶尔也能看见林跃,有时他会过来泡茶,或者坐一会儿,总是很快就走,有时也会打个电话,两人就着天气之类的聊一会儿。廖清和的身上再也没有香水味,出去应酬回家不会超过11点。上次的是大概真的是误会,李晓晨将信将疑。
林跃说苏润明和李浩几个要去他家吃饭,让李晓晨也去,几个人小聚一下。李晓晨若无其事的问了句,“屈娟娟也去吗?”李晓晨想如果她去了,自己就不去,免得让自己尴尬或者失态。回答说屈娟娟有事,去不了。他们让李晓晨过去帮忙。李晓晨很爽快的答应了,偶尔和几个熟识的朋友吃吃饭也好。打电话给廖清和,让他晚上自己吃。
李晓晨提前一个小时下班,留下老祁在岗位上。林跃接她去超市买菜。在回去的路上,他又说起了照片的事情,一个人在那里郁闷半天,李晓晨想起他们没有合影的,一张都没有,心里不免有些哀伤。和廖清和也没有,放在床头柜上的照片是她的单人照,穿着婚纱笑得婉约可人的单人照,让人无可挑剔。
两室一厅的房子,客房改成了书房,可能是精装修买来的。房子收拾得很干净,李晓晨喜欢干净的男人。进门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桂花香,多么熟悉的味道。
“要不要参观参观我的卧室和书房?不是谁都有这待遇的。”
“你少臭美。”然后径直走到卧室门前,探头看了看,简洁的灰色调,符合他一贯的作风,转身进了隔壁的书房,书桌边的矮几上放着一盆绽放的芦荟,青翠欲滴,十分惹眼,却很舒适。李晓晨有些走神的走向它,把包放在书桌上,蹲下身抚摸着那饱满的绿叶,软软的很舒服,有如婴儿的小手般。她记得曾经和林跃说过自己喜欢芦荟的。只是林跃不知道,其实她对芦荟的汁过敏。过去她自己也不知道,又一次心血来潮采了一片自己栽种的叶子,涂抹在手上,一下子就红了一片,起了圪塔,很痒。往往喜欢的不一定是适合自己的,适合自己的却不一定是喜欢的。
饭是他们两个一起做的,林跃给她打下手,李晓晨指挥她干这干那,他也做得不亦乐乎,炒了不少菜,都是他们的家乡菜。
上洗手间时,她看到了门后挂着的卫生巾,用家乐福的塑料袋装着,护舒报的,李晓晨自己也用这个牌子。这没什么的,他们快结婚了不是吗?而且在一起那么多年了。出来时她问林跃;“宋晴怎么还没回来?”
林跃明显一怔,很快会意过来,“她不住这里,这两天出差去了。”宋晴是外企高级翻译,常常出差。李晓晨想起来,她读书时英语就很好,虽然不是同班,但有听说过。
饭做好,人还没来。林跃打电话催,只来了李浩,苏润明说临时有事没来。三个人必须解决一大桌菜,有些困难。李晓晨一遍埋怨让她做那么多菜,一边摆碗筷。
“我们吃剩的让李浩打包过去给苏润明,居然放我们鸽子。”林跃在一旁帮腔。
“打包过去不是便宜他了,他明天可以不用做菜。下次让他请我们去香格里拉。”李浩洗手出来,“早知道我也不来了,这么大一只灯泡。”
“你说什么呢你?”李晓晨有些急了,抓起手中的筷子想横飞过去。
李浩抱着脑袋求饶道;“开玩笑,开玩笑。莫生气,莫生气。”
林跃在一旁呵呵笑。
三个人吃饭比起上次的聚会冷清了很多。李浩说他失恋了,不过李晓晨没有在他脸上看到失恋的痕迹,还是照样嬉皮笑脸。
“李同学,你公司有没有漂亮美媚介绍介绍,认识一下。”
“我不敢,怕你误了别人。”
“自家兄弟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我怎么会误了别人?”
“没有家庭观念的人,不是误人那是什么?”
“晓晨妹妹你冤枉我了,我一直都想结婚的,只是没有人愿意跟我。我不比林跃,唉,你说这小子,有哪点比我好,女朋友那么死心塌地的。”
“这是人品问题啊。”林跃插嘴道,“不过,你是不是还想着那个赵青青?”
“赵青青,不是吧,有这回事?我怎么不知道。”李晓晨惊讶之余问他们两个。
“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林跃喝了一口啤酒。
“也是。”
“唉,好汉不提当年勇。来吃菜吃菜。”李浩的脸有些微微的涨红,不知道是喝酒的关系还是赵青青,李晓晨想着大概有那么回事吧,不过暗恋的可能性大些。看着一个大男人突然腼腆起来,那一定是一段极为认真而隐秘的感情吧。
“我现在算相通了,和谁结婚有区别吗?”
李晓晨不小心咬到了舌头,嘴里还有辣椒,又痛又辣,把酒杯里满满的啤酒一口气全喝光了。望着李浩问道:“这是你们男人的真实想法?或者说你们男人会在什么样的情况下说出这样的话?”然后掉头问林跃:“你也说过类似的话?”
“不知道其他男人是不是像我这样,至少我个人是这么认为。”
“我从来没说过,我也不这么认为。每个男人不一样。”林跃答道。
“也许吧。”李晓晨的肚子在翻滚,很不舒服,喝了些热汤。
“你们吃吧,我饱了。等一下你们其中的一个要负责把我送回家。我看电视。”
“可以去书房上网,我等一下送你回家。”
李晓晨进书房上网,笔记本旁边放着像框,宋晴双手抱在林跃前胸,两人贴着脸,一对亲密而愉悦的情侣。原来林跃对着宋晴是这样笑的,那么开怀。
她随手拿起手边又厚又重专业书籍翻看。翻开第一页时,一张稿纸滑落在地上。李晓晨弯腰捡起,瞥见上面写满了“晨”。原本没想看的,看到这个字,心里一阵麻木。“晨”或者“晓晨”,各种字体,或大或小。稿纸的底端写着“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纳兰的《画堂春》。林跃,你这是何苦呢?
李晓晨把稿纸放回原处,盖上书,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微风迎面吹来。初夏时分的晚风还夹杂着些许凉意,李晓晨不禁打了个寒噤。19楼的窗外是或高或矮的楼层,点点的灯光或黄或白,灯光照着的房子或许是家,或许只是一套房子。无端的想起了很多年前中学数学老师家的灯光,昏黄的。那是她很多年没感觉到的昏黄,和蔼的老师和师母,调皮的师弟,还有林跃。很小的房子,很简单的几道家常菜,还有昏黄的白炽灯,那种感觉让人想依赖。
突然被人从后面被人拥住,那么陌生的怀抱和气息。李晓晨本能的挣扎。
“让我抱抱,一下就好。”林跃的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慌乱,“晓晨,多少年了,你都忘记了吗?”
想得有些出神,没有察觉到林跃进来。
“林跃,你这是做什么,放开我好吗?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李晓晨闭上眼,怎么会忘,怎么能忘。
“那时候还小吗?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
“我和你说过的。”李晓晨掰开了环在胸前的手,今天的林跃为什么这么失态,一点也不像平时彬彬有礼的他。
“你喝醉了。”看着心有不甘,满面通红的林跃,拿起桌上的包往门口走。“我要回去了。李浩呢,我搭他的车。”
“我送你吧,他回去了。”林跃跟在后面。
“不用,你喝多了,我自己打的,或者叫我老公来接。”她换了鞋,几乎是跑着去电梯口的。林跃拿着车钥匙小跑着出来时,电梯的门刚好和上。电梯里没人,不知为什么,镜子里的她挂着两行清泪。小时候说过的话不算数。
在出租车上,收到短信;sorry。
第二十四章
下出租车时遇到刚要进地下室的廖清和,李晓晨上车一起进车库。一到车上就闻到酒味,李晓晨皱着眉不高兴,“不是和你说过喝酒不要开车的吗?”
“喝了一点,没关系。平常都这样。”
“不是有司机吗?”
“我喜欢自己开车回家。”
“这样不安全。”
廖清和笑着看着前方,“什么时候变这么罗嗦了?”这样一说,李晓晨马上不说话,看向窗外,车子已经停稳。
“好了,好了,下车。我知道我老婆关心我。我给你开车门。”看李晓晨坐着半天没动,上前讨好道。两人相拥着,廖清和在她耳边细语:“廖太太,我给你买了份礼物?”右手边的袋子在李晓晨眼前晃了晃。
“什么?看看。”
“回去再看。”
“老实交代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用礼物来补偿?”李晓晨一脸狐疑的说道。
“天地良心,好心送你礼物成负心人了。”
“因为这不像廖清和的作风啊。”
“怎么不像了,我们才结婚多久,还有很多优点等着你慢慢挖掘,我是一支优质的潜力股。”
“有你这样的吗?说这话一点也不脸红。”李晓晨笑着抬手拍了一下他的脸。
“有你得承认,我是个优质的男人,不管在哪个方面。”对着李晓晨眨了眨眼。
“不要脸。”
一进门李晓晨就伸手向廖清和要礼物,廖清和揽着她进卧室,饶有兴致的让她猜,如果猜着了明天的早餐他起来煮。
李晓晨猜了很多,钻石珠宝,衣服鞋子,香水,花,头饰,内衣,最后把支票也加上了,廖清和还是摇头。
“那么特别?关于哪方面的?”
“不是很特别,但是很漂亮,哪方面不就等于告诉你是什么了吗?”
很漂亮的长方形米色包装盒,上面还打了个黄色的彩带蝴蝶结,李晓晨打开,里面是一件叠放整齐的雅兰色睡裙,柔软的丝绸面料。她拎起两根吊带,把整件睡裙展示在眼前,裙角绣了一朵粉色玫瑰,这样的睡衣穿在身上一定很性感。廖清和坐在床沿,双手撑腰,眼神暧昧的看着她。
“现在穿上让我看看。”
“怎么好好的去买这个?你自己去买的?”
“难道我叫别人去替我买自己太太的睡衣?”
“你哪里来的美国时间去帮我买睡衣?再说你也不可能进内衣店,一个大男人。”
“这个要看是送给谁了。”
“这样说来你是经常买这些咯。”
“你想哪里去了,快去换,要不然我帮你?”
“不要,还没洗,多脏啊。你先去洗澡吧。”
洗澡时,李晓晨还是先试了试睡衣,很合身,果真性感无比,灯光下的她皮肤白皙,头发披散着,有一种不同于平常的成熟女人的韵味。看来廖清和还是喜欢性感的女人,否则也用不着给她买这么暴露的睡衣。
吹头发时她故意和廖清和说那睡衣布太少没法穿,廖清和反说她平时从头包到脚。
“你不是说不喜欢性感妩媚型的吗?怎么这么快就换口味了?”
“你的性感妩媚和别人能一样吗?再说就在家里,穿给我看看怎么啦?”
“你少来这套,心里指不定多喜欢,别不承认。”这让她想起屈娟娟,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本来就不喜欢,我承认什么?头发吹好了没有?”
李晓晨收好电吹风,在廖清和身边躺下,两人很久没有一起这么早睡了,习惯性地枕着他的手臂,手拨弄着他的睡衣口子。
“把灯关了吧。”
“想睡了吗?”
“嗯,有些困,明天还要上班呢。”
“上班累不累?”
“不累。”李晓晨把身体往廖清和身边挪了挪。
“你们聚会都有什么节目,好玩吗?”
“吃了顿饭而已,谈不上好玩。”想起林跃的举动,李晓晨别开脸。若再见到林跃,两人都尴尬吧。看到“一生一代一双人”时她也不是无动于衷的,然而桌上的照片还有晚上躺在她旁边的人提醒着她,不管如今各自的感情和生活如何,那都已经是往事。这么多年,她从没有埋怨过林跃,没有理由,也不可能会去责怪他。在过去她也不是不知道他对她的感情,而她又何尝不是?怪只怪他们相遇得太早,或者重逢得太迟。宋晴很好,家境好,学历好,工作好,人品好,对林跃更好,当时是她自己亲手把林跃推向她的,她心甘情愿。林跃从大学寄出的信,被她一封一封原件退回,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大半年,最后她找了个同事拍了一张非常亲密的照片寄过去,告诉他说寻找到了爱情。渐渐的来信也不那么频繁,直至没有音信。那时的心情又有谁能理解。
“怎么不说话了?在想什么?”廖清和的下颚抵在李晓晨额头,手轻轻的摩挲这她的后脑勺,李晓晨对于这样的摩挲很喜欢,除了父亲从没有一个男人这样轻抚过她的头。
“嗯?”李晓晨抬起头望着她,眼睛忽闪忽闪,然后笑着问道:“你以前给什么人买过睡衣?”
“没有。”
“真的没有?你的前妻也没有?我不信。清和,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很会撒谎?”
“我哪里撒谎了?我说的真话,你不信。”
“不是不信,而是太假。”
“你好像总是不相信我说的话,我以前真的不会去做这些事。”
“说,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李晓晨揪住廖清和的衣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报告夫人,去买睡衣时,我多看了两眼挂在模特上的内衣。这算不算?”
“这还不算?你竟敢背着我干这样的事。下去,去睡客厅。”她放开他的衣领,踢开了架在她腿上的脚,翻了一个身,滚到了床边。
“冤枉,我当时是把她当作你,那件内衣的尺寸应该很适合你,颜色也肯定很衬你的肤色。我怎么没把它买下来呢,真是失策。不如现在让我确认一下尺寸,我明天再去买。”说着便向她扑来。李晓晨尖叫,躲闪不及翻到了床下,脑袋磕到了床头柜,一阵吃痛。廖清和坐在床上俯看她皱着眉挠头,幸灾乐祸的笑道:“谁叫你躲。来!”伸出手接她。
“谁要你,假惺惺。”
“不躲不就没事了。”
“你还笑。”
“好好,我不笑了,你上来,我帮你揉揉。”
李晓晨倒是赖在地上不肯起来了。无奈,廖清和只好下床把她抱起,揉着她受伤部位问他疼不疼,李晓晨说疼。廖清和边揉边吹,李晓晨笑道,“多多才这样,你什么时候跟她学的?”
南方的夏天来得特别早,才五月天气就变得闷热,整个城市都开始轻装上阵。书房的芦荟新长出了不少嫩绿的新叶。最近都没有林跃的消息,也许在忙,李晓晨也没有联系,也许两人都想避而不见以免尴尬。
日子过得还是忙忙碌碌,每天公司家里超市,平淡无奇。和公司的同事熟悉了些,老祁还是不客气的让她做这做那。
在那不久,李晓晨收到一份快递。一支做工精美的银发簪,簪的前端雕着凤,末端的牡丹里镶着一颗通透的祖母绿翡翠,看上去古典而高雅。簪子下附了一张字条:我只要你幸福。结婚礼物。右下角落款:林跃。
第二十五章
廖清和说要去上海出差,正好赶上周末,提议让李晓晨一起去。李晓晨早早打好请假条,做着旅行的相关准备。首先选地点,她挑了离上海比较近的舟山桃花岛。然后安排路线,订酒店,上各大旅游论坛上搜索相关资料,可以说做足了准备工作。
廖清和周二就出发,先去办公事,说好了在舟山机场会合。本来他想带李晓晨一同去上海,但她公司不给那么多天的假,只好作罢。
周四晚上十一点多,廖清和给李晓晨打电话,让她调闹钟,不要睡过头误了早上的飞机。七点半的飞机,也够早的,李晓晨五点半就要起来,一想到这里就想不去了,在家里睡一觉多舒服。不过这话没敢对廖清和说,怕被骂。
五点时,廖清和打电话催起床。第一次一个人坐飞机,心情不太一样。去机场,换登机牌,托运行李,安检,候机都是一个人,以前廖清和在身边总是什么都帮她弄的好好的,她只需要跟在后面。记得去民政局的那个下午,两人挨坐在候机厅的座位上,沉默着,没有话说。她还清楚的记得她手上拿着一本瑞丽杂志,愣愣的翻着,上面的字迹是模糊的;廖清和不停的喝着手里的益力矿泉水,还问她要不要,期间他接了两个电话。当时的两人对于生活轨迹的突然改变都有些不知所措吧。
登机时,前面有一对男女,男子左手拎着行李,右手拥着女子,亲密无间。第三次坐飞机时,她和廖清和也这样,那天早上廖清和和她说“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想到这里,李晓晨的嘴角不由得往上弯,她想着廖清和也该去机场了吧,两个多小时的飞机,时间算得差不多。看着前面的两个人,手不自觉的拉开背包的拉链,掏出手机,在这个有些清冷的早上拨通了廖清和的电话,告诉他她正在登机,飞机马上就要飞往他将要到达的城市,他们很快就会见面。
有雾,飞机冲上云霄时,李晓晨脚下的城市一片灰蒙,她想在那样高的地方看看她所生活的城市的样子,她还想寻找她家的方位,虽然不可能找到。
头很晕,一个人有些孤单,没人给她盖毛毯,也没人给她叫热茶。此时的她格外想念廖清和,想念过去在飞机上静静地靠着他的肩膀入睡的短暂时光,还有在她睡着时为她盖毛毯,手第一次轻触她脸庞的刹那,触电般,让人微微的震惊。其实那时她是醒着的,她感觉到了他有些湿润的呼吸和矜持。那个时候已经是他的妻子了,他大可以把她揽入怀中,可是他没有。
下飞机时,廖清和已经在出口等,俩人打的去了沈家门,手牵着手乘着“神侣号”登上桃花岛,入住桃花寨。开始享受他们悠闲的周末时光。
早上太早起,都累得不行。等船时,李晓晨靠在廖清和的肩上小睡了一会,虽然很浅。中午吃完饭,午休,等三点多才起来出去逛。
舟山的天气自然比S市要凉些,幸好准备充分,带了两件长袖衣服。其实他们也没打算一定要去哪个景点,只是携手随处逛着,欣赏沿途的风光。古朴典雅的木屋、绿树、鸟语花香,不远出是一望无际的海,还有身边的人,一切都是让人心情舒畅。所有都是陌生的,也不用担心会有人来打扰,抛开凡尘俗物,他们只需尽情感受此刻的幽静和安逸。
来到桃花岛,自然会说起金庸,以及她他笔下的人。廖清和说他从高中就开始看金庸的小说,而且常常上课时偷看。李晓晨笑他,难怪只能上三流大学,可是转念一想,自己连三流大学也没上过,不禁黯然。
“你最喜欢金庸笔下的哪个人物?”
“一灯。”
“嗯?一灯?”
李晓晨有些出乎意料,以为他一定是喜欢乔峰或者令狐冲这种英雄式的人物。
“嗯。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那你以后是不是也要效仿他?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李晓晨一边说,一边做着阿弥陀佛的手势。
“你呢,你喜欢哪个?”
“我只看过电视,还没看全。你说我喜欢什么样的?”
“当然是杨过,你们女人不都喜欢这样的。演杨过那小子白白嫩嫩的,而且又痴情,武功又好,不喜欢都难。”廖清和笑着等李晓晨回答。
“错了,我喜欢郭靖那样的,傻乎乎的,踏实。没想到吧?”
“是没想到。”本来牵着的手,廖清和陡然放开伸到对方肩部,肢体接触更多些,使得两人看上去更加亲密。对这样的举动李晓晨并没有多在意,继而问道:“喜欢黄蓉吗?”
“那样聪明伶俐的女子,谁不喜欢?”廖清和的表情淡淡的。
“也是,我也喜欢,我要是有她聪明就好了。是不是在惋惜没有取一个那样的。”
“那样的这世界有吗?”
李晓晨停下来,和他对视,很正经的说了句:“怎么没有?你面前的人就是。”
廖清和笑着摇头,李晓晨不依不饶,“你说是不是,是不是?”
“你不是说是了吗?”
“我要你说,说嘛。”廖清和没有料到李晓晨也有这样的一面,像个恋爱初期的少女,也像是被宠坏的孩子,可爱之极。于是哄着她:“好好你是,那我是郭靖好不好?”低语说着,继续回到刚刚的姿势,沿着林荫小道走向海边。
“可惜你不是郭靖。”
“那你把我当成傻乎乎的郭靖好了。”
“郭靖不傻,廖清和才傻。”
“女人真善变,刚刚明明是你说他傻的。”
“我什么时候说了,我没说。”
……
两人坐在沙滩上,李晓晨靠在廖清和怀里,看着天边的夕阳。手轻轻的在脚边的沙砾里来回穿梭,拇指和食指时不时的揉搓一下。她突然间想起那个从图书馆出来的傍晚,也是这样的落日吧,不同的是她只看到了射在墙上的余晖,也就是那个晚上她打了那个决定性的电话,以至于能和身边的人坐在海边听潮,看日落。这是她从小梦寐的,和自己心仪的人一起看大海,看潮起潮落,踩沙滩,踏着大脚印,一步一步的跟在后面。不过现在身边的人是她丈夫,名正言顺的丈夫。人生充满了不确定性。
“晓晨我们在海边买一栋房子吧,以后老了带带孙子,和朋友打打麻将,每天吹着海风,坐在沙滩边上看夕阳,晚上躺着听涛声,就像听催眠曲。”
“好是好,可我不喜欢大房子。”
“为什么?”
“不是和你说过吗?打扫卫生太困难了。”
“懒女人。”
“我今年二十八,你三十三,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抱上孙子?很遥远的事情。”李晓晨转过身问廖清和。
“我们回去吧。”廖清和拖起她,帮她把裤子上的沙砾拍干。
“还早呢。”
“不早了,要回去造人,你不知道吗?先有儿子,后有孙子。”
“去你的。”
两人度过了一个小别胜新婚的夜晚。廖清和醒时,天刚朦朦亮,吻醒李晓晨。李晓晨睁开眼看到卧室里只是微亮,一脸不悦,“还这么早,你要干嘛?”
“我们去看日出吧,海边的日出很早,而且很漂亮。”
李晓晨明显还没睡醒,转了个身,闭上眼含含糊糊的说道:“你自己去看吧,我要睡觉。”
“起来吧,一起去,我一个人去有什么意思。”廖清和跨到另一边,继续亲吻她的脸。
“不要了,你去吧。我还想再睡一会儿,昨晚那么晚睡。”
廖清和呵呵的笑,往她脸上呵气,“等一下再回来睡。”
“回来哪里还睡得着。”李晓晨蒙起被子,不理他。廖清和也不依不饶,钻进被窝继续呵气还连带抓痒,嘴里念道:“我看你怎么睡。”李晓晨最受不了这个,跟着呵呵笑,实在忍受不了,索性做起来,“我怕你了,我去,我去。”
“那快点,去洗漱,我给你两分钟时间。”
“你以为我是神,两分钟能搞定?”
“麻烦你速度点,等一下太阳都出来了。”
室外有点冷,还好套了件薄外套,外套是廖清和让她带的,看来他比较有经验。空气很中弥漫着海的味道,特有的咸腥味。李晓晨用食指抹了抹鼻子。沙滩上有像他们一样一对的,也有单独的,都静静坐着等待日出。
天边泛起红霞,李晓晨有些兴奋,必是太阳要出来了,惊呼:“好漂亮。”
“太阳快出来了。”
“你以前看过吗?”
“是,嘘!不要说话。”
他们坐的里那些人群很远,四周寂静。沉默着,聚精会神的看前方,仿佛是一件神圣的使命。火红的太阳慢慢的从海平面升起,所有人都欢呼。那景致就像巴金老先生说的一样,分辨不出哪里是水,哪里是天,光芒四射。
李晓晨望着天空,没有阴霾,湛蓝湛蓝。此时天已经大亮。
第二十六章
几乎是一次完美的旅行。两人漫步沙滩,也像年轻的情侣一样踩单车;廖清和前面留下大脚印,李晓晨后面小脚放进去一步一步的跟着;依旧和周五一样听潮声,看落日,也凑热闹去看了射雕的造景,还碰到了某剧组在拍照,看见几个经常在电视上见过的演员,好奇的观看了一阵。两人吃海鲜吃了个够,便宜又新鲜,而且是独特的浙江风味。
这种放松和愉悦的心情是李晓晨从没体验过的,放下了所有的防备,只任廖清和牵着手。那双修长有力的手,包容她小手的手,摩挲她后脑勺的手,和他的怀抱一样让人依赖。常常趁他熟睡时把玩着,这么长时间了,感觉这场婚姻还像是在梦里。温和的男人,讨她欢心的男人,给她安逸的男人,凭什么让她如此幸运的遇上了,平时尽量避免自己去想这个问题,有时候想着想着觉得头痛欲裂。
周一早上的飞机,本来周日下午就得走,廖清和不愿意还想在那里在住一个晚上,改签了机票。也好,李晓晨心里也不想回去,她恨不得这一辈子都住在那里,和他。每天吹海风,坐轮船,看潮起潮落,听轮渡的笛鸣声,捡贝壳抓螃蟹。与世无争。
晚上李晓晨躺在床上,手里拿着遥控器胡乱的按着频道,这个时间段都是连续剧。廖清和在洗澡。床头柜边的手机信号灯一闪一闪,然后传出悦耳的和铉铃音。李晓晨叫了一声:“清和,电话。”浴室的门开了一缝,缝里是廖清和雪白的肌肤,“谁呀,你帮我接。”接着是关门声。
手机声停了,又响起,李晓晨本不想去接,听了那声音有点闹,伸手去拿。来电显示屈娟娟。她的第一感觉是要把这个手机扔到外面的大海里,当然没有那么做,而是死死的捏在手里,希望它能捏碎。不过几秒的功夫,手心沾满了汗水。她按下接听键,没有出声,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有些急促,仿佛做坏事的人是她。她觉得她是个歹毒的妇人,她想探听她的同学和她的丈夫是什么样的开场白。平整的被子让她抓得起了皱褶,洁白的床单被罩显得那么刺目。
“怎么老半天都没接电话?和你老婆度蜜月还没回来?”那边传来了屈娟娟有些媚气的声音,和平时有些不一样。李晓晨盯着电视顶上的时钟,十点半。
“你是哪位?清和在洗澡,我等一下再让他给你电话好吗?”李晓晨惊讶与自己此时的镇定,装着没听出声音,音调柔和。
“晓晨吗?我是屈娟娟,你没听出我的声音?”屈娟娟的轻笑声,在她听来是一种极大的讽刺。
“呵呵,没听出来。这么晚了找清和有事?”
“当然,没事我找你老公干嘛?不过不是很要紧,我明天再打。你们还在舟山?”
“是,明天早上回去。好久没看见你了。”
“是呀,改天约一下,和林跃他们一起吃个饭。”
“好,我等一下让清和给你回电话。”
“没关系,明天再打。”
放下电话,蒙起被子,一种从未有过的烦躁感袭来。了解得这么清楚,知道他们在舟山,不知道他们还说过些什么。只属于她和廖清和的秘密被人窃走了,或者说是廖清和出卖了他们的秘密。廖清和在外面的应酬她可以忽略,因为她看不到,不维护她也没关系,但她不愿意他和别的女人说起他们之间的任何事情。那是只属于他们之间的。
被子被掀开,廖清和穿着睡衣坐站在床边,头发湿漉漉的搭在额前,“你蒙被子干嘛?一头的汗,不闷?”
“刚刚屈娟娟给你打电话,说有事找你,你给她回个电话吧。”恢复常态的李晓晨,脸上看不出刚刚的任何情绪。
“她找我干嘛?”廖清和的表情和平常一样,在说一个和他无关紧要的人。
“你给她回个电话不就知道了。”
廖清和拿起电话走到窗边,李晓晨没听清他们说了些什么。她也不愿意去听,很倦,闭上眼睛,希望马上就能见到周公。
不知道多久,大概两分钟或者五分钟,又或者十分钟。廖清和的拖鞋声才响起。李晓晨对这时的时间没有概念。
“睡着了?”廖清和钻进被窝双手环上她的腰,唇在她耳畔流连。
“清和睡吧,明天还要早起。我很累。”只是这样说着,并没有反抗,任他抱着,轻吻着,也不作任何回应。廖清和以为她睡着了,只好作罢,关了电视和台灯。
很安静,嘀嗒的钟表声,不远处海水拍打礁石的涛声,廖清和浅浅的呼吸声,隔壁房间女人的低吟声。李晓晨毫无睡意,轻轻挪开了环在腰间的手,下床。借着手机的微亮走到窗前,拉开窗帘,月色很美。清朗的月光泻在床前,原本刺目的床单显得有些凄落。没有开灯,喝了杯水。披外套时,廖清和翻了个身,以为他醒了,动作停顿了一下,呼吸渐起才从新穿上,开门离去。
仰望苍穹,繁星点点,月光如水,灰色的海面一望无际。沙滩上一个人都没有。李晓晨脱了鞋,向海水走去。沙子细细软软的踩上去很舒服。提起裤脚掂了一下海水,冰凉,从脚尖到心里。她还是义无反顾的下去了,海水淹没了她的膝,她还想往外走,让自己沉没在这片海洋里。低头发现裤子已经湿了,猛然间醒悟,慢慢转身往回走。
坐在沙滩上清理有些湿的裤子,泪水不知不觉的流了下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很低的抽泣声,没有由来的。忘了这里是空旷的沙滩,这里没有人,她可以放声大哭的。她躺在沙滩上,数着天上的星星,一颗两颗三颗四颗……常常在电视或者书上看到,对于不在的亲人他们总是用星星来缅怀,总是说他们是最亮的那一颗。如果这样,她的父亲在哪里呢,她的奶奶又是哪一颗?父亲,她又想起了父亲,一阵疼痛袭来,心口已经很久没有痛了。已经模糊的脸又渐渐清晰,父亲温暖的笑容在她脑海中闪现,结婚后,再也没有梦见过他。
月亮已经西斜,不是很圆,想必是十二或者十三吧。很久不记旧历。
一阵海风吹来,她打了个寒噤。脱下外套盖在身上,不想回去,陌生的环境反而让她安宁。
她不想去揣测屈娟娟的电话,也不再愿意相信廖清和所谓的忠诚。也许在第一次闻到香水味之前就有什么,只是她后知后觉;也许他们真的没什么,就像廖清和所说的一样他没有对不起他们的婚姻,只是她妇人之心。幸福于她太遥远太虚幻。
迷迷糊糊的有人把她抱起,一个激灵的醒过来,挣脱,才看清眼前的人是廖清和。月光在他的脸部投下阴影,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睡衣,严肃的脸上略显得疲惫,目光犀利,让她心底泛起一阵寒意。
“你有没有一点安全常识,这么晚了一个人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我睡不着。”李晓晨自知理亏的低下头。
“睡不着就跑来这里?你知道我找了多久才找到这里。大半夜的,遇到坏人怎么办?”廖清和弯下腰捡起掉在地上的外套为她披上。“没觉得冷吗?”
“对不起。”
“回去。”几乎是厉喝,转身走了。李晓晨吓了一跳,反应过来闷闷的跟在后面,走得很慢。
“走快点。”
“清和,背我好不好?我走不动了。”
廖清和停了一下,没有回头,继续往前走。走了好一段,李晓晨看到他蹲下身,等着她,于是加快脚步走过去,趴在他身上,冰冷的脸贴着他的背,变得有温度。她真的很需要这样的背。
“你以前背过别人吗?”
“背过,多多。”
李晓晨发出很小的笑声。然后沉默,一路无话,走进酒店也没放下,也不去理会前台小姐的惊讶。廖清和一手拖着她,一手掏房卡开门,把她放在床上。然后走进浴室,她听到了哗哗的水声。
“去洗个热水澡,看你满身的沙子。”李晓晨抬头看了眼时间,两点了。木木的走进浴室。没有睡衣了,裹着一条浴巾出来。廖清和坐在床上闭目,见她出来睁开眼。
“坐过来,我帮你吹头发。”李晓晨乖乖的坐过去让她吹,热风吹得头皮很舒服。吹好头发,收拾完,廖清和从行李箱里翻出了一件T恤,拖了睡衣套上。然后把李晓晨的浴巾扯掉,扔在床头柜上,帮她穿上自己的睡衣。“睡吧,很晚了。”理了理她的头发。
两人相拥。“我是不是让你觉得委屈。”半响,廖清和的声音打破了黑暗的平静。
“不是。”
“那你为什么一个人去海边哭?”
李晓晨没有说话。
“清和请你记住我们当初的约定。”
“什么约定?我有什么地方让你不满意你可以和我说,没有必要总是藏在心里。这样对你我都不好。”
“我只是希望你遵守承诺。”
廖清和翻身去开床头灯,光亮一下子有些不适,两人都皱着眉头眨眼睛,很快又恢复到原来相拥状态。
“晓晨,抬起头,看着我。”廖清和托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红肿的眼,“如果只是这个,我和你说过了,我可以再一次很负责任的告诉你,我没有做过什么你认为违反我们约定的事。你为这个哭?”
“不是,突然想我父亲。”
“看着我的眼睛,你撒谎。是不是因为你同学打电话给我,让你不舒服?你可以问啊?一个人在那里哭了多久?”
李晓晨掰开托着她下巴的手,没有说话。
“看在你的面子上,省代给她男朋友,所以难免有些工作上的接触,有时有应酬也会在一起喝杯酒。仅此而已。不要胡思乱想。”
“我没乱想。”顿了顿,“你和他们很熟吗?”
“谈不上。”
“睡吧,把灯关了。”
“以后不要再做这种傻瓜才做的事让我担心。”
第二十七章
几个小时的时间,李晓晨迷迷糊糊睡了又醒,醒了再睡过去。只觉得一会儿燥热一会儿发冷。潜意识里知道自己生病了。想喝水,嘴里叫着“清和,清和,我口渴。”廖清和起来给她倒水,喂她喝下。摸了摸她的额,“你发烧了,难受吗?”李晓晨点了点头,说:“嗓子有点疼。”
让她躺下,然后去拿了热毛巾给她敷上,换上衣服去前台拿了点退烧药,让她服下。嘴里还念叨:“半夜去吹海风,不感冒发烧才奇怪。”
天已经朦朦亮,也该收拾一下去机场。李晓晨静静的看着廖清和收拾行李,想着还有什么东西漏了。
“胡须刀在卫生间,充电器不要忘了。”
“不要说话,好好躺着。”
收拾妥当,躺回李晓晨身边,俯身问道:“还敢再半夜出门吗?我就不应该出去找你,让你一个人在沙滩上睡到天亮。”李晓晨苦笑。
“等一下做飞机没问题吧,你本来就晕机。”
“坐了几次,已经好多了。”
廖清和摘掉她额头的毛巾,“现在好像退了一点,来起来,把衣服换了,时间差不多要过去了。你忍一忍,很快就到家。”
在船上吹了一下海风,刚刚退下的烧又高了,嗓子越发的疼,说话都有些吃力。有些漫长的两个多小时,在昏昏沉沉中度过,廖清和不停的让她喝开水,说是治感冒最有效的方法。
本来下午要回去上班的,现在只好打电话请假。廖清和陪她去打点滴,给她买了些药,叮嘱她好好休息,匆匆忙忙回公司了。
最近的一次生病是在三年前夏秋交替时节,也是重感冒。身边没人叮嘱她该吃药,去看医生,一直拖着,直到自己感觉实在不行才去吊瓶,开药。有时想想,觉得凄楚。
廖清和几乎半个小时一个电话,问她好些了没,吃没吃要,晚上想吃什么之类的,最后李晓晨都不愿意接,觉得铃音刺耳。
每周一,廖清和都很晚,这次破例还没到下班时间就回到家,问李晓晨想吃什么,李晓晨摇头,没胃口。
“饭总要吃的,说不定,吃完饭病就好了。我给你煮稀饭吧,清淡些。”
“给我煮一碗米粉吧,放点酸菜。”
“好,你等一下,我很快就来。”
一碗米粉吃下去,精神确实好了很多。
“起来活动一下,看一会儿电视,多喝点开水,这样好的更快一些。我去书房看文件,这两天积了一堆的事情。”
“你去吧,我去看一会儿电视。”声音依旧有气无力。起身慢慢的踱到客厅,打开电视,躺到了沙发上。廖清和见状问道;“怎么又躺下了?”
“这样比较舒服。”
“那随你。”
生病睡起觉来真是不舒服,盖被子觉得热,不盖觉得冷。廖清和时不时的帮她盖。第二天起来,还是没什么大的起色,喉咙痒,头痛,鼻子塞。廖清和让她继续请假,在家休息,说这样上班不仅没效率,还会影响到别人。打电话去,说病还没好,鼻子一抽一抽的,老祁大概听出来,很爽快的又给了两天假。她无比后悔去沙滩,简直是在给自己找罪受。
中午时分,林跃打来电话,问她哪里不舒服。电话响时,该不该接犹豫了一阵,终究还是接了,同在一个城市,还是要见面的,就算避而不见,也不见得不会巧遇。
“没什么,只是感冒。”
“听说你请了好几天假?”
“是,和我老公去出差。”
“哦,那吃药了没?多喝开水。要不我去看看你?”
“不用。又不是什么大病,死不了。”李晓晨故作轻松的说道。
“晓晨。”中间停顿了一下,耳边传来微弱的电流声和林跃的呼吸,李晓晨猜出她想说什么了,没有阻拦,静静的等着他的下文,“你是不是还怪我?上次的事我很抱歉。”
“没有,那天你喝醉了。”有些话在电话里比当面说来得容易。
“晓晨……那天我也没有别的意思,我很清醒。”
“我知道。”
“所以,你也不用躲着我,这样让我难受,以后不会发生类似的事了。我的结婚日子定了,明年元旦。”
“是吗?那恭喜你。好好生活,你我都一样。”
“我知道,你好好休息吧。再见。”
“再见。”
话说开了也好,往后见面也不会觉得尴尬。他终究也要结婚了,该祝福他的,取了算得上是青梅竹马的新娘,为他高兴。这是真心的。十年的爱情长跑,让她羡慕不已。他们有很多共同的东西,朋友,同学,属于青春的回忆,一定有着永远也谈论不完的共同话题。这一切都是她所向往的。“青梅竹马”这个词代表着一种意境,让人心情愉悦,不自觉的想起小时候。如果有得选择她要这样的感情,从友情到爱情再到亲情,相濡以沫,没有什么能够将这样的两个人分开。
总希望他能过得好,即使自己得不到。
年少时候说过的话真的可以不算数的吧。
心情渐渐明朗,下午感觉好了不少,也许明天就可以上班了。冰箱是空的,去超市买了些菜,准备晚饭。
廖清和回来,看着一桌的菜,觉得她老婆真是能人,病着还能做饭。
“怎么不等我回来做?这样要是更厉害了,那不是得不偿失?”
“好很多了,我哪有那么娇气。好几天没吃自己做的饭,有些想吃。”
“嗯。”廖清和点着头,“那就说明你的病已经好了七成,明天休息一下就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了。”
“我明天就去上班,明天发工资。”李晓晨拿着碗筷从厨房出来,准备装汤。
“你等钱花吗?”
“不等钱花是不是就可以不要领工资了?”
“随你,要是又复发了,我不管你了,你自己去打针,买药。”
“我记住了,生病是你陪我去看医生的。这个是犒劳你的。”随后端了一碗鱼汤在他面前。
“这两天消瘦了不少。”廖清和看着她,眼里满是心疼。
“有那么夸张吗?不过是个感冒,才几天功夫就让你看出来了?也好,不用减肥。”
“你还减?再减就剩骨头了。”
这是第一个月的工资,李晓晨把钱放进钱包里,想着要添置些什么。还从来没送过礼物给廖清和,平时总是接受,所谓礼尚往来。送他什么好呢,想了一阵没想出来。下了班直接去了百货,转了一圈,打算买衬衫或者领带。
她看中了一件粉色衬衫,想象了一下穿在廖清和身上的样子,应该不错的,不过三十多岁的人穿有点嫩。不管,这是她喜欢的颜色。小姐问她要什么号码,她一时语塞,还真不知道。只好根据他的身高来确定号码,看来她这个妻子不称职。
走出百货,看着红色的售货联,花了她三四百,一阵心疼,真是败家。
廖清和看李晓晨给她买了礼物,自然很高兴,当即穿上,在她面前显摆。
“还不错吧!?”
“有点嫩。”
廖清和走到试衣镜前照了照,“不会呀,很不错,更帅了。”
“你少臭美,是我眼光好。”的确还不错,穿在他身上没觉得嫩,反而觉得柔和青春了不少。看着帅哥穿漂亮的衣服也是一种享受。
“眼光固然好,那也得你老公身材好才有用。”说着挺直了腰板,像李晓晨炫耀起他的身材
李晓晨走到衣橱边,挑了一条蓝色条纹领带为他系上,这样多了些深沉的意味。
“以后就配这条领带。”
“你觉得好就可以,反正穿出去如果不好看,一般人都认为责任在老婆。”
“看来我要买些时装杂志,免得日后被人说闲话。”
“那倒不必,虽然你不太管我,这些本事我还是有的。再说把我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你想引诱别的女人犯罪?”
不知道为什么,本来很轻松的话题,却让李晓晨想起屈娟娟。顿时脸色有些不好看,她觉得自己过于敏感了。其实她一些事情她是想问的,却不知从和问起,就算自己问了,廖清和也一定是矢口否认的。那天在酒店说的那么信誓旦旦,如果她没有在无意中听见他们的谈话内容,她一定是无条件的相信自己老公的。如果,没有如果,她的的确确听到了,谈话内容至今还在她的脑中盘旋,时常提醒着她,不该沉沦于廖清和的温柔乡。
廖清和在自顾自的解领带,换衣服,准备去洗澡,没有顾及到她。她也自顾自的想着。倘若有一天发现她的同学和丈夫之间真的存在着什么,她该怎么面对?她一定会抛开现在所拥有的,转身离去吧。这样的想法或者有些不负责任,只是她无法容忍身体的背叛。心是自由的,她无法掌控,也掌控不了。婚姻可以没有爱,却需要忠诚,婚姻的长久取决于相互的信任度。
她有些茫然。
第二十八章
李晓晨送了老祁一斤普陀佛茶,把老头子高兴坏了。嘴里说着:“丫头出去玩还惦记着老头子,有这个心就好了,干嘛去花这个钱。”脸上堆满了褶子。
办公室招了一个文员,李晓晨本来就不多的工作量,现在变成了闲人一个。老祁开始有意无意的带她出去见客,教她一些业务技巧,李晓晨意识到是在培养她,不过没有明说,可能还没转正吧。这样也很好,虽说不要养家,多学点东西总没有坏处。不得不承认老祁对她的器重,她从内心感谢他的提携,所以对待工作总是勤勤勉勉,能成为他的弟子也是一件幸事;据说他不轻易收徒的。李晓晨有些期待将来的工作,虽然有一定阅历,但却是初次涉足业务。
终于见到了公司神秘的老板,从不轻易来公司。所以他们上班自由得可以。来公司前有通知老祁。老祁吩咐李晓晨做些相关的准备工作,例如把茶杯洗的透亮,把桌子上的书刊杂志收掉,还有打印出公司近期的业务报表及意向客户,要开一个小会。有点像迎接某个大人物,也的确是大人物,全公司最大的人物。
准备了一个上午,还和文员小黄一起大扫除了,把里里外外都洗得干干净净。一个上午下来还真有点累。下午所谓的老板才姗姗来迟。比想象的年轻,看上去有些严肃,但很有礼貌。一同前来的还有林跃。几个礼拜不见,林跃清瘦了些。李晓晨庆幸几天前接了他的电话,否则聊起天肯定没现在自然。
只是坐了一会儿就走了。李晓晨恨恨的说道,“只坐了半个小时,我们累了一个上午。”
黄小丽接道:“人家是老板嘛。”
李晓晨点头称是。
“老板后面那个跟班人不错,你们认识?”
“以前来过。怎么有想法?”李晓晨笑着故意打趣道。
“哪有啊,我是看他一表人才花痴一下。”这女孩倒是直爽,心机被识破也不否认。
“他可不是跟班哦,是另一家公司的顾问律师。”李晓晨端起桌上的白色马克杯喝了一口开水,打算看黄小丽的花痴表情。
“哇!真的还假的?那他结婚了没,你和他熟吗,今年几岁,叫什么名字?”一下子一堆问题出来,李晓晨笑喷了,林跃还是有点魅力的嘛。
“你查户口啊?”
“讨厌啦,晓晨姐姐,告诉我啦,我知道你肯定认识他对不对,刚刚还和他说话了。”刚从学校出来的年轻女孩说话还带着孩子气,李晓晨看着她直摇头。
“我告诉你有什么好处?”
“我请你吃肯德基。”
“肯德基有什么好吃的?垃圾食品,我不爱吃。”离下班时间还早,就陪小妹妹无聊一把,打发时间。
“那你要什么?”
“我听说楼下新开一家日本料理,味道不错。”说完拿了一份文件挡住脸偷笑。
“晓晨姐姐,你好狠哦,一顿日本料理我一个礼拜差不多白干。”
“那就算了,我知道那个律师可多事呢。”
小黄思索片刻,“算你狠,我请了。那我有问你要必答。”
“那要看是什么问题了,先回答上面的吧。那个帅哥姓林,芳龄29,未婚。”
“你了解得这么清楚,连几岁都知道,看来关系不一般。”
“所以你要好好巴结我。”
“他真的没结婚?你确定以及肯定?”
“我确定以及肯定目前是未婚青年,不久的将来就不知道了。”
“只要还没结婚我就有机会。有没他电话?”
“我哪有他电话,他和老祁很熟,你去问他好了。”
“我哪敢。”
“小黄,人家有未婚妻。”李晓晨突然正色道,她觉得不好玩了,现在的女孩什么事都做的出来,她怕黄小丽万一真的较起真,插足别人感情总归不是什么好事,虽说林跃未必会理她。
“有未婚妻又怎么样?你看我的。”卷起衬衫袖子,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李晓晨心中暗念道,但愿是在开玩笑。
看着她卷袖子的可爱表情,李晓晨有些羡慕她,她就没有那样的勇气和信心。即使在她那个年龄。
廖清和说有个朋友请吃饭,让李晓晨一起去;李晓晨不太愿意去,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没劲,吃饭还得装矜持,通常吃不饱。廖清和则说去了就认识了,说好了都要带老婆或者女朋友出席,比一比谁的老婆漂亮,所以一定要去。
“哪有你们这样的,不怕我给你丢脸吗?”
“你又不难看,打扮一下,惊艳全场。”
“我没那个本事。”
“怕什么,有我在。”
李晓晨虽不是虚荣之人,但也不能让廖清和颜面无光,也精心准备了一翻。藏蓝色的长裙,高跟鞋,珍珠耳钉,配一条项链,去做个头,上淡妆,还过得去;或者黑色维多利亚风格的套装,衬托得高雅些,都被廖清和否决了。他拿出衣橱里两套情侣装中其中一套白色的休闲套装。一人一套,让李晓晨化和淡妆,头发棒一束高马尾就可以。某广告词简约而不简单。两人对着试衣镜微微一笑,果然不错。
两人开车到香格里拉,手牵着手面带微笑进电梯,那副恩爱的表情,让旁人生出嫉妒。一到包厢所有的视线都被他们吸引住了,他们无疑是最登对的一对了,有别于他人的情侣装,不仅别出心裁更秀出了恩爱。让李晓晨意外的是,屈娟娟也来了,看到她时,李晓晨脸上有一丝不快,很短暂,旁人发现不了。她还是介意的吧。屈娟娟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淡淡的彩妆,闪亮的大耳环,低胸长裙,李晓晨还在她身上闻到了那股久违的香水味,不禁皱眉,当然脸上没有表现出来。
他们还是和平时一样聊天,但都是屈娟娟在主导,李晓晨只是搭腔。吃饭时廖清和和别的男士一样,给李晓晨剥虾盛汤,李晓晨顺从的接应;在坐的女士纷纷赞扬说清和在家一定是个好老公,言语中吐露着羡慕。李晓晨只是满足的微笑着。的确,廖清和可以说无可挑剔。
吃完饭大家转战KTV,李晓晨静静的呆在廖清和旁边,看着他与别人喝酒聊天,摇塞子,看他那样应付自如的神情,不禁想他平时也是这么应酬的吧,只是平时身边的女人不是她,是某个女伴或者坐台小姐。
有几个女的在唱歌,都是很容易上口的流行歌,而且唱得都很好。李晓晨不擅长这个,屈娟娟让她唱,给她点了一首刘若英的《后来》,她很勉强的唱下来。也有两对夫妻合唱《广岛之恋》,《有一点动心》,都是很默契的配合,李晓晨有些怀疑是在家里练过的。这些男人不仅会做生意,歌也唱得好。
包厢里空气很闷,李晓晨想出去透透气,借口去了卫生间。如果廖清和告诉她屈娟娟也在,她一定不会来的,说实话讨厌看到她,还好今天没有表现出异常,如果有说不定她会当场发飙,人被逼急了什么事做不出来。
在洗手间补妆,喝了两杯酒,脸有点红,从包里拿出梳子从新把头发棒了一下。心里想着下次不跟廖清和来凑这种热闹,还憋着一口气。在家里看书看电视多好。
缓缓走出卫生间,想找个窗口吹风,无奈环境不熟,走着走着迷路了。在某个包厢门口遇见正接电话的林跃。他说结了一个大案,当事人请吃饭。两人靠在墙边,在客人和服务生穿梭的走廊闲聊,直到廖清和来找才回去。廖清和跟林跃礼貌的打招呼,然后搂着李晓晨回了包厢,脸上看不出什么变化。
刚坐下,屈娟娟就走过来问李晓晨刚刚去哪了,去了那么久。李晓晨笑着回答说迷路了,找不到。接着屈娟娟坐在廖清和身边的空位上,要和她摇筛子,廖清和很痛快的答应。李晓晨依偎在廖清和怀里,看他们摇。她现在不管别人怎么看就想靠着他,让他抱着,她有这个资格。 廖清和嘴里不时的嚼着李晓晨喂他的水果。今天的廖清和没发挥好,老是喝酒,屈娟娟高兴得花枝乱颤。
“廖总,这样的情况很少见哦!”
“呵呵,这还不好,酒我都替你喝光了。”
屏幕上出现了一首老歌《明明白白我的心》,很老很老。第一次听,李晓晨才十七岁吧,还在上高中,学校附近有部队。每天早上7点准时放歌,都是些经典的情歌,其中就有这首。每次放这首歌,她都会放下手中的课本很认真的听,听久了也会跟着唱,歌声回荡在田野中,婉转悠扬,有时听着又不像是歌,只是对话,低低的诉说两人心中的情感。很久远的记忆。
有人在叫“清和,你点的。”
廖清和放下筛子,拉起李晓晨的手不理会她的挣脱向前走去。李晓晨在他身边轻声说道:“我不会唱。”
“我明明有听你哼过的,唱得不好也没关系。”
女:明明白白我的心
渴望一份真感情
曾经为爱伤透了心
为什么甜蜜的梦容易醒
男:你有一双温柔的眼睛
你有善解人意的心灵
如果你愿意
请让我靠近
我想你会明白我的心
女:星光灿烂风儿轻
最是寂寞女儿心
告别旧日恋情
把那创伤抚平
不再流泪到天明
男:我明明白白你的心
渴望一份真感情
女:我曾经为爱伤透了心
为什么甜蜜的梦容易醒
……
两人对这首歌一样熟悉,几乎不用看歌词,只看着对方唱。此时他们的眼里只有彼此。唱着唱着,李晓晨的眼眶有些湿润,极力的制止着里面的水分溢出。
散去时,廖清和有些醉了,在那之前已经打电话让司机在楼下等,把车子开回去,免得第二天早上取车麻烦。
车内放着李克勤的《破晓》,上次在电话里听到的歌,歌不错的,只是李晓晨心里一股莫明的厌恶感袭来,但还是很温和的对司机说把歌关了。
闭眼假寐的廖清和睁开眼,“不是挺好听的吗?干嘛关了。”
“我不喜欢。”看向窗外的李晓晨转过头,借着路边的霓虹灯看清廖清和的脸,他的脸微红,眼里布满了血丝。
一排一排的广告灯,不知名的树木,行人都成了过影。
第二十九章
地下室,两人有别于以往的手牵手,一前一后的走进电梯。周末在车库等电梯的人出奇的多,有些熟面孔,但都是陌生人。电梯到时,李晓晨和廖清和是最后进电梯的,超重,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廖清和退出了电梯,李晓晨幽幽的看着近在咫尺的廖清和,白色的休闲装衬着着他的脸越发红,连脖子也是红的。有些人喝多少酒脸都不会红的,但廖清和会,却不容易醉。电梯门慢慢合上时,她想伸手挡住的,下一趟电梯要等很久,他没人陪。终究还是合上了,李晓晨按下了23,空间不够,吃力的仰望着按键上方跳跃着的红色数字。
木门没关,只锁了防盗门。放下包去阳台收衣服,迎面吹来一阵凉风,让人觉得通体舒畅。头顶上有飞机飞过,发出“嗡嗡”的声音。李晓晨抬头像上向望去,看到机翼边红红的灯闪烁着,这是飞往哪里的飞机?天边挂着一弯玄月,月光很淡,没有星星。抱着一堆衣服进房,玄关处木门依然敞开,廖清和还没上来。把衣服挂好,拿了睡衣进卫生间。
洗澡时,她什么也没想,把水流开到最大,仰着脸站在莲蓬底下,直面水流冲击带来的快感。
李晓晨包着头出来时,廖清和已经仰面躺在床上一只手搭在额上闭目养神。这让她想起□那晚,也是这样开着地灯,闭目养神,一室温暖。他很喜欢这样,很多次李晓晨都以为她睡着了。门窗都关了,空调刚刚开启,“嗤嗤”的响声,房间还有点闷热。她总觉得自己很幸福,现在夏天睡觉也可以盖着被子,不用再忍受风扇吹出的热风。李晓晨有点累。想睡觉。拿出电风吹,拨到三档,坐在床头吹着。
李晓晨给廖清和找好睡衣,放进浴室。走到床边在他身旁躺下,推了他一下:“去洗澡。”李晓晨打破了沉默,开口说话。从李晓晨让司机把歌关了到现在一个多小时了吧,两人一句话也没说。廖清和睁开眼,迷离的看着李晓晨,身体在向她靠近,手向她的领口探去。李晓晨看着他面无表情,心里不是滋味,打掉他的手。廖清和目光如炬,直视她的脸,李晓晨却看不清眼前的人。
她的唇没有任何预兆的被堵住,疯狂的啃噬,她此时是一种从未有过的被动状态,被动的被吸允,被侵蚀,让她喘不过气,却没有欲望去回应,却也挣脱不开。舌头微麻,空腔里浓浓的血腥味,有点甜。
廖清和的唇终于离开,手扯着她的裤子。李晓晨仍然不出声,身体开始死命的抵抗。廖清和放开她站起来,“装什么正经。”情潮在瞬间从他脸上退去,表情变得淡淡的,声音也淡淡的。李晓晨木木的躺着,目光散涣的盯着天花板,她的世界静止了,连廖清和转身离去也没发现。
卧室门打开的声音让她清醒,朝门口望去,廖清和正往这边走来,要去浴室。她“滕”的一声坐起来,死死的盯着廖清和,然后淡淡的说道:“我怎么装正经了把话说清楚?”
廖清和没理她,径自往浴室走去。
“你把话说清楚。”她的音调突然提高了好几十分贝,而且一个字一个字。廖清和停下,慢慢的转过身。
“我怎么装正经了?”看着他,询问的语气,语调柔和,让人听着却带着刺。
没有回答,只是四目相对。
“我不是告诉过你吗?你不是知道吗?现在嫌弃了?那你为什么还要娶我?娶我是为了什么?”一连串的疑问,然而说话时却变成了质问,质问廖清和。却依然没有得到回答,李晓晨的某一个地方被深深的刺痛了,滴着血,她疼,比刚刚的嘴唇疼百倍强被,像被上千只蚂蚁,那种老家才有的大蚂蚁咬了一般。沉默把她彻底激怒了,她站在床上,愤怒而悲伤的望着廖清和,再一次的大声叫道;“我不是告诉过你吗?我27岁,我不是白纸一张。我很清楚的告诉过你的。”
“那你呢,你为什么嫁给我?”一样出离的愤怒声,李晓晨不明白他有什么理由朝她发火。
李晓晨跳下床,脸涨得通红:“你不知道我为什么嫁给你吗?我是图你的钱,图你能给我安稳的生活。”
“好,既然这样,嫁给我了就应该守你的本分,不要吃我的穿我的,躺在我的床上还想着别的男人。”
“我想别的男人?哼,那你呢?你的Linda,方秘,还有屈娟娟是怎么回事?你倒是说说看?”他们成了两只相互发怒的狮子,撕下平日温柔的面具,相互攻击,质问着对方心里最隐秘最阴暗的地方。
“没什么可说的。”
“不敢承认了吗?我不止一次在你身上闻到屈娟娟的香水味,还有衬衫上的口红。你把我当傻瓜吗?去舟山,为什么她也知道?为什么半夜三更给你打电话?有什么事不能白天说?”
“这些你在乎吗?”廖清和语调明显的柔和起来。
“我不在乎。我现在告诉你,和谁结婚对于我来说也没有区别。”
“我不在乎。”很生硬的四个字,这四个字正在一刀一刀的凌迟着李晓晨的心,也让廖清和变得暴怒。
“我就知道你不在乎。好,很好。”大跨步的走到床的另一边打开抽屉,拿出一个淡绿色长条形盒子,“我让你想他。”重重的像墙壁摔去,物体落地的声音,盒子散开,里面的簪子蹦出来,发出清脆的声响。一张纸片静静的躺在簪子旁边,李晓晨记起那是一张淡蓝底子走上角画有粉色玫瑰的便签纸,上面写着:“我只要你幸福。结婚礼物。林跃。”十二个字。
李晓晨静静望着她,那不是她所认识的廖清和。她所认识的廖清和是个谦谦君子,不会发脾气,只会温和的对她笑。此刻他的脸是扭曲的。她突然笑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滑过她的脸庞,顺着脖子往下流淌,止也止不住。空调开了很久,开始起作用,李晓晨只觉得浑身发冷。
“你为什么要娶我,你说呀!”隔着一张床的距离发出质问声,在李晓晨看来那是亿万光年的距离。
廖清和冷冷的看了一眼墙角的银簪走向李晓晨。不太光亮的房间里,银色的光芒刺痛了他的眼。
“心疼了?”
“你回答我。”歇斯底里的哭喊着。
“你不知道我为什么娶你?”廖清和捏着李晓晨的下巴,和她对视。
“不过是你娶来暖床的。”
廖清和嘴角扯出一丝笑意,而后缓缓的放开她,“暖床,你还远远不够格。”
本来停止的泪水再次奔涌而出,眼前的这个男人,过去把她捧在手心里的男人竟这样羞辱她。她不想再在这个地方呆下去,抬脚走向门口。
“想走了吗?”胳膊被拉住。李晓晨去掰拽着她胳膊的手掌,他却愈发用力,现在任何肢体的接触都是一种羞辱。
“放开我!”
“你不是说你是专为我暖床用的吗?好,我现在成全你。”一脸玩味的看着李晓晨。那么清澈的眼睛,那么性感的嘴唇,却说出那么恶毒的话语。她突然意识到廖清和要做什么,一股恐惧感把李晓晨团团包住。李晓晨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挣脱了廖清和,双手抱着前胸,惊恐的看着廖清和,一步一步往后退。失去理智的廖清和一步一步逼近,她一步一步后退。直到墙角,无路可退。
逼近她的人一定不是廖清和,一定不是。李晓晨闭上眼睛,失声喊道:“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她慢慢的蹲下,不敢睁开眼,恐惧到了极点,头发披散着,像一只毫无反抗能力的绵羊蜷在墙角,低声抽泣,等待未知的下一刻。
就是这低低的抽泣声拉回了廖清和的理智。今晚的他们都失去了理智。蹲下身,他想伸手把李晓晨抱在怀里,却又怕她反抗。手几乎要触到她的手臂,李晓晨猛然睁开眼,惊恐的程度更甚于刚才。
“你走开。”沙哑的尖叫声把廖清和的心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疼。
“晓晨,不要怕。我是清和。”
“你走开。”还是一样的尖叫,闭上眼,身体再往墙边贴了贴,嘴里还在说道;“不要过来。”
“晓晨,你睁开眼,我是清和。”声音很柔很低,是平时的廖清和。
“你不是,你不是。”身体不断的往后缩。
廖清和使用强力去抱她,李晓晨眼睛还是不肯睁开,手脚并用的挣扎。
“晓晨,不要动。”一只手把李晓晨固定在怀里,另一只手去轻抚她的后脑勺,嘴里喃喃的说着,“乖,不要怕。”慢慢的李晓晨安静下来,感受着他的抚摸,很舒服。廖清和见状把她拥紧,抱起她,曲着脚靠在墙边,脸贴着她沾满泪水的脸。晓晨,晓晨,他的晓晨。
李晓晨的头脑一片空白,只是想着这样的怀抱很温暖,还有环着她的手臂很有力,一定是不想放开她,才那么用力的。她不再计较把她抱在怀里的人是谁,仿佛也忘记了刚刚的争吵。安安静静的享受这个让她安心的怀抱,哪怕只是片刻也好。
第三十章
空调很足,在地板上坐久了有些冷,这样下去两个人都要感冒。廖清和蹬了蹬有些酸痛的叫,吃力的起身,抱起李晓晨想把她放在床上,李晓晨感觉到他手的离开,马上往他怀里贴,这样的动作让他心疼。昏黄的灯光下,李晓晨满脸泪痕,长长的睫毛不时轻微的抖动,眉头微蹙,廖清和不自觉的伸手去抚平,她应该没睡踏实吧,或者在做梦。从没认真看过她的睡颜,她每晚睡觉都是这样眉头微蹙的吗?想着,把她抱得更紧。没穿睡衣睡很不舒服,但他不愿意放开怀中的人。
下半夜,李晓晨迷糊中感觉腹部隐隐的痛,不禁叫出声,□有一股暖流涌出。廖清和在黑暗中问道,“怎么啦?”
“肚子疼。”
廖清和打开台灯,李晓晨的额头冒着一层薄汗,帮她擦了擦。
“怎么好好的肚子疼了,是不是吃坏什么东西了?”
李晓晨摇了摇头,起身在床头柜里取出一包加长型的苏菲,从衣柜里拿了条短裤,进了卫生间。底裤上沾满了血,透上了睡裤,不知道床单上有没有。这次月经比往日迟了几天,以前也有过这样的情况,但从来没痛经过,大概是昨晚着凉了。还想过是不是怀孕了,心里窃喜了一阵,想着若过了10天还不来就去买测纸。到底还是来了。洗手时,看着镜中的人,头发散乱,脸色苍白,唇也是白的,自己都觉得恐怖,活脱脱的鬼。
下身只着了条底裤出来,光脚踩着木地板,很凉。卧室没有人,房门开着。在柜子里找了条睡裤穿上,掀开被子,看了一眼床单,还是干干净净的。继续躺回床上,盖上被子。肚子很痛。
廖清和端着碗进来,红糖鸡蛋,让李晓晨吃下。说这样可以缓解痛经,李晓晨没听说也没吃过,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不想吃。看着廖清和的脸,一夜之间下巴冒出了不少胡茬,突然转过弯来,他们昨晚吵架了,吵得很凶,想起各自说过的话,心里绞痛。
廖清和扶起她,汤匙放在嘴边吹了吹,然后放到她嘴边,“吃一点,吃了不会那么疼。”李晓晨看着汤匙里的红糖水,也给她前妻煮过的吧,否则手脚怎么这么利索,是不是也这样温柔的喂过她。
“把嘴张开。”李晓晨听话的张开嘴,把汤含在嘴里,太甜了,有点腻,吞下后,对廖清和摇摇头,有气无力的说道,“放着吧,不想吃,太甜了。帮我倒杯水吧。”
她不吃,廖清和也不勉强,出去倒了杯热水,她喝下后,两人一起躺下。李晓晨背贴着廖清和的胸,找了一个舒适的姿势静静的躺着,手抚摸着腹部。真的很疼,额头还渗着细细的汗。
一双大手覆上她的腹部,轻轻的按摩。“是这里吗?我揉揉就不痛了。”温热的气息从她的耳畔扩散,让她想哭,这样的男人让她该怎么办才好。
舒服些了,任他揉着舒服些了,但不想开口说话。
“要不要吃点芬必得?”廖清和问。
“不用,忍一忍,明天就好了。”掰开他的手,轻声说道,“睡吧,明天还要上班。我好些了。”
“我再揉一揉。”
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清晨时分疼得更加厉害,咬着下唇,双腿弯曲着缩在熟睡的廖清和怀里,不敢叫醒他,想让他多睡一会儿。最后实在受不了了才扯了扯廖清和的袖子,“清和,我疼。”
廖清和醒来,看着李晓晨的样子大惊,痛经怎么会痛成这样。匆忙起身,穿好衣服,那车钥匙要背李晓晨去医院。李晓晨摇头吃力的说道,“不要,给我倒杯水,吃两片芬必得就好了。”
廖清和给她找了件薄外套,抱起她说道,“痛成这样,吃芬必得也没用。”
周一的清晨,路上车很少,廖清和把车子开得飞快,闯过两个红灯。李晓晨微弱的叫道,“慢点,慢点。”
到医院,医生简单询问了一下情况,得出结论是:流产。这两个字让李晓晨和廖清和面面相嘘。廖清和拥着李晓晨问道;“能保得住吗?”
医生摇了摇头说:“送来得太晚了,出血严重,而且没有流干净,最好做刮宫。”
听到刮宫,李晓晨面色如纸,死死的抱住廖清和,“清和,我不做。”
“能不能不做?”廖清和试探性的问面前的中年女医生,他不想让李晓晨受那个罪。
“最好是做,我现在就可以给你安排,很快,也就顶多半个小时的事情。而且危险很低,可以止血。这也是为你们好,流不干净早晚都要做。”
“晓晨,做好不好?很快就好。”李晓晨趴在他胸前不说话。
李晓晨躺在了冰冷的手术床上,所有都是白色的,白色的床单,穿着白大褂,戴着白色口罩的大夫,旁边还有个戴白色护士帽的护士,他们都在向她微笑。
“以前有做过人流吗?”
“有。”李晓晨面无表情。
“好,知道了。给你打的是局部麻醉,所以还是会感到痛,忍一忍,很快就好。”
冰冷的金属棒宛如蛇一般慢慢爬进体内,伸进□,痛得撕心裂肺,让她想尖叫。上一次是什么时候?上一次没有上手术台,也没有人在外面等候;上一次的医生也没有这么和蔼,表情就像现在体内的金属棒一样冰冷;上一次医院里人很多,有比她年龄小的,也有比她大的;上一次只吃了药,像来月经一样就好了;上一次仿佛是上辈子的事。
金属棒还在体内摸索,李晓晨只觉得除了眼睛,身体其余的地方都是汗,包括头皮。体内的那条毒蛇不断的在咬着她,让她想到父亲,父亲死时的感觉是不是就是这样?太痛苦了。李晓晨后来想下地狱也不过如此吧。女人本身就是一种罪孽,痛经,流产,生孩子,哪样不是受罪。
廖清和看到医生出来,想进去。被医生拦住说,“还在清理,我给你开点药,回去后可能会头晕呕吐都是正常的,好好修养。一个月内最好不要同房。”
“医生,什么原因造成流产?”
“因素很多,孕卵或者胚胎发育不全,激烈运动,心理上或者身体上压力过大等等都可能导致流产。”
“她昨晚受到惊吓。”
“这也有可能。没关系,下次注意一点就好。你们都还很年轻。”女医生安慰廖清和,低头开药方,“这个拿到一楼结账,去药房拿药。不要让她碰冷水,好好调养。”
“谢谢。”
廖清和先去了手术室,看着虚弱的李晓晨做在床边,他发誓以后再也不会让她进这样的地方。见廖清和进来,李晓晨抬眼看他,目光呆滞。
“晓晨,我们回去。来。”廖清和想将她抱起,李晓晨拒绝,“她在那里,要不要看一眼?”
廖清和摇摇头,将她拦腰抱起。“我们回家。”他没有勇气去看。
“回家”,多么温馨的字眼,她一直盼望有人能给她家,能够容得下小小的她的家。有很长一段时间甚至以为那不过和林跃一样是一种奢望,极度渺茫。
走廊上稀稀落落的人,医生,护士,患者,家属,或者和他们擦身而过,或者在他们后面慢慢走着,没有人注意他们。经过产房门口,里面传来了婴儿响亮的啼哭声,还有大人的笑声。廖清和低头摩挲着李晓晨的脸,像覆在冰块上。嘴里喃喃的对她说道:“我们回家,我们回家。”胡茬扎着她的脸,可她却没有知觉。
把李晓晨放进车内,然后温柔而不舍的问道:“我去买药,很快回来,好不好?你等我一下。”然后把车启动,打开CD机,然后抚着她毫无血色的脸,“听听音乐,我去去就来。”
李晓晨虚弱的点着头。CD还是昨晚那张,没有换过。第一首是张学友的《她来听我的演唱会》,第二首是李克勤的《破晓时分》。李晓晨按了出仓键,拿出碟片,正面上端写着Disc A,下端是一排歌名,都是香港老牌歌手比较经典的曲目。还有B面吧。打开窗,把CD扔出窗外。CD有什么错,只是她的耳朵拒绝。
闭着眼虚弱的靠着,等待廖清和回来,把她带回家。他们都以为是痛经,可是就在刚刚他们还没来得及消化做父母的消息,孩子就没了。那么快的半个小时,不只有二十分钟吧,孩子还没来得及长大,那还只是一团血吧,就走了。她也和廖清和一样没有勇气去看。那是他们的孩子,就是那团血,如果还在体内用不了多久,她的腰身就会变粗,她的肚子会渐渐隆起,可以感受胎动,和廖清和一起做胎教,也可以像其他孕妇一样穿着孕妇裙,走路时手惦着腰,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渴望的。
回到家里,廖清和把她放在床上,问她想吃什么。李晓晨只是说:“你去上班吧,我自己可以的。我想睡一会儿。”
“你睡一会儿,我下去看看,有什么吃的,买点上来。”
“好。”
“帮我倒杯水进来。”
李晓晨起身靠着,目光不经意的扫过的墙角的浅绿色长形盒子,揪心的痛。下床光着脚走到盒子跟前,想蹲下将他们拾起。不料廖清和动作更快一步,将银簪和那张写着字的便签小心翼翼的装进了盒子,盖上,放进抽屉。李晓晨目光随着他的动作变化而移动。
“上床躺着。”
李晓晨木木的上床,一口气喝完杯子里的温水。
昨晚他们吵架了。
第三十一章
廖清和上班去了,李晓晨睡了一个上午。头有点晕,肚子有点疼,倒是没有想吐。廖清和早上煮了些瘦肉猪肝汤,吃了一点,剩下的用微波炉热一下就能吃。
睡了一上午精神也好些了,热了些汤,就着电饭煲里微热的饭吃了一碗。下午廖清兰来看她,买了些菜和营养品。坐在床边和李晓晨聊天,安慰李晓晨。
“不要想太多,你们还年轻,等调养好了不用说一个生个十个八个都没问题。”
李晓晨噗嗤笑出声,把她当成什么了。
“别笑,要不是计划生育,我倒还想生一个,多多一个人太孤单了。”
“清和很想要个小孩。”
“他这个年龄了肯定想要的。没关系,也不急于一时。刮宫痛吗?”
李晓晨点头。
“以后如果发现有了,就保胎。我生多多的时候也是差点掉了。”
“多多放学过来吗?很久没看见她了。”她特别想多多,想她软软的小手,胖嘟嘟的脸庞,想她腻腻的叫着“舅妈”。
“要不我现在去接她,晚上叫你姐夫也过来这里吃饭?”
“好。热闹些。”
廖清兰走了。室内又恢复了安静。和廖清和聊聊天,心情也好了不少。她的大姑子对她很好,虽然隔着一层,却是真心对她的。看的出她很疼廖清和这个弟弟。
赵青青说的没错,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和廖清和吵架了也不知道跟谁说。难过。拿起枕边的电话,调出赵青青的号码,拨出去。这个世界幸好有青青。听到她的声音,还没说话不争气的眼泪就掉下来,并且愈演愈烈。赵青青在那端听出了写端倪。问道;“怎么啦?”
李晓晨没说话,继续抽泣。那边赵青青急了,“你倒是说话呀,一定是和你老公吵架了对不对?”
李晓晨“嗯”了一声,哭声也没停止。
“哎,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哭了?吵架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冷他几天就好了。”
“青青,我怀孕了,可是又没了。”
“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早上做了手术。”
“怎么这么不小心?你老公人呢?”
“上班去了。”
“没人照顾你?”
“她姐来了。”
“你们干嘛吵架?”
“说着说着就吵起来了。”
“夫妻吵架就这样子,我和我老公也经常吵。床头吵床尾和,你也不要太在意。现在先调养好身体。”说着说着电话那端的音量又开始高起来,“和你说了吧,要和他们多联系联系,你就不听,现在好了吧?要不我让屈娟娟来看你?”
李晓晨倒抽了口气,慌忙拒绝。孰不知屈娟娟和林跃是导火索。李晓晨无奈。早知如今,当初何必去参加什么聚会,不如不见。于林跃,于屈娟娟都是。不过得承认那只是导火索,没有屈娟娟也会有黄娟娟,许娟娟,或许这一架早该吵的,闷在心里很久了;或许太早了,她还没做好充分的准备,没有准备迎接他所带来的伤害。他们吵架和赵青青夫妇吵架不一样吧,他们一定不会这么凶,也不会说这么伤人的话。
原来林跃在她心里的位置,廖清和是在乎的,以前她从不知道,他也从不表露。可是他却说她连给他暖床都不够格,人失去了理智连这样足以让心死去的话也说的出来。想起昨晚的对白,自己的哭喊,还有廖清和暴怒的脸,李晓晨的手不自觉抓邹了被子,抓得那样紧,痛苦的闭上眼,叫除了声。这声音里包含了多少无奈,心酸与痛楚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真的不想往下想。
防盗门开启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客厅传来多多咯咯的笑声。
“小声一点,舅妈在睡觉。”
“我进去看看好不好。”
“舅妈要休息。”
李晓晨抽了两张面巾纸擦了一把脸,清了清嗓子,叫多多进来。多多看见李晓晨躺在床上,走到她身边,用孩童特有的欢快的声音叫了一声:“舅妈。”李晓晨角儿整个房间都亮了。李晓晨伸手去摸她的头问道;“多多放学了?”
“嗯。舅妈你生病了?”
“是,来,上来让舅妈抱抱好不好?”
“多多,让舅妈休息,我们出去看电视。”廖清兰想把多多领出去。
“姐姐,我想抱一下多多,就让她呆在这里吧!?”
“那好,我出去看看鸽子,炖得差不多了。”
李晓晨把多多抱在怀里,多多摸着李晓晨的肚子问她:“舅妈,你肚子疼啊?”
李晓晨点头。
“舅妈,别怕,吃药就好了,我也肚子疼的,后来我妈妈给我吃药就好了。那个药不苦,多多都没有哭。舅妈,你也吃药。”
多招人疼的孩子,如果昨晚没有肚子疼,如果早上没去医院,几年后她的身边也会有个这么可爱的小家伙,也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可是没有如果。
“舅妈,你哭了?”
“舅妈不哭,不哭,我让妈妈给你买药,就不疼了。”一边说一边用温软的小手帮李晓晨拭泪。李晓晨一边流泪一边笑。
“多多和舅妈睡一下,好不好?”
“好。舅妈,舅舅什么时候回来?我们打一个电话给他好不好,说你肚子疼。”
“舅舅晚上就回来了。今天晚上和舅妈睡好不好?”
“好,还有舅舅,舅妈给我讲故事。”
“我们闭起眼睛睡觉,好不好?”
“好。”
李晓晨抵着多多的额头,有一股汗味,却很好闻,一定是在幼儿园和小朋友打闹了。她想生个女儿,一直都想。脸型像她自己,五官像廖清和;让她学书法,学跳舞,学钢琴;教她《三字经》《千字文》,让她被唐诗送词;春游时亲手为她做好吃的,去开家长会;第一次来月经时教她怎么用卫生巾,和她一起手牵着手逛街,替她准备好发育后的第一件内衣……
廖清和很早就回来。一回来就进了卧室,看李晓晨抱着多多睡得香也就没打扰。只是轻抚了她苍白的脸,去了书房,还有很多事情没做。
李晓晨是被多多吵醒的,天有点暗下来,大概是晚饭时间了。廖清和进来问她感觉怎么样,李晓晨只是摇了摇头,没有表情。
廖清兰端着鸽子汤进来,多多跟在后面。
“饿了吧,把这个吃了。小产也要做月子,不然以后会留下病根的。”
李晓晨让多多也吃点,廖清兰说,外面还有。带着多多出去了,房间里只剩下他们夫妻二人,气氛顿时变得有些紧张。
“你也出去吧。”
“你吃你的?”
李晓晨瞟了一眼床头柜上的碗,没有动的意思。
“我喂你?”廖清和伸手端起碗,被李晓晨拒绝。廖清和看出了此时的她和早上不一样,早上是全身心依附于他的李晓晨,现在是急需保护却防备着她的羔羊。看她小口小口的喝汤,问道;“明天想吃什么?”
李晓晨抬头看他一眼停顿了几秒,早上的胡茬不见了,和往日一样素净的面容,穿戴整齐,在和她对视的眸光里暗藏着一丝心疼。低头继续喝汤,半响才出声:“明天的事明天再说,你去吃饭吧。”
廖清和坐了一会儿,没说话,只是看着她吃。李晓晨只吃了一半,对他说:“出去吧。”
“再吃点。”
李晓晨摇摇头侧着身躺下了,背着廖清和。廖清和帮她拉了拉被子,端着碗出去了。脚步声越来越远。
多多没有留下来,廖清兰说明天再来,让她好好休息。
廖清和洗好澡在李晓晨身边躺下,刚触到李晓晨的衣服,李晓晨犹如触电般躲闪,那种抗拒感比起刚结婚时,有过之而无不及,连她自己也觉得惊讶。
“这两天睡隔壁好不好?”
“晓晨……”
“我求你了。”李晓晨咬着下唇,几乎快要哭了,她现在比任何时候都需要那个结实的怀抱,明明想要的,身体却拒绝。为什么会这样?
廖清和瞪着天花板,许久过后长叹了口气,起身去了客房,剩下李晓晨独自面对慢慢长夜。
防盗门打开,又被关上,“砰”的一声很响。廖清和出去了。李晓晨走到客厅,第一次觉得这个客厅如此空旷安静,客房的门开着,书房的台灯还亮着,地球仪旁边的文件零乱的放着,笔记本电脑上闪着WINDOS屏保,上上下下的变换着。
李晓晨将静躺在沙发一角的红色抱枕死死的抱在胸前,这个闷热的夏天只有这个抱枕能给她些许温暖。很多次抱着它让她恍惚,觉得那是廖清和的怀。
防盗门开启,又关上,接着是木门。客厅传来微弱的电视声,廖清和大概在看电视吧。今天周一,有《天下足球》。平时若没空,他总是叫李晓晨帮她网上下载,李晓晨不理解男人对足球的热爱,就像男人不理解女人对化妆品的热衷。
第三十二章
李晓晨昏睡了两天,觉得腰酸背痛。廖清兰带着多多来了又走了,变着花样给她做好吃的,李晓晨吃完倒头就睡,不管白天黑夜。
廖清和什么时候上班他不知道,下班也是在房间里站一会儿不说话就出去了,有没洗澡,吃什么,是不是有应酬,李晓晨一概不知。仿佛两个陌生人。
没有拉窗帘,远处的广告灯隐隐的投射进来,让房间有一丝的光亮。死一样的沉静。
廖清和下班了,来过,又出去了。也不问她有没有吃,渴不渴。她的腰很疼,口很渴,想起来。不知道廖清和在做什么,吃饭了吗?是在书房还是客厅?该有八点了吧。
打开房门,靠在门框上,看着被烟雾缭绕,并且一口一口制造烟雾的廖清和。烟头上闪着火光,温暖的火光。李晓晨迈不开脚步,就那样静静的看着。廖清和不抽烟的,至少在她面前没抽过,也从没再他的身上或者口腔里闻到过烟味。他抽得那样专注,以至于无视了看门的声音,靠在软软的沙发上,闭着眼睛,一口接着一口,连烟灰落了也没发觉;眼圈吐得那样熟练,根本不像不会抽烟的人。
当一根烟烧至末端时,他终于睁开了眼,发现了靠在门框边的李晓晨,在烟雾中和她对视。其实距离一点也不远,李晓晨却觉得模糊。
有一个世纪那么久吧,廖清和终于发话了,声音有点沙哑:“你起来做什么?回去躺着。”
李晓晨没动也没说话。廖清和把烟蒂扔在了地板上,狠狠的踩了一脚,家里没有烟灰缸。李晓晨顺着他的脚望去,那里是一小堆粉末状的黑。廖清和正一步一步向她走来,她很想对他笑一下,可是就算苦笑也笑不出来,她的肌肉僵硬了吗?
廖清和就在她面前,他的手触上了她的毫无血色的脸,他的手很温暖,也许不是,是她的身体太凉了。热热的呼吸喷在她脸上,很舒服。他们多久没有靠得这么近了?多久了。其实没多久,也就三天不到的时间。只是李晓晨认为很久了。李晓晨闭上了眼。
李晓晨有腾空的感觉,才知道被眼前的人抱起,本能的挣扎,很用力,她挣脱不开,或者她根本不想挣脱,双手捶打着她的胸,以此来抗拒把她抱起的人。泪从眼角滑出,那么轻易的滑出了。
廖清和的胸贴着李晓晨的背,双手环腰,下巴抵着她的头,那是他们最熟悉的姿势之一。李晓晨常常说那样让她抱着舒服。手在她的腹部停下,轻声的问道;“痛吗?”
李晓晨想说很痛的,那天真的很痛。痛得让她觉得飘渺,痛的发慌,痛得无依无靠,让她抓不住他。泪水像小溪一样流淌着,静静的。
“一定很痛吧。”廖清和顾自的说着,手轻轻的揉着,一圈一圈。
“清和孩子没了,我们的孩子没了。”她终于哭出了声。她骤然的被拥紧,后颈被温暖的脸贴住,那里传来了声音,“是我不好,晓晨,都是我不好。”声音里掩饰不住的痛楚和疲惫。
两个人就这样抱着,像两只受伤的兽,在互相舔舐伤口。不知道过了多久,李晓晨才慢慢缓过来,觉得嗓子干,用沙哑的声音低低的说着:“清和,我口渴。”她想起刚刚在客厅就是想喝水的。
廖清和放开李晓晨,扭开台灯,起身去倒水。李晓晨喝了一杯,还要一杯,身体的水分在刚刚流干了。廖清和去浴室拿毛巾帮她擦脸,是热的,医生说她不能碰凉水,然后自己去冲了个澡。出来问李晓晨饿不饿,李晓晨说她吃过了。
李晓晨没有赶他走,彼此相拥,脸贴着脸。台灯亮着,谁也没伸手去关。
“晓晨,我和别的女人真的什么关系也没有。相信我。”廖清和终于开口解释。李晓晨很认真的听着,她一直以为他一定不会向她解释什么的。
“我承认我和屈娟娟有单独吃过饭,出于礼节也送她回过家,但我没搭理过她。真的不是你所想的那样。以前我不敢说,但自我们结婚以后,我真的没有在碰别的女人的念头,也没有欲望。至于Linda那是很早以前的事了,她人很随便,很开放,确实有一段时间来往比较密切,后来断了;方秘书她只是我的秘书,没有什么特别关系,我不知道她对我怎样,反正我对她是没想法。我知道这些你是从哪里听来的,希望你相信我的解释。”
“你们吃过几次饭?”
“我和屈娟娟?”廖清和低头问李晓晨,她的眼是闭着的。
“单独吃过一次,很朋友在一起很多次。后来她约我,我拒绝了。那些香水味和口红印,可能是在我意识不清醒的时候沾上的。在外面应酬,难免的,别人都叫小姐陪,你不叫的话说不过去,不过我不会不规矩,我对那些女人没兴趣,有时喝醉了,那些小姐也胡来。”
“我在你身上闻到的是屈娟娟身上的味道。”
“我不知道怎么沾上的,我发誓我没有背着你做过出格的事。”
“和谁结婚对你来说没有区别吗?”她还是问了,还是问了,她以为自己永远也不会问这个愚蠢的问题,她也不过是个女人,傻女人,逃不过那一劫的。其实她真的是不愿意去面对这个问题的,何必呢,自寻烦恼。试问自己,在结婚前不也是这么想的吗?和谁结婚有区别吗?和谁不是生孩子,过日子。
“我是说过这样的话,和很多人都说过。每当他们催好好的找个人结婚时,我就说;每当他们问我怎么这么快就结婚时,我也说。我为什么要告诉那些不相干的人,我结婚我不结婚的理由?可能你觉得委屈,但我不想解释。如果你不愿意我这样说,以后我不说。好不好?”
李晓晨不回答,也不再问。不相干的人,在他的心里哪些才是与他相干的人。
“林跃很喜欢你,对吧?”廖清和开口问了。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
“他现在还喜欢你。”
“没有的事,他很快就要结婚了。”李晓晨否认,她也不明白林跃是什么想法,而后抬起头,白皙的小手抚上廖清和的脸,就像平时廖清和抚摸她的脸一样,轻轻的。他的肤色在橘黄的灯光下显得更加俊朗,让人想去亲吻。
“我没有想他,真的没有想。”李晓晨没有撒谎,和廖清和在一起的时刻她没有时间去想林跃,即使想,也不是过去的思念,不是过去的幻想,他只是她生活中的朋友,朋友而已,不再是过去的那个她深深喜欢的少年。也有例外的时候,就像撕毁照片的那次,她抑制不住自己去想,也抑制不住自己的眼泪,那是她有过幻想的,深深喜欢过的少年。
廖清和抓起她的小手放在嘴边亲了一下,“你们认识很久了吗?”
是很久了,久得连李晓晨都忘记了他们是怎么认识的。“从小就认识。”
“你也喜欢他不是吗?”
“我承认,但那是以前的事。”
“你们为什么没在一起?是他不要你吗?”
“不是。”怎么会,是她一直在拒绝林跃。
两人都陷入了沉默。沉默。沉默。
“以后不许想他。”
“我没有。”她以后应该没有时间去想他吧。
“我嫉妒他。”
“嫉妒什么?”李晓晨露出来浅浅的微笑,那是她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对着廖清和笑,左脸上的酒窝若隐若现。
“嫉妒他那么小就认识你,嫉妒你喜欢他。”
李晓晨还是微笑着,浅浅的笑,有时候这个男人像个孩子。
“不是和你说过那是以前的事。”
“以前我也嫉妒。”
廖清和伸手抱她拥进怀里,紧紧的抱着。
“晓晨,我们以后再也不吵架了,好不好?”
“好。”
“再也不要说那些话了,好不好?那些话太伤人了。”
在她怀里的李晓晨脸色变了,廖清和看不到,他只感觉到她在点头,很用力。有些话,他想问的,开口却很难。
“晓晨。”
“嗯?”
“你以前是不是,是不是被坏人欺负过?”问得小心翼翼。
李晓晨猛然间抬起头,看着廖清和。她想起了那晚的廖清和,让她恐惧的廖清和,和今晚的廖清和一点也不一样,那晚的廖清和让绝望的恐惧再一次的包围着她,一如很多年前的那晚……如果可以,她宁愿选择性失忆。没有人知道十七岁的那个夏天,发生过什么,也没人回去在乎那个普通的夏日里发生过的事。过程也不过是半个小时,对李晓晨而言那是一辈子,她的一辈子就终结在了那半个小时里,没有人听到她沙哑的嘶吼声,她叫着林跃,可是林跃却听不见,叫着父亲,父亲也听不见。在那个晚上过后,她还是要继续上课,继续看书写字,只是不再笑,也不会哭。在很多年的时间里,她以为她的泪腺分泌不出眼泪了。那是她埋葬了十一年的秘密,林跃在那个晚上也一起埋葬了,结成了疤,没人知道,也永远不敢去触碰的疤。
往事就在这个瞬间汹涌而来。真的,她以为她早已练就了金刚不坏之身,永远没有人会发现那个秘密。就是眼前的这个人让她回忆起了过去,不堪回首的过去,差点忘了,那晚他也差点做了同样的事。
泪水奔涌而出,她摇着头,不知道是在否定什么,还是不相信什么。廖清和把她的头颅固定住,然后去吸允脸上的泪,“不要怕,我是清和。”
李晓晨扯过他的左臂,嘴凑过去咬住了。她几乎用尽了全力去咬,仿佛这样可以将过去发生过的一切抹去,她还可以回到十七岁的春天,一切重新来过。可是她却不愿意再回去,她怕她一步一步走来的十一年又要在走一遍。老天从来都不怜悯她,有时她甚至希望老天能够可怜可怜她,让她不要经历这些,或者给她好的生活,让她平平安安的过完这一生。她也不是没有想过死,每当想起父亲临终时那么不甘的眼神,他的父亲放不下她的,如果那样死去,她有和脸面去面对九泉下的父亲。她的父亲是因她而死的,她应该好好的活着,把父亲那份也活过来。可是,在那以后她对生活已经没有任何期望,行尸走肉,她只是在活着。当有一个人对她好时,她便想依靠,没有防备的,以至于将自己轻易的托付给了那个人,当她看到那人用轻蔑而不屑的眼神看她时,顿时醒悟。她宁愿一个人,无依无靠,也不要面对轻蔑的眼神。她有什么错。以至于不再去看那个男人一眼,不来月经也不去求他,她一个人可以,一个人很好。她真的忘记了那个轻佻的男人的长相了,甚至忘了她的名字,她不值得她去记住。
嘴里充斥着浓浓的血腥味,她还是不愿意停止,她想把那块肉咬下来。直到牙齿麻木,才放开。他一定很疼吧,可是他连哼都没有哼一声。
“为什么不叫?你叫啊,为什么不叫。不知道疼吗?”
“不疼。晓晨,不疼。”
“都出血了,不疼吗?”
不疼,如果咬下这块肉能让她的心里舒服些,哪怕是一点点,他也愿意。
“晓晨,原谅我,我那晚不是故意的,说那些话都是口不择言。”
他为什么还要提起,为什么。对了,他说她连暖床都不够资格。心像被钝刀割一样,她还想再咬他一口,他手臂上的疼哪里抵得上她心里的万分之一。哭泣的声音,是谁在哭,是谁在哭?为什么要哭。
“不要哭,不要哭。我知道你心里难过,有我不是吗?那些都已经过去了,过去不重要。我只是想你说出来,心里就不那么难过了。我想替你分担。”廖清和抱住她,轻轻的抚摸着他的后脑勺,抚慰她。
“你没有错,没有错。不管过去发生过什么,忘记。那都已经过去了。”
谁的心里没有一两块不敢触碰的伤疤。
第三十三章
廖清和这天没去上班,两个人都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李晓晨醒来赖在廖清和怀里不肯离开。不知道自己昨晚是怎么睡着的,也不记得自己哭了多久,只记得眼前的男人一下一下的抚着她的头,还不时的轻吻她的前额。这让她安心。
有些事情说开了,释然。
李晓晨的心里还是有些难受,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是第五天,应该可以出去走走了。李晓晨想感受阳光,尽管夏日的阳光炙热如火。
电话响,廖清和睁开眼,左手去拿手机,环在李晓晨腰上的右手没有挪开,也没有起来的意思。看了一眼显示屏,扔在一边。不想接。
“怎么不接电话。”铃声还在自顾自的响着,连带着“嗤嗤”的震动响声。
“公司,一点小事也打电话。好好的一个早晨……”廖清和抱怨道。
“接吧。”李晓晨继续爬着,手翻弄着廖清和的睡衣领口。
廖清和拿过电话,接起,听了一会儿,极不耐烦的说道;“以后这种小事你们就不要打电话,自己处理好不好?”对方有说了些什么,李晓晨没去听,专注的翻弄廖清和的睡衣领口。白色纯棉质地的短袖睡衣,摸上去极柔软极舒适。廖清和从不和她说工作上的事,她也从来不问。
“不高兴了?”李晓晨抬头看他脸色不是很好。
“没有,一点小事总是问来问去,没点主意。”廖清和很快恢复常态,“昨晚有没睡好?”
李晓晨点着头,这是她这几天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个晚上。她发现她已经习惯了旁边有他,否则变得不踏实。
“饿不饿,我起来煮点吃的,好不好?”
“不用,等中午一起吃。你不用去公司吗?”
“我一天不去,公司就倒闭了吗?”
“那就再躺一会儿。”
“好再躺一会儿。”说话间,廖清和的右手也环上李晓晨的腰,紧紧的扣住。他心里是欣喜的,李晓晨的态度让他松了口气,下巴习惯性的轻轻蹭着她的前额。
“晓晨。”他轻轻的叫着,很轻,似低语般,李晓晨却听得真切,犹如天外飞音,在她耳边回荡。她没有答应。
“晓晨。”低柔的嗓音,与平时完全不一样,里面蕴含了很深的疼惜的情感。
“嗯。”她也轻声的答应着。
“晓晨。”再一声。
“嗯?”李晓晨不禁仰起脸望着他。
“只是想叫你。”府下身四唇相贴,轻柔的吸允,辗转,缓缓侵入。吻是双向的,单一的不能称之为吻。吻是爱人间传递情感最好的表达方式。吻可以深情的,也可以淡淡的;可以温柔的,也可以粗野的,可以炙热的,也可以清泉般甜美的;可以被动的接受,也可以主动的索取。
在这个炎热夏日的上午,他们相互交流,彼此倾诉。以吻的方式。与□无关的吻。
“晓晨,其实我一直不够好对吗?”廖清和很认真的问道。
“不是的。”李晓晨摇着头。还赖在床上的两个人说着话,他们都依赖这张床,都不愿意起来,这是以前从没发生过的事情,过去即使是周末,廖清和也总是九点一过就起床。
不是的,廖清和没什么不好。一直以来都对她温柔体贴,即使在刚结婚的磨合期也一样。
“我很庆幸自己听了姐姐和舅妈的话,和你见面,否则我现在还是一个人,每天过着单身汉的日子,去姐姐家蹭饭,看上去逍遥自在。也有很多朋友羡慕我,觉得那样多好,不受约束。只是他们不知道,我也羡慕他们的,他们一回家就有人给他们准备好饭菜,有人和他们说话。而我,你没来之前,这里不过是房子,很大很空旷的房子,我每天面对着这几堵强,听电视里的声音。有时候觉得,这不是人过的日子。”
李晓晨听着,包括昨晚,之前廖清和从没和她说过那么多的话,交流总是流于表面。她对他的过去一无所知,她其实有几次想问的,却不知怎么不愿意开口,大概认为那些过去的,和她有什么关系。而他也从来不说自己的过去,自昨晚以前也从来没问过有关她的一切,连林跃这个人的存在,李晓晨甚至认为他是无视的,和他没有关系。
“在我之前也没去相过吗?”
“没有。很多人给介绍。其实我是排斥相亲的。相亲本身也许没什么,但上升到了婚姻就变成了一件很严肃的事情。姐姐和妈妈,还有舅妈他们整天电话不断,我听得耳朵都长茧了,有时候会很不耐烦。”
“你为什么不周围找个人结婚,都没有合适的吗?”
“没有结婚之前哪里知道合不合适,再说人不是认识时间长就可以看清一个人或者就认为说这个人就一定适合你。我做一件事情,要么不做,要做就要把她做到最好。对于相亲也一样,希望一次成功。”
“你就不怕我们合不来?”
“怕,怎么不怕。刚开始见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很安静,我喜欢这样的女人。如果你是唧唧喳喳的性格,我肯定会掉头就走。当然这些,舅妈都和我说过我才去的。”廖清和轻笑了一下,然后问道;“还记得我们第二次见面吗?你迟到了。”
“记得。”她想起她在书店逛,故意迟到,嘴角往上弯。
“其实我在书店门口看见你了。你是故意的对不对?我一看就知道,一定是对我第一次迟到表示抗议吧?当时我就在想,你这女人还蛮会耍性子的,我倒要看看你要到什么时候才进咖啡厅。”
李晓晨想起来了,他在她到时还故意看了看表,当时就在猜是不是在看她迟到了几分钟。
“那我迟到了几分钟?”
“13分钟,足足13分钟啊,你要是我职员,和我约好时间迟到13分钟,肯定要卷铺盖走人了。”
“那你怎么不让我走人?”
“做我老婆不需要很强的时间观念,只要记着我什么时候上班,什么时候下班就好。”
“你这个奸商,和我相亲也不改其本色。你还记得你当时说了什么吗?”
“说什么了?”廖清和一脸好奇。
“你说,‘上次我迟到半个小时,所以算起来还是我划算。’有你这样的吗?”
“我好像没说过吧。”
“你还抵赖。我当时恨不得把手边的咖啡泼你脸上。早知道要准备一支录音笔。”这话虽然有点夸张,但记得当时的心里确实不痛快。
“有那么夸张吗?我没揭穿你就算不错了。”
“小气的男人。”
“我哪里小气了,后来不是照样向你求婚了。”廖清和呵呵笑听起来贼贼的。
“你还敢笑,你那也叫求婚啊,戒指,鲜花,单膝下跪,你做哪样了?戒指还是过了不知道多久才补的,我以为你不送我戒指了。”
“那我现在补单膝下跪怎么样?”
“你少恶心我。”
廖清和说到做到,立马放开她,下床,单膝跪在床边,然后很认真的对着做在床上的李晓晨说道:“李晓晨小姐,愿意嫁给我吗?”
李晓晨看他认真的样子,大笑。“李晓晨小姐,请你回答我。我觉得这一点也不好笑。请回答我。”
李晓晨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指着他说:“我不愿意。”
“为什么?”
“因为没有钻戒。”
“原来你是要钻戒啊,早说嘛,我家开钻石店的,我等一下带你去,任你选,任你挑。怎么样,可以答应了吧?”
“没有玫瑰。”
李晓晨不答应,廖清和也没有起来的意思。
“玫瑰好说,你喜欢什么颜色的,还是我马上打电话把花店给包下来,全送到这?满意吗?”
“我要的是现在。看来你以前常做这种事?”
“什么事?”
“打电话送花。”
“你还没完没了了。愿不愿意?”
“不愿意。”
廖清和站起来,一把把她摁倒,“你这女人怎么能这样,别的女人一看男的下跪立刻感动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然后含羞说道‘我愿意。’”
“你那天要是这样,我说不定也会那样的。”
“我要是那天那样,你肯定把我当怪物。”
“确实。我那天就把你当怪物。”李晓晨挣脱他,从另一个方向跳下床,来不及找拖鞋,急速往门外跑去。
“你说什么?你别跑,你说什么?”
李晓晨跑进了书房,门反锁上。廖清和在外面死命的敲着。“你给我出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李晓晨隔着门咯咯的笑着。然后很正经的说道:“清和,我饿了,肚子疼。”
“那我给你做,好不好。想吃什么?”门外停顿了一下,“晓晨,你是肚子饿肚子疼,还是腹痛?开门,我进去看看。”
李晓晨把门打开,还是下意识的往后面跑,但廖清和的动作更快,抓过她,拦腰抱起房子啊沙发上,紧张的问道;“是腹痛吗?”
李晓晨用力的摇了下头。“你听在咕咕的叫。”廖清和的紧张让李晓晨的心隐隐的疼,想起他为她揉腹部的那晚,以及后来因腹部微痛而轻吟的很多个独自面对的夜晚。都是疼痛,却完全不同。前者那么疼却那么踏实,后者因枕边少了个人心也变得斯疼起来。
“疼”,该悲伤还是欣喜?
第三十四章
茶几边上有一小堆烟蒂,廖清和昨晚留下的,他不抽烟,所以家里也没烟灰缸。李晓晨一直以为他不抽烟的。茶几上还放着一盒三五烟,李晓晨打开盒子,有些呛的香烟味扑鼻而来,里面还躺着五根烟。旁边有个蓝色的廉价打火机,可能是在路边随便买的,防风的,幽蓝色的火苗在眼前闪烁。
几天没做卫生,拿过扫把只把烟蒂扫进簸箕,家里有点不像样子了,李晓晨却不想动,大概睡懒了。
李晓晨很想泡个澡,大热天的,想起来觉得可笑。不过真的想。廖清和在煮饭,厨房里飘出阵阵香味。
进了卫生间把浴缸洗刷了一遍,放水,拿居家衣物,打算舒舒服服的泡一下。平时很少用浴缸,嫌麻烦。在大白天做这种事还是第一次。
温水解乏,闭着眼睛,清晰的感受着每个毛孔张开,慢慢舒缓。舍不得离开。什么都不用去想,头脑自然而然的松懈下来,靠在浴缸边缘,享受水温渗入肌肤的舒适感。若可以恒温该多好。这是她这么久以来最完全的一次松懈,在这个狭小的属于自己的空间里松懈。这里完完全全的属于她和廖清和的,任何人都侵入不了。至少她来以后是这样。头脑有些不听使唤了,混混沌沌的,想睡觉。想睡就睡吧,没人会说你。带着这样的思路进入浅眠状态。
如果不是廖清和敲门,她一定能在浴缸里做个长长的梦,大概会是个好梦。也有另一种可能就是溺死在浴缸里。醒来,水已经凉了,懊悔自己的任性,在这个时候感冒不好。匆忙擦干身子,穿上衣服出去吃饭。
饭后,看了会儿电视,廖清和让她在床上躺着,即使不睡觉也要躺着。今天廖清兰没来,也许有事,也许廖清和有交代他今天在家。
一个下午电话不断。最初是赵青青,问两人吵架和好了没,李晓晨说好了,赵青青说,夫妻吵架都这样,床头吵床尾和。李晓晨没说什么。
刚要睡着,老祁来电话,问身体好些了没,到底什么病,李晓晨说是肠炎。老祁说身体要养好,好好休息。李晓晨在请假时就想好了一副说词。老祁把电话给黄小丽,说黄小丽想她了。闲聊了几句。
最后是林跃的电话,电话响时,廖清和在身边。李晓晨看了他一眼,在考虑要不要接。廖清和也看着她,示意她接电话。她其实不是不想接,而是有些恨,也不知道这恨从何而来,不知道恨的是林跃还是廖清和,或者恨的是她自己。
林跃还是那么关切的问她的身体怎么回事,有没有去检查,说想去看她。李晓晨和他也没有说实话,一方面是羞于启齿,另一方面觉得没有必要弄得人尽皆知,也拒绝了他的探访。
挂掉电话时,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廖清和,他面色如常。想想也是,他有什么理由生气,不过是接了个电话,谁说喜欢过的人就不能是朋友?
“都说什么了?”
“你不是都听到了吗?还问。”李晓晨白了廖清和一眼,转过身。
“生气了?我也不过是随口问问。”
“没有,我也不过随口说说。想睡一会儿,空调太凉了,温度调高一点吧。”
她听着廖清和去调空调,遥控器发出了三声,大概从二十度调到了二十三度。盖着薄薄的空调被睡觉舒服。
廖清和躺下很久,李晓晨开口道;“和你不相干的人是什么人?”
“不相干的人?”
“嗯。”
廖清和伸手去搂她,“除了家人以外,都是不相干的。”
“我呢?”李晓晨转身,
“你是我的妻子,我最亲近的人。我们是这个世界最亲密的关系,傻瓜。”这个话是看着李晓晨的眼睛说的,把李晓晨迷惑了。他们是这个世界最亲密的关系。
“你嫌弃我?”
“怎么会,喜欢还来不及。”
“那天你明明说了?”原来她还在耿耿于怀。
“还在生气吗?我是无心的。”
“不是,那才是你内心真正的想法。”李晓晨惊讶自己的镇定,和他说这些时居然可以不叫不喊。她问了,还说的这么刻薄,今天的她一点也不像平时的她,或者经过了昨晚,让她的思维有些许变化。若是平时死也不会和他说那些敏感的话。
“吵架时说的话能当真吗?”
“平时说的未必是真话,吵架时却是平时不敢说的话。”
“那么说你说的话也是真心的?”躺着的廖清和掀开被子,坐起来。李晓晨目光停在他的背上。他的背很厚实,很暖,他的背背过她。李晓晨没说话。廖清和叹了口气道:“晓晨能不能不要再说那天了?”
廖清和的右手放在柔软的空调背上,李晓晨顺着淡蓝色的被单往上看,肘关节上方有一排清晰的牙印,那是她昨晚咬的。她也跟着他一起坐了起来,拉过手臂,轻抚上那排牙印。
“还疼吗?我帮你吹吹。”说着嘴凑到了手臂前,吹着气。
廖清和没有回答,只是抱住她。
“过去的都让它过去,忘记它。这样生活才能继续。你说对不对?”
李晓晨又何尝不知道?只是说是一回事,做起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清和,我们怎么办?”
“会好的,相信我,会好的。”
像在安慰走失的孩子。
日落时分,李晓晨想去散步,廖清和和她一起去了。外面还是有些闷热,空气里还留有夏日里特有的烈日暴晒的味道,可想而知白天的温度有多高。小区里人很多,都是圾着拖鞋散步的,或带着孩子的一家三口,或牵着宠物狗遛弯的贵妇,也有手牵手的小情侣,以及相互搀扶的老伴侣。
廖清和指着一对两鬓斑白,相互搀扶的老人对李晓晨说道:“再过四十年我们也像他们一样。”
四十年,漫长的四十年。李晓晨觉得遥远。可是曾经一度认为长大是很遥远的事,十几年的时间,也不过是弹指一挥的事。从十二岁到二十八岁,将近十六年,四十年也不过是两个半的十六年。那时也像眼前的老人一样,乌黑的头发变成了银丝,光洁的面容布满皱纹。哦,对了,廖清和说要在海边盖栋房子,然后“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真的很遥远。
两人闲逛至大门口,看到很多人在那摆摊,有乌龟,金鱼,小白鼠,还有卖些小玩意。很多人围观,但真正买的没几个。他们也看了一会儿。李晓晨想买两只乌龟,廖清和说好,随她。于是两人蹲下,挑了两只,一只雌的,一只雄的。买了个小缸,给他们安个家,两只龟不会寂寞。
李晓晨很高兴,几乎一个晚上都在观察那两个小家伙,头一缩一缩的有趣极了。她让廖清和给起名,廖清和说:“雌的叫李晓晨,雄的叫廖清和。”
“有毛病。”
“有什么不好的?以后我出差,想我了就叫那只龟。”
“干吗要。叫汤姆和杰瑞吧,猫和老鼠。哈哈,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谈恋爱。”
“会的,你买回来不就是为了让他们恋爱?猫爱上老鼠,听上去有点天方夜谭,不过也不是没可能。”
“我只是让他们做个伴,不恋爱也没关系。”
“不用担心,他们会恋爱的。一雌一雄不恋爱干嘛?睡觉吧,很晚了。”
“你说他们会不会生小龟?”
“你问问他们。”
“讨厌。应该会吧。”
“睡觉了,走吧。”说着拉着李晓晨往房间走。李晓晨无奈,只好跟着随他,的确不早了。
第二天起来,一睁眼就想看看那两只龟怎么样了。大概天气热,两只龟从小毛巾里爬出来,在地板上慢慢的爬行,不时探着头到处张望,听到声响马上不动了把脑袋缩进去。李晓晨把龟缸里的水换了,两只小龟放进去,游得很畅快。
这是个不错的早晨,以后每天起来的第一件事是看汤姆和杰瑞。李晓晨觉得自己真傻,以前就该买两只的,可以和她作伴。其实不仅仅是人,只要有生命的东西都可以给你带来快乐,比如这两只龟,比如书房里的那盆芦荟。看着她一节一节的长高,嫩叶变成墨绿色,叶片变宽,也是一种欣慰。简单的快乐。
第三十五章
廖清和连续三天没去上班,李晓晨打算周一去上班。廖清和让她多休息两天,她不依,说又不是生孩子,还得做月子啊。那天早上廖清和送她到公司楼下,还说晚上会早点回家。
到公司,大家都嘘寒问暖一番,没感觉出李晓晨有什么异样,也不知道李晓晨在那些天里都经历了什么,照样嘻嘻哈哈的聊天,上网,做事。
闲下来时,黄小丽又向李晓晨打听起林跃,问这问那。李晓晨有些不耐烦:“等他来了,你自己问他,我和他又不熟。”想着,这小女孩大概真的动了心思吧,很想语重心长的说教一番,想想,罢了,自己的事还管不过来呢。现在的小女孩,三分钟热度,过一段也就好了。
林跃可能知道李晓晨礼拜一上班,吃过午饭就来公司,说是去区法院路过。人多,也没说什么,坐了一会儿就走了。没有言语的交流,依然能看到林跃眼里的关心,她不是木头,却只能无视。
林跃一走,黄小丽又在叽叽喳喳了。
“你怎么不自己问他,要不直接像他表白?”
“晓晨姐,你看我这么淑女,怎么能做那种事呢?”
“你淑女??”李晓晨把她从头到脚看了一遍,不说话还真像淑女,长发飘飘,长裙也飘飘。然后点头道,“是很淑女。我说,你能不能多做事,少说话啊,这样更淑女,懂不?那个律师就喜欢这样的。”
“真的?”
“真的,她的女朋友就是这样的,很淑女。”
“哇,你还认识她女朋友?”
“很奇怪吗?我还知道他们什么时候结婚呢,到时候我带你一起去?”
“晓晨姐,你好狠哦,竟然对我说这样的话,不怕我伤心啊?”
“老祁要的报表做好了没?”
“还没有。”
“那还不快做,尽想些没用的。”
“知道了。”黄小丽嘟嚷着嘴。
唉,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李晓晨一个下午都趴在桌上想些有的没的,想过去,想未来,想廖清和。她突然发现自己开始憧憬以后的生活了,不知是什么原因。失去的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她和廖清和一样是想要孩子的,也许是年龄问题,也许是孩子能给人带来家的气息,也许因为别的。她知道,孩子没了,廖清和的痛苦不比她少,身上掉下的那块血,不仅是她的,也有一半是他身上的。他只是顾及到她心灵和生理上的痛苦没有表现得太明显,毕竟他是男人,她的男人。
她曾经想过如果一直一个人,到了三十一二岁就去领养一个孩子,有个伴,至少可以让房间有孩子的哭声和笑声。
廖清和是这个世界唯一一个知道她心里秘密的人。想到这,李晓晨把脸埋在双手间。守了十一年的秘密,终于在那天晚上被发现,虽然痛苦,在那一刻也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那是放在她心里的一块石头,时刻提醒着她的过去,挪开时上面已经不再光鲜,起了皱褶,现在有人想要抚平她,让她回到最初的李晓晨。最初,最初的她是什么样子的?能回去吗?这些她不奢望的,廖清和也不知道最初的李晓晨是什么样的李晓晨。活泼乐观?或者安静平和是与生俱来的。
廖清和是精明的,他洞悉李晓晨所有的一切。而他,李晓晨却有些看不清楚。对于他的解释不是无动于衷,她相信他所说的话,每一句都相信,她不知道除了相信他这个世界她还能相信谁。她知道他是真心待她好,疼他,想改变她,或者想进入她的内心。一起生活了大半年,说没有一点防备是假的,只是从最初的抗拒到后来一点点的不由自主的靠近,她贪恋廖清和给予的温暖,贪恋两人一起吃饭的愉悦心情,贪恋他身上的气息,还有有他在的每时每刻。
就在刚刚,看到林跃时她想起廖清和。廖清和说她想他,他嫉妒林跃。他有什么好嫉妒的呢,他拥有全部的他,而林跃呢,除了有过情愫和一段记忆以外,他们是陌生的,没有任何心理上的交流,跟谈不上肢体上的接触,除了那次酒醉的失态。没有交集。从不敢渴望其他,心已经死。
傍晚去了菜市场,一般都去超市的,今天路过时突然兴起,想进去看看有什么新鲜的菜。菜市场总是那样吵杂,还带着一股异味,人们却依赖与它,每天奔波也不过是为了能在这里买自己喜欢的菜回家填自己的胃而已,生活就是这样。
李晓晨买了一条鲈鱼,鲜活的,清蒸,洒点葱花,浇上油,肉嫩味美。想着想着觉得肚子饿了。
菜市场门口很多排摊的,很热闹,个个手上都拎着大大小小的塑料袋,李晓晨也不例外。除了晚上的菜,还买了些平时常用的配料,自顾自的走着,不理会那些喧闹,菜市场到她家还有一段路。在行色匆匆的行人中穿梭。迎面骑来一辆自行车,李晓晨想躲,却不知往哪里走,骑自行车的少年也在让她,反而让两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幸好,那骑车的人技术好,立马停下来,现在若换做是李晓晨骑车,她肯定不是相撞就是摔跤。
两人同时说了“对不起”,都楞了一下,相视而笑。责任双方都有,虽然没有造成冲突和实际的伤害,毕竟给对方带来不便。李晓晨抬头看了一眼骑车的人,是个白净的少年,大概十七八岁的样子,穿着校服,看来还是个高中生,有急事吧,车子骑得这么急。少年再次说了声“对不起”,然后擦身离去。李晓晨不禁会后头来看了一眼,飞扬洒脱的青春。
回到家里,先看了看汤姆和杰瑞,很精神的两个小家伙,切了两块刚买回来的肉喂他们。看他们吃完才着手煮饭。忌冷水,于是带上手套,洗洗刷刷。
炒菜时,廖清和回来,闻到香味就进了厨房。
“怎么不等我回来再煮?不能碰冷水。你出去吧,我来吵。”
“不用,快好了。你看,我洗锅洗菜戴手套。”李晓晨指着流理台上的手套说道。
说话间,廖清和双手已经环上了李晓晨的腰,在她耳畔哈着气,然后以一种宠溺的口吻问道:“今天上班累不累?”
“不累。你快出去,都是油烟。”
廖清和没有放开,看李晓晨炒动着锅里的菜,添加调料,这样的亲昵很少,却别有一番情调。
“有没去看汤姆和杰瑞?”
“汤姆和杰瑞?”
李晓晨回头白了他一眼,很显然他没有把那两只小家伙放在心上。廖清和才醒悟过来,她说的是外面的龟。
“有啊,一回来就看了。”
“你撒谎。”
“没有,真的,我包还没放下,就先去看他们了。他们好像相处得还不错。”
“原来你回家第一个想找的不是我?”
“孔夫子说得一点没错:‘唯有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你说什么?”
“我没说,什么都没说。”嘴里这样说着,环在腰间的手依然不放开,贴着她的脸,看着锅里的豆角炒肉丝,“以后放两个小辣椒,放一点姜,炒出来会更香。”
“是不是闲我吵得不好?”
“哪里有,我只是教你如何吵得更好。”
“好了,出去吧,马上就可以吃饭了,去洗个手,帮我把碗筷摆上。”
“再待一会儿。”
这样的感觉让人心里暖暖的,一种渴望从心里油然而生。那种渴望是她一直以来都不敢去奢望的。占有。何许占有,她不是正在拥有吗?是因为她赤脚走过铺满荆棘的草丛,所以才让她拥有现在的吗?让人欣喜,也让人不禁茫然若失。
“你以前的生活也是这样的吗?”
“嗯?”
“和你前妻也这样?”
“如果这样,你认为我们还会离婚吗?傻瓜。”很轻松的口吻,语气里还带着欣喜,没有责怪李晓晨破坏了气氛。
若是也这样,李晓晨有点不能忍受,还好听到的回答是否定的,尽管水分比较多,但她还是愿意相信。女人就是这样,明知道是谎言,还是愿意听。
其实她也觉得扫兴,在这种时候提起他前妻,那个漂亮的,温柔婉约的女人。她心里不想提的,不知道为什么,嘴自己管不住般的就问了。有时她很想拨开廖清和的过去,去看个究竟,看看他和哪些女人交往过,和哪些女人关系暧昧,和她的前妻又是如何生活的,虽然知道这样不好。还好,也不过是想法,有这样的想法也是人之常情吧。
“今天不用开会吗?”
“想早点回来给你做饭,所以会提前开了。”
“好了,去洗手,吃饭了。”李晓晨掰开腰间的手,把另一个锅里的鱼拿出来,洒上早已准备好的葱,过油。灰白色的鲈鱼上有几道划痕,白色的肉暴露在外,让人食欲大开。
两只探着脑袋的龟正在静静的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第三十六章
2006年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房子涨了,物价也跟着涨,股市牛市了,青藏铁路要通车了,世界杯要开始了,社会和谐了。
李晓晨不关心这些,她不需要买房子,买的两支股赵青青帮她看着,不去西藏,也不看球。
网络上报纸上,世界杯新闻铺天盖地,即使你不看球,也会被那种气氛所感染。有时也会和廖清和聊起世界杯。对于热爱足球的男人来说,世界杯无疑是一场盛宴,他们每个人都把自己当作主角。廖清和也不例外,听到世界杯这几个字时,李晓晨看到他眼里闪烁的光芒。她连越位都不懂,自然也不会明白廖清和对足球的热爱。
“二十几个人在那块草皮上跑来跑去的抢一个球有什么意思?”
“这你就不懂了。为什么全世界的男人都爱看球?足球不仅仅是一项运动,更是一场战争,它讲究战略战术,讲究配合,讲究拼强,还讲究风格,汇集了男人的智慧和狂野。而且还充满了不确定性,不到哨子响,就不能定论谁胜谁负。”
“你以前也踢球吗?”
“当然,读书时还进过校队,我踢球很帅的。”
“自恋。”
“这可不是自恋,公认的。不信你去问问我姐。”
“你姐怎么会知道?她和你一个学校?”
“她有看过我踢球。就因为踢球,我不知道误伤了多少纯洁的心灵。”说这话时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廖清和还向在收拾茶几的李晓晨挤眉弄眼。
“你少恶心人,我刚刚才吃饱,等一下全吐出来了。”
“唉,我在称述事实,不要一副鄙视的样子。怎么没早认识你,前几年我还踢呢,现在变懒了。”
“那你也找几个人踢一场,展示一下你的魅力。”
“现在就不用了,魅力只为你一个人展示。”说着顺手把她拉到沙发上压在身下,唇被堵上,李晓晨被吻得有些恍惚,很快清醒过来,推开廖清和,侧过脸望着电视,有些艰难的说道:“现在还不可以。”
“我知道。”廖清和把脸埋在她胸前,不肯起来,贪婪的亲吻她的颈窝。李晓晨推着他,嘴里喃喃的说道:“起来,起来。”
有二十几天没有做了,两人都有需要,都意乱情迷,无奈。廖清和只好起身去卫生间冲澡。李晓晨依然躺在沙发上没起来,盯着电视,却不知道在演什么。其实她也没想什么,只是发呆。廖清和出来看她眼都不眨一下,看了眼电视,新闻而已,那么专注。抬起她的头放在腿上低头轻声问道:“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李晓晨意识过来,伸手捋了捋他额前湿漉的发梢,“什么也没想,看电视。”
“在演什么?”
“新闻。”
“今天晚上要不要和我一起看世界杯开幕式?”
“你明天不上班吗?”
“要,迟点去。”
“你是老板当然咯,我可没你好命,不能迟到,上班不能打瞌睡,月底有一堆事要做。”
“自找的,谁让你好好的老板娘不做,偏要去上班。”
李晓晨仰着脸,眼睛争得大大的看着他。想起说要找工作那晚对她的冷漠,心里很不舒服。
“我出去做事,你是不是觉得没面子?”
“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只是觉得你去上班又要顾家里太累了,像现在这样,你不觉得累吗?”
“不会,很充实。结婚前,你是不是就想好不让我去上班?”
“当时没想过这个问题,我以为你肯定愿意呆在家里。”
“你是这么认为我的?”
“不是这么认为你,大部分女人应该是这种态度。”
“也许吧。”李晓晨看着电视思索片刻,叫了一句“清和。”
“嗯?”
“你是什么时候决定和我结婚的?”很奇怪,结婚这么久从没问过他这些,没问他在决定和另一个人完全陌生的人生活时是否焦躁,是否彷徨,是否犹豫过。在证书上签字时是否挣扎过,是否和她一样,对陌生的他和未知的生活不知所措。
“你说呢?”
“我怎么会知道。”
“第二天,见面后的第二天。”
“理由。”
“不是告诉过你吗?”
“那也是理由?”
“其实是一种感觉,没有特别的理由。”
“你不会对我一见钟情吧!”李晓晨笑了,笑得有些夸张,有些干。
“还说我自恋,你还不是一个样。”廖清和跟着他笑起来,不似她夸张的笑,他的笑始终是温和的,“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我不信。一般理性的人都不会产生这种感情,那不过是被外表迷惑,一见钟情大多都是帅哥美女间产生的。”
“所以,你我都是理性之人。”
“理性个头,理性还会这么草率的结婚?”
“现在不是好好的?”
“假如现在事情往发放向发展,你怎么收场?”
“你多虑了,我怎么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你就那么笃定?那好,从明天开始,我天天挑你的毛病,每天和你吵架。”也许他开始就笃定了她会选择这桩婚姻,是呀,有几个人能经受住这份诱惑?她也一样,不过是贪图他能给她带来安稳,能让她不再居无定所,四处奔波。
“你敢。”说着,手捏上她的鼻翼,“我若没点本事,哪敢把你取回家。像现在这样不好?”
“好。”
“那不就行了,想那么多没用的干嘛?晚上我们赌球好不好?”
“堵什么?”
“你挑吧?”
“做家务。输的人负责第二天的家务,洗衣服,做饭,拖地板,收拾房间。衣服只能用手洗。怎么样?”
“这么多?就洗衣服好了。”
“那怎么个堵法,我不会看球,肯定吃亏。”
“怎么会,我门本着公平,公正的原则。你可以先选球队,免得说我欺负你,但强队要让球。今晚的十二点的是德国对哥斯达黎加。你先选谁?”
“我当然选德国队。上界世界杯哥斯达黎加好像和中国队打过,中国队被灌了了两个球,对不对?”
“是。你也看球嘛,要让几个球给我?”
“一个。”
“一个?那不用堵了,明天的家务直接我来做好了,至少要让我三个球。”
李晓晨虽然不看球,但三个球哪有那么好进,不依,“我不来,你明摆着欺负我不看球。”
“我哪里有,那就让两个,最少也要两个吧。两个球我压力大,那个是弱队。”
“那好,我也一起看。听说德国队的主教练很帅。”
“他年轻时候更帅,就像我一样。”
“又来了,不要脸。”
叫着要一起看球的人,终究没等球赛开始就在沙发上睡着了,好听的世界杯主题曲没有唤醒她,只好被人抱进卧室,躺在廖清和怀里还说了句什么,廖清和没听清,以为她醒了,低头一看,眼睛还是闭着的,可能做梦了。
第二天早上问廖清和战况如何,廖清和说4:3。李晓晨不相信,她看了新闻分析,明明说开幕式的比赛打得保守,通常不会大比分的。打开电脑4:2。两人打了平局。
“你昨晚怎么不叫醒我?我们有没有说打平局怎么办?”
“没说,那就洗衣机洗吧。”
“还是攒着等今天晚上输的人一起洗吧,我今天要好好的分析一下形式。”
廖清和听到这话,嘴角开始往上弯。
“好啊,那留着吧。”
10号晚上看英格兰和巴拉圭,李晓晨依然选择了较强的英格兰,让了廖清和两个球。这次,她也做在旁边看,她也和多数女人一样,不看他们怎么踢,而是看绿茵厂上的帅哥。廖清和看球时不说话,她也不说,很安静的坐在旁边看。今天终于听到了主题曲,很好听的一首歌,李晓晨想着明天要下载。
比赛的结果是李晓晨输了一个球,李晓晨觉得廖清和阴险,不应该和她赌球的,下次再堵的话,让他先选。
“这样不公平。”
“我们不是说好了,让我两个球的,我觉得很公平。”
“反正不公平。”然后嘟着嘴进了卫生间。
衣服是用手洗的,是和廖清和一起挤在卫生间里,你一件我一件,慢慢搓干净的。两个人一起洗衣服,倒别有一番趣味。
“我决定以后衣服用手洗。一起洗。”
“啊?不是吧?”
“这样有益健康,我们都没锻炼。”
“你自己慢慢锻炼吧。”说着扔下洗了一半的红色内衣,在洗手台边冲了冲手。
“喂,做事情这么能这样,至少要把今天的做完嘛,没头没尾的。”廖清和没理睬她,出去了。看着她的背影,觉得好气又好笑,早知这样,就不必说这些废话。下次一定要赢,而且要多换几件衣服,让他一个人慢慢洗,哼。
第三十七章
小组赛廖清和并非每场球都看,如果早回来看九点的,晚的话看十二点的。但在多特蒙德的那场球,无论哪个时间段都会看。李晓晨记得22号那晚,他很早就睡了,既没看九点也没看十二点,等半夜醒来,习惯性的摸着枕边,发现没人。门虚掩着,客厅传来很小的电视声,想着应该是在外面看球。当时她很生气,不知是因为她半夜起来找不着他,还是生气他三点起来看球。
站在卧室门边,看着专注的廖清和。客厅没有开灯,电视的散光衬在他脸上,有种阴郁感。李晓晨走过去,在他脚边蹲下,头靠在他漆上。
“是不是把你吵醒了?”廖清和低着头轻抚着她的肩,用及其低柔的声音问她。
“我醒来找不到你。”
“口渴不渴?我给你倒水好不好?”
“不用。”
“那去睡好不好?明天还要上班呐。”
李晓晨抬起头,用还没睡醒的声音说道:“你也一起去,我一个人睡不着。”
“这场球快完了,乖,你先去。”
李晓晨看了一眼屏幕,穿换色球衣的巴西人正压着蓝色球衣的日本人打。她觉得很晃,于是换了一个姿势,把脸朝里继续靠在他膝上,不愿意出声,也不愿意进去。
“现在几比几了?”
“3:1.”
“去睡好不好?巴西对肯定赢了。”
“很快就完了,你先进去。”
“不要,我要你现在就和我一起去睡觉。”
“怎么啦?”
“我一个人睡不着。”
“那我抱你进去好不好?”
“你和我一起睡吗?”
“要看完这场球。”
李晓晨不依不饶起来。她觉得在他心里,她没有多特蒙德重要,她讨厌起德国这个国家也讨厌多特蒙德这个城市,更讨厌多特蒙德这支球队,是它让他常常半夜不顾身边熟睡的她,起来看球,她突然觉得自己变得这么小女人,竟然吃这样的醋。
“我要你现在就睡。依不依我?”
“要不你等我,加上补时还有20分钟。”
“不要。”
廖清和抱起她,想将她放在膝上,却被她挣脱,她气呼呼的回了房间。她是故意的,想看一下他会不会进来哄她。她等了很久都没听到脚步声,她伤心,以前见她生气,总是哄着她。想着在他心里,她没有那支球队重要。
廖清和回来,在她身边躺下,伸手把她搂在怀里,亲吻她的额头,以为她睡着了。李晓晨挣脱。
“你还没睡啊?”
“你出去睡。”说着开始推他。
“生气了?不要无理取闹好不好。乖,睡觉。”
一听这话,李晓晨更来气,“我无理取闹了吗?我只是要你牺牲二十分钟的时间来陪我,你球赛可以明天看嘛,有重播,重播没时间看,我可以给你下载,网上一堆,随你怎么看。”
“我这不是睡觉了吗?”
“时间过了。”
“不要闹了,我很累,睡觉。”
李晓晨没想到廖清和竟然转了个身,背对着她,一声不吭了。既然这样,她也转身,谁怕谁。两人背对着背,中间是峡谷。
李晓晨睡意全无,过了很久,她以为天就要亮了,廖清和转了个身,继而呼吸声此起彼伏。她有些口渴,起来喝水。没开灯,摸索着进客厅,被茶几撞到,膝盖吃痛,明天膝盖上一定会有一块淤青。俯身揉了揉,绕过茶几,继续往饮水机边摸索。客厅里没有一丝光亮,这也许就是黎明前的黑暗。
那晚李晓晨没回卧室,在沙发上躺到天亮。她知道其实是她无理取闹,有什么理由责怪廖清和?也许只是借着夜晚的不清醒,任着性子胡来。从父亲走后,她从没这样的任性过,她以为她的性格里没有这一面,原来有的,只是没有人,也没有机会让她任性,她从来都是扮演明理懂事的角色。
在沙发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醒来已经躺在廖清和怀里,被紧紧的抱着。这样的拥抱让李晓晨生气不起来,仿佛昨晚的事没发生过一样,静静的享受这个宁静的早晨。
“还在生气?”
“以后不许你半夜起来看球。”
“知道了,再睡一会儿吧,等一下我送你去上班。”湿润的唇贴在她前额。
后来他们还赌球,赌注依然是洗衣服,李晓晨赢了一回,英格兰对厄瓜多尔的比赛。廖清和选英格兰让了李晓晨两个球,其实是让着她的。即使是这样李晓晨依然很高兴,看着廖清和在卫生间洗衣服,她很痛快。
很长一段时间廖清和没有在凌晨三点起来看比赛,因为三点的比赛和德国队,和多特蒙德无关。
7月初,傍晚下班时,李晓晨接到赵青青的电话。赵青青说她在S市,李晓晨当然不信,她如果来一定会提前通知的。神聊半天也没出结论,最后电话转交给屈娟娟,李晓晨还是不信,想着有可能是屈娟娟去她那了。
“你有没搞错,来也不通知一声,我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太不够意思了。”
“我是想给你个惊喜,这待遇也只有你有。来出差,只有一个晚上的时间,明天就回去,我们在美食街,你要不要过来?”
“我不去,你们吃吧。”
“你敢不过来。少废话了,我漫游很贵的,把你老公带上,不然就不要来。”
挂掉电话,李晓晨心里高兴,很久没看见赵青青了,真想她,没有见多年不见的好友更值得高兴。拨通廖清和的电话,说有应酬去不了,有点扫兴。还好,廖清和说争取早点结束,让他们安排一点活动,他过去。
李晓晨没回家,直接去了美食街,推开包厢门,里面坐满了人,都是一对一对的,人很齐。一见到赵青青也顾不得和别人打招呼,先来个大大的拥抱。赵青青放开她,向她身后望了望道:“你老公呢?”
“他有事,不过来了。”李晓晨环顾了一下包厢笑着说道;“还是青青有号召力,全来了,还带家属。”林跃和宋晴,屈娟娟和她男朋友,苏润明也带了女朋友,李浩不知从哪里拐来一个小女生,看上去只有二十岁左右,只有她孤家寡人一个。还好,找青青也是一个人。
“那是自然,也不看看我是谁。你老公也太不给面子了。”
“他说吃完饭再过来,等一下有什么安排?”
“你问他们。”
两人的见面仪式终于结束,坐下来,李晓晨和他们一一打着招呼。宋晴看上去比上次清瘦了些,林跃和屈娟娟挨着坐,看到他们两个有说有笑,想起上次的事,心揪疼。人多吃饭有个好处,气氛好,心里的事很快被置于脑后。
李浩的小女友很安静,坐在李浩旁边默默的吃东西,喝饮料。李晓晨看他们两个不像男女朋友关系,上次林跃说李浩暗恋赵青青,看来不是没可能,不过掩饰得很好,毕竟不是十几岁的少年,至少李晓晨没看出端倪。
饭后,本来打算去K歌,赵青青觉得太闹,就找了家茶馆打牌,搓麻将,喝茶。说打打麻将,大家都来了兴致。一致赞同,很好的休闲方式。
李晓晨和赵青青做林跃的车。一上车,赵青青就问李晓晨身体好些了没?李晓晨点了点头。赵青青叹了口气说:“以后小心点就是了。”
这句话引得坐在前排的林跃和宋晴都往后视镜上看。宋晴问李晓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李晓晨还是肠胃不好那套说词。林跃没问。
到茶馆,挑了个大的棋牌室,大家纷纷抢位置,一拨麻将,一拨打牌。李晓晨,赵青青,林跃,屈娟娟打麻将,李浩和苏润明两队打80分。宋晴和屈娟娟男朋友坐在旁边泡茶,观战。
打了两圈,廖清和才来。他一来,李晓晨就让位了。
“打得怎么样?”
“没有输赢。”
廖清和落座,“很久没打了,帮我泡杯茶过来。”
李晓晨给廖清和端了杯茶,也给其他人添了些,嘴里还不忘说:“要给小费。”廖清和一坐下,局势明显发生变化,都是男人胡,屈娟娟和赵青青输得呲牙咧嘴,没两圈,屈娟娟也让位给她男朋友,只剩赵青青一人孤军奋战。赵青青拉着李晓晨坐她身边,说一个人应付不过来,两个人好歹气势上强些。
男人打麻将不说话,只有女人们叽叽喳喳。还是打牌的那两对比较热闹,打牌之余还开开玩笑。一个晚上下来,赵青青一个人掏钱,屈娟娟保本,林跃和廖清和两人不相上下。当然没有收赵青青的钱。
结束时,廖清和先下楼结账。李晓晨去卫生间,出门口时走得有点匆忙,撞上了同样匆忙走过的一位小姐,不料把那位小姐的手机打落在地,发出一声脆响。
李晓晨忙说对不起,捡起手机。抬头看了一眼那位小姐,浓妆艳抹,气势汹汹。一把夺过手机,检查了一下外观,按了开机键,半天没反应,白了她一眼说道:“刚刚还好好的,现在开不了机了,你说怎么办?还有这里也开裂了。”
李晓晨心虚起来,心想不会这么倒霉吧,这什么手机一掉地上就坏了,今天出门没看黄历。于是伸手道,“让我试试吧。”
“你试就有用了?坏了就是坏了。”对方声调明显高了半拍,“说,怎么办吧?这样耽误了多少事。”
“要不我帮你拿去修,我的手机先给你用?小姐,我也不是故意的。”
“你走路不长眼睛啊,我这手机是前两天新买的,刚刚上市的。”
“小姐,那你说怎么办吧?是要我赔钱,还是赔一架新的给你?”看眼前这阵势,这女的不肯善罢干休。
“陪钱?你知道这手机多少钱吗?”
本来还觉得理亏的李晓晨一听这话,火“噌”的就上来了。
“我怎么知道你这手机是不是掉地上之前就坏了?”
话音刚落,那女的一巴掌就过来了,没有任何征兆,把李晓晨打蒙了,脸上火辣辣的,捂着脸定定的看着她。这辈子还没有人打过她。
“欠揍。”李晓晨从没见过这么恶毒的女人,居然动手打人,委屈的泪水夺眶而出。
“拍”的一声,那女的左脸也挨了一巴掌,不过动手的不是李晓晨,而是看到这一幕的林跃。此时已有人上前围观。
“你凭什么打人?”
“那你凭什么打她?”
“关你什么事,我爱打就打。”
“你再说一遍?”林跃厉声道,李晓晨没见过这样的林跃,忙拉了拉他的袖子,小声说道:“算了。”
此时那女的才搞明白状况,原来和李晓晨是一伙的,和李晓晨一样捂着脸,嚣张气焰降了不少。
林跃拉着李晓晨,越过那女人向一楼走去。
第三十八章
李晓晨低着头任林跃拉着,到楼梯拐角时她还回头看了一下,那女的不见了。大门正对着楼梯,廖清和站在门口等她。李晓晨抬头看到廖清和目光不在她身上,而是被林跃牵着的手上,突然意识过来,从他手中挣脱,往旁边移了两步。林跃似乎也意识过来,但神色如常。
李晓晨迎着廖清和的目光,走向他,他的脸色并没有不好,但没有笑容。走到他面前时淡淡的对他们说了句:“走吧,他们还在外面等着。”
还没垮出门口,就听见一个女人大声的叫着:“你们给我站住,别想跑。”李晓晨停下脚步,听出了是刚刚那给她巴掌的女人的声音,回头望去,她后面还跟着两个魁梧的男人,看来是有备而来。
“摔坏我手机就想跑?”
“小姐,你想怎么样?”林跃及不耐烦的问道。
廖清和不清楚状况,问李晓晨:“怎么回事?”
“我不小心把她手机撞掉地上……”李晓晨看着廖清和,很委屈,泪在眼眶里打转。
“你脸怎么啦?”
李晓晨低下头,没出声。
“把手机给我看看。”廖清和伸手向那女人要手机。
“刚刚她已经看过了,不能开机,还裂了。”那女人还是那么嚣张,后面两个男人也恶狠狠的。
“给我。”声音很大,把李晓晨吓了一跳,抬头看他,满脸愤怒。显然那女的也被震住,乖乖的递过手机。
廖清和按了一下开机键,然后取下后盖和电池,看了看,抬头向那女人说道:“是不能开机,而且机壳也摔坏了。你想怎样?”
“我这手机是新的,刚刚上市的。”女人重复了一遍对李晓晨说过得话,语气很不客气,还带着炫耀的意味。
“我知道是新的,而且价钱也不便宜。你说你想怎么样?是赔钱给你还是买台新机给你,或者我们帮你拿去修?”廖清和恢复常态,像在谈生意。
“有没搞错,我才买了两天的手机就拿去修?”
“不然这样我给你一张名片,明天去我公司,送你一台全新的,而且价格也不比这个便宜多少。前提是向我老婆道歉。当然要一模一样的机子是没有的。”
“谁信你的鬼话,出了这个门你们还认账?再说,我就要一模一样的。”
“那你是要我们赔钱咯?”
“你知道多少钱吗?”
“那你说多少钱?”
这下那女的有点楞住了,转头向身后的男子嘀咕着。
他们三个也没说话,闷闷的站着等着他们得出结论。旁边有些人在围观。宋晴和赵青青两个也进来,在问发生什么事了,林跃简单的说了一下。其他人先没等他们,先走了。
“按市场价7200块钱。”开口的是后面穿黑色T恤的男人,他手臂上有刺青,看上去怪可怕的。
“7200?这手机是值这么多钱。”说着“砰”的一声响,手机被狠狠的砸在地板上,围观的人都惊讶不已,李晓晨看着地上摔成两半的手机,懵了,她没想到廖清和会发这么大的脾气。上前去拉他,叫了句“清和。”廖清和摔开她的手臂,没理她。
“怎么,想打架?”两个黑衣男子围上来,推搡着廖清和。
“你们想干什么?”旁边的林跃也走上前,站在廖清和旁边。
廖清和身材高大,站在他们面前也不吃亏,用了一把猛力推开他们,理了理衣服;“我现在就想让你们给我老婆道歉,手机我还是会给你们一架,不比这个便宜多少。如果你们执意要这样,我耐心是有限的,没办法,只好奉陪到底。不要怪我没提醒你们。”
此时茶馆经理走过来,一脸笑脸的要做和事老:“几位,有话好好说,大家都是文明人,好好商量什么事都好解决。”
“去你妈的,谁跟你文明?你今天到底给不给这钱?说一句痛快话,我没功夫跟你这里绕弯弯。”说话的还是刺青的男子,口气似乎吃定他们了。
“要多少?”
“你没听见哪,刚刚说了7200,还没算我们莉姐的精神损失费。”
“7200是吧,老板你听见了吗?给我作个证”廖清和对茶馆经理说道,然后转身问林跃;“林律师,7200块够不够敲诈勒索罪?”
“够了,而且数额较大。”然后掏出手机,打算拨号。
听到“敲诈勒索”几个人脸色唰白,那女的马上转变态度,说;“小三,小五,算了,算我们倒霉,走吧。”
“等等,我可没说算了。老板,事情是在你这里发生的,有人敲诈勒索,你有责任报警,我手机借你。”廖清和说着,从口袋里淘出手机。
旁边的李晓晨拉着廖清和;“算了,算了,给她一架手机,我们回去吧。”
廖清和没理她,继续盯着眼前的三个人。
“大哥,对不起,冒犯了。”女的在廖清和面前低下头小声说道。
“和谁说呢?”
“大姐,对不起。”听了廖清和的话,转向李晓晨继续低着头小声说道。
“大声一点,我老婆没听到。”
“对不起,对不起。”
“我们回去吧,我累了。”李晓晨拉着廖清和往外走。
“滚,今天算你们走运。”
手臂无刺青的男子蹲下将摔成两半的手机捡起,三人灰溜溜的走了。
几个人在茶馆门口站了一会儿,赵青青拉着李晓晨的手,和宋晴一起说了几句安慰话。
廖清和跟林跃说下次找个时间一起吃饭,林跃说好。临走时,林跃看着李晓晨的脸,欲言又止,终究什么也没说拉着宋晴上车离去。
赵青青回酒店,和他们同路。两人坐在后座。
“你不去我家吗?”
“你家哪有宾馆住着舒服?”
“你把住宿费给我,保证你像住五星酒店。”
“你少来。”
“好不容易来一趟,见一面就走,干脆别叫我出来。郁闷!”
赵青青白了李晓晨一眼,“小姐,我不是来旅游的,能见一面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了,你就知足吧。下次要是有机会来多住几天。”
“下次要到什么时候?”
“说不准。”
“那我明天早上去送你。”
“不用了,很早要起来。”
在酒店门口,两人拥抱,依依不舍的道别,下一次不知什么时候能见面。
车上,一路无话。本来一个好好的夜晚被刚刚发生的事给破坏了。李晓晨知道廖清和不高兴了,尽管脸上没表现出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还觉得委屈呢。平白无故挨了一巴掌,现在还疼。手捂着被打的左脸,上面一定有那女人的手印吧。
李晓晨想问他手机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那几个人突然改变态度,灰溜溜的走了。看他一声不吭,也没了兴致。打开车窗,热风吹进来,和车内的空调风混合。李晓晨第一次感觉这个城市是安静的,车窗外车水马龙却掩盖不了车内的CD声,低沉婉转的古典乐曲,压抑到了极点。人行道上的行人在说笑,但距离她很远她听不到。头抵在车窗上,看着和她擦身而过的行人和车辆。
下车时,李晓晨很主动的走到他身边,陪着笑,手勾了勾他的小指,廖清和没反应。李晓晨闭上眼,深吸了口气,然后快步向电梯走去。电梯孩子30楼,李晓晨不愿意等,推开楼梯间的门,准备爬楼梯。幽暗的楼梯常年无人行走,散发着诡异的气息。从底层的楼梯扶手往上望去,黑压压的一片,没有边际。寂静。寂静。让人发慌,连呼吸也有回音。李晓晨还是执意的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的往上走,在每个拐角处跺一下脚,以此来获取点点光亮,赶走黑暗。
原来有这样一个地方,与外界隔绝。那里有一扇门,只要轻轻一推,外面就是五彩斑斓的世界。而门内阴暗潮湿,如死一般的沉静,让人不由得绷紧神经。
走了十层,觉得脚底痛,脱了高跟鞋,光着脚继续往上爬。七月天就是坐着不动也出汗,更别说爬楼梯,李晓晨觉得额头上的汗顺着眉心眼睑往下滴,让人有种错觉以为是眼泪。背上湿透了,衣服沾在皮肤上黏黏的。爬到23楼,在楼梯口坐下,穿上鞋子擦干脸上的汗水,调整呼吸,才打开门出去。
没有按门铃,掏钥匙开门。廖清和已经洗完澡,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李晓晨从茶几边走过时,瞄了一眼电视,某个台在重播球赛。廖清和抿了抿嘴,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视屏幕,也不问她这么长时间干什么去了,他不担心她吗?她真后悔怎么不再楼道里多待会儿,到下半夜再回来,越想越气,真想把包往他身上砸。就这样看了他良久,终究仍下包去冲凉。
那天晚上廖清和看完三点的比赛才上床。李晓晨在迷蒙中记起,那天是7月5日,在多特蒙德进行的半决赛,德国队对意大利队。之前他们说好的,赌哪支队进决赛,输的人要洗一个礼拜的衣服。这一次,李晓晨没有选择权,她只能选意大利队。他们也说好了不看三点的比赛,廖清和没有履行约定。
第三十九章
李晓晨很早就醒了,软软的席梦思床垫还是能清晰的感觉到身旁的辗转反侧,不愿意睁眼,天应该大亮了。廖清和也醒着,或者从球赛结束就没睡过。这是一个没有拥抱的夜晚,这样的夜晚极少。两个独立的个体,一同躺在一米八的床的两端,没有任何肢体接触。
闹钟还没闹,李晓晨第一次不想赖床,想快点逃离这个让人依恋的被窝。宁静的清晨,在二十三层的高楼没有声音,连枕边人最熟悉的呼吸声也因他清醒着而没了踪迹。她既不想躺在床上也没有做早饭的欲望。这是怎么啦?让人没有一点欲望。她突然有些想知道谁进了决赛,不要紧,等一会儿去公司上网就知道了。
又是翻身的声音,李晓晨深吸了口起,平躺着没有动,她感觉到廖清和的脸正朝着她。若是平时他一定会转身拥她入怀,头抵着她的额头,轻蹭着,或者轻吻她的脸颊,她习惯于这样的亲吻和拥抱。而今天没有。
冰凉的手掌贴在她的左脸上,轻轻的摩梭。那是昨晚挨了巴掌的左脸,当时微肿,疼了很久。而后是唇,细细密密的吻着。李晓晨觉得自己连呼吸都停止了,不敢出声,怕自己忍不住会扑到她怀里放声大哭。
只是轻吻脸颊,并没有拥抱她,而后便躺回了原位,两人中间足足可以再躺一个人。那一刻,李晓晨任泪水从眼角滑落。她多么渴望他能给她拥抱,多么渴望他能抚着她的脸以他惯有的低柔的嗓音问她;“疼么?”他不知道,她疼的。
那天早晨他们谁也没煮早餐,各自洗漱,然后各自上班,谁也没多看谁一眼。到公司的第一件事就是上网查看德国队和意大利队谁进了决赛。看到结果是意大利时,李晓晨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她觉得早上廖清和没理她德国队输球也是其中的原因之一。她恨德国队为什么不争气,也讨厌那个叫莱曼的门将,是他没有把守住德国队的大门。
十点时接到赵青青电话说已经回到家。李晓晨没和她说和廖清和闹别扭的事,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朋友结婚后就变得疏远了。她不愿意告诉赵青青她和廖清和的点滴,不是她们的交情不够深厚,只是不愿意。
中午十一点时,老板突然来公司,把她们杀个措手不及。还好没什么事,只是过来拿一份文件,这次林跃没来,同行的是另一个人,看样子是老板的朋友。有点面熟,但李晓晨记不起在哪里见过。
临走时,那人有些不太确定的问李晓晨;“小姐,你认识廖总?”
这一问让李晓晨一楞,但还是没想起眼前的人是谁,然后不好意思道;“您认识清和?”
“当然,你是他太太?不记得我了?我是老锺。去年十一月我们见过,你们请我吃过饭的。”
李晓晨记起,也许是廖清和的朋友。那次请客的人数虽然不多,但大多都只有一面之缘,她不涉足廖清和的朋友圈子,记不起是正常,况且那次有些不愉快,根本没有去多余的精力去注意那些客人。
“哦,知道知道。”李晓晨装作恍然大悟状,打着哈哈。
“你是清和的老婆?”座在一旁的老板问道。
“是。段总认识清和?”李晓晨有些奇怪,难道老板也认识廖清和,看来这世界真是小。
“嗯,认识,很久没见了。”
认识?那晚上回去得问问他,可转眼一想,他们现在正堵着呢,怎么问。
中午吃饭时,想着世界杯,想给他打个电话的,号码都拨了,在通的那一刻掐掉了,也不清楚到底通了没。
下午竟有些胡思乱想起来,想下班时廖清和会不会在楼下等着她,一起去买菜,然后回家一起下厨;转念又想回到家,廖清和是不是已经准备好饭菜在等着她,烛光晚餐;或者他会来电话约她去逛街,去看一场电影,两人冰释前嫌。
知道自己在瞎想,但还是往停车场看了看,不免有些失望。廖清和终究不是那种浪漫之人。他还在生气吧,生气林跃牵了她的手吧?所以他才发那么大的火,把机子摔了?其实当时她没感觉的,只顾着脸上的疼和那个凶神恶煞的女人,她根本没有多余的脑细胞去思考林跃牵她手的事,她想林跃也是那样吧!后来她也恨自己不争气,干嘛惹出这样的事情,自己挨巴掌不说,还和廖清和堵成这样。
进菜市场买了新鲜的鳜鱼,据说是野生的,准备晚上炖汤。廖清和喝汤时的幸福感让她满足。渐渐的她也不仅仅是喜欢喝汤,更爱上了煲汤,从材料的购买到煲汤的过程都是幸福的。
饭菜上桌,廖清和还没回来,如果有应酬他会说的。李晓晨坚信他晚上没有应酬,只是忙,很快就回来,或者已经在回家的路上,却不愿意去拨他的电话。呆呆的坐在桌边,看着热气腾腾的菜和汤,慢慢冷却,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肚子从饿到不饿。有几次对门的门铃声响,她以为是自己家的,兴冲冲的去开门,每次都是失望而归。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很倔,打个电话是会疼还是会掉一块肉?可是另一个声音却在告诉她:凭什么要她打电话,她昨晚已经主动向她示过好了,他早上若是给她个拥抱不就什么事也没了?这样趴在餐桌上想着,竟睡着了。
这一睡,醒来时快十一点了,有一条腿还处于麻痹状态,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看着桌上的冷饭冷菜,心里一片哀伤。他还没回来。他真的生气了,还从没对她这样过,这样比吵架还难受。
门铃响时,她正在冲澡,刚好开始打沐浴露。门铃一次一次急促的响起,她心里着急,没人开门。还没冲干净就裹着浴巾出来。廖清和以前过了十点半从不按门铃。从门孔上望出去,没有看到人,贴着门叫了声;“清和?”外面没有声音,她不确定是不是他。
“清和,你自己掏钥匙开门好不好?我正在洗澡。”
裹着浴巾的身体还在滴着水,头稍的水从脸、脖颈上往下流,分外难受。她站着的地方一滩水迹,湿湿的。
“清和?”李晓晨有叫了一身,还是没人应,她几乎以为又是自己听错门铃时,钥匙转锁的声音才姗姗响起,等不及他开门,快步走回卫生间,继续着未洗完的澡。
出来时,廖清和正躺在沙发上闭幕养神,满面通红。李晓晨小声的问了句;“吃了没有?我给你热点汤,今天买了条鳜鱼。”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没吃饭?”廖清和没有睁眼,这是他的习惯。
“要喝汤吗?”李晓晨没等他回答就去了小餐厅,把菜和汤放在微波炉里热了热。她有些饿了。微波炉里的白色透明转盘在橘黄的灯光下一圈圈慢慢的转着,还发出“嗡嗡”的响声。看着微波炉边餐盘里的荔枝肉,更加饿,几乎能听见肚子“咕咕”叫的声音,喉咙不停的咽着口水。她转身拿了双筷子,也顾不上冷热便狼吞虎咽起来。饿过头时不觉得,可洗了个澡,胃又复苏了。
“你没吃饭吗?”
冷冷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转身,廖清和就在眼前。李晓晨噎着了,不停的捶着胸。隔着一步的距离,还是闻到了他身上刺鼻的劣质香水味。心里一沉。
“猪!”
廖清和从齿缝里蹦出这个字后,转身走了。李晓晨被噎得难受,从微波炉里拿出汤,想也不想就往嘴里送。,被烫的直吐舌头。喉咙里的食物总也不下去,舌头烫到,心里难过极了,泪水就在不经意间从眼眶溢出,止也止不住,却也么有声音,无声的流淌。
等喉咙的东西咽下去,李晓晨还是觉得饿。装了一碗饭放在桌前,慢慢的吃着,她不想再被噎到。客厅里没有电视声,廖清和该是去洗澡了吧?等一会儿让他喝一碗汤。吃晚饭,默默的收拾完,盛了碗汤,放在客厅茶几上。
廖清和还在浴室。李晓站在阳台上,等着风把头发吹干。远处霓虹灯闪烁,夜色很美。向下望去,马路上一辆辆车驰极而过,稀稀落落的行人,如蚂蚁般,只只点点。
被人从身后拥住,力度由轻而重。他身上的刺鼻的香水味被清香的沐浴露取代,李晓晨把头靠在他胸膛,整个身体的重心都放在他身上。她只想靠着。廖清和低下头,脸贴着她耳畔,轻蹭着,慢慢变成了唇,从耳后到脸,到唇。李晓晨伸手搂着他的脖子,转了个身,回应着他的吻。激烈而缠绵,让人失去理智。两人一步一步往后移,直到幽暗的墙角。欲望一触即发,相互撕扯着衣物,忘了置身何处。
没有衣物的阻隔,贴着冰冷的墙壁,一丝凉意提醒了李晓晨,这里是阳台。
“我们进去吧。”有些娇喘的在廖清和耳边低声说道。廖清和捡起地上的上衣遮盖住李晓晨,拦腰抱起,往室内走去。尽管楼层很高,阳台很暗。
第四十章
第二天醒来,枕边没人,李晓晨以为是个梦,可看着□的自己,摸着声旁还有余温的被窝,是真实的。
穿好衣服先去客厅看了看,没人。进餐厅,餐桌上放着牛奶和面包,杯子底下压着一张纸条:宝贝,我早上有事,先走了,自己去上班;来不及煮稀饭,牛奶和面包很难吃,但也要吃,乖。傍晚我去接你下班。
看着这张字条,李晓晨笑了,这算是和好了吧。昨晚虽然极尽缠绵,也不过是肢体交流,没有言语,和往常一样相拥而眠,只是安静的相拥。
心里的某个地方被某种情愫塞得满满的。从未有过的幸福感,揣怀这这样的幸福,洗漱,吃早餐,等公车。又硬又难吃的面包变得很香,很有嚼劲。一个上午不时的哼着小曲,生活很美好,就连办公室的黄小丽和老祁也被她的心情所感染,气氛融合,每个人都心情愉快。
中午一般都在公司叫外卖,各吃各的。老祈这两天签了一个大单,心情大好,说要请他们吃饭,还让他们要吃什么随意挑,叫餐,黄小丽和李晓晨偷偷商量着要宰老祈一顿。叫外卖很慢,李晓晨心情好,人也变得勤快,竟然主动要求跑腿。黄小丽说她肯定不是中彩票就是捡钱了,那么高兴,还愿意顶着大太阳去打餐。
其实老祈请客,他们也不好意思叫贵的,毕竟一把年纪了,不容易,虽说老而弥坚。打算打包附近的一家台式快餐。李晓晨连伞也没撑,顶着太阳步行到餐厅。午饭时间人很多,排着队,点了老祈和黄小丽爱吃的菜。打包好,在前台付钱时,遇见了欧阳于芊,廖清和的前妻。
距离上次见面有些日子了,这是她们第三次见面,这次的欧阳于芊与以往不同,穿了件宽大的白色T恤衫,脸上还有些许斑,没有化妆,即使如此也无法掩盖她的美。
她也在结账,与李晓晨肩并肩站着,是和两个朋友一起来的。
“你好!”
是欧阳于纤主动打招呼的,美誉称呼只是淡淡的微笑,李晓晨不知道怎么称呼她,也微笑着点头;“你好!”
以为这样就结束了,正想告辞,没想到欧阳于芊开口邀约;“有空吗?聊一会儿。”
“我要打包回去,他们还等着呢。”李晓晨指了指餐桌上打包好的饭菜有些难为的说道。
欧阳于芊点了点头,“哦!”
李晓晨思索了片刻道“要不我让他们先帮我送上去吧!”聊就聊,没什么,不去反而显得自己小家子气。
“好!”欧阳于芊让朋友先走,“对面有个咖啡厅,我们去那做一下吧,这里太吵了。”
“好。”
李晓晨打了个电话回去和老祈说了一声,然后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餐厅,向对面走去。过马路时,走在前面的欧阳于芊还拉了一把走在后面的李晓晨,躲过了身边奔跑的人群。此情景,外人一定以为他们关系很不错,至少是熟识。若让廖清和看到他的前任妻子和现任妻子这般手牵手过马路的情景作何感想?
进咖啡厅找了个角落位置坐下。欧阳于芊点了杯果汁,李晓晨要了杯卡布奇诺,她很久没喝咖啡了,上一次喝是和廖清和第二次见面,真快,转眼九个月了。
“你不点份牛排什么的吗?这加牛排不错的,我常来。”
“没关系,我等一下回公司吃。”李晓晨不想对着陌生人吃饭,而且还是看着她吃。
“叫一份吧。”没等她答应就叫来服务生点了份澳洲牛排,服务生弯着腰,微笑着问道;“要几分熟?”
“七分。”李晓晨回答,转而问欧阳于芊;“你不再吃一点吗?”
“我刚吃饱,早知道碰到你,我就不吃了。等一下要是想吃,我再叫。”
两人都微笑着。
“清和知道你在这里上班?”
“知道。”李晓晨很奇怪她为什么这么问,难道廖清和以前也不让她出来工作?
“那就好。这里上班感觉怎么样?”
“还好,我以前也是做这些工作。”
“清和和你说过我吧?”
李晓晨点了点头,其实只说过一次,第一次看到她的那晚,后来从没提及,或者说起也是李晓晨问的,她甚至不知道他们在一起多久。曾经千百次的想过廖清和与他前妻,眼前这个女人的种种,只是不敢去深究。
“清和很喜欢你。”
李晓晨一愣,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我看得出来,你们上次穿情侣装去逛街,我们以前从来不逛街,他顾着他的生意,我做着我的事。”
“我们也很少出去。”
“我见过你们好几次,只是没上去打招呼;听说你们是相亲认识的?”
“嗯。”李晓晨承认,低下头喝了杯咖啡,在她前妻面前承认他们是相亲结婚,心里有些不甘,这样一说无疑是在宣告他们之间没有爱情。
“人和人真的很奇怪,我和他恋爱结婚,虽说没有吵过,但总觉得走不进他的心。而你呢,是相亲结婚,而且听说是认识的时间很短,却那么好……”欧阳于芊盯着果汁杯沿,似在对她说,也似对自己说。
好,也不代表什么。至今她仍不觉得他们之间有爱情,充其量是感情。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爱上廖清和,她甚至不知道什么是爱。过去对林跃的喜欢和思念如果是爱的话,那她爱过的。可现在对廖清和的是完全不同的一种情感,她依恋他,在乎他的看法,对于他对别的女人的暧昧让她嫉妒,她不知道这是不是爱。他们说真爱只有一次。
这翻话,李晓晨不知道改说什么好,听起来,欧阳于芊对廖清和有很深的感情,想必一定是廖清和对她过于疏忽才导致了离婚的局面。
整个过程都是欧阳于芊在问,李晓晨在答。她本就是个不善于掌控局面的人,而且聊天的人还是自己丈夫的前妻,和她的条件不是差一点两点,心里五味陈杂。
“你怀孕了吗?”李晓晨终于开口问了一句。
欧阳于芊微笑着点头,脸上写满了幸福。孕妇是最美的,她们孕育着生命。李晓晨想去失去的孩子,如果在,她也可以穿宽松的T恤了。而今也只能无奈的苦笑。她羡慕她。
“你们不打算要孩子吗?清和喜欢孩子。”
“要。”
“有个小生命在你肚子里一天天的长大,肚子一天天隆起,那种感觉很奇妙。等你以后怀孕就知道了,我现在后悔没有早点要孩子。”
“几个月了?”
“四个月。能看出来吗?”
“看不出来。我是因为之前见过你苗条的身材才有疑惑的。”
刚刚欧阳于芊说廖清和喜欢小孩,李晓晨一直天真的以为,这个世界只有她知道廖清和喜欢孩子,原来不是。这些她一直和别人分享。
“其实我们女人也不要计较太多,那样不容易幸福的。我以前不懂。”这是分别时欧阳于芊对李晓晨说的话,李晓晨她懂的。
第四十一章
可能是见过欧阳于芊的缘故,李晓晨一个下午都有点闷闷不乐,她希望廖清和能早点来接她,已经做好了早退的准备。
下班前,廖清和电话如约而至,却是要她先回家,说晚上有事,可能要晚点回家。李晓晨嘟嚷着嘴不愿意,明明说好来接她的,可也没办法。廖清和哄着她说这个礼拜六陪她去买东西,今天的事情推脱不了。
一个人回家,买菜煮饭,吃饭,喂乌龟,看电视。躺在沙发上等廖清和回来,她在想是不是该把见过欧阳的事告诉他。他一定做梦也没想到他的前妻和现任妻子会坐在一起喝咖啡聊天吧。
小乌龟饭量见长但体积却不见长。已经和他们成了朋友,动物是有灵性的,他们知道你对它好,有时白天放在地板上,下班回来听见门响,两只乌龟会爬到玄关,爬上李晓晨的脚,痒痒的,很舒服。而廖清和回家无此待遇,他基本不看两只龟,所以龟也无视他。
小时候家里老房子边有口很浅的天井,水清澈无比。井壁上长满了苔藓,里面有鱼,也出现过很小的两只龟。为此李晓晨和她的堂兄妹们常常蹲在井边等待出没不定的龟。不知道哪里来的,不知道是什么品种,没有人喂食,更没有现在养两只龟命好,有鱼有肉。后来却消失了,像来时一样没有根源。
很久没打电话回家了,李晓晨打了个电话给大伯,和伯母聊着家常。大人们对于刚出嫁不久的侄女,最关心的莫过于孩子。问李晓晨怀上了没?李晓晨只能回答因为工作忙,还不想要。大人们语重心长的劝说着,年龄都不小了,生个孩子,以后年龄大了生孩子辛苦等等。李晓晨真想哭,她是有娘家的,虽无父无母,但有人催她要个孩子。
听说堂哥又要结婚了,这次不是网恋也不闪婚,和公司的女同事谈了半年恋爱,准备冬天结婚。
给廖清和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家,电话哪段很安静,廖清和的声音却很冷漠,说马上就回家。
李晓晨本昏昏欲睡,一听那冷冷声音,再无半点睡意。她不知道哪里又得罪了廖清和,和早上截然相反的态度。但到是和他前妻见面让他生气了?他们也没聊什么,两人都没恶意,他没理由生气才对,若是别人高兴还来不及。
坐在沙发上静静的等待门铃声,电视在演世界杯锦集,配乐是世界杯主题曲。倒霉的欧文、暴躁的鲁尼、不再年轻的贝克汉姆、很男人的卡恩、阴柔却帅气的因扎吉……这些名字她一个也没记住,因为根本不知道在演什么。她突然觉得很冷,最近变得小心翼翼,为什么会这样?她并没有做过什么让自己诚惶诚恐的事情啊?是心态上的变化?
门铃声响起时,打了个冷噤,廖清和前两天的气是不是还没消?去开门,门外的人红着脸,却没有一点笑意。看来是哪里得罪他了,即使这样,李晓晨还是笑脸相迎说:“回来啦,饿不饿,我给你留了饭。”
“不用,我吃过了。”廖清和看都没看她一眼,自顾自弯腰换鞋,然后进书房,李晓晨木木的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
等廖清和出来,她还站在门边,目光散涣,像个受气的小媳妇。
“你站在那里做什么?我要洗澡,去给我拿衣服。”
“你还在生气吗?”
“生什么气?快点给我去拿衣服,调好水温,我要洗澡。”
强硬命令的口气,眼前的人似乎不是他妻子,而是请来的佣人。声音冷到极点,这样的语气几乎让李晓晨崩溃。
“你是不是还生那天的气?”可是他早上不是好好的,临下班时还哄着她?难道昨晚的人不是他丈夫,纸条不是他留的,电话也不是他留的?
“哪天,嗯?你没听到我说的话吗?”廖清和双手插腰,气势逼人,李晓晨移动脚步,试图走进他。
“你今天又怎么啦?”
“我问你,你是不是在段文涛的公司上班?”
“嗯?段文涛?”
“你少给我装蒜,谁给你介绍的工作?”
李晓晨突然明白了几分,段文涛是她老板段总,“你明明知道还问?”
“林跃是吧?他是段文涛的顾问律师?在他公司上班觉得很好是吧?难怪不要我安排,这样你们见面是不是方便一些?还有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段文涛是我前妻的丈夫!”
李晓晨惊呆了,平淡嘲讽的语气让她转不过弯来。
“怎么不说话了?”
“廖清和你不要欺人太甚。”
“从明天开始你给我好好呆在家里。要不是今天老钟告诉我,你要瞒我多久?你知不知道我今天多尴尬,他们都知道以前段文涛和欧阳于芊背着我做的那些事,你现在居然他公司上班,你让我脸往哪里放?”
老钟?就是前天见过的和老板一起来,说认识她的老钟?
李晓晨冷笑一声道:“看来你也不是不在乎你前妻的嘛。”
“这是两码事,你明天给我好好呆在家里,免得再出去丢人。”
“不然呢?”
“那你是还要继续做下去?”
“我为什么要辞职?你前妻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再说我根本不知道那家公司的老板娘是你前妻,我从来没在那见过她,她老公我只见过两次,我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会知道他是你情敌。”李晓晨嘴硬道。
“看你是不想辞了。那好,我成全你。你继续上班,和老情人私会方便些。”说着抄起茶几上的车钥匙,摔门而去,连鞋也没换,根本不理会李晓晨问他去哪里。
李晓晨终于知道为什么欧阳于芊会问她清和知不知道她在那上班了,原来她知道李晓晨在她丈夫公司,而她却以为她知道那是谁的公司。
如果知道那是什么人的公司,她怎么会去呢?她怎么会做让清和难堪的事呢?
如果知道这样,即使廖清和不说,她也一样会辞职的。刚刚说不辞职也只是愤恼廖清和的态度,嘴硬。明明可以好好说的事情,他为什么非要说得那么尖刻?而现在他又去了哪里?走到沙发前,拿起手机看了下时间,九点多而已还很早。拨廖清和的电话,关机,她想和他说让他回家,她辞职。
洗完澡出来,廖清和还是没回来,电话依然关机。她突然发现,她丈夫的手机关机,她是无法找到她的,不知道去哪里找,也没有他要好朋友的电话。一遍一遍的拨他的手机,拨到没电了,换座机,免提里永远是机械的女声,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但她坚信,廖清和不会不回家。
清晨醒来,居然发现自己躺在沙发上,电视还开着,在放健身操,灯还亮着,毛巾里的小乌龟还在睡。廖清和没回来。李晓晨的心空了,彻夜未归。除了出差,从没有过,即使再晚,喝得再醉,他也懂得回家。
拨电话时,她真害怕电话那端还是机械的女声,幸好是嘟嘟的声音,响了很久,终于接通。廖清和慵懒及不耐烦的声音;“一大早打什么电话?”
“清和,你在哪里?”
“现在才几点?有什么事?”
“你在哪里?”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你怎么这么烦呐?早点去上班。”语气并无嘲讽。
“你知不知道我打了你一晚上的电话?”可是这句话是对着电话忙音说的,听着电话忙音,眼泪就下来了。这是怎么啦?这都是她的错吗?他觉得她烦了,难道她没有资格管他吗?烦?她也烦,烦所有的一切,烦她开始在乎。今天去公司第一件事就是打辞职报告,然后打电话让廖清和早点回家,他们应该好好谈谈。她想着。
第四十二章
李晓晨一上班就递交辞职报告。老祈有点诧异,说,做得好好的怎么不做了,以前从来也没听说过要辞职啊。李晓晨随便找了个身体不好的借口搪塞过去,老祈不批,只好给林跃打电话,希望今天交接玩就走。
林跃似乎明白什么,也没问,就说帮她说说看。老祈还是不批,说做了这么久都有感情了,换一个人又有得从新培养,无论是感情还是业务能力。最后段总打电话,不知道和老祈说了什么,老祈才非常不乐意的签了字,并且答应今天就交接。有黄小丽在也不用等人接班。
李晓晨走,黄小丽很不乐意,以后做错事没人提她挡着,嘟着嘴,说她走了林律师肯定也不来了。李晓晨说想见林跃还不容易,打个电话给他,他就来了。黄小丽还说以后也见不到她了,李晓晨还是说了同样的话,打个电话她就来了,也可以去找她。
中午,李晓晨给廖清和打电话,电话关机,给他公司打,说不在,问去哪里了,说出去了。李晓晨伤心,只是想和他说说话,让她早点回家,却遭到拒绝。她真怕他今晚还不回家,那怎么办?她真搞不懂廖清和以什么理由这样对她,她犯了什么错。和林跃,别说结婚后,就是结婚前也是没有可能的,就算现在单身,林跃即使对她依然一如既往,她也是不会答应的。她从不奢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而工作的事,林跃也是好意,怎么能怪他;他也是不清楚情况。
她不想去找廖清和,即使不回家,她也不去找,她并没做错什么。
下午忙着做交接,也没空想那些事。等收拾东西下了楼才知道,电话没电,自动关机了。去菜市场,不管怎么说饭还是要吃的。没什么菜买也没心情煮好吃的,煮饭也是讲究心情的。买了点肉,走到青菜摊前看哪家的青菜比较水灵。要了把空心菜,抬头付钱时才发现卖菜的是上次差点把她撞倒的学生。今天也穿着那天那件蓝色校服,左胸还挂着校徽,上面写着第九中学,李晓晨不知道第九中学在哪里,也不知道这所学校好不好,只是想起,自己以前的高中是第二中学。找钱时,男学生还微笑着和李晓晨打招呼,表示认识。看来这个菜摊是他们家的,下课过来帮忙,真是个不错的孩子。
转身离去时,听到久违的乡音,在外面十年,从来没有听过这么纯正的乡音。是刚刚那个男学生的声音,他在叫他妈妈,说四季豆买光了。李晓晨闻声回过头,一个近五十的妇人,在和他嘀咕着,李晓晨一楞,果真是乡音。没想到这里还能遇到家乡人,不禁多看了几眼,但没想过要上去搭讪。有人在摊前买菜,男学生在招呼,妇人低着头数着小票,不时的抬头和男生微笑着交流。俨然是一对亲密的母子。
妇人突然抬起头,前方有人叫她,她“诶”了一声。就在这个瞬间,李晓晨看清了那妇人的脸。她的右脸眼角有一块红斑,白皙的脸庞有些苍老。在别人看来没什么,不过是块红色胎记,在李晓晨眼里却触目惊心。她站在原地,手无力的垂着,公司整理回来的杂物,和那把刚买回来的空心菜几乎着地,她的头脑有一阵眩晕,几乎使她无法站立。她很想蹲下身,蹲着不累,站着太累了,腰很酸。
她和那个妇人隔着两三米的距离,那个妇人并没有注意到她的目光,时而和她的儿子,大概是她的儿子吧,聊天,时而吆喝着路人说:“小姐,这青菜好,好久都没看见你了。”陪着笑,很真诚,然而这一切在李晓晨眼里都变了样,妇人的笑变成了谄媚,和路过的每个人谄媚,和她的儿子的笑也是谄媚的。眼前人来人往,李晓晨却没感觉,眼里只有那妇人谄媚的笑。
偶尔来菜市场,却从来没见过她。不知道是自己没注意还是她们母子二人才刚来。若不是上次遇见那个男学生——妇人的儿子,今天她也不会去注意,一定是买完菜转身就走。还有很多事等着她,她要回家喂乌龟,煮饭,要看电视,等廖清和回家。对了廖清和和她吵架了,他不理她,但她还是要等她回家,他会回家的。可是眼前的妇人却打破了这一切,让她的大脑停止了思考。她始终无法转过弯来,眼前长着红斑说着家乡话的女人是谁?是谁会让她匆匆行走的脚步停住?
她在那站到很晚,很多人都用一种别样的眼光看她,以为她是个傻子或者木头吧。她现在的脸色一定很不好看吧?那对母子收摊了,看来他们今天生意不错,高兴的和他的儿子说着什么,李晓晨能听懂的,却没听进去,仿佛不是母语,是一种陌生的语言,和德文法文一样,成了外文。走时,妇人的儿子还上来和她说话,问她说怎么还不回家?在等人吗?“等人?”在菜市场等人吗?李晓晨只是傻傻的笑着,看着他们手挽手的离去。多亲密的一对母子。
菜市场空荡荡的,大家都在收摊,准备回家,灯一盏一盏的息了,蚊子出奇的多,往李晓晨脸上,手臂上,脚上,凡是可以裸露在外的肌肤,蚊子都会上去盯盯,看看能不能吸出血。血,鲜红的血,这是他们赖以存活的食物,也是李晓晨赖以存活的液体。李晓晨觉得又疼又养,却腾不出手来打蚊子,抓痒,很难受。她突然清醒过来,天黑了,她该回家。木木的向菜市场的门口走去。
她特别想廖清和,想让他抱着她,她想摸他的脸,吻他的唇,想听他的声音,听他温柔的哄着她,说好听的话。他很久都没有对细声细语的说过话了。腾出一只手吃力的掏出包里的手机,却发现手机早已自动关机了。
在路口栏了辆车,和司机说去高新科技园。廖清和一定还没回家。她不想回去等他,她想马上见到她。
在廖清和公司楼下,仰望这栋三十几层的高楼,有很多窗口都亮着灯,她不知道哪个窗口的灯光是廖清和办公室的。进了大楼,保安询问她去几层找谁。她说去晨光科技,找廖清和。保安不知道廖清和是谁,但知道晨光科技,让她上27楼,李晓晨是上了28楼,她记得,廖清和的办公室在28楼。
空着手,她把东西落在了出租车上,却浑然不觉。出电梯时小跑着进了廖清和办公室,办公室外的秘书室有人。前台已经下班,所以没人拦她。
秘书小姐,上次见过的方秘吧,还有另外两个女的,正在打文件。看到站在门外脸色苍白,头发凌乱的李晓晨,有些吃惊,问道:“小姐,请问找谁?”见过一次,从秘书室门口进里面的总经理室,显然她已经不记得李晓晨,或者上次也没有注意看过她。
“请问你们廖总在吗?他下班了吗?”
“廖总?你找她有什么事吗?他上午出差了。”
“出差?去了哪里?怎么没告诉我?”声音有些慌乱。
“你是?”
李晓晨没有回答她是谁,只是问:“你们有他办公室的钥匙吗?我想用下电话。”
“小姐,您贵姓?要不我帮你打个电话给他。”
那位方秘继续问道。
“小姐,开一下办公室的门,我只想打个电话。”
“我这里有电话,借你。”说着拿出手机递给李晓晨。
李晓晨摇着头,不愿意接。然后走到她的办公桌面前问道:“打外线要哺?”
“拨九。”
拨了九,然后按下一串熟烂于心的号码,她真害怕那个电话还是关机,或者不接。她忘了,不是用自己手机打的,那是他秘书室的电话。
电话在长长的“嘟嘟”声之后,终于传来了他的声音,那声音几乎让她哽咽,强忍着。他叫的不是她,而是“小方。”
“是我,我想进你办公室。”只说了一句话,然后把电话递给了方秘。现在她没心思欣赏眼前的美女,也不会想这女人和廖清和有何瓜葛。电话那端不知道廖清和和她说了什么,她只是应承着,没两句就挂了。接着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串钥匙,很恭敬的对李晓晨说了句:“请跟我来。”
“我们在外面,有什么需要可以拨601。”然后退出去。
李晓晨一刻也没等,直奔大班桌,拉长电话线,坐在地板上,靠着墙。这样让她有依靠。电话拨通,只想了两声,就接通了。“喂。”是廖清和的声音。她再也忍不住,哭着问他,“你去哪里了?我找不到你。”
“我在成都。怎么啦?”声音淡淡的,并没有因为她哭而变得温柔。
“我找不到你。”李晓晨继续呜咽。
“我在成都你当然找不到我。”那头传来嗤笑的声音。
“你什么时候回来?”
“过两天就回去。你怎么啦,好好的去我公司干嘛?”
“我要你回来。”
“你在做什么?吃饭了没有?”电话那端的声音突然变得温柔起来。
“没有。你回来吗?”
“你怎么一直问这句呐,我不是说了我在成都吗?”
“你回来,我想你……”
第四十三章
李晓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后来回想起来是坐计程车。公司的几个美女秘书说要送她,李晓晨拒绝,现在除了廖清和,她谁也不需要。当意识到这点的时候把自己吓了一跳,这是个危险的信号。
到小区门口是司机提醒她下车的。一个傍晚都处于懵懂状态,忘记了廖清和对她说过什么,是凶她还是在哄她,只记得自己一直哭。廖清和既没说回来,也没有说不回来,问她怎么啦,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和他说。
回到家只觉得累,也不知道开灯,跌跌撞撞摸到沙发边躺下,把红色的抱枕死死的抱在怀里,不在乎有多热。也顾不得那两只饥饿的小乌龟,饿一个晚上不会死。她曾经饿了一天也好好活着。没有那么容易死,不仅仅是人,乌龟也一样。
这一天其实和往常一样,只是廖清和没回来,而她却意外的遇见了曾以为已经死去的人。是的,她死了,早在父亲走后,就死去,在李晓晨的心理死去。
父亲还在时她还小,不知道讨厌,更不知道恨。被人欺负了只叫“爸爸”,父亲不在就只能躲开那些孩子,有些坏孩子说她没人要,妈妈跟人跑了。虽说只有六岁,这种事却记得清晰,后来知道一直不回来的妈妈真的跟人跑了。玩伴都是妈妈给洗澡洗衣服,梳小辫,她却是爸爸。她很乖,从来不哭。后来也有女人来过她家,不知什么原因总是呆不了两天就走了。她不讨厌来她家的女人,虽然都没她的妈妈漂亮。
其实没有思念的,记忆面貌也是模糊的。只是见到的刹那却无比清晰。以前,那个女人不能说不疼她。记得她有一个很漂亮的镶了个小小洋娃娃的发夹,是那个女人给她买的,她不清楚那时自己几岁,那大概是最早的记忆,也是有关母亲的最清晰的记忆之一。记忆中父母并不争吵,只是有一天早上醒来她突然不见了,后来再也没见过。现在,她认为抛弃她和父亲的那个人不能称之为母亲。她不是没想过见面这个问题,但她一直坚信自己不会再认她为母,她没有资格。
父亲走后的日子有多彷徨,只有她自己知道。每日放学后徘徊在村口等待,等待。那种绝望的心情至今还记忆犹新。如果那一年那个女人回来,那她一定是感激她的,感激她收留了她这个拖油瓶,而不是现在的恨。她始终无法理解作为一个母亲怎么可以这么狠心,她不相信她没有听说过父亲已经不在了。就算她不知道,难道就在十几公里以外的舅舅和外婆也不知道?一年不知道,两年也不知道?以至于死前才记起自己曾经有过一个外孙女?
在最苦的时候,她曾经想过要去外婆家借些钱缴学费,只是她怕被拒绝,连母亲都不要的孩子,舅舅舅妈怎么会怜悯呢?她已经记不得舅舅的样子了,只是知道有这么一个曾经很疼她,后来却一次也没来看过她的舅舅。
就在那年她认识了林跃。13岁的林跃。林跃是她同桌。虽是同桌,在那之前也不怎么说话,各学各的。偶尔也会和其他同学一样,分分三八线什么的,但都中规中矩,林跃不欺负她。那段时间学习成绩掉得厉害,班里都知道她的情况,林跃成绩好,老师让他辅导她。林跃也是个懂事的孩子,不像别的男生一样调皮捣蛋,也从不作弄女孩子,老师让他辅导她,他便认认真真的辅导,后来情愫的萌发和那时候有很大的关系吧。
只做过四年级一年的同桌,五年级开始不同班,直到初二,中间隔了三年的时间,他们不熟,见了面也不会打招呼。初二时是前后桌,初三时不同班,中考考取了同一所高中,但依然不同班直至高中毕业。
高中会考结束,林跃找到她时,她已经把行李打包好,准备和她的学生生涯说“GOODBYE”。那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却没有长谈。李晓晨只是说了句:“对不起。”其实她不用说的,林跃已经和宋晴在一起了。林跃质问她为什么的时候,她也只是说不为什么。包括说有的,放弃高考,放弃他。
她被强光刺醒,非常不情愿的睁开眼。眼前向她微笑的人不是廖清和是谁?确认是他后,想也不想的扑进那个怀抱。她需要。顾不得他们昨天晚上刚刚吵过架,或者她根本没有拐过弯来,沙哑的叫了声:“清和。”这一声“清和”把廖清和的心都叫碎了。现在是凌晨两点。她的老婆还睡在沙发上,满脸泪痕,额头上都是汗,也不知道开空调,不知道热吗?幸好他赶上了最后一班机,否则他老婆该怎么办?
“怎么睡在沙发上?空调也不开,没洗澡吗?看你一身黏黏呼呼的。”廖清和擦了擦她额头的汗。李晓晨想哭的,却没有眼泪,也许打电话时流干了。
“告诉我,今天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哭成这样?”
李晓晨只是靠在他怀里,不想说话。她发现红色抱枕远远没有廖清和的怀抱舒服,虽然它真的很柔软,颜色也很好看,但总觉得缺少什么。
“我去放水,一起洗个澡好不好?”
廖清和搂着她,声音无比温柔。他每说一句话,她便把他抱得更加紧些。洗澡比起拥抱,她更加需要拥抱。看她这样,廖清和也任她抱着,她从没这样依赖过他。
夜,寂静。沙发上拥抱着的夫妻,静静的,只有彼此的呼吸。廖清和的下巴抵着李晓晨的额头。李晓晨则披散着头发,伏在廖清和胸前,听着他心口的起伏。
再过一个小时,世界杯决赛开始,全世界不知道有多少人守在电视机前等着看意大利和法国决一死战。而廖清和坐在电视机前却不是等着直播的世界杯,他在安抚他老婆,老婆比足球重要。
“来,起来,我们去洗个澡。”廖清和推了推怀里的李晓晨,他不确定她有没睡着。很出乎意料,李晓晨抬起头,看着他,对他点了点头,点头的力道把她的泪水从眼眶中带出,滑落在脸庞,廖清和伸手拭去,然后搂过她,轻抚她的背道:“我不回家你就这样了吗?”
这一提醒,李晓晨才缓过来,他们在吵架。她忘了。她竟然去求他回来,求他回来安慰她,她什么时候变这么懦弱了,需要依靠到不要自尊的去求别人施舍,求别人怜悯。而此刻她对这个怀抱却如此无能为力。这种时候,往往情感占上风,她真的有些懊恼,掉下的眼泪怎么也止不住,死命的捶打着廖清和的胸,眼前一片模糊。廖清和握住她手臂,几乎是笑着说道:“我不是回来了吗?别哭了,以前不知道,原来你这么爱哭,昨晚一个人在家哭了多久?”
李晓晨看着她,不知道是恨还是爱,是哭还是笑,他以为她是因为她不回家才哭。在过去的几个小时,他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在最最需要他的时候,他不在,但他还是回来了,不管什么原因,她应该庆幸自己的丈夫还是有那么一点在乎她的,尽管就在二十几个小时前那么莫名的伤害她,摔门离去,甚至夜不归宿。
她脱离他的怀,边走边拭泪,确实很热。该冲个澡。走进卫生间,脱了衣服,打开喷头,不知为什么却蹲下身放声大哭起来。她是恨的,恨她的母亲,恨她抛弃了她,恨她让她成了没人要的孤儿,是她让她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不敢有任何的奢望,无论是经济还是精神。如果她没有抛弃她和父亲,她就不会生病;那样说不定,父亲还好好活着,她也不用遭受那样的痛苦。难道这一切真的都是命运吗?注定她这辈子得不到父母的爱吗?他们说,有些人注定没有子女命,而有些人却注定没有父母命?她是注定没有父母命,那么孩子呢?孩子呢?
门外的廖清和在敲着门,焦急的叫着“晓晨,晓晨,开门”。李晓晨没有理会,她也哭自己的脆弱,哭自己向别人乞求怜悯和同情,还有门外的男人,她真的爱上他了吗?以至于不顾一切的扑向他。
门开了,廖清和站在门口,开门的声音却没有阻止李晓晨哭泣。声音变得沙哑,渐渐的变成抽泣。廖清和走向她,把她扶起,问她:“今天出什么事了吗?还是遇见什么人了?”现在他确信,今天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否则不会没完没了的哭。进家门时,虽半信半疑,但始终坚持她是因为自己不回家,所以觉得恐慌。
“别哭,我们先洗澡,洗完澡再和我说出什么事了,好不好?”
李晓晨胡乱的点着头。
第四十四章
廖清和正坐床头给李晓晨吹头,长长的头发吹干后细滑柔软,抓在手里舒服极了。李晓晨不哭了,听着吹风机嗡嗡的响声,望着橘黄的台灯发呆。廖清和的短发很快就吹好,收好吹风机上床,抱着李晓晨,让她躺下。李晓晨方才醒悟过来,有些不解的望着廖清和说道;“你怎么回来了?不是去成都了吗?”
廖清和对着李晓晨又好气又好笑,反问道;“我回来这么久才问这个问题?再说了,不是你哭着让我回来的吗?”
“我让你回来你就回来了?”
“好了,躺下。你不累吗?我很累了,来,一起躺着。”廖清和已经躺下,拉着李晓晨的手,想让她躺着说话。
“我不累。”李晓晨的声音由于刚刚声嘶竭力的哭泣而变得有些沙哑。
见她没有躺下的意思,廖清和索性坐起来,“想和水吗?我去倒点。”
李晓晨点了点头,廖清和转身去了客厅。看着他的背影,李晓晨响起今天有世界杯决赛,不知道现在几点了,应该开始了吧。
廖清和倒了一大杯水进来,李晓晨喝了一大半,剩下的小半让廖清和给喝了。把杯子放床头柜上,上床。李晓晨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直到他躺下。李晓晨有些不解,但没问,只是说:“你去看球吧,今天决赛。”
廖清和面露微笑道;“你想看?”
李晓晨摇了摇头,“我想睡一会儿。”
“那就躺下一起睡,如果你想看,我就陪你去。”
若是平时李晓晨一定会反驳他,自己想看却装好人,说陪她。可是今天她没心情,只是淡淡的道;“你去吧。”
廖清和伸手强拉着李晓晨躺下,说;“我现在不想看,明天看重播也一样的。”
李晓晨没说什么,顺着他在他身旁躺下,枕着他的手臂。
“不打算告诉我今天发生什么事了吗?”
李晓晨半响不说话,廖清和也没逼问,想让她自己开口。
沉默。沉默。
“清和,今天看见我妈妈了。”在廖清和以为李晓晨今晚不会开口时,她突然开了口。语气那么的淡漠,仿佛和她无关。
“你妈妈?在哪里?”廖清和坐起来,俯视着她,而李晓晨也同样仰望他。
“菜市场。她在买菜,和她儿子。”
“菜市场?你以前没见过吗?”
李晓晨没回答,眼睛盯着天花板,没有焦距。廖清和又重新躺下,把她紧紧的拥在怀里,他终于知道她为什么哭,为什么不要自尊的去求他从成都飞回来。
“你还记得她?”
“记得,她的右脸有块红斑,记忆太清晰了,忘不掉。”
“过去想过她吗?”廖清和问道,言语里满是心疼。
李晓晨在他怀里摇着头,唔咽起来,“我恨她,清和,我恨她。”
恨也是一种情感,因为无法爱所以才选择恨。
廖清和轻抚着她的后脑勺,轻轻的说道:“不要恨,晓晨,都过去了不是吗?现在更重要,不要去恨,那样苦的只是你自己,知不知道?”
“可是,我过去所经历的让我不得不恨。今天我就站在她面前,她向别人笑,根本没看我一眼。清和,你说她怎么能这样,连自己生的女儿都不认得,还是她早已经忘记自己生过这么一个女儿?清和,你说为什么她当年不回来把我带走,为什么不回来……”
李晓晨说着说着开始催打廖清和,边说边哭,上气不接下气。廖清和任她发泄,现在她除了他还有谁?
她真的只有他。
“为什么还要再让我看见她,还让我认出来。清和,我以为她死了,我一直当作她死了。连子女都不要的人,还不如死了算了。她不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我心早已经死了,你不知道我多想和我爸爸一起死去……”
廖清和没听完她的诉说就把她拥入怀中,他实在不忍心再听她说下去,嘴里喃喃的安慰着她;“好了,好了,都过去了,现在有我,一切都有我。我们好好生活。”
“清和,你不知道过去我心里有多苦,也不能跟别人说,清和,清和……”
“我知道,我知道。别哭,别哭,都过去了。”
她从来没有这样发泄过,也没有诉说过,一次也没有,哪怕偶尔和同事去吃饭喝醉酒也不曾失态,总是保持清醒和理智。她总觉得自己不需要发泄和倾诉,她可以承受,习惯了承受。就是在林跃面前也一样,或许她是不想让他看到她的懦弱和孤独。没有人知道她比谁都需要依靠,都想要依靠,就像此时此刻。或者,连她自己也没发觉。
她没力气说话了,也不想说,廖清和总是这样轻抚着她的头,让她安心,让她不想动,让她心甘情愿的变成一只乖顺的羊羔。她闭上眼睛,想睡,她现在不想让廖清和去看世界杯,她需要这个怀抱。让她温暖安心的怀抱。
楼上一阵欢呼,天也许就快亮了。
醒来已是上午十点,头有些昏昏沉沉,大概昨晚太晚睡的缘故。李晓晨摸了摸枕边,没有人。下床出了卧室,还是没人,大概去公司了。餐桌上放着早餐,李晓晨喜欢吃的荷包蛋,小萝卜干,廖清和准备的。
两只小乌龟已经起床,正朝着李晓晨站立的方向爬行,乌龟的窝边放了些新鲜的肉和青菜,李晓晨蹲下身,摸了摸杰瑞的背,喂了她一块肉,旁边的汤姆不干了,也上前要李晓晨喂,李晓晨微笑着给汤姆喂了一块。这肉和菜是廖清和早上去买的。
肉还没喂完,家里的电话就响了。
“起来了?”
“嗯。”
“吃饭了没有?”
“没有。”
“去吃碗稀饭,冰箱里有菜,中午自己吃一点。下午要去上班吗?”
李晓晨在电话这端想起昨天的辞职报告已经批了,顿了顿说道:“不用,我辞职了。”
电话那端是沉默,他大概正看文件吧,或者正在签名。
“晓晨。”
李晓晨在等着他的下文,然而他却说;“要不中午来公司,我们一起吃,好不好?”
“不用,我吃稀饭就好了,都十点多了。”
“我晚上早点回家好不好?”
“好。你晚上想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就做什么吧,我什么都可以。要不,我让姐姐陪你去逛街?买些衣服,我也要买。”
“我今天不想去,等你有空一起去吧!我还想睡觉,头有点疼。”
“难受吗?床头柜里还有药。”
“不用吃药,可能昨晚睡太晚了,有些沉,睡一会儿就好。”
李晓晨想起昨晚的哭闹,有些懊恼自己的失态,为什么一点自制能力也没有?还有昨天见到那个女人反应为什么那么强烈?冷静下来想想,其实没什么的,就当作没见过。年初出嫁那天晚上,伯父就给过她电话的,她不理解,她为什么还有脸找上门来。至于她也在这个城市这件事完全被她忽略了。她根本没想过要再见面。不过,那也算不上见面吧,只是她看见她而已。李晓晨突然想知道,如果昨天她上去表明身份,她会是什么反应?惊讶?懊悔?还是哭泣?她会向她祈求原谅吗?
电视上都这么演;母亲离家出走有原因,不回来寻找孩子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后来重逢,母亲悲痛欲绝,祈求儿女原谅,而为人子女总是宽容理解,然后抱头痛哭,母女团聚,从此成了朋友一样的母女。每次李晓晨最看不得类似的节目,一看到就换台,并且接着的几天会变得莫名的烦躁。虽然那不过是电视。
然而在李晓晨身上发生的却没有那么美好,她发现自己是个极没度量的人,她不可能去原谅那个女人,也不会去认她,以后也不会再去那个菜市场,就当做了一场噩梦。也不想再去恨,也许因为昨晚廖清和说过的话,或者是那个对她微笑的纯净的男学生。他应该是她弟弟吧,和她血缘上最亲近的人,可血缘相近又怎样,终究不过是陌生人,就算再次遇见也不会对他微笑,不会打招呼的陌生人。注定的,虽然他无辜。
吃完稀饭,睡了一觉,三点起来,还很热。她又开始过闲人富贵的生活,每天呆在家里,有心情或者兴趣了去小区的美容院做做美容,也可以报名练瑜伽;买喜欢的书,煲廖清和喜欢的汤,每天等着他下班……她甚至可以足不出户,只要一个电话,沃尔玛或者家乐福就会送货上门,不用顶着大太阳去买菜,也不用挤着公交车提着大包小包往家里赶。
就像这个燥热的下午,她突然想去做脸。自从上班后,很少光顾美容店,脸部虽看不出什么异样,但她就是想去,也许是打发时间,也许只是想花钱,又或者家里太安静了,会让她觉得了无生气。一边洗脸,一边听着美容院里的轻音乐假寐,也是一种享受。
第四十五章
美容院出来的那个傍晚,李晓晨没去菜市场,也许她再也不会踏足那个市场。早上廖清和已经买好菜,都是李晓晨爱吃的。李晓晨虽没有特别高兴,但也没觉得不开心。人是种很奇怪的动物,对于某项事物或者某个人的不满,待发泄过后便可以心平气和了。廖清和成了出口,李晓晨的出口。
李晓晨喜欢这样的廖清和,待她温柔,让她发脾气,让她依靠的廖清和。昨晚他若是没回来,她也不会责怪他。没有理由。日后的日子还是一样的过,也许不会再吵架,但也不会向他说起过往。说那些事是需要情绪的,没有宣泄的情绪,有些事情可以一辈子藏在心里,就像昨晚。
廖清和很守约,饭还没做好就回来。轻轻拥着在抽油烟下的她,前几天的事仿佛都没发生过一般,亲昵的轻吻着她的发,李晓晨笑着任他拥抱,她喜欢这样的感觉,虽然今天的拥抱里多少带着同情和怜悯,但她不在乎。因为是廖清和,不是别人。
吃完饭,两人去散了一会儿步。回来时经过水果店,买了个西瓜。本来廖清和说去逛街,李晓晨不想去,觉得累,可能白天睡太多了。
电梯里有人在谈论世界杯,李晓晨想起,昨晚廖清和没看比赛。两个男孩,谈论这齐达内如何如何,马特拉齐如何如何,李晓晨听得一头雾水,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一出电梯,李晓晨就问廖清和:“你今天看重播了吗?”
“没有,哪有那个美国时间。有空再看,都知道结果了,也没什么了。”
“没什么吗”李晓晨把眼瞪得老大,像是不认识。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从廖清和口中说出的话。一个常常凌晨三点起来看球的人说世界杯决赛不算什么,让人怀疑这话的真实性。
“那么大惊小怪干嘛?我没说不看,只是没时间。”
李晓晨扁了扁嘴,白了他一眼,掏出钥匙开门。
廖清和在她头上敲了一下,“你老公不看球,你不高兴?”
“爱看不看,和我有什么关系。”李晓晨说得很小声,几乎只有自己能听到。
“你说什么呢?”廖清和没听到她的嘀咕,但知道不是什么好听的。
“我什么也没说。”说着闪进门内,以极快的速度脱了鞋,赤着脚奔向卫生间,跟在后面的廖清和在喊:“跑什么,鞋也不穿,有本事别出来。“李晓晨完全无视。
出来时,廖清和在餐厅切西瓜,很熟的瓜,很沙,透着诱人的红,让人口水直流。廖清和西瓜切得不好,一块大,一块小,还切坏了一块。李晓晨看着果盘里那块水分充足无皮的瓜,觉得是种煎熬。顾不了那么多,也不用牙签,抓起来就往嘴里放。虽没冰镇过,但也清爽解渴。廖清和看着她那副没吃过西瓜的样子好笑。
“你笑什么?没见过美女吃西瓜?”李晓晨拿起一块小些的往他嘴里送。
“放冰箱里速冻一下,吃起来比较舒服。”
“我等不及了,从小没吃过西瓜。而且你还切坏了一块,我看不下去,必须把它消灭掉,不然心里不舒服。”说完这话,又往廖清和嘴里送了一块,廖清和张嘴应承着,却不笑了,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凝重。
“很甜吧,这老板还不错,上次挑的那个也很甜。我最喜欢吃西瓜了。”李晓晨自顾自的说着,接着你一口,我一口。
“你吃吧,我等一下吃冰镇的,把这些放冰箱,放下面,更快,等一下就可以吃了。”
“知道了,真啰嗦。”
廖清和收拾桌子,李晓晨把西瓜放冰箱,吃了两块有点饱,一肚子的水,打起了饱嗝。光着脚去玄关穿拖鞋,然后去阳台收衣服,让廖清和先洗澡。廖清和很听话的进了卫生间。李晓晨在收拾衣柜,很久没收拾,有些乱。
还很早,今晚如果廖清和没事,可以和他一起看电视。很久没枕着他的腿看过电视了。那张布艺沙发一点也不输给卧室这张床。床,只是睡觉用。而沙发可以坐,可以躺,不会让你觉得寂寞,你也永远感觉不到冷漠。它带给你的永远是温情。它的某个位置永远放着那个红色的抱枕,而红色抱枕仿佛永远属于它,他们的放在一起颜色那么协调,让人感觉他们永远是一体的。
李晓晨喜欢枕着廖清和的腿躺在沙发上,拿着遥控,爱看什么就摇什么,廖清和从不和她争。而他总是帮她捋顺耳畔和前额的碎发,偶尔也轻轻捏捏她的脸。那种踏实和温暖不言而喻。
今晚的廖清和果真没有什么事,两人如平时,一个坐着一个躺着。李晓晨努力的寻找着最舒适的位置。在放八点档的连续剧,很好听的粤语,虽然大部分都听不懂,看着繁体字,半猜。
“今天给我妈打电话了。”廖清和看完短信,合上手机,低着头对李晓晨说道。
望着电视屏幕的李晓晨转过脸有些诧异的看着廖清和,问道:“都说什么了?”他一般不主动给他妈妈打电话。
“也没说什么,就是问有没怀孕。”
“哦。我也有段时间没和她通过话了,过几天给她打个电话。”
“没事。要是你愿意,她也愿意,就接她过来住一段。你一个人在家也无聊。”
“我当然好,你妈她愿意吗?”
“我和她说一下,不来就算了。”
“你没和她说流产的事吧?”
“没有,告诉她还不是让她伤心,不知道我姐有没和她说。我舅妈知道。”
“哦。”
两人都没说话,李晓晨接着看电视,却不知道在演写什么。
“晓晨。”
“嗯。”
“你是不是在怪我。”
“什么?”
“孩子的事。”
“怎么会,我也有责任。”李晓晨再也看不下去,闭上眼,转了个身,把脸埋进了廖清和的腰里,死死的箍住他,不让自己有喘息的机会。
廖清和轻轻的摩梭着她的头,一下一下,在安慰她,也是在安慰自己。
“你不要自责,孩子还会有的。”
李晓晨突然觉得这套没有边沿的沙发很没安全感,她想说一些事,却说不出口。她想靠着廖清和的胸膛说,慢慢的说,所有想说的都告诉她。
“清和。”
“嗯。”
“我们不看电视去睡好不好?”
“好。”
“那你抱我进去。”
说这几句话时,她的头始终没有抬起来,声音里带着不透气的喘息和焦虑。
廖清和抱着她进了卧室,帮她盖好被子,让她乖乖的躺着,他去关灯,把西瓜覆上保鲜膜,放到保险柜。
很快,卧室只剩一盏台灯。
的确还很早,才九点。长夜漫漫。
“不想睡吗?”
“不想。想和你这样躺着。”李晓晨如是说道。“你昨晚怎么突然回来了?其实我也是一时很堵才给你打电话的。”
“想回来看世界杯。”
“成都没世界杯吗?”李晓晨笑着。
“成都世界杯哪有家里的好看。”廖清和捏着李晓晨的鼻子,很认真的说道。
“你前天晚上睡哪里?”
“你说呢?”
“就是不知道才问你的。睡哪里了?”
“傻瓜,除了睡公司还能睡哪。你以为我去哪里?”
李晓晨没回答,她心里有过很多种答案,有可能去他姐姐家,有可能去朋友家,也有可能去了某个她不知道的红颜知己家里,或者是住宾馆,却独独漏了公司,因为公司的床太小,他一定不愿意睡。
“你以后不许夜不归宿。”
“不会,以后不会了。”廖清和把李晓晨抱在怀中,仿佛在宣誓。“辞职是不是觉得委屈?对不起。”
“不会,我是心甘情愿的。”
“我给你安排一点事做好不好?”
“清和,我想先休息一段时间,过一段再说好吗?”
“也好,随你。我那天是不是很凶?”
“嗯。”
“是不是很难过?晓晨,其实我也很难过的,不仅仅是面子的问题,你在那里上班突然让我觉得没有安全感。就像上次一样,被人欺负了,在你身边的人却不是我,而是他,他还给了那个女人一巴掌,是他在为你出气,你们还手牵着手下楼。我当时真的很生气,其实我很不太愿意见到他的,你认为我没度量也无所谓,现在想起那天的情景我心里还是很不舒服,不仅仅是你们手牵手的时候,每次他看你的眼神也让我很不舒服。”
“你不相信我吗?其实我们什么也没有,有过感情也是过去,很久以前的事。”李晓晨抬头望着廖清和,他们对视,她希望他能透过瞳孔看到她的内心。
“我知道。”
沉默。
沉默。
“清和,我以前有过小孩,很早以前。”
“你不用告诉我这些的。”
李晓晨望着他,她在他眼里看到了疼惜。原来她是被疼爱的。
“我想告诉你。我在17岁时被人侵犯过,所以我没有和林跃在一起。在20岁时打过胎,其实我不是个好女人。我不要那个孩子,因为那个孩子的父亲她嫌弃我,嫌弃我不是□,她是多余的,所以我抛弃了她。我真的不是个好女人,在结婚之前也没有告诉过你这些,你是不是觉得不值,娶了一个这样的女人?”
“不要这样说,不要这样说。我不在乎这些的。”廖清和搂着她,紧紧的搂着。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说,想说给你听。”
李晓晨还想说什么,唇却被堵住了,廖清和不让她说,现在没有什么比这唇来得真切。美妙的唇,伴着咸咸的泪水。李晓晨不知道是不是她的。是的吧,廖清和不会流泪的。
她其实还有很多话想对他说的,也想问他,关于他的前一次婚姻,他的过去。只怕过了今晚,她再也没有勇气说她的过往,也没有勇气问他的前尘。
就这样吧,何必说,何必问。
第四十六章
对于李晓晨的母亲,他们绝口不提,就像没发生过一般。廖清和不提是怕李晓晨伤心,而李晓晨不提是她心里真的当没见过。
呆在家,李晓晨过起结婚最初时的日子。每日可以睡到日上三竿,有兴趣时便起来给廖清和做顿早餐,不想起来就睡个懒觉。廖清和从不叫她。日子过得舒适自在,婚姻初期的约束和拘谨消失得无影无踪。虽是自在,但也空虚,看闲书以外的时间是围着廖清和转,想着他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需要添领带衬衫,袜子很旧了……
廖清和的母亲最后还是没有来,理由是她要帮忙照看刚出世不久的孙子,廖清和也由着她。“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她去吧。”说这话时,廖清和一脸阴郁。李晓晨知道他心里多少有些不快,也理解,从某个角度说,他们实际是同一类人,被抛弃的那类。李晓晨想着,丈夫的母亲也是自己的母亲,而她终究是没有父母命的。
夏天不是个好季节,容易让人烦躁,而且没食欲。李晓晨想着做些清淡的菜,去地下超市买了些海蜇回来,廖清和喜欢吃。
收银时看见那个向他微笑的男生和他的母亲,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约莫50岁的样子,大概是一家三口吧,来S市这么久了偏偏在这几天遇上两回。那个女人在排队,父子两先出了收银台,在出口处等。李晓晨一直冷眼旁光,不似上次时失态。经过调整心态已经平和许多,目光不经意的与男生的视线相交,他在微笑,向李晓晨微笑。李晓晨却挤不出笑容,一丝都没有。她突然觉得自己冷漠,那个孩子有什么错,和她还是血缘上的姐弟。
李晓晨不禁打量起站在男生身边的男人。中等个子,头发有些花白,蓝色衬衫黑色裤子。客观的说,看上去是个和蔼的人,但李晓晨没看出他哪一点比得上他的父亲。倘若当初被接着,她今天是不是就和这一家三口一起在超市说说笑笑的买东西?而那个男人会成为她继父,她一定会为违心的叫他“爸爸”或者奉承的叫“叔叔”;而对那个女人也会感激涕零,没让她成为孤儿,对眼前的男生也将疼爱有加。他们收留了她。然而,那不过是倘若。
父亲,可悲的父亲,到死的那一刻,还和对面收银台的女人保持着婚姻关系。短暂的一生,庸庸碌碌,只留下了她。
傍晚还没开始做饭,接到廖清和电话说出去吃饭。李晓晨也乐得,大热天煮饭是个体力活。两个人出去逛逛也好,廖清和心里也不痛快,难得他有时间。
精心打扮了一番,等着廖清和的车。廖清和快七点了才到,李晓晨饿得实在不行,先吃了个苹果。喂完小乌龟,电话才来,说让她下楼在小区门口等。
两人去了有名的海鲜馆,廖清和是常客,提前订了个小包间,点了一桌的菜。看着一桌的海鲜,加上环境优雅,李晓晨胃口大开,一盘一盘慢慢消灭。两人边吃边聊,相互剥虾、夹菜、盛汤,还小喝了一瓶啤酒。
吃完饭,手牵着手在步行街散步,廖清和买了套运动服,李晓晨买了一套护肤品。两人慢悠悠的逛着,不用赶时间,也没什么可买的,漫无目的。在一家水晶店门口遇见屈娟娟和宋晴。是廖清和先看见的,他提醒李晓晨迎面走来是她的同学。李晓晨看着屈娟娟和宋晴亲密的挽着手,突然发现他们原来是那么的好。屈娟娟和谁都可以成为好朋友,和宋晴是,和赵青青也是,与她也差点成为闺蜜。
既然遇上了,即使再不情愿也得上前去打声招呼。
“就你们两?还有两个护花使者呢?”李晓晨故意向后望了望。
“我们哪有你命好,有老公陪着,小晴,你说是吧?”屈娟娟陪着笑说道。旁边的宋晴附和着:“是啊,廖总模范丈夫。”
廖清和也只是笑,面对一群女人还是不说话的好。
“你们打算去哪里逛?”李晓晨问道。
“打算进去里面看看有没有什么新货。”屈娟娟指了指李晓晨身后的水晶店。“一起进去看看吧。”
“你们玩水晶?”
“偶尔买些做装饰,走吧,一起进去看看。”屈娟娟说着,挽着李晓晨的手向水晶店走去。
于是四个人一起进了水晶店。据说是正品的施华洛世奇水晶。流光异彩,让人目不暇接。李晓晨从不买这些,所以也没来逛过,况且水晶也不是一般的贵,以前就是在这种店门口站站都觉得拘束。她一直认为水晶的耀眼和光芒不适合她。
这个店不大,里面清一色的女人,廖清和站在里面有些格格不入,对这些女人的东西他不感兴趣,于是和李晓晨说去外面等她。
“你不帮我挑了?”
“小屈,你们看,到时候一起刷卡,我出去打个电话。”然后低头低声对李晓晨说;“让她们帮这挑好不好,我出去站一会,这里都是女人,你自己喜欢什么就买什么。好不好?”
“那好吧。”李晓晨本想让他为自己挑一条项链,他一出去突然没了兴致。在看屈娟娟挑的一副耳坠,宋晴在试胸针。导购小姐卖力的为他们推荐,介绍哪些是新到的,哪些款式配她们的风格。
宋晴也是个爱打扮的人,试完胸针,看项链,手链,脚链一个不落。李晓晨看中一条链子,小小的不规则五角星,边缘坠满浅紫色水晶,简洁不失灵动,配条低领的裙子刚好。李晓晨越看越满意,决定买下,虽然有点贵。
屈娟娟买了付耳坠,一条手链;宋晴则是一个胸针,一条脚链;钱是李晓晨付的,上次屈娟娟送了她一个LV的包,这次算还了个人情,虽然那个包远远比耳坠和手链值钱。不管她送李晓晨包的目的何在,既然是送她,她就得还这份礼。而宋晴虽说不是很熟,终归是林跃的女朋友,于情于理,送她这份礼也算贵重。
宋晴的手上已经带上了戒指,璀璨的钻戒,耀眼夺目。相比较,李晓晨手上的铂金素戒却显朴素。不过李晓晨一点也不羡慕,她就喜欢廖清和送的这个11号PT950素戒。
林跃来接宋晴,顺道把屈娟娟也给接走了。还是像往常一样淡淡而礼貌的打着招呼,廖清和依旧和他寒暄,说什么时候有空一起吃个饭。李晓晨想起,廖清和说不太愿意见到林跃,他其实不需要这样,林跃和他们无关。
临走时宋晴向李晓晨道谢;“今天些谢谢你们的胸针和脚链,下次出来可以提前约一下,女人逛街比较有意思。”
“好啊,下次再约。”
“买什么了?”上了车,廖清和问李晓晨。
“我买了一条链子,你看看。”说着李晓晨取出手提袋中的方盒打开,问道:“好不好看?”像炫耀,却又带着点撒娇的语气。就算眼前的东西再入不了眼,此时的廖清和也会说:“好看,很好看。”
任谁也无法抵挡这样的柔情。
逛了一个晚上,两人都有些累,洗完澡,都不想动,相拥而眠。
“今天出去高兴吗?”
李晓晨在廖清和怀里点着头。空调温度调得很低,这样的夜晚若是没有空调,两人的皮肤是黏的,想必是无法触碰,更不必说相拥。李晓晨很知足。
“以后有空我就陪你去走走好不好?”
“好。”
“现在心情有没有好些了?”
“我心情一直不错啊。”
“晓晨,想见你母亲吗?”
李晓晨抬起头惊讶的看着廖清和,她不是告诉过他,她恨他吗,今天为什么这样问?她突然想笑,就笑了。以极柔和的声音反问道:“我为什么要见她?”
廖清和看这她这幅怒极反笑的样子,心里不免自责,极力的安抚道;“我也就随口问问,不想见我们就不见,好不好?”
“清和,以后不要说这件事。我没母亲,你也没岳母。那天是我看花眼。”
廖清和看了她良久,然后叹气道:“那你也不要想这些,既然不想见,那我们就不见。一个人在家不许胡思乱想,没事就出去走走。上次吃饭认识的那几个朋友都是比较要好的,改天有空我再安排一下请他们吃顿饭,没事你可以打电话约他们的老婆出来玩,逛逛街,喝喝茶什么的,那样不至于太闷。”
“知道了。”
“睡吧。”
廖清和关了床头灯,拥着她,一室漆黑。
“清和。”
“嗯。”
“你和屈娟娟到底有没有……”李晓晨没有接着往下说。
“真是被你气死,你还在想着这件事,都和你说过几次了?”说着把李晓晨压在身下,吻着她的脸,“看来你一点都不累。看我怎么收拾你,看你以后还敢不敢问这种无聊的问题……”
李晓晨被他胡茬查得痒痒,边笑边躲;“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问了,饶了我吧!”
“饶了你?没那么容易。”
……
第四十七章
漫长而闷热的夏季终于快要过去。整个夏天李晓晨都是无所事事,和廖清兰去逛过三次街;带着多多去吃过两次麦当劳;廖清和带她出去吃过几次饭;期间他还出过两次差。其中一次去云南,这个季节去云南,让李晓晨羡慕不已。廖清和说过要一起去看雪山的。李晓晨本嚷着要去,但廖清和行程太匆忙,只好作罢。廖清和哄着她说,等过段时间不忙了带她去呆上半个月。李晓晨嘟嚷着说,肯定是空头支票,不指望。其实心里还是高兴的,廖清和答应她,就一定会带她去,和她一起去看圣洁的雪山。很早以前说过的。
十月的天气,白天还是很热,秋老虎比夏天还可怕。李晓晨和廖清和结婚快一年了。一年,真是快,眨眼的事。去年的这个时候她正在认认真真的上着班,谁会料到在那二十几天之后摇身一变成了廖太太。若是不结婚,也许现在依然还在那个公司上班,也许偶尔也会去相亲,或者会和一个条件一般长相一般脾气也一般的男人结婚,过着普普通通的日子;或者还在不断的婉拒同事的好意,准备孤独终老。
也就在那之后的不久,一切都改变了。她遭遇了他,现在看来她是何其幸运。命运是公平的。
看着床头柜上的自己,洁白典雅的婚纱,让她整个人也变得优雅从容起来。春天时他们说过要去拍婚纱照的。想起这件事让无所事事的她变得精神起来。等晚上回家一定要问问他周年纪念时到底要不要去拍一套。说起来她骨子里也是虚荣的,总是在意这些流于表面的东西。诚然,拍婚纱照不虚荣,或许只是想向世人炫耀她的幸福。
压了些绿豆降降署。立秋已过,李晓晨在盼着秋分。整个夏天都是慵懒的,没去找工作,不是廖清和不让去,而是她自己不想去找;工作这件事,廖清和自然不会督促她,若愿意呆在家里,他高兴还来不及。介绍了几个朋友给她认识,但对那些人和事始终提不起兴致。人的惰性就是这么滋生出来的吧。有人让你可以信赖并且能让你依赖于他,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她有些期待能怀个宝宝,心理上也发生了些变化。有时会很主动同廖清和温存,每次完了以后都被廖清和耻笑一翻,说她在引诱他。男人就是这样,心里不管多乐意,嘴巴上还是要取笑一番,每每这时,李晓晨佯装生气,而后廖清和便好言好语的哄着。对于这种事,两人都乐意,偶尔撒撒娇,生生气没什么不好。
晚上廖清和没回家吃饭,李晓晨一个人草草的吃了些,躺在沙发上听音乐。悠然自得的在修指甲。不知道为何,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越戴越亮光。她突然想起抽屉里的那串碧玺,和这个戒指一起收到的。心里太喜欢以至于自收到那天起从没戴过,舍不得。只是偶尔拿出来看看。在别人眼里那算不上稀世珍宝,然而李晓晨就把它当作稀世珍宝。极舒服的颜色,粒粒通透,连那根玫瑰色的弹力线也是她所喜欢的,有时看得出了神,廖清和总是问她:“爱不释手为什么不带?”而她却笑而不答。
有些东西看看就满足。
廖清和回来,她正在沙发上会周公,睡得很浅,却做梦,也不知道梦见什么。防盗门的关门声把她惊醒。
廖清和喝了酒,满脸通红,目光有些迷离的看着穿蓝色吊带睡裙的李晓晨。
“还没睡?”
“正打算睡。自己开车回来的?”
廖清和点着头,抹了一把脸,走到沙发边坐下,张开双手等着李晓晨投入他的怀抱。而李晓晨却不依,放下脸责问道:“不是和你说过喝酒不要自己开车的吗?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我没喝多少,开车还是没问题的,来,过来,让我抱抱。”
李晓晨气结,“你不知道酒后驾驶多危险?”
“没事的,我自己有分寸,也不是第一天开车。”说着起身拉着她将她抱起,放在沙发上。对于一个喝了酒的男人,李晓晨当然知道他要干什么,彼此太熟悉了,也不挣扎。知道他若要做什么,挣扎是没用的。
“你不去洗澡?”
“等一下再一起洗。”廖清和身体覆上来,在李晓晨耳边轻语:“你穿这条裙子很诱人。”这话让李晓晨脸庞灼热,嘴里“嗯”了一声,然后是轻笑,摧打着廖清和的胸膛。这无疑在激发廖清和。细密的吻落在小耳、眼睛,鼻翼、嘴唇,脖颈、前胸然后顺势往下……
李晓晨低吟出声却依然保持一丝清醒,“进房间吧。”声音里透着迷乱。
“这里很好。”
……
事后,一起冲澡,相互打沐浴露,一起裹着浴巾出来。和往常一样,吹完头,上床相拥。其实都有些累,但都没睡意,总觉得要说些什么再睡觉。对于廖清和来说,每天只有早上和晚上的时间才属于他们,其余都奉献给了公司。
“今天做了什么?”
李晓晨枕着廖清和的手臂,右手在他的胸前画着圈:“上午去买了点菜,中午炒了一盘苦瓜,煮了了个鱼汤,压了点绿豆;下午看书,和小乌龟说了一会儿话;晚上吃中午剩下的,然后洗澡,在沙发上听歌,接着你就回来了。现在想和绿豆汤吗?刚刚忘了问你了。我去给你打一碗吧。”
这就是李晓晨的一天。
李晓晨停止画圈圈,打算起来给他打一碗绿豆汤,酒桌上通常吃不饱。
“不要了,不太想吃。”廖清和把她拉了回来,“最近重了不少,我们明天早上去游泳好不好?”
“早上?我起不来。”
“我叫你,早上人少。”
“你也怕长肉?”他其实不算胖,很难得的一点是没有肚腩。
廖清和抓起李晓晨的手,最含住她的食指,暧昧的说道:“其他没什么,就怕你嫌弃我。”
李晓晨笑道:“你少来这套。想去游泳池看美女了吧?上一次我就看你老盯着那些穿比基尼的女人。”
“天地良心,我可是围着你转的,况且我们这游泳池哪有什么穿比基尼的,你瞎掰。我倒是有想着你穿比基尼是什么样子。嗯,明天去买一套。但游泳就免了,在家里穿穿就好。”
“真恶心。”
“这有什么好恶心的,要是你实在想穿着比基尼游泳,那就在自己浴缸里放满水,泡泡,前提是我在家的时候。”
“那你去给我买套吧,要是你买回来我就穿。”
“我当然会去买,你就等着。”
“没正经,把灯关了,睡觉。”
黑暗中,李晓晨突然想起婚纱照的事,想开口问,又怕他不愿意,上次也许只是说说而已。她是真想拍一套和个人写真不一样的有男主角的婚纱照。
“清和。”
“嗯。”
“你睡了?”
“没有。”
廖清和蹭着她的前额。
“我们结婚多久了?”李晓晨在问他。
“快一年了。”
“你上次说周年的时候去拍婚纱照,还算不算数?”
“怎么不算?”
李晓晨的脸在黑暗中开出了朵花。
廖清和心里有一丝酸楚和愧疚,早知道她这么想拍,结婚时就该去才对,“你什么时候去婚纱店看看,我抽两天时间去拍,两天时间够不够?”
“应该够了。我们多拍点外景好不好?”
“好,我们拍一套最好的。”廖清和捏着她的鼻翼道。
“拍婚纱照很累的。我拍写真都觉得累,你到时候不要叫。”
“我知道。”
李晓晨突然转过弯来,他之前应该拍过吧。
寂静。
“晓晨。”廖清和将她的手放在他的左胸膛,让她感受他的节拍。
“以前。”廖清和停顿了一会儿,夜太静了,李晓晨分明听到了廖清和换气的声音,她不敢有分秒的走神,竖起耳朵听着他往下说。
“以前我这里住着一个人,住了很久。”
李晓晨的手感应着胸膛起伏频率的加快。
“你的前妻吗?”其实她明明知道不是他前妻的。
“是谁不重要。”
对话陷入了沉默,仿佛是廖清和在等着李晓晨开口问,而李晓晨却在等待他的下文,谁也没开口,只是两人的呼吸都有些有些紊乱。李晓晨的手依然贴在他的胸口,她把手往上移,扣上他的左肩,以此为拉力,将头靠在他的胸膛,她想听他的心跳。
“那是谁?”声音极低,低得让她几乎以为只有她自己能听见。
“已经不重要了。”廖清和双手交叉抱着李晓晨的头道:“有人悄悄的潜入,取代了属于她的位置。”
李晓晨伏在他胸口一动不动,认真的倾听着他的节拍,生怕漏了什么。
“晓晨,以后你不要单独和林跃见面好吗?答应我。”
“清和,以后喝酒不要开车好吗?我会担心的。”
第四十八章
第二天廖清和果然七点不到就起来,洗漱完叫李晓晨起床。本来昨晚还有些欢喜的李晓晨现在变成了懊恼。多好的早上,去游什么泳,躺在床上说不定可以做个好梦。生气的蒙上被子,以示抗议。
“那你再睡一会儿,我去找泳衣,但是你最好在我泳衣准备好之前起床,否则我决不轻饶你。”
李晓晨装作没听见,继续蒙着被子会周公。
廖清和在衣橱前翻找一阵没结果,于是叫道;“晓晨,泳衣放哪里了?”
“在第二个门的暗格里,你成心不让我睡。”
“那你继续,再让你睡五分钟。”
果然,李晓晨倒头又睡过去。
“晓晨,还是没有,你起来找一下吧。”
李晓晨没理他。
“晓晨!”
“你翻下吧,肯定在衣柜里。”
“没找到,你起来吧,五分钟已经过了。”
“再让我睡两分钟。”
廖清和走到床边,掀开被子,李晓晨照睡不误。廖清和凑在她耳边催着气,“快点起来。要是再不起来,我就……”然后开始扰痒痒,李晓晨最怕这个了。
一开始还忍着,后来是在受不了了,“咯咯”地笑,求饶,廖清和边扰边问:“要不要起来?要不要起来?”
李晓晨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我起来,起来。”
跳下床,打着哈欠走到衣橱前,拉开暗格,取出泳衣泳帽和泳镜仍在床上,插着腰对坐在床沿的廖清和说道;“你就是成心不让我睡。”
“要不再躺下来睡一会儿?”
李晓晨一听这话,又躺回床上,趴着把头埋在枕头里。廖清和在旁边气得吐血,拍着她的屁股道;“你还真躺回来了。”
“你也再睡一会儿吧,实在太困了,现在还早。”
“起来,回来再睡。”
“我们晚上再去好不好?不然你自己去?”
“你说什么?”
“我说你自己去吧,我还想睡。”
“好了,快点起来,都醒了。我等一下还要去公司,晚上没空,而且人也多。我教你自由泳。嗯?”廖清和低着头,再她耳边吹着气。
“自由泳我会的,不用你教。“
“你那也叫自由泳?起来刷一下牙,我们就下去。”
“怕你了。好端端的游什么泳。”
两人拎着泳衣和洗漱用品下楼,沿着小区的甬石小道走向泳池。很久没有呼吸到这么新鲜的空气了。初秋的清晨有一丝寒意,露水很重,花圃内的植物湿漉漉的,一滴滴水珠晶莹剔透,李晓晨刻意用手拨弄小树叶,还溅起小水花。露水很凉,凉到人的心里。十月,只有在早晨才觉得,这是秋天而不是夏天。
泳池里人极少,等他们下去,有两个男人已经准备上岸,大概是早就来了的。没多久就剩他们两个,诺大的游泳池,只有他们两个显得无比空旷。廖清和在规范李晓晨自由泳的姿势。而后两人一起游,廖清和游得很慢,尽量配合李晓晨的速度,游了几圈下来都有点累。没吃早饭游泳,很容易饿,李晓晨肚子咕咕叫。于是两人靠在岸边休息。
“我们应该吃点东西再出来的,饿死了。”李晓晨抱怨道。
“谁让你不起来,再游几圈就回去,好不好?”
“你游吧,我游不动了,就靠这等你。”
廖清和独自游开。他游泳的姿势非常优美,每一下摆动伴随着击打水面的声音漾出一波波水纹。李晓晨想起上次来游泳,他也教她了。上次是他刻意安排的吧,可以增进感情。其实他们都在努力的,一直都在努力。昨晚他还说了一些让她迷惘的话,那么真切动听,那么迷惑人心。说那写话时,她趴在他的胸口,她明明感觉到了他心跳的加快,还有自己不平静的呼吸。
李晓晨把双手撑在岸边,吸了口气,让整个人飘起来,置于水上的感觉太棒了。整个人没有重力,水托着她,仰躺着。闭上眼,心也开始沉静。倾听廖清和拍打的水声,他从远处游来,一点点在向她靠近,水波由远而近的冲击着她。他在她身边停下,她却没睁眼,水顺着她的额头往下淌,大部分在额的两侧蔓延,有一股顺着眉心从嘴角滑落。廖清和在使坏。
“在想什么呢?”廖清和在她耳边低语。
她的嘴角开始慢慢往上弯,左脸露出好看的酒窝,廖清和发现原来她只有一个酒窝,一直以为她有两个酒窝的。
“在想你昨晚说的话。”
“我昨晚说什么了?”声音里带着愉悦的笑。
李晓晨睁开眼,脚微微用力,站立在水中,呼了口气,擦了擦脸上的水,看着眼前似笑非笑的廖清和。他没戴泳帽,发梢的水不断的往下滴,眉梢沾满水珠,李晓晨伸手将他眉梢的水滴抹去。四下无人,踮起脚啄了下他的唇,轻声说道:“我们回去吧。”她本想说别的,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这天李晓晨送廖清和到车库,她许久没有送过他了,并且给他一个送别吻和拥抱。他们说好了要照婚纱照。李晓晨有些等不及了,既然说好了,就立马落实。廖清和没空,选婚纱馆预约这种事就由李晓晨权权负责。
李晓晨去了上次拍写真的那个店看了看,到了许多新的婚纱,但终究没有在那家店照。也许是那家店的价格太贵,也许是新到的婚纱不满意,或者因为不满意化妆师……总之没有选择那家叫“亲密·爱人”的婚纱店。“亲密·爱人”很符合他们现在的关系吧,是最亲密的爱人,从身到心。
最后找了一家“天长地久”,定了个怀旧系列,不知道廖清和喜不喜欢,反正她喜欢那个风格。她是新娘,她最大。来预约的大多是准夫妻或者有女伴作陪,只有她是一个人,不免有些落寞,没关系她老公忙着赚钱。
预约期是半个月后,特意定了周末。走出婚纱店觉得完成了一件很神圣的事。仿佛那样便离幸福更进一步,看来她真是虚荣而肤浅。如果小小的虚荣和肤浅能给她快乐又有什么关系?
她突然很想廖清和,想看看他现在在做什么,在和客户谈生意?还是在开会,或者和朋友聊天,还是在埋首工作?对了,她从没见过他工作的样子,有种抑制不住的冲动,要见他,看他认真工作的样子。他们说男人认真工作时最迷人,她想看看她的丈夫这个时候是不是和平时一样迷人。
做着公车到他公司。在楼下给他打了个电话,故意说她在百货买了很多东西拎不动,让他去接,廖清和好声好气的说很忙,让她自己打的回家,没说两句,就听见电话那端座机响。那么忙,看来来得不是时候。都到楼下了就上去吧,是在不行就躲在休息间睡觉,等他下班,也不知道晚上有没应酬。
到二十八楼。前台小姐换了一个,有个共同点是漂亮,笑容满面。李晓晨还没刚出电梯,她就站起来,让她不得不走上前去打招呼。
“小姐,请问找哪位?”
这位前台当然不知道李晓晨是谁,这里除了秘书室的那几个美女秘书,没人知道她是谁。李晓晨微笑着回答道:“我找廖总,他在吗?”
“您和他约好的吗?”
李晓晨很想笑,终究忍住了。
“没有,你帮我打个电话进去问问他有没空,我姓李。”
“好的,请稍等。”
李晓晨站在总台前等着这位漂亮小姐通报。胸前挂着牌牌,拿着文件的工作人员从她身边经过。
“小姐,廖总请您进去,这边请。”
这么顺利?廖清和猜到是她了?
“谢谢,我自己进去就好,来过两次,你忙吧。”
李晓晨熟门熟路的走到廖清和办公室。经过秘书室时,方秘见是她微微一笑,说:“廖总在里面。”李晓晨也微笑着点头,算是打招呼。上次没来得及好好看看这美女,果然不笑是气质,笑起来是甜美,大概像空姐,职业习惯,即使是这样,连她这女人都不禁想多看两眼,她才不信哪个男人能抵挡。她的美和欧阳于芊有点相似,一样是气质美女,一样甜美的微笑。如果让李晓晨这样一笑,一定成苦笑。
没敲门,推开玻璃门,门内的廖清和在大班桌后面低着头专注的看着什么。李晓晨也没打扰,悄悄的走到沙发边坐下,看着他专注的样子。原来她老公工作时是这个样子的,认真而专注,笔时不时的挥舞着。专注的男人最迷人。
手撑着沙发沿托着下巴,她也变得专注起来,专注的看着工作的廖清和。电话进来,廖清和才抬起头,看到坐在沙发上的她没有一丝惊讶,仿佛早就在他预料之中。接完电话,廖清和升了个懒腰,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问李晓晨:“什么时候进来的?”
“进来很久了,看了你半天你都搭理我。”
“今天良心发现,来看你老公了?”
“怎么,还不高兴了?”
“哪敢。不知皇后驾到有失远迎。”说着在李晓晨身边坐下,把她揽在怀里。
“很忙吗?”
“还可以,怎么好好的过来了?想我了,嗯?”
“是啊,很想,所以就来看你了。”李晓晨抬手整理廖清和有些松的领带,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脸道,“我去睡下,回家叫我。”
李晓晨挣开他的怀,走向办公桌。电脑边放着她的单人照,很快就可以变成双人照了。还有李晓晨买的那盆芦荟,长大了很多。这也难怪,书房里那盆比这盆还大,还葱翠。弯下腰闻了闻,即使没有味道。这是一种习惯。然后抬头,定睛看了看,尖叫道:“廖清和,你多久没浇水了,这样会枯死的!”
第四十九章
芦荟虽喜欢干燥,但长期不浇水也会枯萎而亡。
对于没给芦荟浇水这件事,李晓晨非常生气,认为廖清和只顾着赚钱,没有把这样举手之劳的一件小事放在心上。
廖清和觉得冤,不就是一盆芦荟没浇水,至于这样吗?这就是男人和女人思想上的差异。最后还是要哄着她,向她保证以后一定记得浇水,没办法谁让她是他老婆。天大地大老婆最大。
李晓晨在休息间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觉,也不知道廖清和在忙些什么,反正醒来天快黑了。廖清和说要加一会儿班,让李晓晨等他。两人叫了快餐,晚饭在办公室解决了。吃完饭给廖清和泡了杯茶,自己倒了杯开水,乖乖的缩在沙发上看杂志,等廖清和下班回家,时不时的抬头看一眼埋头工作的他,偶尔也会和恰好正在看她的深邃目光相遇。
李晓晨想着,结婚这么长时间也没特意来过廖清和公司,早知道等他下班感觉这么好,没事就该来骚扰一下。在家里呆着也是呆着。
“晓晨,过来。”
廖清和在叫她,然而他并没停下手中的工作。
“干什么?”
“让你过来就过来。”
李晓晨放下手中的书,起身走到办公桌前,廖清和正看一份投标书。
“要水吗?给你添一点。”茶杯里没水了。
“不用,你进来啊,站在那干嘛。”
不明所以的李晓晨绕过碎纸机,走到廖清和身边,下意识的望了望椅子后面的墙。
“事情做完了吗?”
“差不多了。”廖清和放下手中的文件,把椅子往后挪了挪,拍了下膝,示意李晓晨做上去。
“时间不早了,回家吧。”
廖清和伸手揽过她,将她置于膝上,“坐一会儿再走。”
李晓晨靠在他胸膛,看着他将椅子倾斜,调到最舒适的位置。这样靠着很舒服。两人都闭目养神。
李晓晨想起上次来公司,一个人呆在这办公室,蜷缩在那个角落里,祈求廖清和回家。对于当时的细节她已经记不起,或者潜意识里根本不想去记。也许那天真的是以及其哀怨的口吻博得廖清和同情的吧,否则他也不会千里迢迢的赶回家。想到这件事,觉得自己如此卑微。
“今天累不累?”
“不累。”
“婚纱照什么时候拍?”
“下下个周末。有空吗?”
“应该可以的。今天怎么突然想起来公司?”
“很想你,所以就来了。”李晓晨如是说。
“真的还假的?”廖清和轻笑道。
“订婚纱照她们都是老公陪着,就我孤家寡人。就想你没陪我去,那你在干什么?然后就搭着公车来了。”
“是不是很失望?”
“什么?”
“没有陪你去订婚纱。”
“不会,我比较喜欢你多赚点钱。”
廖清和又是轻笑。
“你以前拍过吗?和你前妻。”
听到她这么问,廖清和叹了口气;“拍过。你很介意吗?”
“不介意。”
其实说不介意是假话,怎么会不介意。然而介意又能怎样?对于过去她不能过分的苛求。
“晓晨现在你幸福吗?”
李晓晨一愣,他们很少触及这样的话题,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回答,于是反问道:“你呢?”
“我很满足。”
李晓晨的双手环上他的要,脸贴在结实的胸膛,隔着衬衣感觉皮肤的温度。她很想告诉他,她也很满足。终究没有说,不用说,他应该知道的,她的幸福是他给的。
“你今天来公司,我很高兴。工作时想到你正在休息室睡觉,我觉得满足;饿了,想起家里有人为我煲汤;每天早晨醒来,你躺在我怀里;每晚回家,你为我留了壁灯,这些都让我觉得满足。就像现在,我们同桌一把椅子,你靠在我身上,我很满足。大概这就是幸福。你说呢?”
李晓晨突然觉得廖清和原来这么感性。
“清和,有时我总觉得这一切不真实。”
廖清和伸手在她脸上重重的捏了一下,李晓晨“啊”的一声叫起来。
“疼吗?”
“废话。”
“所以是真实的。”
李晓晨松开环在他腰间的手,转而攀升他的脖颈,凝视着那清澈悠远的双眸。凑上唇,去索求吻。空气中弥漫着暧昧的气息。
“你想在这里?”廖清和故意逗她。
李晓晨轻笑道:“真是没情趣。”
例假如约而至,李晓晨懊恼的向廖清和抱怨;“大姨妈又来了。”
“来就来了呗,怎么,痛经?”
“没有。你说怎么老怀不上?”
“可能身体还没调养好。没有就没有,两个人过不是更好?”
“你不想要小孩?”
李晓晨发现自己对于怀孕这件事从原来的渴望变成现在的焦急。在街上看见孕妇,眼睛就不听使唤,盯着别人隆起的肚子,不管大小,有时还条件反射的摸摸自己扁平的肚皮。真想上去摸摸他们隆起的肚子,想知道那是什么触感,真的会胎动吗?
“有就生没有有什么办法,不要瞎想。这种事你急也没用。”
“你想要男孩还是女孩?”
“都可以,生两个,最好一男一女。”
“你搞超生啊。”
“在国内生一个,另一个去国外生,香港也行,现在都这样。”
“你们都不是良民,不计划生育。哎,你说会不会是我不能怀了?”
“胡说,上次医生说了,把身体调好了就行。以后我们每天早上去游泳,锻炼身体。”
一听到早上要早早起来,李晓晨就没力气了,干嘛非要那么早起来,傍晚去游也可以啊,况且她白天时间那么多。可转念一想每天和他一起起床,送他上班感觉也不错,心里挣扎了一番。最后还是睡念占了上风,没有什么比睡觉重要,于是决定以后每天下午或者傍晚去游泳,廖总只好委屈他,早上一个人去了。
“我还是白天去,早上你自己去吧。”
“猪,早上起来呼吸新鲜空气多好。”
“我在梦里呼吸。”然后指着廖清和的鼻子道;“小廖同学,其实你心里不知有多高兴吧,可以尽情的看美女,说不定还有穿着比基尼的。”
“你不和我去,我只好看别人。”
“你看看,暴露本性了吧,你是知道我早上起不来,装装样子问问我的。不过,我很大方,不介意的,你尽情的看吧,反正你也只能看看。”李晓晨掩着嘴偷笑。
“知我者李晓晨也。说不定有艳遇。”说着在李晓晨脸颊上轻咬了一口,“我是哪辈子修来的福分,取到一个这么贤淑的老婆。对了,我明天去买比基尼,但是不允许私自穿去泳池。”
“去买吧,我穿小号就行。至于穿不穿去泳池,是我的事。”
“你敢?”
“喔,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是吧?”
“那你穿次试试看。”
婚纱照拍得很顺利,花了两天时间。一天拍室内,一天拍外景。刚开始拍时还很有兴致,你侬我侬。后来频繁的更换礼服,补妆,摆着固定的POSE,精力耗费到了极致,收工时廖清和连车都不想开,反正第二天还要来,两人打的回家。叫外卖,胡乱吃了些,倒头就睡,保存体力,还要奋战一天。
照片洗出来的效果很好,挑照片时,依旧是李晓晨一个人。出来时在另一家婚纱店里看见着白色燕尾服的林跃,坐在沙发上等待正化妆的宋晴。说实话男人穿燕尾服没有女人穿婚纱的惊艳,看起来总觉得怪怪的,可能过于正式,也可能没看习惯。廖清和是这样,林跃也是这样。虽说照出来的效果很好。
不知道林跃有没看见她,但她没进去打招呼。她正赶着去廖清和公司,说好一起吃中饭。
林跃上次说元旦结婚,现在是十一月初,也该照了。
十一月和煦的阳光,晒着暖暖的,也不需要防晒霜。其实紫外线还是很强,只是被和煦的表面所蒙蔽,人们总认为温和的阳光没有杀伤力。
在往二十八楼的电梯里接到廖清和的电话,还早呢,催什么催。直接按掉了,马上就到,浪费电话费。没想到按掉没过几秒,又响起,只好接起。
“晓晨,中午要和朋友吃饭,你自己吃点吧。”
“怎么不早点打电话,我都在你门口了。”说着出了电梯,往廖清和办公室方向走去。电话那端停顿了几秒,“在门口了?那就进来吧,一起去。”
这次前台小姐没有再通报,只是微笑的打招呼,告诉她,廖总在办公室。
第五十章
廖清和在秘书室门口等她,李晓晨其实不太想进去的,他要和朋友吃饭,她跟去也不自在,都到门口了,就进去看看,也好奇是和什么朋友,她认识吗?
“中午要和你朋友吃饭?”
“嗯,有个老朋友从荷兰回来,中午一起吃顿饭,既然过来就一起去吧,认识一下。”
“我去方便吗?”
“有什么不方便的,和他好几年没见了,以前很要好。进去吧。”
李晓晨跟在后面,从没听他提起过有这样一个朋友。
办公室沙发上坐着一男一女喝着乌龙茶。男的眉目清秀和廖清和年龄相仿,女的大约三十岁,相貌秀气。见他们夫妻二人进来,两人都礼貌的起身,和李晓晨打招呼。
“我老婆。”廖清和给他们做介绍,“老朋友何质斌和她老婆,刚从荷兰回来。”
“结婚也不通知我,真不够哥们。”显然是老朋友。
“我给你送喜帖,你是不是就从荷兰回来喝我喜酒?”廖清和坐在单人沙发上倒茶,淡淡的乌龙茶飘着茶香。李晓晨喝了一口,很淡,除了茶香,几乎没有味道。这茶大概不便宜,但她品不出味道。
“你没给我发,怎么就知道我不会回来?”
“也没见你给我发请帖。偷偷摸摸的出国,回来就多了个漂亮老婆,怎么不把小孩生了一起带回来,在那生好歹是华裔,而且你爱生几个就生几个。”
“你怎么知道我没带小孩回来?哈哈。你看我说得没错吧,我要比你先娶老婆生孩子。”
听着他们的对话,李晓晨心理嘀咕着,你不知道人家结了两次婚?
“生孩子是比我先,你什么时候结婚的?”
“肯定比你早。”
“你真有孩子了?”廖清和也不再谁先结婚上纠葛,岔开话题。
“那还有假?都2岁了,我妈他们带着,下次带过来给你们看看。”
“儿子还女儿?”
“儿子。你们生个女儿吧,我们结亲家,培养一对青梅竹马。”
“嗯,这提议不错。不过这青梅竹马也隔太远了吧。”
四个人去吃牛排。李晓晨搞不懂廖清和怎么会安排他们去吃牛排,明明是从国外回来,西餐吃腻了才对,没点新意,还是吃西餐已经成一种习惯,和吃米饭一样。虽然那里牛排的确不错。
何质斌很斯文,很绅士,也很体贴。大概从国外回来的人都这样,不太像传统的中国人。
牛排端上来,两位男士都很自然的把妻子那份切好,李晓晨对于这一切很享受。廖清和以前也这样。两位女士默默的吃着,听身边的两位男士叙旧。何质斌是廖清和的校友,因足球认识,成为哥们。何质斌比廖清和高一届,大学毕业出国留学,拿绿卡,在那工作,然后邂逅漂亮的留学生妻子,顺理成章的结婚生子。
“清和,你还记不记得以前师大那个李晓晨?”何质斌晃了晃手中的高叫杯,咽了口红酒。
“师大的李晓晨”这几个字一下子让李晓晨转不过弯来,嘴里木然的嚼着牛肉。
廖清和停顿了片刻,那几秒种他的脑袋是空白的,几乎无法思考,也不去无法去看坐在身边的李晓晨。也就是几秒钟的时间,很快恢复神智,问道;“怎么啦?”
“我上次去阿姆斯特丹恰好碰见她,一家三口去旅行。她现在在德国多特蒙德,找了个老外,生了个混血儿很漂亮。她还记得你呐。”
“是吗?”
多特蒙德,多特蒙德。
李晓晨反复的念着这个地方。她曾经认为在廖清和的心里,她没有多特蒙德重要。
李晓晨,多特蒙德。
这个李晓晨不是她,不是二十八岁的李晓晨而是在德国多特蒙德的李晓晨。她的心里一片迷蒙,这个世界怎么就突然多出了一个李晓晨,而且廖清和也认识那个李晓晨。
“是啊,那个小女孩很漂亮,中文很流利。好像三岁,是吧?”何质斌的妻子补充道。“混血儿就是漂亮。”
“嗯,下次我把他们的照片传张给你,她现在变了很多……”
他们还在说着什么,李晓晨不知道。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默默的吃着,吃完牛排,喝红酒,一口气把半杯红酒喝光了,红酒味道酸酸甜甜,却还想喝。她不知道除了吃东西,她还能做什么。吃完牛排把面包也一个一个消灭了,完全不理会廖清和的目光,也不去看他,只是低着头吃。她打算吧面包吃完去装沙拉。
酒杯空了,坐在对面的女士帮她再倒了一杯,说道;“再喝点,一口一口喝才能品出味道。”她觉得何质斌的老婆人真好,也很好看。
李晓晨微笑着道谢,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差点呛到。
“好了,别喝了。”廖清和拍了拍她的背,将那杯酒倒进自己酒杯,叫来服务员倒了杯开水。动作还是和往常一样温柔。眼前的晶莹的高脚杯里还剩一滴酒,红红的,让人想吸干它。
那顿饭不知道怎么吃完的,李晓晨后来还吃了沙拉,却不觉得撑,也不知道他们后来聊了些什么,只是坐在那傻笑。
吃完饭离开时,起身,头脑有片刻眩晕,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她没喝多少酒,是这红酒后劲足,还是她本就不胜酒力?廖清和去扶她,被她轻轻挣脱,若是平时她一定会顺势倒在他怀里。
“喝多了?你没喝多少啊,要不要紧?”
李晓晨无力的摇了摇头,她真的有些晕了,看东西是重叠的,连廖清和的脸也是重叠的,李晓晨直视着廖清和,他的眼睛也重叠了,两个变成了四个,让她无法辨清他的眼里到底有什么。因为无法辨清,李晓晨放弃直视,恍惚的跟在她身后。她其实还是清醒的,她怕走路撞到人。
送何质斌夫妇回了酒店,李晓晨没下车,闭着眼靠在副驾驶座上。廖清和不知道她有没睡着,也不敢吵她,只是轻轻的叫了声;“晓晨。”没有回应,大概真的睡着了吧!
廖清和揉了揉太阳穴,启动车子。
第五十一章
李晓晨没睡,只是意识有些模糊,也懒得搭理,不愿意睁眼。喉咙有些干涩,不断的吞着口水。也不知道廖清和的车要开向哪里。
前面有个十字路口,左转是回家,直走是去公司。廖清和拿不准是要回家还是要去公司,心里忐忑起来。
“你要去公司还是回家?”
回家,意味着长久以来的平静将被打破;去公司,可以维持一个下午的宁静。他多么渴望这样的宁静,即使是假象。只要她不说,这个世界永远只有一个李晓晨,坐在副驾驶坐上的李晓晨。
依旧没有回答,大概真的睡着了。车子左转,把她送回家吧,有些事该说总得说,既然这样了,迟早要面对的。对于她多少还是了解的,毕竟一起生活了一年多。只是这次不同往常,他心里完全没有底。
在这之前也不是没有想过倘若有一天她发现,在过去他的心里有过一个和她同名同姓的女人会怎样。他有过很多种设想,也许会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生活没有发生任何改变,她装傻,他也装傻,各怀心事,这样也是一种生活,只是太过悲哀;也许会歇斯底里的闹一场,然后好言好语的哄着,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她消除心里障碍,回到从前,幸福美满的生活向他们招手,这也是最好的发展方向;最差的状况莫过于李晓晨的决绝,最坏的打算是她无法原谅他,提出离婚。但他不会让最后一种情况出现,他甚至认为,这件事永远不会被揭穿,或者应该由他亲口告诉她,有关他的过去。其实告诉她他的心已经属于她的那晚,他有想过要告诉她这些的,只是开不了口。
事实上是这样,除了何质斌没有人知道在欧亚大陆的另一端还有一个叫李晓晨的女人。他乐观的想着,只要全身心的付出,过去的那些事终将被原谅。
他总是认为这个世界没有那么恰巧的事。就像今天,话题一直是他在引导。也说起过以前的事,但他总是刻意的避免有关师大李晓晨的一切,以及有可能被提及的相关话题。他必须承认,他心里有鬼才这么小心翼翼,他甚至不愿意让晓晨和他们见面,见了面也不愿意介绍她叫什么,怕何质斌往其他方面想。其实他走错了一步棋,应该大方的向他们介绍她叫李晓晨,不是以前认识的李晓晨,是他的妻子李晓晨。
没人知道,整个过程他都绷紧神经,生怕说错什么。只是临散场,何质斌还是把话说穿了。在他眼里,不过是聊起过去的一个老朋友,可他不知道,就是他不经意的话要引起多大的浪。他当时明显感觉自己的心头一震,再也无法直视身边那个大口喝着红酒的人的双眼。他以为她当时会拂袖而去,在那种情况下,无论她做出什么举动都不为过,但她什么也没做,只是静静的喝酒,吃东西。
没有人知道,平和的表象下是暗涌。
车已经开进地下车库,李晓晨还是没醒。廖清和推了推她说道:“到了,下车。”李晓晨睁开惺忪的双眼,望了望四周,机械的问了句;“到了?”
“醒一醒,上楼再睡。”
廖清和下车走到另一侧替李晓晨打开车门。
“下车。”
李晓晨揉了揉眼,拎着包一脚垫着地,有些站不稳,顺手抓住廖清和的手臂。廖清和见势赶紧扶着她,把车门关上,按下锁车键。车身闪了下红灯的同时,发出悦耳的“滴答”声。李晓晨靠在廖清和的肩上,半闭着眼,盲目的跟着廖清和前进。她还没完全清醒。
第一部电梯没人,电梯直达23楼。电梯里的沉闷让她睁了睁眼,瞟了一眼镜中的自己。满面潮红,眉头微蹙以最亲密的姿势靠在廖清和肩头。廖清和则一手搂着她,一手帮她拎着包。就是这不经意的一瞥,让她慢慢清醒过来,他们刚刚去吃饭回来,现在应该是中午一点半左右。
“叮”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她转身抬头看了看楼层显示器上的数字,23楼,到了。等她意识过来,廖清和已经搂着她出了电梯,正沿着楼道向里走去。
进门第一件事是喝水,嗓子太干了,都发不出声音,喝完水进卧室倒头就睡。廖清和还在卫生间,等一下还要去公司吧。
廖清和出来看着横躺在床上的李晓晨,走到床前坐下,帮她挪了个位置,让她枕着枕头,舒服些。十一月的天,已经不需要开空调,拉过被子替她盖上。拨了拨她额前的发,她应该还没睡熟,于是俯下身问道:“难受吗?”
依然没有得到回答,于是接着说道:“不要瞎想好不好,我去公司,晚上早点回来,好不好?”
李晓晨皱了皱眉,然后翻了个身。
“如果你不要我去,那我不去,留下来陪你好不好?”
说完,走到衣柜边,拿了一套居家衣服换上,他也很想睡个午觉。在她身边躺下,脸贴着脸,拥着她。他们很少一起睡午觉。
就这样睡了一觉,但睡得很不踏实,手机调成震动,醒来漏了好几个电话。轻手轻脚的起身到书房回电话,生怕吵醒了声旁的人。
李晓晨醒来时环顾了一下四周,原来在家里。身边没有人,但她明明记得廖清和有抱着他一起睡的,可醒来枕边确是空的。
镜头慢慢的回放,他们一起回来,之前和廖清和从荷兰回来的朋友一起吃饭。他还说起李晓晨,多特蒙德的李晓晨,为此她喝了一杯红酒,吃了很多水果沙拉。可只喝了一杯红酒怎么就醉了?那酒后劲太足了。
她依稀记起过去的某个晚上,也是喝了红酒,那晚他们第一次亲吻,辗转缠绵的吻。而亲吻之前,廖清和“晓晨,晓晨”的叫着她,那声音陌生而遥远,他在叫着名字后的另一个人,而她却浑然不知。胸口一阵疼痛袭来,她不愿意去想后来的几百个日日夜夜,也不愿意去辨别他叫的到底是她还是与她同名同姓的她?现在想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她已经记不起他第一次叫她是在什么时候,但他一只都是叫她“晓晨”,从没叫过她小名,也没有亲昵的叫她“晨”,当然她也不习惯。这让她不禁去揣测,他之前是这样叫她吗?
卧室门被推开,廖清和走向她,问她道:“醒了?胃会不会不舒服?”
李晓晨嘴角扯出一丝微笑道:“每天叫着我的名字幸福吗?”
第五十二章
“每天叫着我的名字幸福吗?”
听到这句话,廖清和一愣,多么讽刺的口吻,但无论多讽刺多尖刻他都必须承担。眼前的微笑刺着他的心。
慢慢的踱到床前,坐在床沿边,看着李晓晨。
“每天叫着我的名字幸福吗?”
李晓晨生怕他没听见,嘴里喃喃的又说了一遍,或者是在问她自己。
“很幸福吧。每天可以肆无忌惮的叫着心上人的名字,多好的事。”李晓晨咯咯的笑起来,若是闭上眼,这笑和平时没有任何区别,可廖清和不忍心去听。
“晓晨,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除了说这个还能说什么?
“那你告诉我该是什么样?”李晓晨坐起来,把枕头立着,靠在床头,和廖清和平视。
“你是你,她是她,不同的两个人,没有任何联系。”
“我们当然是不同的两个人,但我们同名同姓,这也没什么。问题她一直在你心里,而和你生活在一起的人是我。你敢说,我和她没有任何联系?”
李晓晨的脸因声调的提升而涨得通红,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说了你们是两个人,我还不至于糊涂到把你当成她,你不要钻牛角尖。一起生活这么久了,你还不相信我吗?”
“你让我怎么相信,让我怎么相信?”李晓晨开始激动起来,“如果今天没被发现,你打算蛮我多久?是不是到死也不让我知道我不过是别人的影子?”
廖清和倾身扳住她的双肩,“你能不能换一个角度想问题?”
“你告诉我怎么换,换什么样的角度?如果今天不是我叫李晓晨,而是你叫林跃,你会怎么想?”
“你没看到我在努力吗?难道这样的生活是假的?”
李晓晨挣脱了放在他肩上的手,一下子没了力气,垂着头。那不过是他精心营造出来的,刚刚还在天堂,一下子却到了地狱。天堂和地狱全是他给的。
“我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会和那么漂亮的前妻离婚了,也知道你为什么娶我,为什么那么钟情多特蒙德,连你公司的名字也有个‘晨’字。我一直以为是老天在怜悯我。原来你上次说的话是真心的,我真的连给你暖床的资格都不够的。”李晓晨曲起双漆环抱着,将脸埋在双腿间,眼泪肆意流淌,心里无比悲凉。
廖清和的心里也难过起来,想起上次吵架,为什么就说出了那么伤人的话,他从没那么想过的,从和她结婚的那天起,他就决定要好好对她的。不管各自有着怎样的过去。
他上床,和李晓晨并排坐着,抱着哭泣的她,嘴里说着:“对不起,对不起。”他除了说对不起还能说什么?必须承认,当时去相亲是被名字吸引去的,结婚也只是为了身边有个人。也许有私心,但后来的生活绝对没有把她当作另一个人。很久远的过去,其实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喜欢多特蒙德也只是一种习惯。
“不要这么想,原谅我好不好?我真的没有把你当成她,我已经很久没有想到她了,连她的样子都有些模糊了。”
到这时候这男人还在说着好听的话哄着她,李晓晨真的不想再听,这些话只会让她更加心伤。有些事有些人是永远的印记,怎么能抹去?她的泪水怎么也收不住。长这么大,什么事没经历过,哪一次不是突如其来没有防备?可是经历了这么多次,依然没有免疫,心还是会痛,会伤。
“过去不重要不是吗?重要的是现在。”
这些谁不知道?她不想在搭理他,也不想甩开他的手。他说他的,抱他的,和她没关系,甚至感觉不到他的温度。
“把头抬起来。”廖清和捧起她的脸,手试着她脸上的泪,可怎么也察不干,凑上唇,他想以这种方式接近李晓晨。他真的太了解她了。但李晓晨躲开了,没有焦距的目光顿时变得犀利起来,失声叫道:“不要碰我。”像只受伤的野兽。
“晓晨,你不要这样。”
“你出去,你给我出去。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晓晨。”
廖清和叫她,他在叫她,她觉得恶心,他现在是在叫她?刚刚哄的也是她吗?
“你不要叫我名字。”
廖清和靠在床头怔住了。
“你给我出去,听见没有。”
廖清和圾着拖鞋出去了,李晓晨看着被带上的门,把手边的枕头用力的仍了过去,仿佛廖清和还在门边,其实她想砸他。她趴下,将脸埋在另一只枕头里,她想起客厅沙发上的那个红色抱枕,此时很想把脸埋在其间,那是和埋在枕头里完全不一样的感觉。却不想动,只想这样趴着。这样可以入睡。
廖清和接了个电话,公司有点事,非去不可,但又放不下李晓晨,想着出去之前进去看看她。躺在沙发上,听着卧室的动静,她可能睡着了。不敢贸然进去,她刚刚那表情恨不得把他撕了,连名字也不让他叫。真让人头疼。何质斌好好的说什么多特蒙德,李晓晨,多久的陈年往事了,看见就看见了,和他有什么关系。
这种事如果是他亲口告诉晓晨,局面会有所不同吧!至少可以诚心些,好好的说也比较容易被接受和谅解。有时想想,如果当时没有答应舅妈去见面,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和以前一样,过着让人艳羡的单身生活,还是和另一个完全不同的女人结婚生子,偶尔是不是也会后悔怎么没有和那个叫李晓晨的女人见一面?
婚终究还是会结的吧,这个世界终究不是一个人,有母亲,有姐姐,有社会舆论,也有作为一个儿子该承担的责任。只是若结婚的对象不是李晓晨,生活也许么有这么惬意,也不会这么在乎吧?那终究只是如果。
他结婚时其实也和晓晨一样迷茫的,那么仓促的婚姻,现在想想都有些后怕。自己平时也不是个草率的人,对待这件事却如此轻率,难道仅仅是因为“李晓晨”这个名字吗?或者只是厌倦了单身生活,想身边有个知冷知热,贴心的人,不用去姐姐家蹭饭,副驾驶座只给一个女人留。
晓晨是个普通的女人,一开始他就很清楚。她和围绕在他身边的女人不一样,没有很光鲜的外表,也不化妆,衣服穿最普通的,东西总是挑便宜的买。看着却很顺眼,永远不会让你有厌烦的情绪。这种人很适合过日子,虽然他并不需要她为他省钱。那时就想,这样的生活也许无趣,但实在。感情可以培养,日后一样可以举案齐眉,相濡以沫。
李晓晨睡着了,满脸的泪痕,廖清和真想帮她擦把脸,又怕把她吵醒,惹她不高兴。皱着眉,她睡着总是这样,睡得不踏实吧。伸手替她抚平,轻轻的,来回的抚着。以前也这样吗,那过去的十几二十年里有谁替她抚平过?他突然自责起来,今天是伤了她的心皱眉,那在过去的一年时间里为什么也总是这样?都说熟睡最能反应内心。
第五十三章
对李晓晨来说睡觉是件幸福的事,可以做梦,梦总是那么美好,可以忘记烦恼,也没有悲伤。然而总是会醒的。过去做了个好梦,梦见想见的人,想做的事,醒来总是想,那个梦能一直延续多好;有时在梦中也能觉察出自己在做梦,生怕会醒来;而更多的时候是,睡前希望自己一觉不醒。她不能选择死亡,所以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逃避,其实她是个懦弱的人,就比如现在,不愿意醒来。
睁眼的刹那,意识总是模糊的。在过去的一年时间里,每天早晨醒来,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是廖清和,想到的也是他,满脑子的他。就算现在也一样,虽然不是早晨。模糊的意识也是美好的,至少一时之间不知道在过去的某个阶段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只是,清醒后,有一种痛直击最柔软的内心,让人无法呼吸。
该来的总是要来,而要面对的始终是要面对,无论有多伤多痛多不情愿。
一室漆黑,一室寂静。
窗外,很远处,霓虹闪烁,那些光亮太遥远照不进卧室。黑暗总是让人分外清醒,李晓晨双手合十枕在脸下侧卧着,回忆那些过往。幸福终于还是离她远去。曾经以为逝去的那些日子是幸福的代名词,而且生活在继续,幸福也同步跟随。她从不异想天开的,这次却异想天开起来。她不该付出的,也不该有奢望,如果那样,今天这种局面也不至于伤,顶多一笑置之。想到这里不禁伤感起来,爱情和亲情多么宝贵的两种情感,而对于她,总是遥不可及。
那个被称之为母亲的女人,她再一次深深的恨起了她。似乎一切都与她没有多大关系,她不过是给了李晓晨生命而已,她不过抛弃了李晓晨而已,而那以后的李晓晨已经重生了,后来的命运与她无关,是李晓晨自己把握的。她是咎由自取,又或者有些东西在你没来这个世界之前就早已注定,你不必责怪任何人。
躺了一个下午,头昏昏沉沉。打开台灯,刺目的光亮让她伸出手挡住眼睛以适应光线。被她仍在地板上的枕头正好好的躺在她的左侧。只是它的主人不在,李晓晨拿起它,将她置于怀中,轻轻的磨蹭着,柔软的套面,舒服极了,蹭久了也有温度,犹如它主人的脸。让人舍不得放开。
幸好李晓晨还会感觉饿。下楼吃了点快餐便慢慢踱回小区,想在楼下吹吹风,找了个僻静的摇椅坐下。十一月,花园里的人少得可怜,很是安静。李晓晨仰望着眼前的高楼,星星点点的灯火,她望着她所住的那栋楼,吃力的寻找着23楼。阳台与阳台离得很近,她数了好几遍都觉得没数对,虽然在这个位置看不到她家的阳台。“家”,人们总是习惯把房子称之为家,那她住了一年的房子是“家”吗?在今天中午之前,如果有人问起这样的问题,她一定毫不犹豫的回答那当然是她家,她和清和的家。可是在今天那顿饭之后,她动摇了。他们的根基太浅了,她一直都在有意识的忽略这个问题,以为基础不重要,只要两个人好好的生活就行。
想看看几点了,却发现没带手机,其实带着除了看时间也没多大意义了。她很不想上楼,面对那些事,那个人,此时竟悲哀的发现,她是没地方可去的。在这个城市,她去哪里?就算在这个城市有她在血缘上最亲近的母亲和弟弟,还有林跃。
她突然想起,上午见过林跃的,穿着很合身的白色燕尾服,打着很漂亮的领结。然而那些事和下午发生的事比起,变得那么遥远,那么飘渺。一切都和她无关的。
在那个摇椅上坐了很久,旁边的空位上起了露水,才想起该上去了,很晚了吧。
回到家,室内灯火通明,几乎每个房间的灯都开着。向客厅望了望,却没人,也不想开口叫,默默的换着鞋。
进卧室没有看见人,拿了睡衣进浴室,洗澡睡觉。对于廖清和在哪里并不是很感兴趣。从浴室出来,拿了根棉签边掏耳朵边向客厅走去,两只小乌龟已经睡觉。蹲在他们的小窝旁边,看了一会儿,在她正想站起来时听到了门锁转动的声音,却没有像往常一样起来飞奔过去开门,眼咎续盯着盖在乌龟上的小毛巾。
廖清和回来了,他应该早就回来了,后来又出去了,不然灯是谁开的?他没换鞋,直接走进客厅,钥匙往玻璃茶几上一仍,金属的碰撞声与玻璃和金属摩擦的声重叠在一起,滑出了好远。
李晓晨没抬头,只是用余光感觉廖清和正插着腰看她,脸色一定不好看。
“你去哪里了?”
“找我有事?”李晓晨抬起头,但依然蹲着,那种神情像和陌生人说话。
听到这样的回答,廖清和像泄了气的皮球,垂着头杵在那里,眼睛盯着地面,半天没反应过来。
“出去了怎么手机也没带?”
“带手机干嘛?”
“晓晨。”
听到“晓晨”这两个字从他嘴里吐出来,李晓晨立刻变得犀利起来,完全忽视了他言语中的痛苦,道:“不是说过不要叫我名字的吗?”
“晓晨。”廖清和又叫了一声,声音很弱,李晓晨低着头,没有看到他脸上的痛楚。他一步一步的走向他,蹲下身,抱着她,脸伏在她的发间。她没洗头,洗发水的味道已经淡去,头发披散着。廖清和抱得很紧,嘴里喃喃的叫着:“晓晨,晓晨。”李晓晨有一丝怔忪,那样紧的拥抱,那样低柔的声音,还有耳畔已经习惯的呼吸。这些差点将她迷惑,她以为那些都是属于她的。不过是很短的瞬间,她便清醒过来。挣扎着,不是以往的撒娇挣扎,而是抗拒,带着怒意道;“你放开我,不是说过不要碰我的吗?放开我。“说着开始掰环在她胸前的双手,她越是掰,他越是箍得紧,任她掰着。掰不开,她有些急了,开始拍打着他的手,没有效果,便低头咬他的手臂。
廖清和始终一声不吭,被她咬疼了哼也不哼一声,上次被他咬的压印还在呢,真不知道她是不是属狗的。
“你不疼吗?”李晓晨放开他的手臂,看着上面透着血丝的清晰压印,视线开始模糊起来,她不知道是因为咬了廖清和变得模糊,还是因为自己口腔里的血腥味,低低的抽泣起来。
“清和,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是我,这一切为什么偏偏让我遇上了,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说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晓晨,对不起。我知道我没资格祈求原谅,我是个罪人,随便你怎么惩罚我都可以。但是求你不要像今天一样,几个小时看不见你人,也联系不到你,我以为你不要我了。你知道我有多怕吗?以后不要这样好吗?也不要不带手机。”
以后?他们还有以后吗?李晓晨看不到以后,所以她没有回答。
“对不起。”
对不起,她觉得这三个字好沉重。她的婚姻就值这三个字?人们总是习惯于“对不起”,说了“对不起”难道就可以将过去抹杀,将伤口抚平,一切重新开始?
“起来吧。”李晓晨轻轻的说道。
环在胸前的手放开了,后面的人缓缓站起来。她的脚有些麻,起来时有些吃力,险些栽倒,幸好廖清和扶了她一把,她的手抽得很快,那样的疏离感让廖清和心里生出了悲伤,她在防备着他。他就那样望着她,望着同样悲伤的她。好好的两个人突然之间变成了这样。幸福和快乐是两个人共同营造的,悲伤却是他一手造就的。他开始后悔过去为什么要认识多特蒙德的李晓晨,或者他们其中的一个不叫李晓晨该多好。然而没有认识李晓晨,眼前的晓晨又以什么样的理由来成为他的妻子呢?多么讽刺,想要幸福,给予他幸福的人却必定要受到伤害,而他便是始作俑者。他痛恨自己。
“晓晨。”廖清和收回视线,抹了一把脸,望着天花板上的璀璨的水晶吊灯叫道。
李晓晨没理他,走进客房,反锁上门。她不愿意再睡卧室,也无法再与他同床共枕。廖清和敲着门,李晓晨没理会。她知道其实不去开门,他也一样可以进得来,只是以这种方式抗拒。
果然没多久,门被打开,李晓晨已经关灯躺下了,假寐着。
“你今天晚上想睡这里吗?”
李晓晨没搭理他。廖清和见没回答,转身出去,没过几分钟又进来。拿着一个枕头,在李晓晨身边躺下。他想搂着李晓晨,李晓晨猛然之间睁开眼叫道:“你回你自己房间睡。”
“你也过去。”廖清和的口气出乎意料的低顺。
“廖清和,你还没搞清楚状况是吧?你叫我怎么再和你睡张床?那样我会恶心。”
听到“恶心”这两个字,廖清和皱起眉,“晓晨,我让你觉得恶心了吗?”
“是,从中午那顿饭开始一直恶心。”
廖清和抿着嘴恨恨的盯着她,等着她继续往下说。“你回你自己房间吧。”她说的话已经把他和她彻底的分开了,他们不再是一体了。这么快?短短的十几个小时而已,早上他们还高高兴兴的一起去了婚纱店,他送她去挑婚纱照,很快就可以取了。
廖清和下床头也不回的走了。注定是个不眠夜,漫漫长夜,他们都将独自面对。
第二天早上起来,廖清和没去上班而是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很意外。
“起来了?刷牙吃早饭吧。”
等李晓晨洗漱出来,稀饭小菜已经端上桌。李晓晨端起一碗就往嘴里送,其实没胃口的。
“你中午想吃什么?我等一下去买。”廖清和看着正扒着稀饭的李晓晨,“要不我们一起去买?下午一起去逛街好不好?”
李晓晨依旧扒着稀饭,把廖清和当空气。
“我昨晚想了一下,我们去旅游一段时间好不好?出去走走。”
李晓晨终于抬头看着廖清和。
“去多特蒙德吗?”
廖清和的脸有些不好看,陷入了僵局。
“清和。我们离婚吧。”
第五十四章
“清和,我们离婚吧。”
李晓晨说这句话时连头也没抬,像说“清和,我们去买菜。”一样镇定,说完也没打算等廖清和回答,自顾自的吃着。
廖清和楞在那里,半天没消化。脸由刚刚的多云转成了阴。
“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再说一遍。”语气平和,像真的没听清刚刚的话。
李晓晨放下碗筷,从饭桌的另一段抽了张纸,擦了擦嘴道;“我们离婚吧。”
李晓晨其实很后悔在这个时候说这个话题,多好的一个早晨,至少两个人可以好好的吃顿早饭,然后送他去上班。他们没有以后了。昨天晚上就想好了,好好的吃个早饭,下午去买点菜,好好的给他做顿晚饭,做他最喜欢吃的菜,煲他喜欢喝的汤。吃完晚饭再说这件事,只是他激怒了她,说要和她一起去旅游。刚刚也不该说去多特蒙德的,一定又让他想起了伤心事吧!她也不是有意的,但控制不住自己。
“‘离婚’这两个字就这么轻易的从你嘴里说出来?”还是一样的平和,刚刚阴阴的脸也不见了,还带了一丝笑容,想必是极力压抑,或者怒极反笑。
两人对视,李晓晨抿着嘴没有回答。
“你还记得你那天晚上和我说了什么吗?”
“忘记了。”
“你那天晚上在和我谈条件,你说你不会离婚,你要忠诚,要责任。现在怎么反悔了?”
“你觉得我很愿意离吗?难道我乐意去做一个离婚女人?”就在昨晚她还下意识的寻找那个怀,她想钻进去,那样觉得安心。
“既然不愿意那不就结了,今天我权当你开玩笑。”廖清和拿起筷子夹了块蛋到李晓晨碗里,“吃饭吧,以后吃饭不要说这么无聊的话题,影响食欲。”
李晓晨看着他专注吃饭的样子,觉得可笑,他是笃定了她离不开他的,所以当个玩笑,说说就过去。是啊,自己有什么?多好的生活,却要折腾离婚,在别人看来简直是不识好歹,可笑。这样舒适安宁的生活可以蒙蔽双眼,也可以蒙蔽心灵,灵魂有什么重要的。若是结婚之初一定就是这样的想法,谁会去在乎灵魂,自己是谁,他把你当成谁又有什么要紧。
她和他有过一个孩子,他们都热切盼望的孩子,可后来没了。他疼她,宠她,哄她,还说过类似于喜欢的话,自己由开始的将信将疑到后来的全盘信任,她以为他是她这辈子的良人。
李晓晨不吃了,只是静静的坐着,看着廖清和吃完两碗稀饭。廖清和去换衣服,她在厨房收拾。然后送他下楼。9点多,电梯里人很少。李晓晨靠在镜子上,仰着头,呆呆的望着显示器上的跳跃的红色数字。“23、22、21、20……”到16楼时还有人进来,然后数字继续往后退,直至负一楼。站在身旁的廖清和从头到尾都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李晓晨专注的数着数字,没顾及他在想什么。
“晚上回来吃饭吗?”
“嗯,我尽量赶回来,最近很忙。”
“那我等你吃晚饭,你想吃什么?”
“什么都可以。”廖清和掏出车钥匙,按下开锁键,和往日送他出门的早晨一样,在李晓晨注视下,把车缓缓的开出车库。
李晓晨上楼换了衣服,就去了菜市场。早上的菜新鲜,她要买最新鲜的材料,煲一盅味道鲜美的汤。在菜市场也没有避开那个女人,路过她摊前时,还刻意看了她一眼。她很忙,但也不忘招呼从她摊前经过的李晓晨,“小姐,买点青菜,刚到的,很新鲜。”李晓晨此时若能露出个笑脸,那她便可以天下无敌,可她只是李晓晨,永远不可能天下无敌。
她一整天都在盘算,日后该怎么办,去哪里。继续留在这个城市,还是回F城,或者去一个陌生的城市开始新的生活?
她是不愿意留在这里的,留在这里只会徒增悲伤。去一个新的城市也未尝不可,谁也不认识,找一份工作或者去学点什么,日后赖以生存。而F城她呆了5年,熟悉又陌生的城市,她和廖清和在那里认识,结婚;廖清和在那里出生、成长、结婚、离婚、再结婚,也许也在那里认识了多特蒙德的李晓晨……
廖清和一个下午总共来了四次电话,都是打座机。吃午饭之前来了一次,午休前一次,午休起来一次,做晚饭时一次。李晓晨心平气和的接着电话,回答他的每个问题。诸如:你在哪里,在干什么,中午吃了什么,晚上做什么吃的,在看什么书。
廖清和七点多钟回来,瞧着一桌的菜,都是他喜欢吃的,看着正在摆碗筷的李晓晨,心里五味陈杂。走过去,拥住她,磨蹭着她的鬓角。他其实很害怕她一声不响的走了,这不是不可能的,所以一个下午打了四次电话,想确定她在家。
“这是最后的晚餐?”
被他抱住,李晓晨楞在那里,有片刻的恍惚,以为那是和平时一样亲昵的拥抱。只是那句话把这种错觉击得粉碎,却无可奈何。几乎哽咽。
“去洗手吃饭吧。”
好一会儿后,廖清和放开她,去洗手,她盛饭。
都默默的吃着,谁也没说话,吃完廖清和帮忙收拾碗筷,擦桌子。李晓晨收拾完,廖清和已经洗好澡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李晓晨也去洗了个澡,在廖清和身边席地而坐。
“地上很凉,坐沙发上。”
十一月虽不是很冷,晚上还是有些凉的,李晓晨却不觉得,现在坐地板让她觉得更自在些。
“要看什么?”廖清和把遥控器放在递到她眼前,她却没接,说了句;“随便。”若是平时,她早抢过遥控器枕着他的膝,心安理得地换起台来,这些事都是由着她的。
也不知道屏幕上演着什么,咬着唇,心里盘算着如何开口,如何说才不至于让两个人吵起来。
“清和,我早上说的话……”她竟然不知道该如何继续。
“不是说过是玩笑吗?怎么又说起了?”廖清和把遥控器放在茶几上,身体往一边倒,手臂放在额头上,闭上眼,这样躺着不那么累。
“我是认真的。”
廖清和轻笑了一声说道:“我就让你那么讨厌,到了要和我离婚的地步了?”
“这样生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意义?你当初和我结婚是为了生活得更有意义吗?”
李晓晨转过身,目光落在他带着戒指的右手上,而左手不自觉的抚着自己右手无名指,这是对戒。
“我们彼此彼此。”
“那就这样生活吧。”回到结婚最初也好,只要在一起就好,一切都会好起来。廖清和乐观的想着。
“你觉得这样对我公平吗?”说完这句话,李晓晨的泪就下来了,她宁愿不要这样的生活。“你不该对我这么好的,不该让我有幻想,让我以为你是真心对我。我一直以为我们能这样,我好好调养身体,生个孩子,然后慢慢变老。可是,有一天我突然发现,你对我说过的话,对我的好都是给别人的,你让我怎么承受?我很满足,我以为我拥有了那么多,原来我还是一无所有。”
听着这翻话,廖清和觉得左胸很闷,喘息都有些困难。
“你是这样认为的吗?把我所做的一切都否定了?这样说来,我真的罪不可赦。晓晨,你真的就看不到吗?”
“那都是你给别人的,在她身上无法实现,所以你给了我。”下午在书房的地球仪前坐了很久,那个叫多特蒙德的地方已经被磨白了,他该多喜欢那个叫李晓晨的女人才会常常站在这个地球仪前发呆,喜欢那支球队,那个城市,那个国家,还委曲求全的娶了她。她是自作自受,怪不了任何人。当初他也没逼着她嫁给他,是她贪慕虚荣,渴求安稳。
“你对我没感情吗?”
“在昨天被你粉碎了。”
“我们说好不离婚的。”
“对不起,我违约了。”
“如果我一开始就告诉你,你还会嫁给我吗?”
“如果我不叫李晓晨,你还会娶我吗?”
没有如果。
“晓晨,我不会离婚的。”
第五十五章
那晚过后两人陷入冷战状态。李晓晨把廖清和当空气,事实上两个人连照面的机会都极少,每天早上7点多醒来却不愿起来,在床上或躺或睡到10点,听着防盗门打开,关上才起来;晚上草草吃点东西便回房间,拿出许久不听的MP3躺在床上听音乐,或者看会儿书。不再做廖清和的饭,他偶尔也会进她房间看上一眼,而她总是背对着他假寐。
廖清和几天下来也被折腾得没脾气了,偶尔中午抽空回来,早上不起来,晚上也早早睡下,分明摆着是要和他闹。想借回家拿文件之类的和她说说话,她冷冷的态度实在让他心寒。这样的她和往常反差极大,有时甚至让他产生错觉,以为眼前的人不是她的妻子,而是另一个毫不相干的女人。他曾很乐观的想,事情应该没有想象的严重,他已经表态他不会离婚,等她脾气过了也就好了。
最近总是睡不好,不知是因为身边少一个人还是因为李晓晨和她闹,心烦,睡不着。他真搞不懂那女人,过去那么善解人意,现在却变得不可理喻起来。这件事是他不对,他也承认,可当时的他就是那样的初衷,他想蛮一辈子的,可人算不如天算,谁知道会冒出个何质斌。但换个角度讲,若不是李晓晨这个名字,他们也不可能有今天,也许他连相亲也不会去,或者去了,礼貌的打个招呼就走了。他们都应该感谢那个名字,不是吗?
他知道这件事对她的伤害很深,他也想弥补,可她却不愿意和他沟通,甚至不愿面对她。每次想和她说点什么,还没开口,她便像刺猬,竖起了刺,这让他怎么办才好?
其实他也没把她当作那个远在多特蒙德的李晓晨,完全是两个人,他还没糊涂到这个地步。不过是一样的名字。听着舅妈说有这么个人的时候,就去相亲了,然后看着顺眼,就结婚了。对于要不要结婚这个问题,他当时也考虑了很长时间,既然她也有意向要结,相互都不算讨厌,那么何乐而不为?日子和谁不是过?
爱情,那是年轻人玩的游戏,他已经不年轻了。他有时怀疑他这辈子爱情到底有没有来过。他曾经很真挚的喜欢过读师大时的李晓晨,也许可以称之为爱。但一切都是在暗地里进行的,她并不知道,等他有勇气表白时她全家已经移民德国。她也许也是喜欢他的,可临走时什么也没说,只留给了他一个微笑,而后再也没了消息,仿佛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一般。也许就是因为没有表白,没有结果,让他惦记了这么多年。有时他不明白这到底是爱,还是一种习惯?而于芊,他承认她真的没有全心全意的对过她,以至于离婚时明明是她理亏还冲他发火,找他吵了一架。
晓晨,他和晓晨,他常常想他们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是爱,还是一种责任?或者是这一年时间里渐渐产生的亲情?他总是心疼她,心疼她的过去,也心疼现在的她,连被他养起来的小脾气他也心疼。刚来时她连撒娇都不敢,总是惶恐不安,连吃饭都是低着头。过去的那二十几年是怎么过的?
如果不是因为还有一个李晓晨,她是不会想到离婚的;她一天比一天更依赖于他,这点他是看在眼里的,但却不知道动起真来,竟这样决绝,可以毫不留情。
离婚?要是依了她,她便能幸福?那么他的幸福又在那里?难道她真的连一点情分也没有?明明感觉她在乎,嘴里却说出截然不同的话?还是女人都是翻脸无情?
十一月末,天气有些凉。李晓晨想着家里的水稻该收了吧,这个天该落霜了,早晚很冷很冷,风像刀子一样割得皮肤生疼。以前她很怕这种季节,没钱买百雀玲,脸上的皮肤粗糙,手上常常开裂。突然想起她的伯父和叔叔,就在正月还风风光光的把她给嫁了,虽然匆忙,可该有的一样不少。她知道他们就像父亲一样期望她幸福,以后他们知道了该多伤心失望?
洗完澡在浴室吹头发。她今天比前几天晚了些,前几天这时候早就在房间看书了。傍晚赵青青打来电话,和她说了一会儿话,耽搁了。都是赵青青在说,而她在听,她也没和她说要离婚的事,打算过一段再告诉她。她发现结婚以来,她和赵青青的关系不似以前那般了,不会什么都和她说,大概婚姻真的能让一个人有所改变。
廖清和应该没那么快回来,他最近好像很忙,回来得都比较晚。有好几个晚上他什么时候回来都不知道,要不是早上早醒,听见客厅的动静,她以为他没回来。
她不太想住在这里,对这套房子已经产生了排斥心里。她知道她这样其实很没道理,但她真的没办法若无其事的和廖清和再过下去。就算现在勉强的过,也不保以后不出问题。只要一想到,他叫她的名字想着另一个人,她就纠结到想吐。明明以为一切都是给她的,到头来却发现他真正想给的却是另外一个人。没有比这个更可笑更悲伤的事了。
她不搬走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她不想像她母亲那样消失,她想在离开这个家之前,和廖清和作个了结,法律意义上的了结。事实上现在他们也只剩法律上的关系了。
刚把浴室收拾好出客厅,就听见钥匙转动的声音。有点不敢相信,他竟然这么早就回来了。既然都回来了,也没必要躲着,想着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廖清和进来,换了鞋,望了望客厅,她还没睡。而她连头也没抬一下,盯着电视屏幕,虽然不知道在演什么。廖清和拎着个纸袋进了餐厅,不一会儿出来对李晓晨说道:“我买了香辣蟹,过来吃点吧。”
李晓晨转头与他对视了两秒,这是这么些天以来难得的对视。“不用了,谢谢。”
李晓晨不知道这几个字有多伤人,但廖清和还是很和颜悦色的说道;“吃点吧,我都买了。”
“我刚刚吃饱,你自己吃吧。”放下遥控器,起身进了客房,留下廖清和楞楞的站在那里。
他公司丢下公司的一大堆事,跑了大半个城市,排了一个多小时的队才买到的香辣蟹,李晓晨最喜欢吃的,每次去吃都要吃撑才肯回家,而今天她却不吃,是因为他买的,所以她不愿意吃吧。想着想着,心里就来了一股无名火,转身把餐桌上的纸袋扔进了垃圾桶,然后走向客房,拍着门大声嚷道:“你给我出来,我们谈谈。”
第五十六章
李晓晨没料到廖清和会来敲门,听着敲门声,心烦起来。
外面还在喊着:“出来,出来。”李晓晨靠着门,深吸了口气,手触摸到冰冷的金属门锁,恍惚间有一种悲凉的情绪从手心传到左胸口,在那个瞬间眼泪夺眶而出,也不知道为什么。哪里来的这么多眼泪。轻轻的拭掉脸颊上的泪,再次深呼吸以调整状态。
出来时,廖清和坐在沙发上抽烟,这是她第二次看到他抽烟,第一次吵架时他也抽烟了。和好以后忘了问他平时是否抽烟,想来是会抽的,可能没有什么烟瘾,或者制止莲强。
知道她出来,他也没抬头。李晓晨站在房门口好一会儿,看他一口一口的吐着烟圈,沉思着,完全无视她的存在。李晓晨有些尴尬,心想着这样还不如不出来。
“你找我有事?”李晓晨退了几步,靠到后面的墙上。傻傻的站在那说话太累,虽然说的是废话。
廖清和听到她的声音,抬起头,向她招手道:“你过来,站在那做什么?”话里透着一丝的不满,李晓晨没听他的话,依然靠着墙。
“叫你过来,你没听见吗?”
李晓晨知道他要发脾气了,还是没动,闭上眼,仿佛等待暴风雨的来临。她知道他正走向他,他们离得很近,廖清和就在他眼前,一只手撑在墙上,把她围住了,却不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什么。
“睁开眼睛。”
李晓晨闻到了烟味。强烈的气息,命令的语气让她不得不睁开眼。脸和脸的距离只有一公分,那么近,近到让她无法看清他的轮廓。
廖清和转头吸了口烟,一截烟灰落在地上,悄无声息。转而呛人的烟雾喷在了李晓晨脸上,李晓晨本能的皱了皱眉,别过脸去。他知道她不喜欢烟味的。
“闻不惯吗?慢慢就习惯了。明天去买三个烟灰缸,你知道我爱干净。客厅,书房,卧室都放上。”说着把手里的烟往嘴里送,狠狠的吸了一口,仍在地板上。李晓晨看着地板上星星点点的火光,想着他的话,还没想明白时,烟雾再一次喷在她脸上,还有廖清和的呼吸。
“第二次好些了吗?”廖清和一脸玩味。“慢慢就会习惯。”
“你叫我出来就为了做这些,说这些?”
“那你想说什么,做什么?”廖清和在缭绕的烟雾中轻笑,他笑起来狠好看。笑声却让李晓晨毛骨悚然。
“嗯?告诉我,你想做什么?还是想让我做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李晓晨想到上次他们吵架时说过的话,看似毫不相干的话却让她联系起来,心里无限酸楚。他们竟只有这些……
忽地,下巴被捏住,她真的伤心了,上次也是这样。在半年的时间里她从来都不去回忆那个夜晚,他再也没那样捏过她的下颚,就算开玩笑也不会。她突然害怕起来,身体轻微的颤抖着只能紧紧的贴着墙,眼泪却不受控制。她激怒他了。
“你哭什么,嗯?我又不会把你怎么样,别怕。”
“你想怎么样?”
“还想和我离婚吗?”
“想。”
“结婚一年就想和我离,当初为什么嫁给我?”
“我记得和你说过的,看上你的钱。”
“看上我的钱,那离了不就没了?还是结婚的时候就想好,离了我肯定会给你一笔可观的赡养费?嘴上和我说不离婚,心里是不是另外在盘算,嗯?”
“是。”李晓晨极力的想控制眼泪,但控制不了,没有开关,想用手擦掉,手却不听使唤,怎么也举不起来。
“你看你,真是个高手,这眼泪真是及时,我又心疼了。别哭,别哭。”低下头问吻了吻她脸上的泪,只有象征性的吻了两下,然后抬头看着李晓晨更加汹涌的泪水。
“我当时要是说让你做我情人,你是不是也会同意?既然有这样的想法,就应该和我明说嘛,我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我们各取所需,也不用白白的浪费那九块钱去领结婚证,还得离,你说多麻烦?而你我要是没结婚,以后再婚起来也容易些,特别是你。还有,你这么聪明,就没想过我和你结婚会有另外的原因?我现在觉得自己真是愚蠢,好好的单身日子不过,结什么婚,以前多风流快活,什么都不用顾及,想和谁就和谁。还以为结婚了你总能给我些他们不能给我的,哪怕一点点也好。真是他妈的狗屁逻辑……”
“我也觉得自己愚蠢,自己不知天高地厚,妄想攀高枝,以为这样可以变凤凰,孰不知麻雀永远也变不了凤凰的。”
“哼,你知道啊,我以为你不知道呢。”
“既然你我都无意再继续,那明天就把手续办了,各走各的,我怕我每次看到你就会把吃下去的饭吐出来。”
“这几天看见我是不是老觉得恶心?真是难为你了。”他的脸贴近了些,下颚被他捏得生疼,也不知道反抗,任他捏着,身体的疼痛可以麻痹心灵。眼泪已经流不出来。
“跟了你一年才发现你很龌龊。”
“是你后知后觉,我一向是这样,不过现在也不晚。”
“那明天就去F城把手续办了,省的彼此碍眼。”
“我要是不答应呢?”
“你会去的。如果不去,我会去找林跃。”
“找林跃做什么?起诉我吗?什么理由?是感情破裂还是告我精神虐待?对了,他还没结婚,和我离了,你有机会,只要你去找他,他一定二话不说扔下他漂亮的未婚妻和你双栖双飞,有情人终成眷属。不过,你得求我成全你。”
听着他的话,李晓晨脑子变得迟钝起来,心里绝望了。
“那我求你成全我好不好,不管我要和林跃还是和别人,求你放我一条生路。和你结婚是我错了,我贪钱,贪你有好车好房子,我现在知道错了,放过我好不好?”
“你态度不够诚恳。”
“我求求你,就当是施舍,我会一辈子感激你的。”
“哈哈,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我心里真痛快。”廖清和兴许是手捏酸了,居然放开了李晓晨,兀自笑起来。李晓晨此时的状态无比清醒,她真的再也待不下去了,挣脱他小跑着往门口走去。打开木门,防盗门,很顺利的出去,一路跑着,在电梯口扫了一眼数字区,没耐心等电梯了,走楼梯,也不知道是哪个楼层,直到无路可走才停下。真的无路可走了。
坐在楼梯口喘着气,她原以为廖清和会追出来的,可是没有。她心里竟还希望他能来追他,难过极了,唔咽起来,她看不到一丝的希望。平时温和有加的他,每次发脾气说起话来都那么刻薄,什么难听说什么。或者那才是真正的他,平时不过是伪装。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很快他们就会没有任何关系,或者明天就可以一刀两断。也怪不得他,这是自作孽。
头埋在双膝间,这样有点温度,这里潮湿阴冷,但这里也很好,很隐秘,没有人会听见,看见她哭。
如果能预见未来多好,如果能看穿人的心多好。
第五十七章
是被冻醒的。李晓晨不知道自己在楼梯口坐了多久,哭着哭着居然睡着了。
四周黑漆漆的,很害怕,受过伤,胆子也变小了。用力的咳嗽了一声,感应灯亮了。
低头看了看自己,那个家她是不会再回去了。那今晚怎么办?没电话,没钱,也没身份证。可这个城市又有谁可以让她依靠?连一个朋友也没有。廖清兰家,她没脸去,她待她那么好,而她却辜负了她;屈娟娟,去找她不过是让她看笑话而已;林跃,她也不会去,苏润明和陈浩她统统不想去,就算今天赵青青在这个城市,她也未必会找她,至于那个只有血缘关系的母亲就更别提了……
她突然觉得自己太骄傲了,寒冷和饥饿都让她低不下头。
早就该想到会有今天的,不是吗?
就这样过一晚吧,就算死在这里又有什么关系?死?她突然邪恶的想,她要是能够死也不错,生不如死,那就死了算了。要是死,廖清和会不会伤心,会不会哭?以他的性格应该不会哭,顶多伤心一阵子就过去了,毕竟喜欢的不过是她的名字,还会有下一个李晓晨代替她。
可是为什么要死?就因为这样一个男人,便作践自己吗?她的父亲在看着呐。想起结婚前的那个梦。结婚,那个梦起了很大的作用。而此时她责怪起她的父亲来了,他不是在上面看着吗?也不看清楚人就托梦给她,让她以为她那是个可以嫁的人。
也不知道几点了,只觉得越发的冷,也没听说有冷空气啊,怎么这么冷?不知道到明天早上会不会被冻僵。如果让廖清和知道她在这里待了一个晚上,他是不是会更加痛快?她过去在他眼中看到的心疼不过是假象,他始终在疼她名字后面的那个女子。不禁好奇,她是个怎样的女子,让他这么痴心。她是该感谢她的,这一年的美好生活,与其说是廖清和给的,不如说是那个叫李晓晨的女子给的。
这样坐着真的不行,越来越冷。勉强站起来,腿脚酸软,差点立不住。扶着墙走到门边,推开厚重的大门,走廊虽然灯光微弱,但环境的反差还是让李晓晨一下子难以适应,在大理石墙上靠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环顾了一下四周。一个人也没有,已经过12点了,只有两部电梯在运作。外面也很冷,但总比楼梯里好些,至少让她觉得有些生气。
12点,还有6个小时天亮,那么天亮后她该何去何从?想偷偷回去拿钱和身份证去住旅馆,可是没有钥匙。那就在这里呆到天亮,天亮后再说吧。
呆了10分钟左右,车库有人出来,是住在李晓晨对面的夫妻,李晓晨认识他们,出门时碰到也会打个招呼。看着自己这幅狼狈的样子,只能低着头假装没看见。后来转念一想,反正以后也不住这里了,谁也不认识谁,有什么丢脸的。于是抬起头鼓起勇气向他们借手机。那个三十五六岁的太太很惊讶道:“真是你啊,我觉得有点像,但也不敢认,怎么这么晚了还在这里?没钥匙进去吗?”
“嗯,是,能不能把手机借我用一下?”弱弱的声音。
“可以可以。你老公出差了吗?没钥匙可以找开锁的来啊,这么晚了。”
李晓晨双手捏着衣角微笑着说道:“手机借我用一下,好吗?”
站在太太身后的先生掏出手机递给李晓晨,李晓晨频频道谢,没有理会他们不解的目光,拿着手机走到角落处拨电话。想也没想就按下了林跃的号码,幸好她还记得他的电话。
电话响了一声就被接起来,“喂”了一声,林跃就听出是她,“晓晨吗?你在哪里?”
“你在你小区门口等我好不好?我身上没钱。”
“你在哪里?我去接你。”
“不用。”说完这两个字,李晓晨就把电话挂了,她怕自己忍不住哭起来。把手机还给那对夫妻后,和他们乘同一趟电梯上了一楼,好在负一楼到一楼不过是几秒钟的事情,逃也似的出了电梯,她受不了他们的眼神。
到林跃那时,他早已在小区门口等着。李晓晨微笑着走到他面前,她这时候竟然还笑得出来,为什么不是哭?林跃看她瑟瑟发抖,慌忙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她也没拒绝,傻傻的笑着说:“很冷。”
林跃并没理会她的笑,沉着脸道;“你这几个小时都去哪里了?”
“在小区楼下。”
“不知道冷吗?就不会给我打个电话?”
“他打电话给你了?”
林跃点了点头,“先上去吧,看你袜子也没穿。”
看着眼前的高楼,李晓晨犹豫了,她不想上去,不想打扰他和宋晴。于是说道:“要不你帮我去开间房吧,我不想睡你家。”
“和我也这么见外吗?”
“不是,毕竟不太方便。”
“没关系,你和宋晴住一间,我睡客厅,她也还没睡。”
“对不起。”李晓晨低下头,很惭愧,自己的任性给他们带来不便,“我看还是在附近找一家旅社住一晚吧。”
林跃看她实在不愿意上去,也能猜出几分为什么:“旁边有家宾馆,走吧。”
一进宾馆房间,李晓晨立马扑向床,那里温暖些。
“林跃,你回去吧,我躺一会儿暖和一点了再洗个澡。”
林跃看着她那个样子心疼极了,走到小茶几边坐下道:“我坐一会儿就走。要不你先洗个澡吧,我帮你放水。”
“不用,我等一下再洗,你回去吧。”
林跃把椅子挪到床边,掏出手机递到李晓晨眼前:“给你老公打个电话吧,他会担心的。”
李晓晨摇了摇头道;“不用,我们要离婚了。”
听到“离婚”二字林跃本能的皱起眉,没想到这么严重;“因为今天吵了一架就要离婚了吗?”
“不是。”
“那为什么。”
“你该回去了,我想睡觉。”
林跃望着天花板呼了口气,不过是想陪她坐一会儿,她就迫不及待的想赶他走。“我坐一会儿也不行吗?”
“我让你老公过来接你回去好不好?”
李晓晨背对着他没接话,后来听见浴室传来哗哗的流水声,不一会儿林跃出来叫她,让她起来洗个澡,那样睡起来舒服些。李晓晨洗完澡出来,林跃已经走了。这样更好,她可以安安稳稳的睡个觉,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早上九点多被敲门声吵醒,服务生给了她一包东西,说是廖先生给她的。李晓晨打开一看,是衣服、鞋子、手机、充电器、钥匙、钱包。翻着这些东西,嘴角挂着一抹微笑,挺齐全的,要用到的一个不落,钱包里还多了不少现金,廖清和怕她饿死吗?不用这样的,她还有卡。
他不进来也好,免得尴尬。
中午没出去,让服务员送了份快餐进来,吃完后开始给廖清和打电话,既然他也愿意,那么早点把手续办了,拖着做什么,她可不认为挂着廖太太的头衔是多么光彩的事。
“谢谢送衣服过来。”
“不用。”电话那端的声音很慵懒,似乎还没睡醒,他倒是好,也不用上班。
“什么时候方便,我们回F城把手续办一下。”
“不用回F城,在这里就可以办。”
“这样最好,廖总什么时候有时间?”
“随便,你安排吧。”
“那就下午吧。”
电话那端传来一丝冷笑,对于这样的笑李晓晨并不介意,继续好心情的听着下文:“用得着这么急于摆脱吗?”
“我希望越快越好。”
“下午几点?”
“这个你定吧,你比较忙,耽误你时间就不好了,但要赶在下班之前。”
“那下午四点在北区民政局见,要我去接你吗?”
“不用,我自己去。”
“结婚证放哪里了?”
“房间桌子中间那个抽屉,钥匙在床头柜里。”
“好,到时候见。”
多精彩的对话,要是让别人听见还以为是和情人在定约会的地点呢。
放下电话,李晓晨坐在床头“咯咯咯”地傻笑起来,连挽留都没有,她的婚姻就这样结束了,一年一个月又三天。
她,做了一场繁华的梦。
第五十八章
廖清和还是来接她了,打电话说在楼下等她,讽刺的是,李晓晨居然睡过头。她想起结婚登记那天也是这样,睡过头。
梳了个头便匆匆往外跑,廖清和穿戴整齐的站在车边。李晓晨以为能从他的脸上看到一丝疲惫或者感伤,看来她高估了自己。
今天天气不太好,阴沉沉的,而且风很大。
“身份证有没带?”廖清和在问她,他以前也这样问过他。
“结婚证带了没?”
他点了点头。
“那走吧。”
廖清和很绅士的替她开关车门,然后自己才做进驾驶室,启动车子前,掰了掰车顶的后视镜,然后若无其事的问道:“你知道我们这是去干什么吗?”
“你不知道我们是去干什么吗?”李晓晨反问道。
车子走得异常顺利,半个小时就到北区民政局。
廖清和双手搭在方向盘上,目光呆滞的望着民政局前成双成对的男女进进出出,看来今天的日子不错。
“进去就没有回头路了。”
“进去吧。”她又何尝不知道呢?
“你真的好狠。”廖清和咬牙切齿的说着这句话。
狠?他说话真没良心,昨晚是谁把她伤得遍体,是谁把她逼到死角,凶手却怪起她来了。
离婚窗口不需要排队,手续办得异常顺利。如果要排队,李晓晨不敢担保自己不会临阵逃脱。只是签字时,两个人的手都在颤抖。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两本红皮证书变成了绿皮证书,从此萧郎是路人。
天暗下来,一场雨即将来临。
廖清和已经走向停车场,只留下李晓晨站在民政局门口,看车来车往。这个陌生的城市,她该何去何从?奥迪车在她跟前停下,车内的人为她开好了车门,等着她上车。在车前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上了车。
李晓晨不知道这车往哪里开,也不敢问,廖清和的脸色铁青,从没见过他这幅样子,她几乎不敢正眼看他。
没有目的的路程让她不安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突然停下了。她此刻竟奢望起这路途没有终点才好,走到地老天荒,永远只有两个人。
雨开始下起来,绵绵细雨渐渐变成小雨,雨刷左右摇摆,玻璃上出现了一个大大的m。车开出市区,朝海边方向走,李晓晨不明白他究竟要干什么。
视野越来越开阔,李晓晨将车窗开了一条缝,整个车厢立刻被海的咸腥味充斥着,很快又关上了,那味道太刺鼻了。
车终于在堤岸的栏杆边停下,无路可走。栏杆下是汹涌的波涛,灰蒙蒙的海面,灰蒙蒙的天空。整个世界都是灰蒙蒙的。
廖清和解开安全带,调整了一下车座,半躺着假寐。李晓晨则靠在车窗上看着车前方的海面。车内只有彼此的呼吸,沉寂得让人抓狂。李晓晨受不了这样的气氛,特别是只有他们两个人在。打开CD,婉转悠扬的轻音乐流泻而出,她认为可以缓和一下气氛。
“关了。”廖清和的声音有气无力,他正轻轻的揉着太阳穴。
李晓晨听话的关了CD,然后乖乖的靠着窗欣赏海景。
“你说我们像不像小孩子办家家酒,结婚说结就结,不想过了就离。”
李晓晨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的确像一场闹剧。
“你要什么?”
“什么?”
“离婚了,你要什么?房子给你,给你买辆车吧,你要多少赡养费?”
李晓晨冷笑道:“我拿车来干嘛,那房子我连物业费都交不起。”
“这些不用你担心,我明天去办过户。你要多少钱?”
“我要多少你就给多少吗?”
“只要我有。”
李晓晨心里觉得悲伤,“是不是还没结婚前就想好了怎么打发我?”话还没说完眼泪就掉下来。
“我没有,我是想好好对你的,可是我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你。对不起。”
“你为什么不瞒好点,让我一辈子不知道有这样一个人多好。”
“晓晨,其实你不该这样苛求我的,有这么一个人又有什么关系呢?那都是过去的事。在过去我们谁也无法预料今天会遇见谁,如果有得选择我宁愿从没有喜欢过她。”
“可是那样你还会娶我吗?”李晓晨抽泣起来,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我们以另一种方式相遇。”
“没有如果呀!”
“你是不是很恨我?我发脾气很凶对不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我每次生气起来就控制不住自己,像个二十岁的毛头小子一般。我和于芊生活了将近四年,但我们两从来没吵过架。可我们才一年就吵了三次,一次比一次凶。你昨晚心里一定很难受吧!对不起。我虽没有资格奢求原谅,但我真心的道歉。”
李晓晨不明白,因为和她没有感情基础就那样对她吗?和他的前妻四年都没吵过架,而和她一年吵了三回,看来她真的不是一般的差劲。
“其实那些都是你心里的话,对吧?只是借着脾气说出来。”
“怎么会,你还不了解我吗?”
“我了解你什么?做了一年的替身还自以为你喜欢我。你说到底是你隐藏得深还是我太愚蠢?”
“我说过,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她,没有替身这一说。你总是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一说起这件事,李晓晨开始纠结,心口像针扎一样的痛。突然想起《情书》,她一直不相信男藤井树对博子有爱,主动追求她,和她在一起不过是因为博子长得像她暗恋的女藤井树,如果说有爱,也不过是对她的影像。而今她也成了渡边博子,但她比博子幸运,她发现了,她可以恨;博子却连恨也不可能。
“晓晨,我问你,如果昨晚我们像今天一样坐着好好的聊,又或者我们有个孩子,刚刚是不是就不会进民政局?”
李晓晨不知道,如果有孩子,如果没有昨晚,他们就真的可以继续吗?
“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我后悔了。现在是不是没有机会了?”
可笑,离婚与否主动权是平等的,若是他不离难不成真去起诉?手续都办完了还说这些没用的干嘛?
李晓晨茫然的摇着头,她转身调了一下车座,调到与廖清和平行,两人并排的躺着。
“你以后怎么办?一个人,谁来疼你,谁给你暖脚,谁给你盖被子?没人抱着你睡,你会不习惯的。”
“过去的二十多年都这么过来了,只要适应一段时间就好。日子还是会照样过的,还有,我也会再结婚的,你也一样。你以后不要再和你的老婆吵架,也不要发脾气,你不知道你发起脾气来多可怕,每次我都吓到,还有,你要是不能给她爱就不要对她那么好……”李晓晨捂着嘴抽泣,身体随着抽泣声颤抖,“女人总是很敏感的。”
廖清和看她哭得这样伤心,心里难过极了,都是他的错,这一切都是他惹出来的。
“晓晨,别哭。”廖清和移动着身体,试图靠近她,他想和她躺一张椅子。“让我抱抱你好不好?我很久没抱你了,来。”廖清和将她抱起,让她躺在他身上,李晓晨没搞明白自己到底是陷进了悲伤之中没有意识,还是根本就想让他抱着,只是很配合的靠在他的胸前。
廖清和抚摸着她的脸,吻着她脸上的泪,嘴里喃喃的叫着:“晓晨,晓晨,我的晓晨。”
李晓晨像被蛊惑了般,双手缠上他的脖子,也喃喃的叫着:“清和,清和。”
他们眼里只看得到彼此,然而却看不到未来。
“我是不是很任性?”
廖清和摇着头。
“怎么会。晓晨,你说我们是不是可以重新开始?再给我一次机会行不行?我都没有好好的对你。”
李晓晨堵住了他的唇,柔软的唇,那些好听的、恶毒的话都是从这两片柔软的唇里流出的,她此刻恨不得将那两片唇吻碎,给她蜜,也让心流血。
被她这样吻着,这么悲伤决绝的吻,廖清和知道没有希望了。心如刀绞,也不去回应,任她吻着。
李晓晨专注的吻着,边吻边流泪,她要将那两片唇吞进肚子,只是咸咸的泪水让她停顿一下,抬眼,忽地看到廖清和脸上挂着两行清泪。
她停下来,用唇去□他脸上的泪,“清和,别哭,会好的,会好的,都会好起来的,你一定会找到比我更好,更适合你的,可以和你一起到老的……”
“那么你呢?你怎么办,没人疼你了。”廖清和声音沙哑,一下一下地抚摸着李晓晨的头。
“我没关系的,我已经习惯了。以后你不许酒后开车,也不许像昨晚那样抽烟,对你妈妈好一点,还有我不许你背别人,也不许你带别人去桃花岛,还有要是再结婚,把床和沙发都换了,我们睡过的地方我不要别的女人沾。”
“床和沙发我不换,那是我们两个的家,我不会让别的女人进去的。其他的我都答应你好不好?”
“好。我要你告诉我,你说过的那些伤我心的话都不是你真心话。”
“当然不是真心话。对不起,不要当真,以前说的那些话都不要当真。”
“我就知道你疼我。”
“宝贝,我不疼你疼谁呐?”说着就捧起她的小脸吻起来,细细密密的吻,从额头到前胸,嘴里说着;“宝贝,我想要你。我们生个孩子好不好?那样你就不会离开我了。不然你做我情人好不好?只要你不离开我……”
李晓晨又哭起来,他居然祈求她做他的情人,做不了夫妻,再去做情人?
廖清和看她又哭起来,知道自己刚刚说错话了,脸贴着脸道:“怎么又哭了,嗯?我们不做不做。我是随便说说的。我知道你讨厌我,不愿意见到我。只要你觉得开心,离开我也罢,怎样都行。”可是没了她,他的幸福又在哪里?
“宝贝,去找林跃好不好?他还没结婚,还来得及,你跟着他我放心。”自己给不了她的,别人能给她也是好的。
他真是大方,把自己老婆推给别人,噢,是前妻了,一个小时前他们成了前夫妻关系。
“为什么?”
“他肯定会对你好,而你又那么喜欢他。这样不是很好吗?”
“我不要。他就要结婚了,就算现在没女朋友,没婚约,我也不会和他在一起。”
“为什么?幸福是要争取的。”
“可是你又何尝争取过?”
“我现在只要你幸福。”
天黑了,车内只有一盏黄色的小灯。外面,雨还在下着,冬雨总是这样,下起来没完没了。
那对刚刚离异的夫妻正相拥着,相互舔舐伤口。
天明后他们就要分离,也许永不再见。
“要是现在来海啸了怎么办?”
“那就一起死。”
“你愿意吗?”
“我愿意。”
第五十九章
半夜李晓晨醒来,看着自己趴在廖清和身上。车内的小灯还亮着,他睡着了,均匀的呼吸声让她安心。今晚是最后一夜,明天开始,之后的人生,睁眼再也看不见眼前的人。
这一年不过是个泡影。
此刻,她无比眷念起卧室的那张床,给她温暖的床;还有沙发,每晚他们依偎在一起的沙发;那个抱枕,像极了他怀的红色抱枕;她想回家,回那个不属于她的家。哪怕只能呆一夜也罢。
轻轻推醒他,对他说:“清和,我们回家吧。”
廖清和睁开惺忪的睡眼,看了一眼眼前的人,再看看四周,他们睡在车里,她还在,她说要回家。
“好,我们回家。”
调好座位,发动车子。夜半时分,几乎没有车辆,车速极快,到家只用了来时的一半时间。一路上一句话没说,一个专注的开着车,一个专注的看着车外昏黄的路灯,以及路灯下淅淅沥沥的小雨。
相拥着上楼,开门,换鞋,廖清和把她横抱进卧室。床,孤男寡女,□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就像现在的他们。忘记了是谁先开始的,相互撕打,激烈的拥吻,用李晓晨从未经历的最为亲密最为羞耻的方式缠绵,仿佛这样可以让他们忘记离别,忘记即将天明。
天终将是亮了。廖清和抱着她,两人背贴胸,她没睡。今晚没人关窗,窗帘在微风中轻轻摇摆。雨大概还在下。声旁的人,呼吸声此起彼伏。轻轻的挪开环在腰间的手,下床,准备收拾东西。
她还没想好要去哪里。回F城吗?还是去青青那里,总之不会留在这个城市。太商业太繁华,不适合她。轻手轻脚的收拾着,生怕吵醒了床上的人。书房的书,结婚时从F城带来的旧衣服,那串碧玺,林跃送的礼物,还有客厅的抱枕。
来时有两箱东西,走时却只整理出一箱,也好轻便些。
做了一顿简便的早餐回来,廖清和还没醒,这样也好。退下右手上的戒指,钥匙和卡一起放在了床头柜上,没去看床上躺着的人,转身拎着有些笨重的箱子出了卧室,一路直走,在玄关处换鞋,开门离去。
雨停了,但没有放晴的迹象。李晓晨盲目的行走着,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匆匆上班的行人与她格格不入。走着走着竟走到了菜市场,在门口望了望,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看不见她母亲。进去看一眼吧,也许这辈子最后一次,生命好歹是她给的,虽然这辈子不可能叫她母亲。
在人群中驻足,看着忙忙碌碌的她,突然感觉没那么恨了。算了,何必呢,廖清和说过让她不要恨的。她还不知道吧,眼前的人是她的女儿,22年前抛弃的女儿。不知道这22年中她有没有想到过她,寄人篱下的日子里,她是否偶尔会想,她那没人要的女儿在做什么呢?
她28岁了,事情也经历过不少,关于爱情,关于婚姻,关于责任,还有理不清的爱恨。而对于母亲,她却始终理解不了,作为一位母亲,怎么能如此不负责任?不管当初她和父亲有怎样的纠葛,对于他们婚姻的产物的她是何其无辜。
她是个狭隘而自私的人,她自己深深知道这点,所以她即使可以不去恨,也不代表她能原谅。就像因为她的任性、不负责任而结束的婚姻。其实骨子里她和她的母亲是同一类人,自私、没有责任感。
和她终究是母女缘分浅了些,就像和清和,只有一年的情分。
来到火车站,买了一张回F城的火车票,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傍晚5点的车,还有七八个小时,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她相信总会过去的。
廖清和一觉醒来,习惯性的摸了摸枕边,空的。心脏顿时漏了半拍,她还是走了。今天才发现她的固执,走了连个告别也没有,而自己竟还沉醉在她编织的温柔乡里不肯醒来。是的,他真不愿意醒来,生怕醒来之后梦碎了。这一年,真的像梦一样。他现在后悔了,为什么当初那么草率的决定这段婚姻,然而这也没什么,就是过日子。可她偏偏那么好,让人不知不觉深陷其中。如果他们只是相敬如宾,一定可以相安无事的过一辈子,到老了有个伴,就像于芊一样,不会争吵,也不会计较是否真心,散了也就是散了,没什么的。
很认真的吃完餐桌上的早餐,日后再也没人给他准备这样的早餐了。最家常的,却是他最需要的。想给她打个电话,总可以知道她去了哪里吧!?然而《红河谷》的铃声却在客厅响起。茶几上震动着的手机深深的刺痛了他。她真的打算以后不再见面?说她狠心一点没错,至于这样吗?不想和他在一起,见见面说说话总可以吧?如果见面不行,偶而听听她的声音也不行吗?
没力气,连想把震动着的黑色手机摔了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彻底被她打败了,就这样消失了。日后叫他如何寻找他所失去的?
负气的代价就是失去了原本拥有的最珍贵的一切,现在却连忏悔的机会也没有。她,多么骄傲的女人,明明可以预见以后的日子,却毅然决然。
衣柜里衣服并没有少多少,她的许多漂亮的有些小贵的衣服都安静的挂在壁橱内。床头柜上的卡和戒指太不起眼了,他差点没发现。他给的所有她都不要,钱不要,爱也不要。可那些真的是给她的,他只想给她。
公司的小方来电话,说有许多事情等着他去处理,他才想起他昨天一天都没去公司,年底总是很忙很忙。去年原本打算上市,但没有审批下来,只好作罢。做企业也不一定非要上市不可,只要能盈利就行,上市不过是个壳。
人就是这样无奈,不管心里多悲伤,展现在世人眼前的是最为光鲜亮丽的一面。有谁知道廖总他昨天遭受了婚姻的巨变,今天却要装作若无其事的上班,晚上还要去应酬,陪客户花天酒地。
第六十章
F城远远没有S城繁华和商业,它只能算是一个小型城市。李晓晨曾经在这里呆过五年,却没有在这筑巢安家的想法。永远不习惯的方言,浓厚的商业氛围,她曾经很厌恶,但现在对这里却不那么讨厌了。她真的没想到自己还会再回来,一个人回来,也许以后就不走了。熟悉的城市总比陌生的好,至少不会迷路。
在F城的第三天,李晓晨去买了个手机,要找工作,找房子没有手机真是不太方便。廖清和结婚时给的那架一直都在用,只是出来时落在了茶几上。不是有意的,等在车站想看看几点才知道连手机也没拿。有些懊丧,带了手机至少可以知道廖清和到底有没有找过她,虽然知道号码迟早都要换的。他一定以为她是故意不拿的吧,若是有机会见面,一定和他说她是无意中落下的。
还住在宾馆,正在找房子,网上找,也出去找,工作的事也在找着。但房子比工作更加急,有了房子总归有个落脚的地方,住宾馆也没有自己布置的房子舒服。
她的手机里没有存号码,也不会有人知道她的号码,她打算过一段心情好些了再给赵青青打电话。她有时候觉得自己是不是已经不需要朋友,甚至连倾诉的欲望都没有了。她突然发现自己其实是个生存能力很强的人,对于突变的生活以及情感总是很容易适应。比如结婚,比如离婚,那不过是身边多了一个人和少了一个人,没什么的。二十几年也是这么过来了,过去的这一年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而今继续着以前的步伐,走完还未走的路。
去了一次以前的老房子那,本来想看看之前租住过的房子有没人住,但房东不在,只好作罢。没联系以前的同事,没他们的电话,也觉得没有联系的必要。她是个冷漠的人,总觉得同事和同学不一样,没有续旧的理由,也没有特别要好的同事。况且离婚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着。F城比S城冷很多,虽然阳光灿烂。年底将近,大大小小的店面前贴着招工的字样,李晓晨没想进去,她没做过营业员。但这次一家小小的花店引发了她的兴趣,店面门口的左侧墙上贴着很不起眼的招工,她是无意中抬头发现的。很小的一家店,店内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鲜花,里面三三两两的客人,李晓晨突然想,如果日后自己有一家这样的店也是不错的。每天生活在花的世界里,那些或红或绿的花花草草可以给你带来不一样的心情,而生活的心态也一定会随之改变。认认真真的经营,也算是拥有一份属于自己的事业。
在门口徘徊了很久,最终还是进去了。想做一件事,总要迈出第一步的。
应聘得很顺利,李晓晨不计较工资的多少,而花店的老板看来是急需人手,也不嫌弃李晓晨有没有相关的工作经验,双方很快达成协议,第二天开始上班。花店提供工作餐;房子由老板帮李晓晨找。这样一来就省事多了。花店老板是个30来岁的年轻女人,看上去是个很厉害的女子,身上透着一股浓烈的生意人的味道。店里还一个女孩,比李晓晨小,但看上去像个老手,很熟练的在修剪花枝,插着花。李晓晨想着以后跟着她学习东西比较容易些。
从花店出来心情大好,仿佛找到了人生的方向。回宾馆躺在床上规划着以后的生活。年初给赵青青炒股的一万变成了两万,早已抛售,加上之前的一点积蓄,也有好几万,想着在以后的一年里省着点花,一年后自己开家小店还是没问题的。当务之急是好好和那个老板娘学插花,学经营,摸清进货渠道;也不指望那点可怜的工资能够剩多少,说实在的能够日常花销已经不错了。
李晓晨有感于自己的觉悟,帮自己打工总是好的,苦些累些有什么关系,为什么28岁的今天才想到要自己开家小店这样的事?真是愚笨,以前一直以为开店创业是遥不可及。
她其实也没什么远大的理想,倘若日后能有一家小店,可以维持生计那是再好不过的事,要是每年能有些盈余那更好。她正在为自己突然萌生的想法高兴,觉得生活终于有了奔头。想到这,心里不免黯然。28岁了。就在前一段时间生活也是有方向的,但那个方向是围着廖清和转。过去一直觉得生孩子是她的头等大事,是她的方向,现在对于孩子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悲伤。那天廖清和问过她要是有孩子是不是就不会和他离了,她忘记了自己有没有回答,然而她的心里却依旧没有答案,如果有孩子,是不是就可以维系这段婚姻。很多的如果,就像廖清和所说的,如果他一开始就告诉她,她还会嫁给他吗?正如她所想的,如果她不叫李晓晨,他还会娶她吗?那不过是如果的事。可是没有如果。
玩着新买来的手机,廖清和公司的,不是最新款,不是最好看的,也不是李晓晨最喜欢的,只是一款普通的手机。因为价格便宜,看着顺眼就买了。功能和以前的那个差不了多少,查看话机设置时却发现有个“隐藏号码”功能。这个功能在之前的那架手机上没有的,咬着下唇按下了开启键,然后跳出了设置成功的对话框。打电话应该看不到号码吧?她不敢确定,却也没地方试。
才七点半,太早了,廖清和也许还没下班呐,而且无来电,他不一定会接的,即使接了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起身洗了个澡回来看了一会儿电视就睡下了。早点睡,明天起就没有这么早睡的机会了,每天晚上九点半下班,回来洗衣服什么的,至少也要到十一点才能睡。然而真正躺下了却毫无睡意,手里握着的手机让她捏出了汗。手机盖始终开开合合,在看着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
瞪着天花板,想着这时候的廖清和是在应酬还是在家里看电视。他一个人看电视无聊吗?应该很高兴才对,没人和他抢频道了,还是此时正坐在书桌前上网,偶尔也望着地球仪发呆?看着地球仪应该也会想起她吧,毕竟她也叫李晓晨。
一个数字一个数字按下,一串熟烂于心的号码在显示屏上显现,只要按下绿色键,就能听见号码主人的声音。不说话听听声音也好。有些颤抖的手终究按下了那个绿色键,听着“嘟嘟”的铃声,一声两声的默数着,左胸的跳动频率明显加快,心想着数到十没接就挂了。眼看就要到十还没没人接,却又不忍心挂,到十五吧,没接就真的不打,以后也不打。
没到十就接了,那么熟悉的声音,说的却是“你好!”。陌生的“你好”,他们的关系可以说“你好”了。李晓晨不敢出声,呼吸急促起来,那边却在“喂,喂”,两声之后也一样归于平静,听筒里有的只是彼此的呼吸声。
“晓晨,是你吗?”廖清和在问她呐,他猜到是她了。
“晓晨,我知道是你,说说话好吗?”
李晓晨沉默着,想好的,只是听听他的声音,现在却舍不得挂掉。
“晓晨,不想和我说话吗?你在哪里,在干什么呢?我想听听你的声音……”
电话那端还想继续说着什么,李晓晨却合上了手机。能这样就好,在这样的夜晚能听听他的声音就好。下次如果再打要记得把声音录下来,以后想时可以听听,就不用受像今天这种煎熬。
第六十一章
廖清和接到李晓晨电话时,正在喂两只小乌龟。好几天没回来了,去超市买了一小块肉,几颗青菜,他看李晓晨以前都是这么喂的。两只小乌龟大概饿坏了,也不看喂他们的人换了,在一边猛吃起来。廖清和站在一边看了好一会儿,他万万没想到李晓晨会来电话。
他知道她是故意躲着他的,没去找,只是打了一个电话给她的好朋友赵青青,他想她最好的朋友总该知道她的去向吧。没和赵青青说他们离婚了,他总认为晓晨还会回来的,她不过是和他闹了点小矛盾独自去旅行了。让他意外的是赵青青居然不知道李晓晨在哪里,起先他以为可能帮着晓晨不愿意告诉她。反复试探好几次,他终于确定了,李晓晨根本没联系她。那她去哪里了呢?又该上哪里去寻找?
电话打来却不肯出声,更不肯透露半点关于现在的半点信息。不过几天而已,像过了几年。就在刚刚开门时,有一种错觉,他以为客房的壁灯一定是亮着的,厨房的电饭煲里也有温热的饭菜,卧室有个人在等她。打开门的瞬间,无边的黑暗向他袭来,靠在门边好几分钟才醒悟过来,只怕是日后迎接他的永远是这样的暗夜。原来在生意场上公认为冷静客观的他也会自欺欺人。
今晚应该可以睡得踏实一些了,毕竟听到了她的呼吸。只要她愿意打电话,证明他们之间还有机会,虽然不知道她在哪,总会有办法的。明天去刷单子,应该可以查出是哪里的电话。
端了条椅子座在阳台上透气。他脚下是万家灯火,头顶他和李晓晨的衣服,在风中摇曳。他突然想起他们有一次差点在阳台上亲密,也是这样的夜。那次他们吵架了。不知道为什么,和她总是因为一些事吵,明明知道那样会让她伤心难过,但就是克制不住。
死死的拽着手机,盯着显示屏上“来电无显示”五个字,心里暗暗的期盼着电话能再次想起,哪怕不出声也好。显示屏暗了又亮了,铃声也响起过,只是并没有出现“来电无显示”字样。他知道今晚,她不可能会再打。
十二月初,穿着居家服坐在阳台上,竟一点也不觉得冷。
昨天于芊剖腹产下一名男婴,今天去看她了。孩子很小,很漂亮,长得像段文涛。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哭里伴着笑声,替于芊高兴,她幸福就好,过去的有什么要紧。欧阳于芊问他什么时候当爸爸,廖清和一时竟不知怎么回答,只是笑着。多尴尬的问题,几天前才离婚。他这辈子不知道有没有机会成为一名父亲。
廖清兰也打过电话,说李晓晨的手机怎么关机,廖清和搪塞着,说娘家有事回去了。他变得烦躁,转变得太快,无法面对。需要时间。
廖清和一大早就让秘书去营业厅刷单子,李晓晨打电话那个时段的号码果然刷出来,是F市的手机号码。原来回F市了。F市,他在那里出生,成长,恋爱,结婚,离婚,然后认识她……
看着电话单上的号码,他竟笑起来,F市的每个角落都是他所熟悉的,他仿佛看见李晓晨在名典咖啡厅等着他。穿着那件白底咖啡条纹的长裙,点一杯卡布奇诺,安安静静的坐在靠窗的位置看小说,还不时的往窗外看。想着想着,手不自觉的伸向办公桌上的手机,按下那个陌生却已经印在他脑海的电话。铃声大概是赠送的,某首流行歌曲,
不太好听。电话一直没人接,很忙?多半是不愿意接。应该想到的,主动打电话都不愿意说话,又怎么会愿意听他的电话。
那晚陪几个客户,多喝了些,他知道自己其实没醉。打电话叫来司机,李晓晨和他说过喝酒不要开车的。在酒店的大厅竟遇见同样喝得半醉的林跃。两个男人打完招呼都有坐下来再喝一杯的意思,于是折回二楼的酒吧。一人要了一扎啤酒。
酒还没上来,林跃喝了杯开水,看着靠在沙发上的廖清和,他似乎喝醉了。
“喝了不少?”林跃笑着问道。
“你不也一样?”廖清和觉得自己可能真有些醉了,怎会和他坐在酒吧里。要知道,和李晓晨吵架,三次有两次都跟他有关。情敌啊。
“晓晨还好吧?我给她打了两次电话都关机。”
听他这样说,廖清和皱起眉头,“我给她打,她都不接。”
“你们吵架还没和好?”
廖清和低着头愣愣的看着玻璃杯沿道:“我们离婚了。”
听到“离婚”两个字,林跃彻底懵了。
“什么时候的事?”
“吵架的第二天。”
服务生端来两扎啤酒,问要不要点小菜,没人理会他,着两个男人之间的气氛不大对,想转身就走,转了个身还没跨出半步,便被林跃叫住。
“麻烦给我拿一包烟。”
“要什么牌子的?”
“随便。”
林跃平时不怎么抽,也不挑牌子,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突然很想抽一口。
两人无话,碰了碰杯,闷闷的喝着啤酒,仿佛那不是酒,是白开水。烟上来,你一根我一根的抽起来。玉溪烟,林跃抽第一口是差点被呛到。
“那她现在在哪里?”
“我不知道。”
“你就让她走了?不要她了,就这样让她走了?”
“是她不要我。”廖清和更正道。
“如果你死死的抓住她,她是不会离的。”
烟雾缭绕中,两个自以为没喝醉的男人你一句我一句。林跃极力的克制着,怕自己会上前揍这个男人。他凭什么让晓晨伤心难过,既然不能给她幸福,就不要娶她。
“是你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对不对?”
廖清和冷笑道:“你凭什么认定是我做了对不起她的事?”
“如果不是,那为什么要离?晓晨不会轻易离婚的。”
他们之间的事,他一个外人凭什么过问这些。
“你很爱她吧?”廖清和抽了口烟问林跃。
“我现在只想知道她在哪里。”被他这么一问,林跃竟然有些火,声音提高了好几度。
廖清和将手中剩下的半截烟头按在烟灰缸内,顿了顿道:“你啊,真冤。”
“此话怎么说?”
“想不想知道,晓晨为什么没和你在一起?”
“你倒是说说看?”
“晓晨她以前,以前……”廖清和突然说不下去了,他可怜的晓晨,她所经历的过往种种,他身体的某个地方在疼。
林跃见他说到一半不愿意说下去,便急起来;“你倒是痛快点说出来啊。”
廖清和看了看他,摇摇头道:“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你这人是不是男人,说话吞吞吐吐。”
“你看我不像男人吧,我也觉得自己不像。”
“你不肯说的话,算了,我自己去找晓晨。”
一说要去找李晓晨,廖清和急了,“你去找她干嘛?让她伤心?”
“你不告诉我,我只好去找她,让她给我一个说法。连你都觉得我冤。”
“你在怪她?你怎么能怪她?她有什么错,遇到坏人她有什么办法。”
“你说什么?”
他说晓晨以前遇到坏人,那晓晨为什么不告诉他,为什么?过去的很多年里,他心里一直责怪她,责怪她铁石心肠,责怪她突然变心。高中时想假借和宋晴在一起,她居然毫无反应,他甚至想过他们之间过去的种种都是假的,而他在她心里更是毫无位置可言。可今天,竟从别人口中听到这样的版本,这叫他怎么甘心。
“我说她傻,她不愿告诉你。你说现在要是我们两个竞争,晓晨会选谁?我猜她会选你,我总是让她伤心,让她失望……”
他真的喝醉了。
番外之宋晴
2005年12月24日 平安夜
12月我一直出差,断断续续的。在外资公司上班,圣诞节气氛很浓。早在12月中旬就安排我去南京出差,走时我和林跃说了,圣诞不回来。这也没什么,往年都在一起,我们不兴过洋节。
24号早晨开完早会,听到隔壁办公室的小苏和她男朋友甜腻腻的通着电话,看样子是她的男朋友要做城际列车来南京看她。这样的情景让我在后来的一个上午都想着林跃,只是想着,忍着,没有给他电话。他很忙,南京和S市很远,他也不浪漫,所以他不可能在平安夜或者其他的任何节日像小苏的男朋友一样坐着火车来看我。就是在刚刚恋爱时也不会做这种让人侧目的事情。
我一直有午休的习惯,但那个中午怎么也睡不着。下午一上班,我便订了一张飞往S市的机票。没有经济舱,订的商务舱。以我当时的心情,如果没有商务舱,我以为我会订头等舱,不顾一切的回去。我想和林跃过一个平安夜。当然,我没有通知他,想给他一个意外的惊喜。
飞机降落时,已经7点半,做大巴到市区塞车,到林跃的住处已经9点多。这一天,他一直没给我电话,我以为他会在家的。那晚我揣着圣诞礼物坐在沙发上睡着了。从平安夜到圣诞节。
那晚他喝多了,他忘记了平安夜,自然也不会记得什么圣诞节,更不会有什么礼物。他回来时,我已经醒来,他只是怔怔的看了我半天,然后口齿不清的问我,“你怎么回来了?”在他脸上看不出惊喜,语气还有一丝不耐烦。仿佛站在他眼前的不是她的未婚妻,是某个不相干的人。
我很委屈,等了一个晚上,等来的却是这样的一句话,虽然是醉话。
“你一晚上去哪里了?”
“和苏明润他们去喝了两杯。你什么时候到的?”
闻着他满身的酒味,我突然有些厌恶。没回答他的话,只是叫他去洗澡。
那晚没有任何的浪漫可言,林跃洗完澡倒头便睡着了,我本想和他说说话,无奈怎么叫也不醒。半夜,他的酒大概醒了,只听他辗转反侧,也许酒后胃难受。而我,因遭到冷落在生气。本该给他倒杯蜜水,却不肯起身。
当然,我的生气并没有持续很久,林跃不知是胃不舒服还是真想陪我,竟破天荒的请了半天假。虽只有半天,我已经很知足。所以和好了,我也没有追问他去了哪里。
后来是听屈娟娟说李晓晨在S市,平安夜那晚他们聚了一次。到现在我还能清晰的感觉到当时的疼痛,一颗心紧绷着,直到听说她已为人妻,才有所缓解,毕竟为人妻了。突然想起平安夜下半夜林跃的辗转反侧,原来并非胃难受,而是心里难受。
我努力的不去想这个城市有一个叫李晓晨的女人,但也从没在林跃跟前表现出什么,只是问过一次:“听说你们同学李晓晨也在这?”淡淡的口气,仿佛在问一个不相干的人,的确,她和我们有什么相干。林跃回答也是轻描淡写,他是律师,永远有这个本事。在我面前,他仿佛没有过这样一个的青梅竹马的恋人。
春节,我和他一起回了他老家。一直忙着赴大大小小的约,走亲戚,会朋友同学。却在街上遇见了正买喜糖的李晓晨。事隔多年以后,重逢。我分明在李晓晨的脸上看到羞涩的红晕,还有不易察觉的紧张,真的是将为新娘的羞涩吗?
我以为她早已从我生活里消失了。
终究,林跃找了个差强人意的借口多逗留了几天,我却毫无办法,只能由着他。也好,有些事要亲眼看见才能死心。
那日以后,日子过得平平淡淡。我和他从不说起李晓晨,那是一根刺,我们谁也不愿意去拔。我有意无意的说起结婚,林跃总是说,好,等忙过这一阵就准备,他说他也想结婚了。看着他认真的脸,我突然有一丝感触。终于等到了这句话,这些年值得……
嫁给林跃,我一直想的,过去他从没有说过类似的话,而我也从没逼过他,我知道,我们结婚只是时间问题。现在,我却有些着急了,不知为什么。
婚期,一直没有正式提上议程。4月表哥表嫂请吃饭,庆祝表嫂怀孕。表嫂于芊半开玩笑的问我准备什么时候做妈妈,说不要像她一把年纪了才生。我只是笑着,没回答。
在回家的路上,林跃突然说:“小晴,我们也生个孩子吧。”这句话几乎让我落泪,这是不是说明我已经打败了她?
什么都敌不过时间。
十六岁到二十八岁,整整十二年。
十六岁的秋天,无意中看见十七岁的林跃,踩着单车。车身轻快的从我身边飘过,同时飘过的还有桂花的幽香。望着那个远去的背影,心里的某个地方被牵动了,我竟闭上眼,贪婪的嗅着周围早已淡去的幽香。后来闻到这股幽香,就不禁想起那个宿命般的下午,只是我怎么也喜欢不起来。
从那天起,我的目光常常不能自持的跟随着他。
后来我知道,花香是送给三班的李晓晨。很灵动的女同学,不认识,只是知道有这么一个成绩优秀的女生。偶尔能看见他们在较隐蔽的树下窃窃私语,每每这时看到的林跃,嘴角总是挂着一抹微笑。他不知道这样的微笑对我来说,有多大的杀伤力。
我开始有意无意的接近他,可他总是对除了李晓晨以外的女生保持距离,甚至吝啬得一个微笑也不肯。他学习成绩拔尖;不爱说话,很酷,至少在那时看来是那样;这样低调的男生最能博得女生的倾慕,也包括不争气的我。
高一的班主任是我姑父。新学期,我使了个计,以学习为由,让他把我安排在尖子生林跃前面。因为这事,到现在我还被那些长辈取笑。
这样,接近起他来,变得容易了许多。我除了英语外,其他科目很一般。这样便有了更多的和他交流的理由,被问多了,有时他也会不耐烦的皱起眉。若不是我脸皮厚,估计早就坚持不下来了。
现在想想那些日子是快乐的,却掺杂着些许的痛。比如看见他和李晓晨稍稍的走的近些,会揣测他们是什么关系,说了些什么;一整天难受,不想理他,看他也很不友善。
我想,这就是所谓的喜欢。
番外
刚上幼稚园的廖智炜很不高兴,原因是今天同桌女同学李小花跟她说他们全家去吃了料理。一听吃廖李,廖智炜跟她急了,“你胡说,廖李不是吃的。”
李小花也不甘示弱,“能吃,我妈妈说那是韩国料理,有很多盘子,很多青菜,我不喜欢吃。可我妈妈说了,多吃蔬菜对身体有好处……”
“反正不能吃。”
“能吃。”
两个人争执起来。廖智炜同学郁闷了,班里没人知道他爸爸妈妈管他叫廖李,廖李明明是他,廖李怎么能吃呢。板着脸,指着桌上的三八线对李小花嚷,“我不和你玩了,你坐过去一点,不要超过这条线。”气愤的拿起铅笔开始在作业本上“涂鸦”,他晚上一定要回家告诉妈妈,李小花总说廖李可以吃,李小花真讨厌。
家里的阿姨先接他去了妈妈的店铺。对了,她妈妈开花店的,很漂亮的花店,有很大的花,哼,李小花只是小花而已。一到店里廖妈妈就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宝贝,放学了?”自从爸爸和他说过男女授受不亲,他虽然还不太明白这句话讲的是什么,但是从那时起就不习惯妈妈亲他了,更不要妈妈帮他洗澡。妈妈是女的啊。
妈妈正在帮一位叔叔绑花,红红的,妈妈说是玫瑰,好多玫瑰啊,他数也数不清楚。
“廖李,等妈妈一下,马上就好,然后我们就回家。爸爸今天回来。”
一听说爸爸要回来,廖智炜高兴得跳起来,“妈妈,真的啊?我好几天都没有看见爸爸了。”
廖妈妈对他点着头,“是啊,刚刚你爸爸说已经到机场了,想不想爸爸?”
廖智炜用力的点着头,响响地应了一声:“想。”一边想着晚上可以让爸爸帮他洗澡了,爸爸一定会带玩具给他,每次爸爸消失几天后出现都会给他买礼物。早已经把早上和李小花同学的料理纠纷忘到了九霄云外。
廖智炜看着她妈妈和两个阿姨把一大捧玫瑰花绑好,给那个叔叔。那个叔叔付了钱,全都是红红的大钱,妈妈说那个钱小孩子不能花。每次看着妈妈抽屉里红红的钱就在想,小孩子不能花,为什么过年他的姑姑和叔叔们都给他红红的钱呢?每次妈妈就说,“这些妈妈帮你存着,等你长大了再给你。”然后给了他两张小小的绿绿的钱。
诶,那个叔叔终于走了,这下他可以回家了。催促着她妈妈:“妈妈,快点,等一下爸爸都到家了。”看着他妈妈拿包,听着她嘱咐两个阿姨这啊那啊,真是啰嗦。爸爸常常说妈妈啰嗦,他觉得一点没错。
坐上了他妈妈的小白马。妈妈的车和爸爸的车就是不同。妈妈这个车太小了,爸爸那个多大啊,还可以在里面看电视,玩游戏,林叔叔给他买的跑车可以在后座跑好长时间。反正啊,他就是喜欢爸爸的车,而且还是黑色的。
回到家里,廖爸爸果然到家了。廖智炜书包也来不及放就伸着手大叫,“爸爸……”可是爸爸只是抱了他一下,廖智炜还没和他说话,就把他放下跟着他妈妈进了房间,还把门关上了。廖智炜很不高兴,撅着嘴说了句:“重色轻友。”这句话可是爸爸教他的,现在还给他,哼。
廖智炜坐在沙发上看圣斗士,又想起了早上李小花和他说廖李能吃,越想越生气,圣斗士也不想看了,扔下遥控器,就去敲他妈妈房间的门,嘴上叫着“爸爸,妈妈。”
廖爸爸开的门,问他:“廖李,怎么啦?”廖智炜看见他妈妈靠在床头,心里狐疑妈妈生病了,这么早就睡觉?
“爸爸,今天李小花说廖李能吃,我很生气。”
廖妈妈躺在床上笑,廖爸爸强忍着笑抱起他,很严肃的告诉他说:“你没告诉李小花你叫廖李?廖李怎么能吃呢。”
廖智炜摇着头,“没有,我就不告诉她我叫廖李。”
“廖清和,我说了吧,不能叫这个名字,小名也不行。你看看,你儿子不明白了。”廖妈妈有些凶。
“来,爸爸教你写字。”廖爸爸抱着他去了书房,写了几个字,廖智炜只认得“廖李”,妈妈教过他的。他听着爸爸讲:“韩国人和日本人通常叫饭、菜就是料理,所以这个料理能吃,知道吗?爸爸姓什么?”
“廖。”廖智炜乖乖回答,他爸爸接着又问:“你妈妈姓什么?”
“李。”
廖爸爸摸着他的头,“乖儿子,所以你叫这个廖李,不是这个料理。懂了吗?”
廖智炜又不懂了,“可是爸爸,我也姓廖,李小花也姓李啊。”
廖爸爸兀自笑起来,拍着他的脑袋道:“这怎么会一样?把廖李这两个字写一页,不抄完不许吃饭,抄工整了。”
“好痛啊。”廖智炜摸着头嘟着嘴,干嘛让他抄一页啊。诶,他想起小时候爸爸也总是让他写字,比如三字经啊,千字文啊,但他每次都有办法对付,只要一哭妈妈就来了。可是现在长大了,爸爸说再哭就不是男子汉了,哭了妈妈也不会帮忙了。还好这个本子很小,不怕,他只要字写大一点,很快就满一页了。
廖爸爸一走就开始怠工,看了一眼四周,没人。煮饭的阿姨已经回去了,爸爸妈妈的房门关着,偷偷溜回了自己房间把火车搬到了书房。一边写字,一边看着火车跑,嗯,很不错。写着“廖李,廖李”,是爸爸妈妈的廖李,不是廖智炜,李小花的廖李。
可是还是想不明白,明明是相同的两个字啊……
嗯,明天要和李小花道歉,告诉李小花,料理能吃。爸爸说男人要勇于承认错误。而且要告诉她一个秘密,他也叫廖李,是廖清和的廖,李晓晨的李,只告诉她一个人……
第六十二章
李晓晨上了半个月班,渐渐有些适应了。刚开始累得腰酸背疼。学花语,修花,包花束,在一旁看着比她小的前辈小吕跟客人讨价还价,插花还没开始学。年底生意很好,每天忙到10点才下班,有两个早上因为有人订花车五点钟就起来。每每那时就有要放弃的念头,寒冷的清晨走在清冷的街边,孤单感比独自面对黑夜还强烈。晚上虽然枕边少了个人,但被子能让你感觉到温度,还可以抱着从S市带来的抱枕入睡。
老板娘帮她找了间房子,和别人合租。两室一厅的房子,她住一间,另一间是两个女孩子。房租不算贵,但也不便宜。环境一般,只有一个卫生间,用起来很不方便,特别是早晨。没地方住,也只好先凑合着,等稳定一点再找。
不常看见老板娘,也不知道她姓什么,小吕叫她老板娘,她也跟着叫。据说她在别的地方还有店面,这个店基本上交给小吕打理,他们好像是亲戚关系。这些事无关工作,李晓晨也从不过问。
上班的第一天,廖清和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但很遗憾她都没接到,很忙,手机放在包里调成震动,没有听到。他一定以为她是故意不接的吧。她后悔那晚打了那个电话,可明明把来电显示关闭了的,她第二天早上在别的电话机上试过的。也许廖清和有他的办法。
也给他发过短信,她总是很忙,没空回,回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有时甚至是关机状态。她不知道廖清和为什么突然多出了那么多时间给她码短信,以前给他发短信他从来都是直接回电话,说写短信浪费时间。
有时也很想给他打个电话,问问他在做什么,有没想她。可转念一想,都离了,不清不楚,这算什么事。就像今天躺在床上听着音乐始终无法入睡。赵青青给她打电话,一定是廖清和告诉她的。李晓晨不知道她知道多少,索性全告诉了她,可李晓晨说这些时却像在说别人的事,居然没哭,大概眼泪已经流干了。倒是赵青青气愤到不行,大骂廖清和,冷静下来才问李晓晨:“那你现在怎么办?”
李晓晨冷笑道;“就这么过呗,和以前一样。”
“他给了你多少钱?房子、车子呢?”
“我要那些来干吗?”
“你什么都没要?净身出户?”
李晓晨没回答。那端声音又想起;“李晓晨,你怎么这么笨,我真是被你气死。你逞什么强?以后有你苦的。而且你当结婚过家家,想结就结了,说离就离了。你们就不会试着过下去?我看她也对你蛮好的,你这又是何必?现在暂时一个人没关系,那以后呢?”
“青青,换成是你你能和他过下去?每天叫着你的名字想别人。”说着说着李晓晨不争气的眼泪就掉下来,刚刚还在庆幸自己没在赵青青面前哭。
“那我问你,你喜不喜欢他?想不想和他过一辈子?”
“想。”
“想为什么不过?你真是傻,以前他喜欢过一个和你同名同姓的女孩子有什么关系,重要的是现在,你应该让他爱上你,离不开你。这才是你该做的,而不是负气逃跑。”
“青青我真的受不了,他越是对我好,我越是觉得因为别人我才得到的。而且现在已经离了,说什么都晚了。”
“说你傻,你还不信。他对你好,你就该相信那就是给你的。眼前的东西就是实实在在的,你又何必去计较过去。谁没有过去,你以前不也喜欢过林跃?”
“那完全是两码事。”
“你呀,吃亏就吃亏在脾气上。你说你现在哪里,在做什么?”
她本来不想和别人讨论这些的,和廖清和之间的事也不想让别人知道。被赵青青盘问起来,也不知道怎么回绝。这样听来,今天这番话更像是廖清和派来的说客。她知道她是为她好,一些话也很有道理。已经到这一步了,有什么用,她不想回头,她害怕。
日子就那样平静的过着,廖清和的短信越来越少。纵使脾气再好,遇到李晓晨这样冷漠的人,久了也会淡下来。其实熬过了那个阶段,也就好些了。渐渐也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一个人,做什么事都是一个人。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买东西,一个人听音乐,一个人看书。没人抱着,就抱红色的抱枕,那是她唯一的安慰。
给婚纱店送手捧花,突然想起自己也照过的,和廖清和。照片应该洗出来了,廖清和去取了吗?还是只是让秘书去婚纱店结余款,那些婚纱照永远的放在了婚纱店的某个角落里,或者是被扔进了垃圾桶。她真想看看那些在美工手上变得美轮美奂的照片。想到这,不禁苦笑,总是惦记着那些虚无的,对那个梦终究是难以释怀的。
花店的事情做的越来越顺,和小吕也相处得很好。小吕是本地人,干花行好几年了,经验丰富。李晓晨向她讨教一些修花,包花束的诀窍,她也毫不遮掩的教她,对于这点李晓晨很是感激,无以为报,只好多做事。
老板娘安排了个女孩子与李晓晨同住,据说是她其他店铺的营业员。不管什么来路,李晓晨其实很不愿意,她想有个独立的空间。但再别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和别人同住一间房,很不习惯,不像自己一个人时爱做什么做什么。两人除了晚上住一起,基本上没有接触,除了知道她姓贾,连她在哪里上班都懒得问,所以无话可说。再者每天起早贪黑的,没精力闲聊。
第六十三章
平安夜那天很忙,几乎没空吃饭。她和小吕胡乱地吃了些面包,临下班饿得前胸贴后背。想着下班去好好吃顿夜宵,犒劳一下自己的胃,却在关门时看到林跃,他靠在花店门口的树边,看着弯腰锁卷帘门的李晓晨,神情疲惫。赵青青告诉他的吧,否则怎么能找到。
和小吕道别,李晓晨站在路边定定地望着林跃,今晚是平安夜,去年的今晚他们重逢。
“准新郎来出差吗?”明明知道不是,却只能这样调侃。面对他,她永远只有微笑,她不知道除了微笑,她还能做什么。他不是廖清和,他看到的李晓晨永远是那个坚强而自立的李晓晨。
“嗯,顺路过来看看。”嘴上这样说着,然而此时的林跃却无法同李晓晨一样微笑。“你每天都这么晚下班?”
李晓晨点着头。
“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家。”
“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吧,我很饿了。”
“想吃什么?”
“什么都想吃,你请客吧,我现在很穷。去吃比萨吧,嘴有点馋。”
林跃随她,两人去了附近的必胜客,林跃只点了一杯牛奶,看着李晓晨吃比萨,她的吃相一点也不好看。
“你慢点吃,没人和你抢。”
“我实在是很饿了。”李晓晨抹了抹嘴角的奶油,看着眼前斯文的林跃,曾几何时多么奢望能再这样的夜晚和他坐在一起喝杯咖啡,聊一会儿天。可今天确是另一种心情。“你晚上住哪里?”
“没地方住,你收留我?”
“可以啊,和我同住的还有一美女,你不介意的话睡地板好了。”
林跃望着已见底的纸杯笑道:“荣幸之至。”杯沿被他咬了一排压印,胸口闷闷的。
“过得好吗?很辛苦吧?”问这话时,林跃竟没有勇气看李晓晨的眼睛,他怕看见她的微笑,仿佛辜负她的那个人是他。
“不会。这样很好。”正如他所料,李晓晨微笑着回答。
“你为什么总是要选择辛苦的路走?以前是,现在也一样。为什么?”
“你在说什么?”李晓晨其实心里难过,不知道为什么,对着他始终只有微笑,连这时候也是微笑。“我一点也不觉得辛苦,习惯了,真的。”
“快点吃,吃饱了再说话。”
“我吃饱了。”
“还要什么,我再给你去买。”
李晓晨摇着头,她吃得很饱。
“我们找个僻静点的地方坐一下吧。”
“如果没什么事,我先回去吧,很累,明天还要上班。”
“明天请一天假不行吗?”
“大律师,我才上几天班就开始请假,会被人炒的。”
“我养你。”
李晓晨笑了,男人总爱说这样的话,似乎说养某个女人能让他有成就感。“不要开这种玩笑,我要是当真你就惨了。”
“我是认真的。”
“让我做你的情人?”李晓晨几乎要把嘴里的牛奶喷出来,那是廖清和说过的话。
“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不然呢?”
“你就不能有点正常的逻辑思维吗?”
“我要回家,累得快趴下了,没工夫和你闲扯。”李晓晨转身便走了,不理会还要继续的林跃。林跃见状也只好跟出去。李晓晨想走着回家,十几分钟的路程。林跃一路尾随着她,也不知道要和她些什么好。直到李晓晨要上楼才急忙抓着她的手道:“再坐一会儿好不好?”
“你不觉得冷吗?”
“你很冷?”说着脱下身上的外套往李晓晨肩上披。“我们找个地方坐一下,我想问你点事。”
“什么事?”李晓晨不走了,靠在楼梯边的墙壁上。
林跃也和她一样靠着,两人挨得很近,手臂的衣服接触着。昏黄的路灯下,他们的脸也变得暗淡无光。
“为什么要走也不告诉我一声?”
李晓晨冷笑道:“告诉你做什么?让你看笑话?”
“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吗?你认为我会笑话你?”
“难道不是吗?”
“晓晨,我突然发觉你其实是个极其自私的人,做的事情全都只由着自己,不考虑别人怎么想。”
李晓晨沉默着,她一直知道自己自私,冰冷的墙壁渗着寒意,连厚重的外套也挡不住。林跃想拉她的手,却被她挣脱了。转了个身,一只手撑着墙,半围着李晓晨。两人对视着,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对视,然而他们早已不是无知的少年。
“我今天来就想问你,你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你是怎么啦,怎么突然说起这些?我记得没错的话,你过几天就要结婚了。”
“没错,本来要结的,现在因为你无限期的推迟了。”
“你疯了,为什么要这样?”
“你不知道为什么吗?”林跃生气了,竟大声对着李晓晨说话。李晓晨靠着墙,目光越过林跃的肩膀,有气无力地看着路灯下的花圃。低矮的柏树永远那么葱翠,这让她想起S市的小区里冬天也有花朵的桂树,还有桂花的香味,一阵恍惚,眼前的人正是那个曾经给过她花香的少年。
就在那恍惚的瞬间,吻就上来了,李晓晨毫无防备。柔软的唇在她的唇瓣搜寻着,残存着的理智正在抵死的阻挡他的进攻。不一样的吻,廖清和总是让她迷失,而林跃却不会。是心理上不一样吧。
推搡着,林跃最终还是放开了她。她不愿意。她也不再是十年前的那个晓晨。心里哀伤起来,终究是错过了吧,想一辈子牵着她的手,给她最好的,她却不要,她一直在躲避在拒绝。站在墙边,看着奔跑着的李晓晨,他是多么想抓住他,履行他曾经许下的承诺。
等追上她才发觉他在过去的十几年时间都在追赶着她的脚步,在梦中追寻。
拉着她将她拥入怀中,也顾不上这是在大街上,嘴里喃喃地说着;“晓晨,对不起,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不知道你经历过那些事。你这个傻丫头,为什么就不告诉我呢?一个人,该多苦。而我却一直责怪你……”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放开我。”李晓晨挣扎着。
“让我抱一会儿也不行吗?晓晨你知道我在说什么的,我想给你幸福。我爱你,晓晨,我爱你。我一直都爱着你。他给不了你幸福,我给你。相信我,就算给你生命我也愿意。”
“林跃,你不要这样。你就要结婚了,说这些干什么。你不爱宋晴吗?我不相信你不爱她,你们再一起多少年了?你不要因为得不到而耿耿于怀。”
“晓晨,不是这样。我们这样的错过让我怎么甘心,怎么甘心……”
李晓晨突然读懂了他口中的话,他知道了吧,清和告诉他的吧,否则也不会跑来F市找她。他其实只是不甘心。可是,她又何尝甘心过,硬把他推到别的女孩身边,这种滋味有谁体会过。她也爱过的。眼泪不知何时已爬上脸庞。她以为在他面前没有眼泪的。原来不是这样。
“可是,林跃,我已经爱上他了,我忘不了他。我每天都想着他,见不到他,听着他的声音也好,听不到声音,看着他的照片也好……”
林跃松手了,看着眼前完全不一样的李晓晨,她流泪了。往日只会对他微笑的李晓晨,终于在他面前展现出他脆弱的一面,可悲的是,眼泪是为别人而流。
伸手为她拭去泪滴:“晓晨,你告诉我,你也这样想过我吗?”
李晓晨毫不犹豫地答道:“想过。”
“我说得一点没错,你骨子里就是个自私的人。你以为这样对别人就好吗?以前对我是这样,现在对那个人也是这样。你总认为你没有辜负任何人,其实你才是辜负者。你不爱我没关系,可我要你幸福。我一直认为只要你幸福就好,我爱谁有什么关系。你这样,一辈子都不会幸福。”
是的,她知道,她这辈子注定与幸福无缘。
“你也不要怪任何人,幸不幸福主动权在于你。我和那个人始终都是被动的一方。在我面前,你总是伪装坚强,每次看到这样的你我都觉得心疼。我试图忘记你,试图不去联系你,可你为什么还要出现在我的面前?有时甚至连……”林跃说不下去。“我不逼你,你慢慢考虑,我希望你能给我一次机会,也给你自己一次机会。不爱我也罢。没关系,我只是想给你幸福。”
林跃,你真糊涂,没有爱,哪里来的幸福?
“你这又是何苦。我们不可能了,错过就是错过了,永远不可能。”李晓晨此刻无比清楚自己内心要的是什么,拒绝的如此彻底,不给他一丝机会。
林跃冷笑道:“就不考虑一下吗?有时我在想,你将我置于你心里的什么位置?其实我不过是路人甲对吗?”
路人甲,李晓晨心突然抽痛了一下,原来还是会痛。他曾经是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之一,现在从他嘴里说出来却成了路人甲。看着路面上二人平行的影子,只要往前一步或者稍稍倾斜一点,就有可能交集在一起。可就是差那么一点角度或者差那么一步,他们成了永远的平行线。
在错的时间遇见了对的人,终究是一声叹息。
“回去吧,我说过的,我们都要好好生活。我比谁都希望你幸福。”李晓晨的声音变得沙哑,心里积攒了十几年的思念突然在这一刻达到一个顶峰,而后慢慢往下流,她想做个了结,和年少的梦想与任性。向前跨了一步,仰望着那张脸,让她曾经一度记忆模糊的脸,原来是这般的眉目清朗。真想伸手抚摸一下,终究还是忍住了,这样的举动只会让他误解。她喜欢他的笑,腼腆羞涩的笑,一如当年。有些话始终是无法开口的,那就让它在某个角落里腐化,让它慢慢从记忆里消失吧。用几乎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了声:“回去吧,我们没有缘分。”
这一生有两个男人和她说过“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句话,只是都没能够到老。多美丽的誓言,可是到底是她辜负了他们还是他们辜负了她?或者辜负她的只是时间和命运。
林跃走了,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李晓晨泪如雨下,她和她的年少青春梦想说GOODBYE。那份奢望过的爱,那个期盼过的人正慢慢地走出她的人生,成为记忆中的永恒。还有那埋葬了十一年的秘密,成了三个人的秘密。她突然讨厌起廖清和,告诉林跃这件事是出于什么心里?替他鸣不平还是想把她往他身边推?
遥远的天边挂着一弯玄月,散着淡淡的月光。李晓晨笑着看那稀疏的星光,无故的想起去舟山那次,一个人在海边看星星的夜晚,还有那晚的猜忌和廖清和温暖的背。有些伤,经过了他,也是可以平复的。不那么痛了。
今天是平安夜,和李晓晨无关的节日。
第六十四章
李晓晨极其郁闷,小贾已经睡下,只能轻手轻脚的洗漱完,留了一盏台灯,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心情还没有平复,想起往事,胸口轻颤。有些事有些人一辈子都不需要知道。
月经还没来就开始肚子疼,算算日子也就是这两天了。以前也偶尔会疼,廖清和总是体贴地帮她揉着小腹,力道总是掌握得很好。
冰冷的脚,温温的辈子始终捂不热。这点真的有些不习惯,每天早上起来脚还是凉的,琢磨着是不是该去买个热水袋。听说过两天有雨。
辗转难眠。刚刚拒绝得那么决绝,没有一丝余地,想来真的是不爱了,不爱连想念也没有了。即使爱也不能接受吧,将心比心,怎么能因为自己所谓的幸福而去伤害另一个无辜的女人。她不相信林跃不爱宋晴,在一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没有爱至少有感情吧,他们不像她,可以和只见过两次面的陌生人结婚、生子,然后走完一生。他们不需要。
手机铃声在这样静谧的夜里格外刺耳,怕吵醒了熟睡的小贾,慌忙拿起,上面一串号码让她慌乱。颤抖的手越是想按掉越是不知道要按哪个键,红色绿色?还是按了绿色键,等屏幕上出现通话时间才知道绿色键是接通键。冰冷的听筒贴着耳壁,那端没有声音。用辈子蒙住头,她喜欢这样听电话,这样隐秘能听得更清楚。
“终于肯接我电话了?”
真的很久没听见他的声音了,连嘲讽都觉得弥足珍贵,也不想出声,听听声音就好。
“还是不肯和我说话吗?我现在都不敢确定这个电话是不是你了?”
李晓晨想说话的,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也就那样沉默着。心里哀伤,眼泪无声的流淌,为什么还有眼泪,这样的电话还有什么意义?
“那好,我也不说话,但求你不要挂断电话。”
彼此急促的呼吸,空气仿佛有火药,只要谁划一根火柴就会引爆。
“晓晨。”
“嗯?”李晓晨有些恍然的应了一声,方才醒悟,这怎么就出声了呢。过去躺在他怀里时也这么叫她,她也这么回答。
“今天下午你家里有来电话,我说你去旅行了。”
“我知道了,我会和他们说的,打扰你了。”
廖清和早就猜到她会这么说,她的脾气就这样,无奈。他知道其实她也无法面对这样的转变,怎么向家人和朋友交代?
“过得好吗?”
“不错。还有事吗?”李晓晨很努力的保持镇定,尽量让声音变得自然。
“我把婚纱照取回来了,放了一张在办公室,他们都说很漂亮。还有一张24寸的,就是你穿旗袍我穿中山装泡乌龙茶的那张,你原来打算放哪里?”
“书房。”
“还有事吗?”
“乌龟冬眠了。”
当然冬眠了,都几月了。
“嗯。”
“想我吗?”
“以后有事没事的不要老是打电话。”
电话挂了。李晓晨又忘记了按录音键,手机放在律动的胸前,屏幕的亮光消失了,才发现原来蒙着被子呼吸很不顺畅。
电话没有再响起,李晓晨睡着了,手机一直死死地拽在手里。她梦见了林跃,两个人手牵手走在中学操场的林荫小道上,迎面走来的宋晴微笑着将他们的手掰开,奇怪的是他们都没反抗。目光交错,李晓晨看着林跃阴郁的脸,想喊她的名字,却怎么也喊不出来。眼睁睁地看着他一步三回头的被宋晴拉走了,想去追,可迈不出脚。他走了,剩下她独自面对空茫茫的操场。
乌云翻滚,眼看天就要下大雨了,她却依然站在原地,挪不开步。她怕打雷,怕闪电。
醒来时,发现左脚抽筋得厉害,额头还有冷汗。天刚蒙蒙亮,闹钟还没闹。看了一眼睡在对面床的小贾,她蜷缩在床边,似乎很痛苦。李晓晨觉得有些不对劲,叫了她一声。居然没人应。有些慌了,却偏偏脚抽筋还没过。连续叫了两句“小贾”,小贾方才抬起头看向李晓晨。
“你怎么啦?不舒服。”
脚终于缓过来才下得床来,在对面床沿坐下。小贾长得很好看,和黄小丽一个类型,青春逼人。摸了摸她的额头,有点烧,用气若游丝的声音对李晓晨说道:“李姐,我肚子疼。”
李晓晨倒了一杯开水给她:“吃坏东西了?还是来月经?”
“李姐,带我去医院好不好?我有点害怕。”
“怎么啦?”
“我前两天吃了药,好像没干净。”
李晓晨听得一头雾水,皱着眉头问道:“吃了什么药?”
小贾有些难为情,将头埋进被子里,“流产药。我还不想生。”
听到“流产”二字,李晓晨条件反射的捂着肚子,她也曾经历过两次。可眼前的女孩不应该啊,一直以为她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
“很痛吗?”李晓晨探寻着,她尝过这种感觉的。“起来,我带你去医院吧。不要怕,很快就好。把衣服穿好,不要着凉了。”
李晓晨带着小贾去了妇幼保健院,和她那次一样,有值班的医生,也不用排队。只挂了个号,就进了手术室。李晓晨在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想着上次在那家医院她也经历着同样的事。不同的是,陪在小贾身边的人是她,而她比小贾幸运得多,她有廖清和陪着,没有人会用轻视的眼神看她。
这半个多小时对于李晓晨来说是一场历练。让她想起了那些经历过的伤和痛。
医生出来后,迟迟没见小贾的身影,李晓晨有些担心。她是不愿意进去的,她讨厌那里的味道,只是怕小贾想不开不肯出来,进去安慰她一翻,才搀扶着她慢慢走出来。
李晓晨没在意和她擦身而过的人,她总认为在这个城市不会遇见什么熟人,至于廖清和的那些亲戚,也没那么巧吧。即使遇见了也没什么,已经这样了,迟早是要知道的。
把小贾送回宿舍,安顿好后匆匆忙忙去上班。今天圣诞,想必很忙。听说有雨,昨晚还星空朗朗,早上就变天了。只怕这雨今天是下不下来了,也没带把雨伞。
到了很多货,整理了一个早上。开始学插花了,还特意去买了本花卉艺术类的书。没事时就拿着那些残败的花练习。店里有两种花始终不会凋谢,过了鲜花的时段变成了干花。紫色的勿忘我,淡紫的情人草。它们通常用来配花。情人草,一种名为草的花。淡淡的颜色,淡淡的花香。不似玫瑰那般明艳动人,也不似百合那般清新脱俗,它只是一种不起眼的开着花的草,然而它却不会枯萎,也不会凋谢,它代表着爱情的完美。 客人们不知道,独独的一束情人草另有一番风格。李晓晨的宿舍桌上就插着一束。
林跃走了,走时只是站在远处看这忙碌的李晓晨,没有进去。S市有个大案子要开庭,得回去准备。其实可以晚些时候回去的,他在为自己找借口,他不想待在这里,不想让自己有机会去找她,那样太折磨人了。倒不如回去让工作冲淡心情。他知道她和廖清和会和好的,他会去找他,自己不能给她的,别人能给她也是好的。
索性结婚吧,一直拖着。结婚,有了家庭、孩子也许就不一样了。爱情,你那么想抓在手里的爱情,从指缝间流走了。他知道自己是没有资格得到那些的,他后来没有争取过,明明知道自己爱着,自己想要,却不知道该怎么去找寻。
如果十年前她和他说那该有多好,如果十年前他更加强硬些,是不是就可以把她留在身边,想办法让她上大学,现在是不是就少些遗憾?如果在她结婚之前与她重逢,那结果是不是又不一样?
第六十五章
圣诞节果然很忙,很晚才关门。回去时在路边的饭店打包了一份参鸡汤给小贾。饭店出来下雨了,没想到这雨这么快,还以为要等个两三天。没带伞,不过二十分钟的路,舍不得打的。
这样的事把她和小贾的距离拉近了不少,她更像个姐姐。看着她将鸡汤喝完,心里也舒服些。让她好好睡觉,小贾却睡不着。拉住李晓晨,想和她说说话。
“李姐,怎么不问问我孩子的爸爸?”
“不在这个城市吗?还是他不知道?”李晓晨本无意问的,人总有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
“分手了,本来说好要结婚的,前段时间却因为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分手了。”
李晓晨愕然,“你是负气将孩子打掉的?”
小贾茫然地摇着头。“他不理我了,他不要这个孩子,我说怀孕了,他不信。”
“你比李姐还傻,怎么能意气用事把孩子做掉?都在气头上,说什么都有可能。”李晓晨叹着气道:“该和他好好谈谈。”
“李姐,你不知道,他不要我了,这次真的不要我了。我知道我们没有可能了。”
“你恨他吗?”
“恨,他可以不要我,但是不能不要孩子。”
“傻瓜,恨说明你还在乎。给他打个电话,现在你最需要的人是他。”
“可是孩子没了,他更不会要我了。”说到这,小贾哭起来。
李晓晨挪了挪位置,抽了张面巾纸给她,捋了捋她额前的短发:“孩子还会有的。别哭,听话,别逞强,给他打个电话,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李姐,你经历过这种痛吗?真的很痛。”
李晓晨将她的头放在自己胸前,木然地说道:“我知道的,我知道。”
此时这样安慰着别人,可她自己呢,谁来安慰?
感冒了,很勉强的上了一天班。拿了药却没有多大起色。第二天要早起,做花车,所以早早就睡下。那晚来月经了,肚子有些疼,没睡好。早上起来有眩晕感,支撑着帮忙把花车弄完。小吕看着不对劲,让她回去休息,她说她一个人可以,实在不行让老板娘过来。李晓晨见自己撑不住,不客气的回家休息。
躺了两个多小时,正待入眠时电话响了。一惊,竟是廖清和。自从那晚后,他再也没来电话。好好的又干什么?头痛欲裂,正犹豫要不要接,铃声却不响了。也好,免得尴尬到没话找话。闭上眼睛数羊,一二三四五……
收到一条短信,廖清和的。说在楼下,让她下去。都是成年人了,还完这一套。心里这样想着,身体却不听使唤的下床,走向客厅的窗前,正欲往下看,短信又来了。“你再不下来我就上去了。”
口气很不好,谁又惹到他了?望向窗外,穿着浅灰色毛衣的男士正靠在SUV边看手机。李晓晨有些呆了,他真的来了。
分手后的第一次见面是这样的。李晓晨看着邋遢的自己,竟有些不知所措。廖清和也不是没见过这样的她,只是这样的见面多少有些尴尬。她习惯性地咬着下唇,连头都不敢抬,只是定定地看着鞋面上的维尼熊
廖清和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套着一件他从没见过的黑色外套,宽大的运动裤,圾拉着拖鞋,连袜子也没穿,真个人没精打采,连头都不愿意抬。心里顿时一沉,她竟真的这般狠心。
“肯下来了?我还以为你希望我冲上去找你呢。”冷笑中不无讽刺的意味。
李晓晨抬起头看向廖清和。他瘦了些,头发刚理没过久,只是脸上的笑让她很不舒服。原来见面是这样,带着一丝窃喜的心里连头也顾不得梳便冲下楼来,没想到这么糟糕。
“你来这是为了说这些?”
“当然不是,我回来有点事,顺路过来看看,顺便证实一件事。”
“什么?”她知道他不会特意来看她的,他总是很忙,而且他们离婚了。
似乎又要下雨了,雨点很小,但细密。廖清和让她上车,她就上车了,他看上去很不高兴;而她却不知道哪里惹到他了。前几天打电话还温文软语,今天却是另一个人。
车在郊外一个篮球场内停下,四周空旷,车顶上是棵老榕树,长长的须拖到了地面。不知道廖清和找谁借的车,李晓晨闻不惯车内的味道,吸着鼻子,有种呕吐感。廖清和从上车到现在,瞟都没瞟她一眼,就像现在一样,目光只是集中在前方的某处,也看不出他到底是在关注某项事物还是在发呆。
“你想证实什么?”李晓晨发现自己总是沉不住气,以前吵架是她去求他怜悯,离婚也是她先打电话给他,这次面对莫名其妙的质问也是她先开口。
这样被她一问,廖清和方才回过神来,只是转头看了她一眼视线又回复到先前的状态。
“你过得不错嘛。”
“嗯,还可以。你也不错吧?”
廖清和从包里掏出一包烟,点着,吸了一口。看他吸烟,李晓晨赶紧把车窗摇下一半,她受不了烟味,特别是在这个狭小的空间内。
“我有什么不好的。”廖清和点着了香烟,吸了一口。李晓晨记得他答应过她不再抽烟的。“你去医院了?”声音淡淡的,李晓晨一时之间没明白什么意思,很顺口的接了句:“什么?”
“你还给我装,有人都看见你从手术室出来了。”
手术室?李晓晨突然明白了,可能是前天陪小贾去医院,被廖清和的朋友看到,于是话传到他的耳朵里便成了她是当事人了。心里也不免失望,他也未免太不了解她了,也不分青红皂白就朝她发火。看来他是发习惯了。
“怎么不说话了?你敢说你没去过医院?”不等李晓晨回答质问声又起了。
“我是去过医院,那又怎么样?”
“李晓晨,你还真狠得下心。”声音恶狠狠的,仿佛要将她撕碎,李晓晨的心正一点一点往下沉,在他的心里,她也不过是个这样的人。突然恶从胆边生,她倒想看看他想怎么样。
“廖清和你要认清一个事实,我们离婚了。生不生,我有决定权,不必通过你。”
“离婚不用你来提醒。孩子我也有份,你如果不愿意养,我来养好了。而且你去医院是不是该通知我一声?”
“通知你做什么,告诉你我要去做人流你就能替我受那份罪?”
他们又吵起来了,因为一件子虚乌有的事争吵。
“自作自受,没人让你去医院。”
听他这样说着,李晓晨肚子毫无由来的疼起来,泪水正在眼眶里打转。手捂着肚子,身子稍稍向前倾。廖清和对此却视而不见,仿佛和她无关。的确,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但为什么还要坐在这里吵架。
“我再也不想见到你。”李晓晨突然之间叫起来,她有些受不了,泪水夺眶而出。再次见面竟是这样的一场争吵。
“我也一样。”
原来他们已经彼此厌恶了。打开车门,也不管有没下雨,边跑边流泪。不知道这是哪里,也不知道回家的方向是哪边,只是沿着公路奔跑。直到跑不动为止。而她竟还没出息的往回看,难道还在奢望他能追上来吗?
他们真的再也不可能了,这一场争吵将他们原本残留的旧情斩得一干二净。没有机会了。也不会见面了,就在此刻,她的心里生出了要回去找他的念头,去看看那个人是不是还停在原地。
狂奔回那个篮球场,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他没有给她澄清的机会,也没有给他自己机会。也就是二十分钟的事情,他却不愿意等。他走了,他把她一个人丢在了马路边,是他带她来的,现在却让她迷路。
李晓晨失魂落魄的从计程车上下来,从刚刚载着她的那辆车边经过,没有理会。她的耐性停留在了篮球场。而且她很冷,下着雨的冬季穿着拖鞋,脚冻得站不住。两排牙齿正在战斗,咯咯作响。踩到坑洼的地方,积水溅到裤子上,白色的运动裤脚立马变得斑斑点点。
她听到了锁车的声音,有人在叫她。而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应他,喉咙发不出声音。
她被人拉住了,回头一看,竟然是刚刚说再也不想见到的人。惨然一笑,说道;“你怎么又在这里,还来做什么?不是说过了再也不想见我吗?”
廖清和强行将她拉上车,推进后座,自己也上来,拉住她的胳膊,生怕她再次跑了似的。“你看看你现在这幅样子。”
“你放开我。”李晓晨挣脱着,无奈廖清和抓得紧,“请问我是你什么人吗?廖清和,我们这样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如果过去我对你还有一丝幻想,今天彻底结束了。不要让我再见到你。”
“你没有去医院对不对?告诉我。你没有去医院。”
李晓晨哭着说道:“我去医院了,而且和上次一样疼。我就告诉你吧,孩子是自己掉的,我也没办法,我连看也不敢去看那块血,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难过。可是留不住我有什么办法。”她要让廖清和心疼,让他后悔,让他一辈子受到心灵的责罚。
这下轮到廖清和转不过弯来,“怎么可能?”
“你不知道有习惯性流产这一说吗?医生说我这辈子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做母亲。”
“怎么会这样?那你怎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有用吗?你能替我去医院受那份罪?”
“对不起。”廖清和替她抹掉脸上的泪,听着他说对不起,李晓晨心头涌上一阵快意,不过是很短暂的一瞬。让他伤心,自己又得到了什么呢?
“不用说对不起,你也没错。你放开我,我要上楼。我今天好好休息,明天要上班,现在没人养,不上班会饿死的。”
廖清和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也是无用,索性放开她。每次受伤,便竖起她的刺,即使刺伤不了别人也可以保护自己。
“让我和你一起上去好不好?”他想抱着她,闻着沐浴露的清香,抚着她的发,低声的和她说着话,一起入睡。这在以前是再平常不过的事,现在却成了奢望。
“不方便,谢谢。”
李晓晨上楼关了手机,洗了个澡,吃了感冒药,在床上躺了一天。时睡时醒。上班时希望可以好好睡个觉,现在休息躺在床上倒是觉得累。小贾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这时候不该出去吹风的。
天暗下来了,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有些饿,泡了一碗方便面对付一下。
吃完却不知道要干什么,心烦意乱,书看不下去,觉也不想睡。突然想起早上换下的衣服还没洗,于是开始收拾房间,把该洗的不该洗的全部扔进桶里,蹲在洗手间里开始认认真真的搓洗。
晾衣服时不经意间往楼下望了一眼,那辆黑色的SUV还停在楼下,不知道车内有没人。廖清和似乎很喜欢越野车,在S市他开的都是越野。对于上午的欺骗和指责,李晓晨突然有些不忍心。那些话不过是伤人伤己,逞一时口舌之快。
第六十六章
后来的日子有看见过那辆黑色的SUV,或远或近。有时在店对面的停车场,有时在宿舍楼下。偶尔也能看见那个身影,每次见到,李晓晨总是神情恍惚,好几个小时才缓过劲来。
手机不开机一段时间又恢复到开机状态。除了店里和赵青青,依然没人找她。不过工作倒是自我感觉越来越好。她甚至开始谋划着要在哪里找店面了。生活在花的世界里,每天招呼着来来往往的顾客,人也慢慢变得开朗。对着谁都是满脸的笑,有时也和来的客人闲聊几句,甚至和几位熟客成了朋友。
过年时特别忙,也没回家。家里的人都以为她在婆家过。忙着也没觉得是春节,直到半夜回家听见爆竹声才想起是除夕。小贾和合租的两个女孩都回去了,只剩她一个人。其实也没什么,就当平常的日子,不去想也就那么过去了。只是觉得有点冷。去年的这个时候,廖清和抱着她说要在海边买一栋别墅,她给他吟诵了海子的诗。那个时候他们感情还不太好,如果一直维持那种状态,今天她不会独自过除夕。她想要的太多了。
她以为她可以这样一辈子。认认真真的生活,每天都很充实,计划着未来,不去缅怀过去。偶尔不经意的想起,心依然会痛,可都会过去的,慢慢地淡去,伤口会结巴,即使揭开也不会痛。他们不像小贾和她的男朋友,分手了可以和好。
三月份,小贾结婚了,如愿的成了新娘。只是那孩子无辜。小吕怀孕了,她就快不做,很多事情都是李晓晨在负责,老板娘说要再招一个人给李晓晨打下手。每天都过得很充实,她甚至开始憧憬以后。
他们都说要给李晓晨做媒,李晓晨都笑着拒绝。他们都以为她有心上人,而她也没有告诉他们她离异。
那天生意很淡,很早就关门。慢悠悠的走回家,受不住诱惑在路边买了一根烤红薯。夜宵也不用吃了。天气暖和起来,街上有人穿单衣,李晓晨想着要将那些衣服拿出来洗一遍,要不然有味。
小贾搬走了,房间空了不少。两个人住习惯了,一下子还有些不习惯,以前好歹有个人说说话。
红薯还没吃完,电话就响了。她的电话响是个稀奇事。看到号码是廖清和时,心里咯噔了一下。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来电话了,李晓晨甚至认为自己已经记不起他的号码了。有时想,如果再来电话应该可以很从容地接起说“你好”,可如今手依然会颤抖。
廖清和是用很朋友的口气和她说话的,说求她办件事。口气委婉,却让她务必答应。李晓晨想不通会是什么事。
“是这样的,我们公司成立五周年,行政部举办了一个庆典,对晨光有过帮助的人都有请。而且有特别要求,必须带女伴出席。我知道你很为难,我们离婚的消息,暂时还没有人知道。所以想请你帮个忙,一个晚上就好。”
李晓晨冷笑道;“廖总,你的那些莺莺燕燕呢?就算没人知道你离婚也不要紧吧,找个美女参加酒会也不是什么过分的事,你家里的娇妻不会这么不识抬举和你闹的。”
“话是没错,但也要顾及一下公司的形象不是?毕竟这是自己举办的庆典酒会。你就当帮我个忙,好不好?我保证以后不会有这种事了。”
“你觉得这样的事有意义吗?”
“没意义,但面子工程还是要做的嘛。”廖清和嬉皮笑脸起来。这样李晓晨越加觉得尴尬,这么严肃的一件事,他却不当一回事。
“虚伪。”
“嗯,我承认,那你到底是答应不答应?”
“我不去。”去了又如何?
“那你要怎样才肯来?”廖清和和她讨价还价,李晓晨气结,仿佛看见廖清和正翘着腿坐在沙发上和她调侃。
“我说过我不去。”
“那我去接你好不好,20号一个晚上,你不至于那么忙吧?我再送你回来行不行?保证不耽误你工作。算我求你了,帮前夫这点忙让你这么为难?”
李晓晨沉默了,这样的廖清和让她觉得生疏。
来年陌生的是昨日最亲的某某。
“不说话了就表示你同意了。我明天让人送机票过去。”
“谁说我同意了?”
“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的。早点睡。晚安。亲爱的。”
李晓晨刚想反驳,电话里已经是“嘟嘟”声。放下电话越想越气,有一种被戏谑的感觉。这算什么?离婚了还带她参加什么年会酒会。这样的事应该尽量避免才对,再说他是老板,还不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再打电话过去,廖清和手机已经关机,说什么转到语音信箱。李晓晨恼火,他手机一般不关机的。打家里的座机,没人接。这时候没回家是常事,可他和她讲电话的背景很安静。还在公司?算了,不想,指不定在那个女人那风流快活呢,不方便接电话。
李晓晨这晚是彻底失眠了。想着是去还是不去,还想着廖清和那么晚到底去了哪里,半夜有打过一次电话回家,依然没人接。离婚后经常这样吗?家里的乌龟没人喂,花没人浇水。早上顶着熊猫眼去上班,一边走一边懊恼自己,都分手这么久了还惦记那些干什么。
上午九点果然有人送机票过来,20号中午走,21号早上返回,时间倒是排得很满,是不是酒店也安排好了?头等舱的机票,不便宜。李晓晨开始替廖清和心疼机票钱。算了,就当去演一出戏吧,还能住一回酒店,到时候可以好好地睡上一觉。
决定去了,想的也多了。见到廖清兰要怎么办,总觉得有愧于她。还有林跃,宋晴,她明明没做错什么,却觉得欠他们的。时间那么匆忙,林跃和宋晴应该不会碰到,而廖清兰是避免不了的,她应该会参加吧。她还想去看看他们的婚纱照呐,此一时彼一时,不知道还有没有在。
李晓晨请了两天假。19号晚上,站在衣柜前看了半天,没想明白要穿什么衣服,好衣服都没带出来,何况就算是那些衣服也未必能穿去参加酒会。最后还是给廖清和打电话,让他帮忙准备一套,既然是帮忙,这些理应由他来准备。
20号早上,廖清和来电话通知她不要忘记中午的飞机。
来接她的除了司机老赵,还有个秘书小姐。李晓晨不认识。不过这已经是很高规格的接待了,没让她自己做大巴去酒店就不错了。
秘书小姐是安排陪李晓晨做准备工作的。买礼服,休指甲,做SPA,盘头,化妆,一体化服务。等做完这些,已经六点了。李晓晨看着镜中的自己,眼前一亮,突然发现自己不修边幅很久。得体的礼服,精致的妆容,优雅而富亲和力,从来不知道自己也能和优雅沾上边。然而在李晓晨眼中却觉得缺点什么似的。
整个下午都没有廖清和的半点消息,李晓晨也不好意思打听。到酒店才看见他在会场门口迎接客人。看到李晓晨微笑着向他走来,愣了愣,便上前牵她的手,微笑着在她耳边耳语道:“怎么才来?来了,就要把戏演好。”然后把她拉到角落,从口袋里掏出戒指,套在她的无名指上,他的手上也戴着。旁人一定以为这对恩爱夫妻在说什么俏皮话呢,都掩嘴笑着。
来客果真是一对一对的。廖清和牵着她的手,正四处向人介绍说这是他的妻子李晓晨。别人都叫她廖太太。不时的有人上来敬酒,李晓晨几乎有些招架不住,虽然他也帮着挡几杯,以示他的怜香惜玉。他总是微笑着在她耳边提醒她,“认真些,很快就完。”,李晓晨碍于面子,否则真想耍了脚上的高跟鞋,和他说不干了。
肚子里连一点垫底的东西也没有,李晓晨看着餐桌上的那盘香辣蟹,口水直流。心里念叨着,廖清和真是过分,明知道她喜欢也不给她夹一块,让她吃点东西再喝酒多好。廖清兰也没来,要不可以给她盛一碗汤什么的,现在倒好,一肚子的酒。这样下去,很快就会醉了。廖清和还在她耳边说,要带她去认识某某某,酒是免不了的。不禁皱起眉,低声抱怨道:“能不能让我吃点东西再去。”
廖清和幡然醒悟,他的老婆还没吃东西,忘了她酒量不像他。于是坐下和她吃了点东西,还体贴地给她夹了香辣蟹。李晓晨感激涕零。同桌坐的几对男女,李晓晨一个不认识,刚刚廖清和介绍过忘记了。倒是隔壁桌,有几对夫妇和他们一起吃过饭。还看见了屈娟娟和她男朋友,想着等一下要去和她聊一聊,不管如何朋友一场。现在和廖清和离婚了,和她的那些不愉快也可以一笔勾销了。
欧阳于芊和段文涛也来了,李晓晨正在想廖清和的第一任前妻生的是女儿还是儿子,身材恢复得不错,廖清和就过来了。在她耳边低语:“于芊前一段生了个男孩,一起过去打个招呼,大方一点,嗯?”李晓晨心里道,我哪次不大方啦,让你难堪过?
李晓晨和欧阳于芊有过一次接触,打起招呼也自然了许多,像朋友。李晓晨夸她身材恢复很快,欧阳于芊问她打算什么时候做妈妈,李晓晨说正在努力。欧阳于芊说你老公瘦了。李晓晨说瘦了更帅。李晓晨问她儿子像爸爸还是妈妈,欧阳于芊骄傲的说和他爸爸一样帅。于是两人在一旁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喝酒的两个男人莫名其妙。她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熟了?
席还没散,李晓晨就醉了。还好知道这是什么场合,没有让自己失态,见自己不行了,软软地靠在廖清和肩上,低声说道:“清和,我喝醉了。”她没听清廖清和说了什么,接着被廖清和拥着进了酒店客房。让她躺床上,帮她脱鞋,给她倒了杯开水,手心里放着两粒胶囊,让她起来喝水吃药。看着手心里的紫色胶囊,李晓晨迟疑了一下,说道:“好好的干嘛吃药?”
“放心不是迷魂药,乖,把它吃了,解酒。”
“你不吃吗?”
“我还没到那步。”
他这样说着,李晓晨毫不怀疑的将药吞下。然后对他谄媚一笑,这一笑让廖清和心神荡漾,几何时她也曾这样笑过的。
“别这么看着我,不然我以为你是在引诱我。”廖清和扯了扯领带,解开衬衫最顶端的扣子,将杯中剩余的水喝光。
这样一说,李晓晨掩着嘴,咯咯咯的笑出声。这更让廖清和觉得妩媚撩人,索性坐在床边,俯下身,一只手捏着礼服窄窄的肩带,来回移动,时而触到李晓晨的皮肤,感觉酥痒难耐。
“你不用去陪你的那些客人吗?”
“坐一会儿再出去。”
李晓晨不知道为什么又笑起来。廖清和被她笑得摸着头脑,于是问道:“笑什么?”
李晓晨还是笑。媚眼如丝,笑着左脸的酒窝若隐若现,廖清和忍不住低头小啄了一口,在她耳畔说道;“今天你很迷人。”
“你骗人。”
“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你忘了,你一直在骗我。”李晓晨白了他一眼,嘟着嘴,佯装生气状。她不知道这时候的她多可爱。他们多久没这样说过话了。紊乱的呼吸轻拂过她脸庞,熟悉的气息,宽厚的肩膀,律动的喉结……这仿佛不是真的,是梦吧,否则怎么会这般美好。他们没有争吵,而他待她那么温柔,还轻吻了她的脸颊,李晓晨陷入了一种臆想,如果这是梦,她不愿醒。
“清和,清和。”叫得那么急切,生怕他消失似的,还想叫的,可唇被吻住。吻不仅仅是感官上的美妙,吻是这个世界最美好的情感表达方式。彼此□,辗转,时而热烈,时而激荡,让情感达到最顶峰。慢慢的双手勾上他的后颈,由被动接受,变成互动配合。然而她的眼角却在此时渗出了泪水,流进耳朵,微凉。
吻热烈而持久。这样的吻足以让两人都燃烧,以至于突破最后的防线。李晓晨以为是梦。是梦,那就让自己放纵一次。梦醒了,他就该走了,那就在梦中和他缠绵,在梦中讨好他,让他知道她其实想他需要他。
“晓晨,你告诉我,想我吗?”
“想。”
“我们不吵架了,好不好?”
“好。”
“我们不分开了,好不好?”
“好。”
“晓晨,晓晨。”
“清和。”李晓晨几乎是哭着叫他的。她怕梦醒以后,再也听不到这样的话,也没人用低低的声音叫着她,每天独自面对那四堵冷冰冰的墙,连一个说话的人也没有。唯有在这样的梦里,她才肯承认自己是孤独的,她不愿意一个人。她一直在想着比那只更有温度的怀抱,想着像这样叫着他,然后他轻轻的含着她的唇,温柔的□来回应她的热情。
床头柜上的手机兀自地响着,没人理会。外界的一切都是多余的,忘记了外面还有一群人在等着他们这对男女主人。
第六十七章
李晓晨躺在廖清和的臂弯里,似乎睡着了。廖清和微笑着将她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擦去,把她抱得更紧些,试图让她的每一寸肌肤都紧贴着他。女人总是口是心非,唯有她的身体才能证明她的心。
手机又响了,廖清和才想起外面还有很多人等着他去招待。精心安排了一场晚宴,这样的结局也是他想要的,却没有料到有这样一个插曲,以为一切都会按部就班,把她接回家,然后水到渠成。不禁轻笑出声,把客人撇到一边,两个主人却躲在房间里倾诉衷肠。不管怎么样,这场晚宴的价值已经体现出来了,他成功的俘获了李晓晨,尽管他对酒醒后的她没有十分的把握……
手机是方秘打来的,还有两个未接电话。都在找他呐,得出去一下。叫了句“晓晨”,没吭声。真的睡着了。穿好衣服后,亲吻了她的脸颊,在她耳边轻轻地说道:“我出去招呼一下,很快就回来,等着我。”这样说着做着,虽然李晓晨未必是熟睡
李晓晨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在客房。也许是解酒药的药效,酒醒了一大半,看着自己不着寸屡的躺在床上,约莫想起刚刚的事,不觉得脸红心跳。懊恼自己怎么那么不胜酒力,任着性子胡来。看来酒真不是好东西,会坏事。想看看几点,发现自己的包还在下午陪她的小秘书那,也不知道散了没有。
橘黄的床头灯,让整个房间显得暧昧而有情调。李晓晨开始怪起了这柔和的灯光,这么暧昧的氛围,酒醉的男女,想他们不发生什么都难。依稀记得他们说了很多话,但却想不起谈话的内容,不知有没有说些让他耻笑的话。突然后悔心软来参加这个晚宴,对这样的事该有所防备才是,毕竟夫妻那么久。或者无论如何不能喝酒的,至少不能喝醉,喝醉了也不能往他身上粘。日后廖清和还指不定怎么想呢。
有人开门,想必是廖清和。李晓晨赶紧闭上眼,侧过身佯装睡觉状。听着脚步声一步一步逼近,有人俯下身看她,满身的酒气,若是平时早就睁眼让他洗澡去了。可这不是从前,为了避免尴尬,只能装睡。
“晓晨,晓晨。”廖清和试图弄醒她,问道;“我们回家好不好?”
回家?李晓晨真想真开眼质问他,回哪里?可是她没有,依旧闭着眼,不说话,他也拿她没办法。不料他却将被子掀开,寒意陡生,让她下意识的睁眼,正想帮她穿衣的廖清和看见她突然醒来,停止了穿衣动作。两个人突然都有点僵在那,半响,李晓晨才拉过被子盖上。
“还难受吗?来,起来喝点蜂蜜水。”廖清和将蜂蜜水端到她嘴边,让她不得不起身去喝。廖清和满意地看着她喝完,而后又道:“把衣服穿上,我们回家好不好?”
李晓晨索性曲着膝坐起来,用不温不火地声音问道:“回哪里?”
廖清和早料到会这样,于是好声好气地哄着她说:“晓晨,别这样,回家。你忘记了刚刚我们说过什么了吗?说话不能不算数。”
“那都是醉酒话,不记得了。”
“醉酒话就不算数了?况且我没醉。”酒醒后就变得口是心非,廖清和真想叫瓶酒进来,再把她灌醉,看她还能说什么。
“你回去吧,我明天自己坐巴士去机场。我的包呢?”
“包在车上。如果你不回去,那我也住这里。反正这么晚了。”廖清和将计就计,脱衣服准备去洗澡。
“那你住这里好了,我去隔壁开个房间。”说着也不遮遮掩掩,掀开被子下床,在廖清和面前利索的穿好衣服,整理头发。廖清和站在一边饶有兴致的看着,他真想提醒他,她的包还在他这呢,她拿什么开房?就算要求救也是要通过他的电话吧。
“你忘了,今天你是我老婆。”
“我只是看在以前的情分上,帮你一个忙而已。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一个妻子的职责不仅仅是陪我应酬。”
“难道你还要我这假老婆陪睡吗?混蛋。”
廖清和有些邪恶地笑着,“你今晚不住这里,住哪里?你的包还在我车上,你有省份证还是有钱?”
李晓晨又羞又恼,拿起茶几上的面巾纸盒往他身上砸,廖清和闪躲着,纸盒重重砸在床上。
“你疯了?闹够了没有?”他现在真想出去拿瓶酒把她灌醉,醉了就乖了。
被他这样一呵斥,李晓晨心里更不是滋味,狠狠地瞪了廖清和一眼,便往门口走去,还没摸到门锁,就被拥住。只听见有人在耳边说;“求你,别走。”声音低沉而的痛苦,“之前都是我不对,原谅我。”
“原谅我……”他的脸轻轻的蹭着她的耳鬓,她耳畔的呼吸此时更显急促,夹杂着浓浓的酒味。
李晓晨的心理防线一下子崩溃了,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用这么诚恳的语气低声祈求她的原谅。如果今天她不来,如果刚刚他们什么也没发生,她是不是这辈子也听不到这样的话?
“我再也不愿意这样生活。每天一个人,有家都不敢回。总是希望某一天回家客厅的灯能亮着,电饭煲里有热饭热菜,而你正躺在沙发或者床上等着我。每次深夜醒来摸着空空的枕边,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悲伤。赚的钱再多,外面再风光又怎么样?喝醉了连一个倒水的人都没有。我这一辈子很失败,第一个老婆和我离婚,说是她外面有人;第二个老婆也要和我离婚,其实问题都在于我。如果我对于芊好,她也不会和别人;如果我不是存在侥幸心理以为你不会知道这个世界还有一个李晓晨,你也不会要和我离婚。第一次离婚,我是心甘情愿的,第二次,真的是意气用事,我也不相信你是要真的和我离,我们都不过是气不过对方。你说是不是?”
李晓晨木木的听着,他说了那么多,每一个字都刺在她的心上。受伤的不仅仅是她,他也伤,被别人伤,被自己伤。最后每个人都伤痕累累。
“留下来,好不好?我真的没有信心再和别的女人去建立一个家庭。我怕了。”
她又何尝有那种勇气?突然气馁了,紧绷着的神经松懈下来,整个身体的重心往后靠,手覆在还在她腰间的那双修长的大手上,想开口说点什么,嗓子沙哑得发不出声音。未曾发觉自己脸上的泪。她也该说“对不起”的。是她伤了他。
“你心里有我吗?”她还是问了,她以为从知道自己是别人的影子开始就不再去揣测他心里是否有她的位置的。可是她还是忍不住问了。到底是不能免俗。
“我爱你。”
“你爱的真的是我吗?还是我名字背后的那个她?”
对于那个名字,她还是耿耿于怀。
“晓晨,你就真的一点也感觉不到还是不愿意相信?我总觉得,爱不爱这种事不一定要说的,是靠感觉。还有我说过很多次,我没有把你当成她。我不否认我喜欢过她,我也不否认我结婚的动机。但你是你,她是她。这么多年了,我已经淡忘了,连她的样子都已经忘记了,又怎么会把你当成她?”
“那你叫我名字的时候就不会想起她吗?”
“既然那么在意,那把你的名字改了,叫你觉得不会想起她的名字,好不好?”
“对不起。”
“晓晨,你说要怎样才肯原谅我?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不要说对不起,我只要你留下,没爱也没关系,和我一起生活就好。不然你考核我一段时间也可以,犯了错,你总要给一次补过的机会吧?”其实不仅仅是自己,更不愿意看到孤单的她,一个人吃饭,一个人行走,一个人下班。就连她的背影都透着寂寞,而她却要微笑,对着所有的人微笑。
廖清和以为李晓晨说“对不起”,是在拒绝,以为她始终不肯原谅。李晓晨掰开环在腰间的手,转过身,伸手去抚廖清和因痛苦而皱起的眉。他们这是在相互折磨,明明喜欢,彼此惦念的两个人,却要装作互不关心。而她也骄傲得连个电话都不愿意打。
“对不起。”李晓晨抱住他,头抵在他的胸口,抽泣着。
“别哭,别哭。”廖清和轻抚着她的头,低声的安慰着。
那晚李晓晨终究是没走,女人总是听不得好话,容易心软。那晚他们相拥相吻,做那些寻常男女都做的事。事后廖清和拥着她,两人还说了不少俏皮话。廖清和甚至让李晓晨笑了,他觉得很有成就感,让人看到了未来。说到这次酒会,说到廖清兰,廖清和说她姐姐一家三口去日本旅游了,所以没来酒会。他还说林跃奉子成婚……
“你干吗把那件事告诉他?他没有必要知道。”
“那天喝多了,对不起。”他真的不是有意的,酒醒后后悔得要死,真怕林跃找她后,两人旧情复燃。这不是没可能,晓晨对他也不是一点感情都没有,而林跃更是,打从第一次看到他就知道,和她并不是普通的同学关系。
“你就那么希望我能和他在一起?”
“说心里话吗?”
“废话。”
廖清和想起,在离婚那天,他似乎说过类似的话,希望她能和林跃在一起。继而轻笑道;“我觉得我思想达不到那种境界。”
“假设我真的和他了,你是不是就无动于衷?”
“那就是我的命,我还能怎样?旧情还在,不是吗?”
“我不许你这样,就算是被别人抢走了,你也要去抢回来,听见没有。”
“遵命,夫人。”他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
他的手突然移至她的腹部,想起刚刚给她吃过的所谓的醒酒药,婴儿的啼哭声从他脑中闪过,仿佛唯有那样才能将她留下。轻轻地抚摸着,低柔的叫道:“晓晨。”
“嗯。”李晓晨突然想起上次的争吵,心如刀绞。
“这里疼吗?”
“清和,其实没有孩子的。我只是陪别人去医院,气不过你的指责才那样说的。”
怎么会,如果真的有孩子,她怎么舍得。
“我真没怀孕。”
“我知道,我知道。”他知道她也舍不得。
……
天明时分,两人沉沉睡去,没人调闹钟,也忘了要赶飞机。等李晓晨觉得口干醒来,已经10点,飞机早已经降在了F市。李晓晨说廖清和是故意的,廖清和也承认,自己有意不调闹钟。
“一张头等舱的机票就这么浪费了。”
“没多少钱。”
“你知不知道我三个月的薪水才能买到这张飞机票。”
廖清和随口来了这名一句:“谁让你去做那么辛苦的工作。”
“廖清和,你考核结束了。Game over了。”居然敢轻视她的工作。
廖清和哭笑不得,“诶,你讲点道理好不好,我是想让你多睡一会儿才没叫你的,狗咬吕洞宾不知好人心。”后面那句话几乎只有他自己才能听清。
“你说什么?”
“我说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认错态度一点也不诚恳。”
“对不起,我错了。请夫人原谅。”廖清和一本正经得让李晓晨忍俊不禁,“扑哧”的笑出声,突然觉得她也有筹码了。
“鉴于你初犯,态度不错,姑且原谅你一次。以后不允许你轻视我的工作,我觉得我并不比你差,虽然目前只是在学习阶段。”
“是,是,我老婆当然比我好,我甘拜下风。那现在一起去刷牙洗脸,然后我请你吃早餐,怎么样?”
“可是,你要我穿礼服出去吗?”
“谁让你昨晚不跟我回家。”
“你去把我的包拿上来,我带了一套衣服。”
“还是不要了,等一下一起下去。这件礼服蛮好看的。”
双方进入口水战,一个不肯穿礼服出门,一个死活不愿意下去拿衣服,说浪费时间。李晓晨不知道,其实他是怕她像上次一样,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李晓晨还是在那天下午走了。她宣布廖清和正式进入考核期,考核暂时没有期限,她有权随时终止。廖清和觉得自己是自作自受,考核期是他自己提出来的,却也无话好说。至于考核期限,他真的哭笑不得。天,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李晓晨还说她想谈恋爱,就算暂时两地分居也要给她恋爱的感觉;他必须每晚回自己家睡,不允许夜不归宿,也不许睡公司。当然,她没告诉他,她有可能会查岗。
“你那天晚上去哪里了?”
“哪天?”
“给我打电话的那天。”
“我给你打过很多次电话。”
“你少给我装,最近的那次。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谁不知道是抗拒从严,坦白更严。
“我在家里。”
“嗯?去了哪个女人家?”
“别毁我一世清白好不好,我睡公司。”
“那你手机怎么突然之间关机?”
“手机没电了。”
“我不信。”
“真的,手机没电了,我也很累,想休息。”
……
尾声
李晓晨和廖清和成了正式的男女朋友,虽然在别人眼里是夫妻。
每天至少通一次电话,廖清和每个礼拜至少飞一次F市。虽然很累,迫于考核期的压力,也不敢抱怨。他在李晓晨上班附近以李晓晨的名义买了一套小户型的现房,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但李晓晨找了个差强人意的借口说比现在的房子远,拒绝入住。
随着廖清和的频繁出现,再没人说要给李晓晨介绍对象。
李晓晨公休两天,没通知廖清和,飞了一次S市。
看着随处可见的婚纱照,李晓晨心里一高兴,便做了几个菜,煲了一盅汤等着廖清和回家。可是左等右等都没有等到。心里有些失望,想和他共进晚餐的。看着电视,竟在沙发上睡着了。
廖清和回家,看到客厅亮着的灯,受宠若惊。本想吻醒她,让他陪着她一起吃饭,看着她嘴角挂着的微笑,始终不忍心,大概做了什么美梦吧。轻手轻脚将她抱上床,盖好被子,才出去将桌上的菜一一消灭。
半夜,李晓晨被饿醒,下床进厨房一看,只有剩饭。她真怀疑廖清和是将菜倒了而不是吃了。辛辛苦煲了一下午的汤,她竟一口没喝。早知道这样就不该等他。
第二天起来,李晓晨便开始算账,说那些菜和汤都被他吃光了。廖清和笑道:“这不能怪我,我怎么叫你都不醒。谁让你那么笨,不先吃,也不给我打个电话,刚好昨晚加班,晚饭没吃,连宵夜的份都被我吃下了。下次要是回来,先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让我饿了一晚上,没下次了。”
“你现在还饿?”
李晓晨很认真的点着头。
廖清和坏坏的笑道:“那你来吃我吧。”
5月中旬,廖清和的母亲去世了,走得很突然,连最后一面也没有见着。她和李晓晨始终没有缘分。李晓晨曾经期盼能和她生活在一起,能真心的叫她“妈妈”,可是没有机会。
虽然没有和廖清和复婚,她还是以媳妇的名义披麻戴孝。那几天廖清和几乎没有合眼,事情太突然,谁都没有准备。李晓晨知道廖清和心里内疚,作为一个儿子他没有尽到职责,他甚至不知道他的母亲晚年是否开心。而只能以办好后事来表孝心,多么悲哀。
在很久以后的某个夜里,两人谈话,无意中说起各自的母亲。廖清和才讲起一些往事。
“我其实和你一样,一直恨我母亲。小时候我总觉得我爸爸妈妈很好,不吵架更不会打架。直到有一次,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被我无意中撞见,我才知道,我的家庭平静的表象下波涛汹涌。我父亲去世后,她就迫不及待的嫁给了那个男人,你说让我如何去亲近她,所以我连结婚都不想告诉她。于芊也和别人好,所以我对出轨这种事很敏感。后来,你和我说你母亲时,我已经对那些事释然了。本以为可以接她过来住一段以尽孝心的,可她却不愿意。我真的不理解了,但我也不恨了。随她吧,只要她愿意。”
李晓晨轻抚着渐渐隆起的肚子,道;“我也不恨了。上次我走时,站在菜市场看她,突然就不恨了。”
“如果觉得想和她相认,就告诉我,由我来出面会比较好一些。”
“不恨却也不想叫她妈妈,至少现在不想。”
“想的时候再告诉我,不要像我,子欲养而亲不待。”
“嗯。”李晓晨点着头,“你摸,他在动呢,他居然动。”第一次胎动,李晓晨觉得很神奇,更觉得自己真的是位母亲。廖清和把脸贴在李晓晨的肚子上,静静地感受胎动的奇妙。他也要做父亲了。
“你说是男孩还是女孩?”
“我说是男孩,一直在动,这么调皮。”
“我更想要女孩。”
“没关系,如果是男孩,我们再生一个。”
“你还真打算超生啊?”
“你不是想要吗?”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