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婧暄:君子难逑

(2009-01-01 18:18:42) 下一个

  第一章
  进门,将高跟鞋踢到一旁,身体随着手包一起甩到沙发上,整个人深陷进去,我已没有力气再起来。
  这就是当OL的悲哀,工作上不能输给那些拼命三郎的男人,外貌上不能逊于那些年轻靓丽的女人,每天几乎都要把自己大部分的体力和脑力掏干,才能保持最佳状态,才能升职加薪。
  之所以还要留下一小部分,是因为晚上三不五时会有工作上的应酬,或是需要逛街补充身上的华丽装备,或是……应付现在给我打电话的这个男人。
  “喂~~”,我有气无力的开口。
  “我十点到。”言简意赅,语气严肃,一如白天谈论公事般。
  “我很累,想早点睡。”边说边揉着酸痛的脚踝。
  “十点见。”言毕挂掉。一通电话7个字,真真的惜字如金,好像多说一个字就会利滚利的找他要钱。
  也好,我正有事要跟他讲。
  很重要的事。
  ***
  泡了半个小时舒服的玫瑰香精澡,我倚着柔软的靠垫百无聊赖的看着时尚杂志,眼眸一瞄墙上的钟表,心里默数着“10、9、……4、3、2、1”,叮咚,十点整,门铃准时响起,我弯起唇角,学乖了哦!
  上次因为他晚到了半个小时,我闹了半天别扭。他身为老板应酬多多我自然明白,但我就是很讨厌等人的感觉,像个深闺怨妇般。没想到他竟然妥协了,主动把手表调到了和我卧室的表同步,答应不再迟到。按他的个性能做到这点实在出乎我的意料,大概是他老大那天心情好吧,我如是想。
  “不错哦,我喜欢守时的人。”唇角勾着满意的笑,我娇媚的倚在门旁。
  他大步跨进来,气息还略有微喘,一脚带上门,挟着夏末夜里微凉的气息席卷过来,狠狠地覆上我的唇,吻里夹杂着惩罚的刺痛,稍后,齿缝挤出两个字,“妖精。”
  “呵呵”,我仰头轻笑着,“和妖精在一起的也不是什么好人。”我说的没错,他在商场上的阴险狡诈,情场上的冷酷无情,绝对让人觉得他是个不折不扣的魔鬼。
  凝视我的黑眸愈加幽深,我太了解这个表情意味什么了,忙急退一步,“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等会再说。”下一秒,我已被拦腰抱起,一阵晕眩袭来,随即温热的气息游走于我的唇畔、耳侧、颈项延至全身,奇妙的快感有如升腾在云端,又如置身于烈火,我已不能自己,被魔鬼引领着坠入欲望的深渊。
  久久,意识渐渐回笼,我微喘着靠在他结实的胸膛,“我有事跟你说”。
  “说!”还是听下属汇报的语气。
  虽然这语气让我忍不住想扁他,但我忍住了,因为我要说的话也许更会让他有想扁我的冲动。“我们结束吧,我有男朋友了。”说完,我屏住呼吸,等着他的反应。
  身下胸膛的起伏似乎比刚才急了点,声音却很平静,“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你出差的这星期里,我妈的朋友介绍的,算是相亲认识的。”我微撑起身体,盯着他波澜不惊的眸。
  “你喜欢他?”
  我无奈的耸耸肩,“不讨厌吧,他是个大学教授。毕竟我年纪也不小了,我妈三天两头的找人给我介绍男朋友,为免再有不入流的人出现倒我的胃口,看他还顺眼,就交往看看喽。”
  他的厉眸探索地盯着我,似乎想在我脸上找出撒谎的痕迹,我只是漾着一脸的甜笑看着他,“放心,这不是借口,我何苦撒这样的谎。”
  “如果你想结束,就依你。”他没有一丝留恋的说完后,转身背对着我,“我累了,睡吧。”
  真是个冷酷自大的男人!
  我用力的对着他的后脑勺瞪了一眼,心里极度不平衡,凭什么他累了说睡就睡,我却不行。
  泄愤般地在被子下狠踹了他一脚,我正准备下床去喝水,却见他蓦地翻身起来,不好!我卯足了劲往床下跳,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又被他压在身下。
  我眨巴眨巴眼睛,望着雪白的天花板,心里直骂自己反应太慢,每次都会让他得逞。
  灼灼的鼻息直喷向我的耳际,又麻又痒,“小妖精,这可是你惹我的。”说着,大掌还不安分的上下游移。
  我皱着小脸可怜兮兮的求饶,“我真的很累了,你刚才不是也说累了吗,睡觉吧好不好。”这男人的精力怎么这么旺盛?
  他挑挑眉毛不甚赞同,“你踢我的时候能用那么大劲儿,看来还是累得不够,我可以让你更累一点,有助于睡眠。”
  随后,不再给我任何申辩的机会,身体力行的让我累了个彻彻底底。
  待风平浪静、昏沉入睡之际,我庆幸着,还好和他的关系结束了。
  
  第二章
  早上醒来,身边的位置早已冰凉。
  每次的情形都是一样。
  我们从来不一起上班,也不一起下班,更没有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今天起得有些晚,洗漱完毕,手迅速的滑过衣架,挑出一套米色职业装,薄施淡粉,挽起微卷的长发,又以完美利落的白领形象出了门。
  刚踏进公司的一楼大厅,手机就响了,“喂?”
  那端传来好友兼同事齐雅茜压低的声音,“阮清,你在哪儿,快点,还有五分钟就开会了。”
  “已经在一楼了,马上到。”
  我加快步伐,上电梯直奔7层。一推开会议室的门,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投向我,看看表,还有两分钟,我笑着点头致意,优雅的坐了下来。
  喝了口水慢慢平定下微喘的气息,我侧首望向坐在会议室主位的男人,也是导致我差点迟到的罪魁祸首,不期然捕捉到了他眸中一掠而过的笑意,我微眯起眼睛传递给他不满的一瞥,笑什么笑,害得我早饭都没吃。
  深邃的眸底笑意渐浓,这时旁边的秘书提醒该开会了,未及展开的笑颜顷刻收敛,轻咳一声后道,“好,人都来齐了,先说说我们上个月的业绩……”低沉磁性的嗓音在泻满晨光的会议室里回荡。
  看完手中文件夹的资料,我懒懒的往椅背一靠,隔着会议桌远远打量着这个和我有着亲密关系已达一年的男人,我的老板——秦烈。
  紧锁的剑眉、深刻的轮廓、衣架的体格、桀骜的气魄,啧啧,怎会有女人抵抗得了这般诱惑,更何况是在酒后乱性之时,只是,酒后的是他,乱性的是我。
  ***
  事情的发生缘起于一年前的出差。别多想,那时我们绝无暧昧,外出纯粹为了公事,能擦枪走火也实属意外。
  一行共三人,秦烈、我和冯希卫。冯希卫是他的秘书,性别、男,我称他小冯。
  这正是秦烈聪明的地方,他深知自己的魅力,因而从来不会雇用女秘书,绝对避免办公室恋情,所以至今我还在纳闷他当初为何轻易就接受了我。
  说起来还得感谢他和小冯在应酬时很有绅士风度的替我挡了不少酒,留下一个神志清醒的我,下了出租车叫来酒店服务员,把他们都送回了房间。
  我先去看了看小冯,帮他擦了脸盖严被子,关好门后,又来到隔壁的房间。
  只见秦烈呈大字型的仰躺在床上,我拿过一条毛巾用凉水浸湿后拧干,轻轻地擦拭着他的脸,心中窃笑,这种酒量,还替我挡酒,可见这个老板还不清楚他的女员工打小深得喜喝二两酒的老爸的真传,酒量好得很呢。
  即使如此放松的躺着,他的眉头却依然紧锁,表情严肃得很。我小心的用毛巾擦拭着他的额头、眼周、双颊直至他的薄唇,我顶喜欢他的唇型,流畅的线条总能让我想起精致打造的顶级跑车。
  没能抗拒诱惑,见他昏睡着,我放心的俯身吻了上去,蓦地被他翻身压在身下,炯亮的黑眸近在眼前,声音低哑,“你在干什么?”原来他装醉!
  明知故问,“我在亲你呀!”难道我的意图表现的还不够明显。
  “我当然知道,我是问你为什么亲我。”眉头几乎拧成了一个结。
  “我喜欢你的唇型。”坦白从宽,况且他是个聪明人,我若撒谎恐怕他也会看得出来。
  “只是这样?”他眯细黑眸表示怀疑。
  看着他戒备的表情,我忍不住咯咯直笑,“放心,我没有爱上你,而且也没打算当嫁入豪门的灰姑娘”,我举起右手发誓以示真诚,“而且,我刚才以为你睡着了,所以忍不住亲了你一下,这样说你相信了吗?”
  紧蹙的眉头终于舒展开,薄唇勾出一抹意图不明的淡笑,“夜深人静,孤男寡女,没人告诉你醉酒的男人很危险吗?”
  纤细的食指伸出在他眼前晃了晃,“我只知道,人生苦短,应该及时行乐,想要什么就去追求,顾虑那么多活得多累。”
  他低笑出声,“阮清,我没有看错你,你果然与众不同。”
  说罢,双臂箍紧,低俯下头,混杂着酒味的男性气息瞬间将我包围,性感无比。我甘愿地承受一切,领略着从未体验过的感官世界,只觉得这世界里烟花四射耀眼夺神。
  归于平静后,我慨叹着学着他刚才的语气,“秦烈,我也没看错你,你果然与众不同。”
  他斜瞥了一眼,“据我刚刚所知,你还没有过什么经验可以比较出我的不同吧!”
  我嘿嘿一笑,“感觉,感觉而已。”
  “刚才怎么没说你是第一次?”
  “如果说了,你是不是就不会继续了?”
  他思索片刻,点了点头。
  我一付“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看着他,“所以啊,干嘛要说?”
  眼看他又现出戒备的神情,我坦然的解释,“我不会以此要你负责,只是觉得和你分享初次的经验,一定物超所值,事实证明,的确如此。”
  若有所思的目光在我脸上逡巡了好一会,他提出了要求,“不如我们维持这种关系,怎么样?金钱上的要求你尽管提,但是不能让别人知道,不许在工作上搞特殊化,不许干涉对方交往别的异性,一旦对方有了固定的伴侣就要无条件终止这种关系。”
  他约法三章,而我想都不想就点了头,尽管这是个不平等条约,但正是我求之不得的。如果他张口要我和他交往,那倒要考虑考虑了。
  于是,两人一拍即和,这样的地下关系维持了一年,直到昨晚我提出结束。

  第三章
  “阮总监,你们市场部上半年推出的手机广告和宣传活动十分成功,使全国的销量几乎翻了一番,你功不可没啊,公司会考虑给你加薪的。”
  听到此,我拉回思绪,扫视了一双双发红的眼睛,客套的微微一笑,“哪里哪里,还要感谢各个部门的全力配合。” 心里可是自豪的很,秦烈说的是客观事实,绝不是因为和我的特殊关系才表扬我。
  这个案子花去了我不眠不休的十多个夜晚,从头到尾没有一点马虎,若是加薪我受之无愧,光是美容觉的损失费我就可以敲他一大笔。
  一场会议下来,几家欢喜几家愁,秦烈是个赏罚分明的人,也是个严厉的领导者,正因如此秦氏实业才能在短短几年内越居国内IT企业的前三甲。
  大会结束回到办公室,我又召集下属开了个鼓舞士气的小会。刚刚解散,水还没来的及喝上一口,就接到小冯的电话,“阮姐,秦总叫你到他办公室去一趟。”
  难道是谈加薪的问题?
  少喝口水算得了什么,领赏去也!
  可是,这个奖赏也太厚重了吧?我瞪大双眸看着手中的房屋合同,有种中了六合彩的感觉。
  “你不是想开个服装店吗,这个店面就算是我送给你的分手礼。”大恩客气定神闲地坐在办公桌后,语气如同送了个生日蛋糕般平常。
  他还记得?!
  有次秦烈来我家的时候,恰逢我刚逛完街,累得半死,却没买到几件合眼的衣服,嘴里不住地埋怨着,“现在想买件看得上眼的衣服怎么那么难呀”,接着赌气般的下定决心说,“以后我攒够了钱,一定要开个服装店,亲自进货,凭本姑娘的眼光一定财源滚滚。”
  说完斜眼瞅着他,他只是盯着手中的文件,头也不抬。
  我摸了摸鼻子,自己也觉得没意思,溜到浴室洗澡去了。
  原来他都听进去了,还给了我如此大的一个惊喜,我还真怕他不能免俗的丢来一张支票作为分手费呢!
  我走过去,用力在他脸上‘啵’出了响亮的一声,笑靥如花,“谢谢秦总喽!”临出门口又拿起那纸合同冲他挥了挥,翩然离去。
  这关系结束的干脆又划算。
  ***
  吃完午饭,我照常到茶水间沏上一杯西湖龙井,碰到了冯希卫。
  “阮姐心情不错啊!”他看着我直乐,“连沏茶都哼着歌,有什么好事说出来分享分享?”
  我神秘的眨了眨眼睛,摇头晃脑道,“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冯希卫笑了一下,又叹着气,“秦总的心情可不怎么样,奇怪,早上你们俩谈完话,怎么结果大不相同,你是春风满面,秦总却是乌云罩顶,整个总裁办气压都低得厉害。”
  一个出账一个进帐心情当然不同。
  我继续摇头晃脑道,“此消彼长,如此是也。”
  冯希卫瞪大着牛眼看我,被吓得不轻,我憋着闷笑,手中端着杯子快步走出了茶水间,终于忍不住弯腰乐出了声。一侧头,秦烈正在楼梯口,背光而站的身影愈加显得高大挺拔,表情看不太清楚,但我肯定还是皱着眉头的一脸严肃。远远的抛了记媚眼过去,我转身踩着小高跟哼着歌“嘎噔嘎噔”的下楼了。
  
  手头的工作稍微告一段落,我靠在椅背上想着晚上去干吗,刚要拨内线给齐雅茜,手机却响了,拿起一看,正是我的新科男友俞奕祺。
  “晚上有空吗,一起吃饭?”低声的询问如同春风般拂过耳畔,煞是温柔。
  “好啊!”也该多在一起培养培养感情。
  “几点下班?”
  “六点,今天不用加班。”
  “好,六点我去接你,想想吃什么。”体贴入微得让人无可挑剔。
  真不枉他取的这个名字,说话办事都如雨中西湖般一派婉约的风格。
  第一次和俞奕祺见面时,看了眼他递上的名片,我禁不住好奇的问,“你们家祖上是皇亲国戚?”
  他愣了一下,澄澈如水的眼眸漾着笑意,“为什么会这么问?”
  “祺这个字印象中似乎是个清朝阿哥的名字,感觉充满了古意和贵气。”
  他轻轻地摇头,“原本爸妈给我起的名字只是上面的这个‘亦’,和神奇的‘奇’,”他拿出笔在餐巾纸上写给我看,手指修长,字写得顿挫有力,很是漂亮,“因为怀我的时候,他们恰好住在杭州,一日在西湖边上散步,飘起了蒙蒙细雨,让我爸想到了苏轼的一句‘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于是起了这个名字。可爷爷嫌这名字太普通,干脆取了谐音,便成了现在这个名字了。”
  我听着他娓娓道来,脑中浮现出一对年轻夫妇,欣赏着西湖的湖光山色,期待着新生命的出世,波光闪耀出一脸的灿烂幸福。再想想我的名字,唉!亏得老爸还是个知识分子,取的名字跟人家怎么比?
  俞奕祺见我单手托腮若有所思的样子,问道,“想什么呢?”
  我实话实说,“只是觉得我的名字很没有意思,我爸取这个名字是想让我一辈子清清白白、坦坦荡荡的做人。”结果也不怎么清白。
  “我觉得‘清’挺好啊,而且和你的人也搭配,清爽利落,很是痛快。”他的眼神诚挚,没有丝毫讨好的味道。
  和他聊天就像在阳光和煦的午后品着我惯饮的西湖龙井,温暖舒服的沁人心脾,四周散发着怡人的幽香,和这样的人在一起,应该一辈子都会恬淡舒适的生活吧。那次见面,我们两人相谈甚欢,便决定交往看看。
  内线电话响了起来,“阮清,晚上一起吃饭?”是齐雅茜。
  “不了,我已经佳人有约了。”
  “谁这么不要命,敢约你这个妖女?”雅茜的声音提高了八度。
  我咯咯乐着,“美色当前,必有勇夫!”
  她三八的问道,“他一会来接你吗?”
  “六点在公司楼下,想看请早,过时不候。”
  她神经的在那头念叨着,“这种不怕死的人一定要看,一定要看。”
  下班前,我换上一套薄的白色针织上衣和艳丽花底的及膝裙,补了淡妆,再散开微卷的长发,面对镜子做了最后一番审视后,轻快的走出办公室。
  齐雅茜正在电梯口等着我,一付迫不及待的样子,“能得阮大小姐如此抬爱,我倒要看看是个什么人物”。
  电梯一停,她先我一步跑了出去,待我走到公司大门口,只听她倒吸了口气,“极品啊!阮清,你别告诉我这就是那不怕死的男人,我会嫉妒死的。”
  我含笑凝望着白色沃尔沃旁边的俊朗男人,虽有些阴柔,但不失丝毫的男子气概。如若在古代,他身着一件月牙白的长衫,手摇纸扇,口诵雅句,那风采定是无人能及。
  正想着,这位儒雅书生已走了过来,我为两人介绍着,“这是我的同事齐雅茜,我的男朋友俞奕祺。”
  “你好”,俞奕祺温和的开口,“齐小姐要和我们一起去吃饭吗?”
  “不了不了”,雅茜连忙摆手,扭头冲我挤眉弄眼,“你们好好享受二人世界吧,阮清,我走了,电话联系。”看来晚上少不了要受这个八婆的疲劳轰炸了。
  我无奈的应着,见她冲我暗暗翘着大拇指,嘿嘿一笑,转身走了。
  俞奕祺凑近低头问我,“想好上哪儿吃了吗?”
  我笑着点头,挽起了他的手臂,朝沃尔沃大步走去,嘴里嚷着,“吃法国大餐,我请客。”
  他上前替我打开车门,唇角弯起好看的弧度,“今天加薪了?”
  我讳莫如深的样子,但笑不语。
  待车子缓缓驶离公司,我不经意的望了眼后视镜,发现一辆黑色的宝马X5正在视野里,渐行渐远。
  那是秦烈的车。
  
  第四章
  结果那天吃饭还是俞奕祺买的单,他的理由很充分,“既然你有值得高兴的事,身为男朋友的我当然得为你庆祝,所以这顿理应我请。”我也就不再坚持。
  后来转念一想,我有高兴的事他要请客,我若不高兴他一样也会有理由请客。虽然他总是温文尔雅给人好说话的感觉,但言语间却透着不失委婉的坚定,不知不觉就会让人听从他的安排,真是不能低估了他。
  当然,经营爱情的同时,我也没忘记经营服装店的事情。
  既然手中已有了店面,事不宜迟,晚一天说不定就会失去多少商机。
  我初步将服装店的整体概念定义为雅俗共赏,既有当季走俏市场的流行服饰,又有适宜白领穿的正装和出席聚会的晚装。通过室内装潢将这两个区域鲜明的划分出不同的色调,空间上又同处一室,因为女人都喜欢千变万化,这里会尽量满足她们的一切需要。有句广告词叫什么来着,“总有一款适合你”,嗯,就是那个意思。
  店里的每件衣服一定要经过我亲自挑选,虽不是名牌,但风格要独特,因此进货对我来说是个耗力耗神的巨大工程,尤其是当旁边还有个比我更挑剔的参谋,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这个参谋就是我的好友白旖悠,主业服装设计。人如其姓,无论春夏秋冬几乎都是一身的白,多数还是松垮宽大的款型。
  我常调侃她,“旖悠,为了广大人民的精神状况着想,你三更半夜尽量少出门吧。”
  她的回应则是一记纤尘不染的笑,把直瀑的秀发往后一拢,继续钻研她的服装设计。
  她在这方面很有天赋和灵气,毕业时间不长大小奖项却已获了七八个,我的几件衣服还有幸出自她的大作。这次我邀她合股,在店里也卖她设计的衣服。她又找来一个职校毕业的女孩儿小美,平时我们俩都没空的时候负责管理店面,一切筹备妥当,终于在三个星期后开业大吉。
  *
  夜色渐深,暗魅沉淀,放眼望去,已是满目的霓虹闪烁。
  我站到街边端详着,店门上“R&B”两个醒目发光的字母仿若音乐的旋律一般,欢快的跳跃流动着。
  这名字取自我和白旖悠姓氏的开头字母,意思碰巧也是我最喜欢的节奏布鲁斯,时尚又不失寓意,我偏着头欣赏着,越看越满意。
  “眼睛看饱了,也该填饱肚子了吧!”一回头,俞奕祺正嘴角噙笑的站在那儿,不知道看了我多久。
  我低头看表,已经九点了,肚子还真有些饿了。这些天我又上班又张罗服装店的事,若不是他在旁提醒,一做起事情来就废寝忘食的我说不定早就进医院了。
  相比他的体贴,我这个女朋友当得真是很不称职。其实他的工作并不比我轻松,不仅在两所大学任教,还要兼顾和朋友一起合办的咨询公司,每天如此的奔波劳顿却从未听他抱怨过一次。
  我略显歉意地望着他,“对不起哦,害你跟我一起挨饿。”
  “难得看见你这个样子,挨饿也值了。”说着,牵起我朝车子走去,手掌干燥而温热。和他在一起,常会有种被阳光笼罩的暖意。
  餐点一端上来,我已经顾不得什么形象了,等终于满足口腹之欲后抬起头来,正对上了俞奕祺好笑的眼。
  我拿起餐巾擦拭嘴巴,“怎么,被我吓到了?”
  他摇摇头,“你有可以吓到我的地方吗?”
  我装作认真思考的样子偏头想了想,“好多,怕你招架不住。”
  他饶有兴趣的一挑眉,“我倒是很期待。”说完,站起身来,“等我一下,去趟洗手间。”
  我打趣的说,“后悔了,想开溜?”
  他朗声大笑,俯身过来在我面颊印下一吻,“放心,就算开溜我也会结了帐再走。”
  他的动作亲切、自然,不会给人刻意侵犯的感觉,相处这些天来,我们的关系也仅限于此,并没有其他逾矩的举动。
  我一边等他一边百无聊赖的噙着吸管喝果汁,敏感的察觉到似有视线投来,抬眸搜寻,和左后方一双炯亮的黑眸碰个正着,是秦烈!前阵子听说他出差了,在公司也没见到他,应该是刚回来不久吧。
  “烈,你怎么吃的那么少啊,刚才不是还说饿了吗?”他对面的女伴发出娇嗲的呼唤,害我差点忍不住把果汁喷出来。
  烈?真够肉麻的。可惜从我的角度看不到那个女人的样子,凭声音的判断也知道是个人比花娇的尤物,他果然没闲着,这么快又找到了女伴。
  我举起杯子俏皮的眨眨眼睛朝他致意,他没一丝表情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我,下一刻,竟移开了眼光根本不予理会。
  没风度的家伙!我转回身来愤恨的在甜点上用力的叉了几下送入嘴里,俞奕祺刚好回来,见状诧异的问我,“怎么了?”
  我仰脸一笑,嘴里嚼得咬牙切齿,“没事,弄碎了吃着更过瘾。”
  ***
  接连几星期的劳顿,服装店终于步上了正轨,我也得以一觉好眠,换来的是——第二天上班迟到了。
  我急喘着跑入公司大厅,扫了眼墙上的表,还好,仍有十分钟的时间准备一会儿和广告公司的会议。
  眼见着电梯的门就要在眼前关闭,我忙赶了几步,“等一下”,举起手里的包一挡,电梯的门又重新滑开,我迅速的冲进去按下楼层,平缓下喘息,心里思量着稍后开会的事。
  身后一丝徐缓深沉的气息,轻轻拂过我的发丝,熟悉的男性气息昭示着强烈的存在感,我扭动僵硬的脖颈回头看,果然是秦烈,黑湛的眼眸正直视着我。
  电梯停在四楼,一个清洁工走了出去,密闭的空间只剩下我们俩,他这才开口,低沉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情绪,“难得看见你迟到,想不到你们的关系已经这么好了?”
  什么意思,他以为我是因为昨天和俞奕祺共度春宵所以迟到了?
  我镇定的转过身面向他,音色柔媚,“心理学家说,谈恋爱会激发女性无限的工作潜能和热情,这对公司也算是好事一桩吧!再说,你的速度也不慢啊,烈。”听到这声刻意仿效他昨晚女伴的称呼,那双浓黑的眉毛又拧到一处,眸底深处似有暗流涌动。
  没想到这个玩笑竟能如此影响他的情绪,有趣有趣!电梯到达,门向两旁滑开,我扬着抑不住的笑,步向办公室。
  中午在餐厅吃饭时,齐雅茜压低声音说,“哎,你听没听说,上午销售部、财务部、技术部的主管竟然都被秦总给训了一通,啧啧,百年不遇的惨烈啊。现在总裁办的人和其他部门主管个个小心翼翼的,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生怕下一个被炮轰的就是自己。”
  那个没情绪的男人也会训人?这种现象还真是难得一见。他若不满意一般都板着个脸,话不多说一句就足以让人周身发冷、胆颤心惊了。
  我喝了口鲜美的蘑菇汤,又慢条斯理的擦擦唇边,“我还真想见识见识那个超级冰块发威是什么样子?”
  话音未落,只见冯希卫走到了桌前,一脸同情,“阮姐,秦总叫你吃完午饭到他办公室去。”
  雅茜听闻差点噎住,忙用一口汤拼命送下嘴里的食物,长叹一声,“你完了你,乌鸦嘴,一会就可以见识到冰块发威的现场版了。”
  我不紧不慢的喝完余下的汤,又品尝完甜点,才在雅茜怜悯的目光中起身离开了餐厅。
  他想训人是吗?我自认工作到位,无可挑剔,没什么可怕的。
  不过对能看到他失控发火的样子,我倒真有些期待。

  第五章
  很可惜,我并没有见到冰块发威的现场版,更可惜的是,只差了一步。
  我到达总裁办公室门外的时候,适逢他的一个行政助理从里面出来,神态紧张,擦拭着一头的冷汗,见我要进去,他点头试图挤出一丝笑,那笑,简直比哭还难看。
  不用说,肯定刚被老板训完,我庆幸着自己已经吃过午餐了,否则那表情足够让我的胃部翻江倒海、食难下咽。
  我礼貌的敲敲厚重的实木门,然后从容的走了进去,他深幽的目光一路紧锁住我,直到我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相比于我的优雅淡笑,他坚毅的面庞则阴郁暗沉,薄唇紧抿一言不发,典型的发怒症状。
  我心中纳闷,难道是欲求不满?不可能,他昨晚明明有人陪伴啊,又是那么会撒娇耍嗲的女人,肯定把他伺候的身心舒畅。要不就是公司经营出现状况了?可据我所知一切运转正常,这个月公司的股票也是持续走高。
  我神态自若的看着他,大脑飞速的搜寻着原因。
  他突然开口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你午餐的时间还真不短!”
  嫌我来晚了?今天的午饭用时确实比平日长,离规定的一点半的上班时间只剩十分钟我才结束用餐。好吧,我承认我是故意磨磨蹭蹭拖延时间的,可是又没有耽误上班。他总不会以此作借口冲我发飚吧?
  “那还要感谢公司的福利好,让员工有如此美味可口的午餐吃,才会沉浸在美食中忘了时间,不过这样才更有力气干活啊。说到底,还要归功于秦总您领导有方,体恤下属。”我声音清脆响亮,不露半点心虚,仿似拍马屁,实则堵住了他的嘴。
  看来这番回答让他很不高兴,因为我眼瞅着那双剑眉又纠结到了一处,心中叹息着,做他的眉毛真是倒霉,一天至少得被拧个不下几百遍。
  他深邃而锐利的黑眸定定的望住我,不置一词,我的笑容都快僵硬了,越来越摸不着头脑。他叫我来到底有什么事,只为了互相对着大眼瞪小眼?
  “最近手头的工作多吗?”感谢上天,他终于又开口了。
  我狐疑的看着他,谨慎的说,“还好,不是很多。”难道有新的工作要交给我?
  他紧蹙的眉头略微舒展开,方才僵冷的面部线条也有些缓和,“下午把工作处理一下,晚上准备出差。”
  这么急,“去哪里?”
  “上海,这是机票”,他递了过来,“那边的市场拓展近期需要加大力度,你来负责这件事,顺便给上海分公司的人做一下培训。”
  这件事需要这么急吗?又不差这一天晚上。
  “我可以明天早上再去吗,今天晚上有点儿事。”
  他微眯眼眸,“公事?”
  “呃……私事。” 刚跟俞奕祺约好的,今晚去他家里做客拜访他父母。
  阴沉的脸上满是不悦,“阮总监,我想不用我提醒你,身为领导,还是要把工作摆在第一位吧!”
  好吧,他有理!懒得再看那张死板的面孔,我一勾唇角还是淡笑,实则牙根都恨得痒痒,“我明白了。秦总,还有别的事吗?”
  他摇摇头,难解的眸光依旧定定的看着我。
  “那我就去准备了。”得到答复,我迫不及待地起身离开。
  一出总裁办公室,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个阴阳怪气的大冰块,不知道今天错了哪根筋!在他的办公室就如同置身于冰窖,寒彻周身。
  对,我得马上泡一杯热热的西湖龙井,去去寒气。
  ***
  一回办公室,齐雅茜的电话就追来了,“怎么样,冰块发威了?”
  “他下达指示,叫我今天晚上出差。”
  “难道是发配边疆?”
  我扑哧一笑,驱散了心头些许的郁结,“没那么惨,是去上海拓展市场。”
  “奇怪,我总觉得他对你有点儿不同。”
  我语气懒散,“你的意思是不是他也得骂我一顿才对?”
  “反正就是觉得不对劲儿,哎,你们之间不会真有什么吧?”
  我笑骂了一句“三八”,挂了电话。
  这个八卦王还是慢了半拍,我们早已有过什么了,还好已经结束,否则难保继续下去不被她发现端倪。
  想到那个铁面无情的家伙就来气,竟连一晚上的时间都不能通融。
  无奈,我只好给俞奕祺打电话说明原因,他很体贴的说,“没事,工作要紧,我父母也能理解。你自己要注意身体,别一忙起来又忘了吃饭。”
  我一一答应着,忍不住慨叹,“奕祺,你这么好的男人怎么会等到靠相亲来交女朋友,我真觉得自己捡到宝了。”
  那头的声音带着笑意,“噢,那祝贺我们达成共识,我也觉得自己捡到宝了。”
  他的回应总能让我开心到无以复加。
  其实这问题相处没多久我就曾问过他,他那时的回答是“宁缺勿滥”,这答案着实让我小女人的虚荣心大大的满足了一把。
  “我送你去机场?”他又体贴的询问。
  “不用了,时间很紧,就不麻烦你了。我到上海再给你电话。”
  通话完毕,浓浓的暖意又盈满了心房,终于缓和了刚刚在秦烈那儿沾染的冰冷。
  一切工作处理妥当后,我回家收拾好行李,又坐上计程车马不停蹄地赶往机场,直到在九点准时坐上了飞机,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
  望向窗外,夜色清朗,各种高饱和度的灯光看起来特别漂亮,璀璨但不凌乱。跑道上的灯光越来越远,渐渐成了一条光艳的彩带,我注视着,直到光芒完全消失不见。
  看着外面墨黑的一片,心里突然有些委屈。
  此时应是呼朋引伴大吃一顿、或是独自在家休息放松的时候,我却只能惨兮兮的一个人,孤廖寂寞的奔波在城市的上空。尤其一想到秦烈正享受着娇滴滴的美人恩,心中不免更加愤恨,嘴里骂了句“臭男人”,我咒他今天晚上小弟弟不举。
  “希望你骂的人不是我!”一声戏谑从耳畔传来,我扭头一看,正是秦烈。
  他闲适的靠着椅背,没有套领带的白衬衫散开了两颗扣子,袖子挽高,露出结实麦色的小臂,头发也不若往常一丝不苟,垂了些刘海儿下来。
  我刹时有些讶然,表情一定呆愕得可笑,因为难得在他脸上展现的笑容正在一点点的扩大。
  谁说只有女人善变,这个男人还不是白天像个瘟神,晚上又阴雨转晴了。
  半晌,我醒过神来,“你怎么在这儿?” 还好,刚才我没把咒骂他家兄弟的那句话说出口。
  “出差啊。”今晚的他有些不太一样,话语间竟有种男孩的狡诈顽皮在眉宇间闪过。
  “白天怎么没告诉我?”
  “我是老板,不必事无巨细的都向你报告吧。”
  “刚才我旁边坐的不是你。”我晦暗的心情多半也源于那个秃顶老男人,本来就一肚子怨气,旁边还坐了那么个碍眼的人。
  他一脸看到白痴的样子,“换个座位还不是难事吧。”
  不对,我就是感到哪里有些不太对劲儿,又接着问,“这种小事还需要你亲自去上海?”
  他把视线移开,神色如常,“我认为很有必要。”
  他跟人说话时向来都直视对方,很少见他如此目光闪躲,一副心虚的样子,一定有问题。
  “怎么没有带小冯?”他每次出差几乎必带着冯希卫。
  他不耐的转过头来,眉头紧蹙,“怎么,你对和单独我出差有不满吗?”
  答非所问!
  为了拯救他那可怜的眉毛,我停止了发问,懒洋洋的往椅背一靠,“岂敢不满,小女子荣幸之至。”
  有他在身边,我心里平衡多了,最起码旅程不是孤独凄惨的一个人。
  惬意的愉悦让我全身心彻底的放松,多日的疲惫和困倦一并涌了上来,大大的打了个哈欠。
  他看出我的倦意,说道,“你睡吧,到了我叫你。”
  我放心的合闭双目,沉沉睡去。
  这是我们第二次一同出差。
  上次出差是我们关系的开始,而这次,应该不会发生什么了吧!  

  第六章
  事实证明,秘书确是一个不可或缺的角色。虽然秦烈在上海的时间不会长,但工作量之大也急需找一个助手来分担。
  “把冯希卫叫来不行吗?”我在会议上向他建议。
  他不满地投来一瞥,沉声说,“他在总部还有事情要处理。如果可以的话,你认为我会蠢得想不到这点吗?”
  得!好心当成驴肝肺。我别开眼光,不再看那张阴晴不定的脸孔。这家伙越来越难以琢磨了,飞机上还好好的,不知什么时候又变成这副德性了。
  负责分公司的方经理胖胖的脸上陪着小心的笑,“我尽快去安排一个得力的秘书给您。”
  消息一经传出,各路人马跃跃欲试,一时间去总裁办公室送文件成了美差。整个上午婀娜多姿年轻貌美的女员工轮番上阵,争奇斗艳、美不胜收。就连中午在餐厅吃饭时美女们也不忘在秦烈眼前晃一晃,指望留个深刻印象好能当选秘书,有机会钓上这位钻石王老五。
  下午开会时,方经理递上厚厚的一沓材料,“这是秘书的待选名单,请秦总过目。”颇有皇上选妃的架势。
  我幸灾乐祸的坐在旁边看热闹,没想到他把摊开的文件一合,大手朝我一指,“我考虑过了,这里只有阮清最清楚我的工作流程和要求,所以这段期间就由她暂时代理总裁秘书的职位。”交待完毕,便扔下众人起身离开了。
  我对着关上的大门呆愣片刻,目光又扫回方经理纳闷的神情,这才醒过味儿来。立马起身气呼呼的一路从会议室飚到总裁办公室,门也没敲就冲了进去。
  秦烈正若无其事的批阅着文件。我双手撑着桌面,俯身直盯向面前这个阴险莫测的家伙,“你是什么意思?”
  “我已经表达的很清楚了。”他抬起头,眸底有一刹奇异的光闪过。
  我无暇考虑这奇怪的眼神,“为什么非要我?我还有别的工作要做,你想累死我啊?”
  他往后一靠,嘴角勾着自若的笑,“目前这工作只有你最合适”,又加上一句 ,“我会付你额外的薪水。”
  呃,这个嘛……倒还可以考虑,可是,“还有别的理由吗?”我总觉得蹊跷。
  “你最不可能有非分之想。”
  此言不假,我的确不会给他带来那方面的困扰。人在屋檐下,再想想又鼓胀几分的荷包,我只好咬牙接受,“承蒙秦总看得起,我会努力工作的。”
  转身刚走到门口,他磁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戏谑,“我喜欢你这件白色蕾丝内衣。”
  我低头一看,衬衫胸口的纽扣不知何时崩开了。那我刚才俯身质问他的时候岂不是……难怪他会有那样的眼神。
  管他呢,反正没穿衣服的样子也被他看过不知多少遍了。
  我压下心头的懊恼,回过身面向他,极尽诱惑的、缓慢地系好钮扣,满意地看到他起伏渐快的胸膛,妩媚的一笑,“真巧,我男朋友也很喜欢这件内衣。”
  说完便转身离去。
  他是老板,自然有掌控我的优势;但我是女人,同样也有对付他的优势。
  *
  作为总裁秘书,我和秦烈的办公室是个没有门的套间,因此就连浑水摸鱼偷个懒或煲电话粥的机会都没有。
  我隔着一层玻璃墙第N次将愤恨的目光射向那个男人,他正浑然不觉的埋头工作。眉头紧皱,黑眸微眯,几缕刘海垂落在饱满的额头,专注的神情竟让我觉得出奇的帅。
  手机突然在桌上震动出声,我飞快的接了起来,“吃午饭了吗?”这两天每到吃饭的时间,俞奕祺都会打电话提醒我。
  我看了眼表,已经快十二点半了,和那个工作狂在一起总会耽误吃饭。
  “还没,一会就去吃。”
  “定好什么时候回来了吗,我去接你。”
  “还不知道。”提起这个我就郁闷,都快一个星期了秦烈也没定下来回京的时间。
  “撅嘴了?”温柔的声音带着笑意。
  我瞧向摆在桌上的小镜子,嘴唇可不翘得老高。不由扑哧笑出声来,“你怎么知道的?”
  “观察中得来的,你一不高兴就爱撅嘴,有时还会瞪大眼睛。”
  “那是不是很丑?”我照着镜子摆出那副样子,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一点都不丑,很可爱。”他说的诚挚,我听得甜蜜,还故意矫情的说,“奕祺,你再夸我就不好意思了。”
  “你不好意思的样子也很可爱。”
  我喜欢这个男人,他永远知道我想要什么,不像那个冷酷的男人,总是阴阳怪气的。我又转头望向秦烈,不知何时他已停下了手里的工作,正看着这边。
  “好了,你快去吃饭吧,晚上再聊。”俞奕祺适时地结束通话。
  我忙应承着,挂掉了电话。
  “走吧,去吃饭。”秦烈抓过外套,站起身来。
  我跟在他身后小声地埋怨着,“餐厅里好吃的饭菜早被抢没了。”音量却足够让他听见。谁让他这么废寝忘食地工作,连带我午饭都吃不好。
  他突然停下脚步,害我一头撞了上去,揉着发痛的鼻头,我有点恼火,“干嘛突然停下来?”
  他没回答,只是问我,“你想去哪里吃?”
  什么意思?我兀自在心里消化着这句话,“哪里都行?”
  “只要别太远,下午2点还有会要开。”
  我的鼻子立时不痛了,拽着他的胳膊就往电梯走,“不远不远,开车十分钟就到。”
  *
  到了地方坐定后,他眸光扫视了一圈,最后回到我的脸上,“这就是你想来的地方?”
  我笃定的点点头,“就是这里。”
  这是一家港式茶餐厅。从外观来看有种很古朴的味道,未经雕饰的红砖墙,朴素的木质招牌和里面的木质桌椅,还原了茶餐厅开创之初那道地、草根的本来面目。不像大多数茶餐厅已然变了味儿,成了摩登高雅的消费场所。
  而且这里的食物地道且美味,尝过一遍让人再难忘怀。我也是一次逛街累得不行时误打误撞进来的,从此每回到上海必来光顾这家餐厅。可惜这次出差每天都要从早忙到晚,一直没空过来。这下可得吃个过瘾,只是要确定一个问题——
  “你请客?”
  他偏头看着我,眼里尽是无奈的笑意,“奇怪,我自认在薪水上从未亏待过你,怎么你从来没请过我?”
  “我们俩相比总归是你比较有钱,而且还是一个大男人,所以请客也是天经地义的。你总不会跟我计较这些吧?”我论据十分充分,心里还有一句没说出口,有便宜不占白不占。
  “好好,我请客”,他认命的答应,又加上一句,“免得在办公室里老被某人恶狠狠地瞪着。”
  他发现了?这个狡猾的家伙,明明知道却不动声色,怎么什么都瞒不过他?
  我心里更添愤恨,招手叫来服务员,菜单都不看,直接便说,“我要一杯奶茶、一碗云吞,一份虾饺,一份蛋挞,一份菠萝油。”赌气地将菜名一口气说完,我扬脸看他的反应。
  他微挑眉毛,不予评价,瞅着菜单点了一份碟头饭和冰咖啡。待服务员走后,才开口问我,“你胃口不错,吃得了吗?”
  我早打算好了,“吃不了打包带走,作下午茶。”想到午后能有美味菠萝油的陪伴,心情顿时好了许多。
  服务员刚把奶茶端来,我便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大口,还不忘用舌尖把唇边剩余的奶渍卷走,好香!我满足得眼睛和嘴巴都弯成了月牙。
  一杯奶茶的好坏直接决定了一家茶餐厅的水平,奶与茶搭配比例恰当,才能达到最好的口感。这里的奶茶够香浓,够绵滑,喝完一口,还有浓浓的余香在口腔里萦绕。
  他的眸光有点不解和意外,“一杯奶茶就让你这么满足?”
  这个男人从来都把吃饭当战斗一样,自然不会享受美食。我把杯子推过去,“尝尝看,真的很好喝。”
  他半信半疑地喝了一小口,抿抿嘴唇,“还行。”又推了回来。这算是他很高的评价了,凡事他总会挑出点毛病来。
  “不想来一杯?”
  他摇摇头,“还是觉得甜。”
  所有的餐点都上齐了,我不再多说一句话专心品尝起来。
  待一切打扫干净,我满意地拍拍肚子,“饱了。”
  “这是我第二次看你这么吃饭。”
  我根本没和他吃过几次饭,因为要避嫌,所以仅有的几次基本也是和大家在一起吃工作餐,我印象中没有哪次这样吃过。
  他看出我的疑惑,“我遇见你和那个男的吃饭那天。”这话怎么听着那么别扭。
  他又接着说,“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虐待员工呢。”
  我像个餍足的猫般懒懒地托着腮,“哦,那是因为服装店刚开张,忙到九点多才去吃饭,饿得不行了。”
  “这么快就开张了!”
  “是呀,如果你女朋友想买衣服,不如带她去我那儿,一定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包你满意。”嘿嘿,也一定狠狠敲你一笔。
  他浓眉一紧,神色又透出几分不悦,“我们该回去了。”说完叫来服务生结帐。
  回公司的路上他紧绷着脸一言不发。
  我只顾揉着鼓胀的肚子,对他一天八遍的变脸已经习以为常。只是心里有点懊悔,怎么没趁他刚才心情好的时候问问何时回去。
  唉,只好再找机会了。

  第七章
  新天地、恒隆、连卡佛……我在白纸上勾勾写写了一片,筹划着一会儿的逛街路线。好不容易今晚可以不用加班,我已经迫不及待的准备痛痛快快血拼一场,顺便为我的服装店进些新货。
  正支着脑袋想得出神,身旁传来指节敲打桌面的声音,抬头一瞧,秦烈不知什么时候站到办公桌前,眸光略过我面前的纸张,音调还是一贯的低沉,“我是不是该庆幸有这么好的员工,都到下班时间了还为IT产业的发展而冥思苦想?”
  纸上写的I.T是一家来自香港的名牌店铺,更何况和诸多商场的名字连在一处,他心知肚明这和工作无关,话语中显然含着暗讽。
  我若无其事的笑笑,团起那张纸扔进废篓,“如果老板想要给我加薪予以表彰,我也没意见。”
  “贪财的女人,你的薪水再涨就快赶上我了。”
  “罪过罪过,是我太笨了,刚刚误解了秦总的意思”,我拎起手包,“为免惹您生气,我还是马上消失,回去好好反省一下。”说着就往门口溜。想到琳琅满目的购物广场,眼前尽是华丽的时装飘来荡去,心中鸣奏起贝多芬的欢乐颂。
  “等一下。”他伸手拽住我。
  我按捺下心中的急切和不快,强挤出笑容问,“还有什么事?”
  他似乎很受用的看着我的强颜欢笑,嘴里蹦出一句我最不想听的话,“等会儿一起吃晚饭。”
  我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秦总,您忘了吗,七点要和广告公司的程总吃饭。”
  “我没忘,就是要你跟着。” 他独断专行的态度根本就不容人拒绝,
  我有些微恼,“我没这个义务吧?”何况这两天他去应酬也并没要求我在旁陪同,为什么偏偏今天非要带着我?
  “别忘了,你现在是我的秘书,而且还是负责市场的领导,跟我应酬广告公司的人也是份内的工作。”他说得有理有据,无可辩驳。
  这句话立刻将我从快乐的购物天堂打落下来,高昂的情绪也随之迅速崩垮,背景音乐由欢乐颂变成了凄惨的小白菜。眼见美丽的衣裳越飘越远,愉快的血拼时光就这么泡汤了。
  究竟是谁发明了应酬这种社交活动,如果让我知道,会花一辈子诅咒那个人。
  他抬起手腕看看表,“我还有点事,七点准时在这个地方见。”他塞给我一张名片就转身出门了。
  我咬牙攥紧了那张名片,愤怒的火焰越涨越高。
  他要我陪他应酬是吗,好,我会尽力让他满意的,满意到下一次他绝不会再有这种念头。
  *
  七点整.我准时出现在了饭店门口。
  果然,秦烈见到我的瞬间脸色铁青, “你怎么穿成这样?”
  我和秦烈住的酒店与公司只有一街之隔,所以刚才我有足够的时间换了装扮。这件剪裁合体的细肩带桃红色连身洋装,强调出我白皙的肤色,虽然不透不露,但其丝缎的质地严密合缝的勾勒出婀娜的曲线,又美又艳,愈加引人遐思。
  这可是白旖悠的得意之作,我还没来得及穿出去过,在家里试穿给齐雅茜看时,她高声直呼哪天要想泡吧不花钱,就一定带我穿着这身衣服去。
  眼见秦烈的脸倏地阴沉下来,我心里笑开了花,脸上还装傻充愣,“怎么了?”
  他浓眉紧皱,“为什么换衣服?”
  “我特意打扮得漂亮点陪你应酬,秦总不满意?要不我再回去换一件?”他的反应都在我计划之中,现在就只等他不耐烦的大手一挥赶我回去。
  对面的黑眸危险的眯细,“你是故意的?”
  我掩住心虚,瞪大眼睛继续装傻,“什么故意的?”
  “秦烈,你们怎么还不进去,在外面站着干嘛?”一声呼喊传来帮我解了围,却也脱离了我的计划。
  我循声望去,如果没猜错,他应该就是广告公司的总裁程浩扬。没想到他这么年轻,俊朗的面孔笑意粲然,但卓尔不凡的气质和眸中偶尔闪过的精光,显示着他并非泛泛之辈。
  见他犹疑的眼神,我大方的伸出手,声音刻意的娇嗲几分,“你好,我是秦总的秘书阮清。”虽然我们两个公司合作已久,但我从未见过他,只和他手下的负责人员打过交道。
  他一愣,随即坦然握手,“你好,我是程浩扬。”然后意味深长的瞥了秦烈一眼,笑开了,“我以为秦烈身边只有男秘书,没想到竟会见到这么……漂亮的女秘书。”
  “程总过奖了!”我掩唇轻笑。漂亮?他想说的恐怕不只是这个词吧。
  秦烈冷哼了一声,“进去吧。”抬腿就往里走,我们俩对视一眼,跟了上去。
  酒席过半,我心底的愤恨有增无减。这哪里是商业应酬,分明就是老友叙旧。
  原来秦烈和程浩扬是从小的玩伴,只不过长大后一个在北京发展,一个在上海打拼,事业都经营得有模有样,如今还建立了紧密的合作。我听着席间他们俩的谈话,大概得出如此结论。
  可恶的秦烈,我根本就没必要陪他来这一趟!
  吃完饭后,程浩扬又提议带我们去他参股的一家夜店消遣。
  我仍惦记着趁商场关门前赶去逛街,忙摆出明事理的样子,声音甜得腻人,“程总,不如你和秦总去好好玩吧,我跟着恐怕会扫二位的兴!”心里企盼着他确有此意,巴不得让我先走。
  “阮小姐一定是误会了,那家夜店是正当的营业场所,你跟着去并没什么不妥,况且……”程浩扬意有所指的看了眼我的衣服,“今天你穿的这么漂亮,不去还真是可惜了。”
  我一时语塞,扭头看向秦烈,他面无表情的说,“一起去吧。”
  血拼的希望彻底破灭,我沮丧的垂头看向这身裙子,突然有种作茧自缚的感觉。
  *
  这家夜店的摆设和装潢有着不夸张的精致,不露声色的奢华。四周是红色的大圆柱,幽幽的灯光从上倾泻而下,整个店里透着暗房般的红色光芒,散发出靡魅的邀请。夜色赋予它鲜活的生命,灿烂而恣意的招摇着,更让身处其中的人有着自由释放的欲望,感受着不可琢磨的奇妙。
  舞池中星星碎碎的灯光从跳舞的人面上流过,暧昧的激情从舞池中漫溢而出,未沾滴酒却有挥不去的醉意。
  我从化妆间回来,还未走到座位,迎面而来一位风度翩翩的男士邀舞,“小姐,可以请你跳支舞吗。”
  不远处的沙发上秦烈他们还在啜酒闲谈,我心想和他们在一起也没什么可说的,便颔首微笑,“我很乐意。”
  刚走进舞池将手搭上对方的肩头,我忽然感到腰间一紧,回眸对上程浩扬皮皮的笑,“阮小姐,你刚才不是答应和我跳的吗?”
  我虽有些不解和意外,还是礼貌的回绝了那个男人,随即轻搭上程浩扬的肩膀,慢移舞步,“我怎么不记得什么时候有幸得到程总的邀舞了?”
  他眉眼带笑,“如果我不来,只怕就该是个喷火龙过来了。”
  喷火龙?这个形容还真有趣,难道秦烈又生气了?
  我穿过舞动的人群望去,秦烈的眸光直直的冷冷的射过来,眼底有着不容错辨的怒火,害我打了个寒颤。谁又惹到他了?
  “你和秦烈到底是什么关系?”耳边传来程浩扬好奇的探询。
  我戒备的瞅着他,“程总是什么意思?”
  他夸张的瞪大眼睛,“咦,奇怪,阮小姐刚才娇娇嗲嗲的声音哪去了,我还真有些不习惯。”
  这个狡猾的家伙,肯定早就看出来了,还一直装模作样。
  我但笑不语。自知和这种人还是少说话为妙,免得被他抓住更多的把柄。
  他别有深意的打量着我,“你知道吗,秦烈在你身上破了很多例。”
  “哦,例如?”
  “例如我第一次见他身边启用女秘书,例如他和我吃饭时从没带过女伴你是第一个,例如我发现你是唯一他能容忍跟他公然叫板的人。”
  我把惊讶压在心底,脸上笑得从容,“如果确实如此,那我还真是荣幸。”
  “最有意思的是,你居然能让那个总是冷冰冰的家伙情绪失控。”
  我只是淡笑,不置一词。
  程浩扬一挑眉,“你不信?” 唇边勾起难以琢磨的笑,让我直觉不妙。
  未等我反应过来,他的头已压低下来贴近我的耳朵,虽未碰触却足以给外人造成暧昧的错觉。
  我刚想挣扎,耳畔传来他憋着坏笑的低语,“别动,你马上就能验证我说的话了。”
  
  第八章
  发生了什么事?
  我茫然地眨眨眼睛,努力调适着焦距,确定堵在面前的是个穿着深蓝衬衫的男性胸膛。
  这衬衫很眼熟,是……秦烈的!
  等等,我需要好好整理一下思绪。刚才我正和程浩扬跳着舞,忽然胳膊被人猛地一扯带出了舞池,直到现在还是晕头转向的。
  是秦烈把我拉过来的?
  这就是程浩扬所谓的——情绪失控?
  正想着,冷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大掌递过来一支手机,“你电话响了。”
  我看了眼闪烁的屏幕,是齐雅茜的来电。
  至于吗,就为了一通电话不由分说地把我拽出来?我狐疑地打量着面前这张没有温度的冰脸,揣着满心的疑惑找到走廊一处僻静的角落接起了电话。
  “阮清,你有什么事?”
  “大姐,你给我打电话,还问我有什么事?”
  “我是看到有你的来电才给你打过去的。”
  我完全糊涂了,“我的来电?”
  “对呀。我刚洗澡出来,发现手机显示有六个未接来电全是你打给我的,还以为你有什么急事,就赶紧给你打过去了。”
  我明明没给她打电话,手机一直放在座位上,难道是秦烈拨的电话?他为什么这么做?
  “你到底找我有什么事?”
  “想找你……聊聊天。”我只有顺口胡掐。
  “就为聊天给我打了七遍电话!不会是遇到什么难题了吧?”她在那边兀自猜想着,“我知道了,是不是你和秦总每天朝夕相处,结果日久生情、干柴烈火、生米煮成熟饭了?”
  天!我翻了个白眼,就知道这个女人三句话不离八卦。
  “抱歉,让你失望了,我们什么事也没发生。”虽然我和他在酒店住对门,但绝对是规规矩矩的。
  她高昂的兴致低落下来,“不是这样啊,那要找我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很无聊。”我尽量说出不致使她怀疑的话。
  她同情的附和着,“是哦,每天都对着一张扑克脸是挺无聊的。你哪天回来?”
  “还不知道。好啦,我没事了,你早点休息吧。”我已无心应付她,仍在纳闷着秦烈的怪异举动。
  “哎,不对,你今天怎么莫名其妙的……”没等她说完,我就挂断了电话。
  她觉得莫名其妙,我还觉得莫名其妙呢,秦烈到底在搞什么鬼?
  我用手机敲了敲额头,还是想不明白。
  一向灵光的大脑此刻有些运转失常了。
  *
  回到沙发座,诡异的气息流转在他们二人之间。
  秦烈阴沉着脸扫了我一眼没吭声,程浩扬则笑容满面地问,“阮小姐有事情吗?”
  “谢谢程总关心,只是朋友的问候,没什么事。”
  “你这么漂亮,一定是男朋友不放心打电话来查岗吧?”
  我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如此说来,那程总的电话岂不要接起个没完了?”
  他一脸惊喜的模样,“没想到我在阮小姐眼里竟然这么帅,真是太荣幸了,来来,我们这对俊男美女怎么也得喝一杯吧?”
  “好啊。”我优雅地举起酒杯,和他轻轻一碰,热辣的威士忌烧着喉咙一路而下,浑身都烘得暖暖的,很舒服。
  “小姐,现在您方便和我跳一支舞吗?”我仰脸一瞧,又是刚才邀舞的那位男士。
  “当然可以。”我本来心里就略带歉意,于是很痛快地答应着站了起来。
  谁知还未迈出一步,胳膊就被人有力的拽住。我一个踉跄往后倒跌回座位,转瞬间又被拉了起来。
  完了,我又晕了。
  片刻,我稳定心神,瞪视着身旁的秦烈,他今天把我当陀螺耍了是不是?
  他的脸紧绷着,连带声音也是一样,冲一旁呆站的男人说,“她不能跟你跳舞,因为我们该走了。”
  突如其来的道别让我一愣,那个男人听闻只好黯然离开。
  程浩扬一脸遗憾,“真可惜,我和阮小姐的舞还没跳完呢,只好下次再找机会了。”
  我勉强地挤出笑,“等程总来北京,我一定好好招待。”
  “一言为定,我一定去!”
  秦烈瞥了我们一眼,迈开大步朝门口走去。
  我拿起手包,“程总,我们先走了,再见。”
  程浩扬手抚着下巴,笑得像只奸计得逞的狐狸,“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
  车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我闭目养神,懒得再看一眼那张黑沉的面孔。
  真是佩服冯希卫,居然能跟在他身边那么长时间。我做了一个星期的秘书就已经受够了,继续下去难保不会神经错乱!
  “你今天和程浩扬聊得很开心?”他突然冒出一句。
  我据实作答,“他这个人挺有意思的。”
  他的眉毛拢成了陡峭的山峰,冷哼了一声,“别忘了,你已经有男朋友了!”
  怪了,他几时这么有道德感了?我故意顶着他说,“男未婚女未嫁,我还有权利选择呀,再说了……哎……你闯红灯了!”前方那么醒目的红灯,他就这么开过去了。
  秦烈低咒了一声,扭头没好气的瞪了我一眼。
  岂有此理,他自己闯了红灯干嘛瞪我?
  我郁积了一晚上的火气升腾起来,待车子一停,我甩上车门就往二楼的房间走,压根没理他。
  刚锁好房门,就听到震天响的拍门声。
  我火大的打开门,“还有什么事?”
  他的黑眸燃烧着阴阴的火,让人胆战。
  我挺直脊背,镇静的回视他,“如果没事的话,我要休息了。”
  我正欲关上门,却感到门板被猛地一推,他像阵狂风似的,跨步上前把我勾入健臂之中,“砰”地反手关上门。
  宽阔的胸膛紧压过来,我的背重重地撞上了门板,疼的一咧嘴,他俯下头粗暴地吻住了我的唇。
  该死的男人!
  我毫不客气地咬住他的下唇,他吃痛的低吟了一声,却并未放开我,单手钳制住我的下颌,吻得愈加放肆而激烈,我感到肺里的空气都要被吸光了。
  半晌,他才粗喘着停下,额头抵住我,恨恨的说,“你这个可恶的女人。”
  我不耐的推开他,“那你就离可恶的女人远点。”
  这举动却刺激他将我搂得更紧,低声在我耳边警告,“你要再敢这么推我,后果自负。”
  我不以为然地轻笑,又推了一下,“你想怎么样?”
  他蓦地将我打横抱起,走向房中间的大床,身体悬覆在我的上方,目光炯炯地盯住我。
  我望进他已染上深幽色泽的眸子,“你……该不是要做那件事吧?”
  他剑眉一挑,“有何不可?”
  “我们可已经分手了,你总不会忘了当初自己定的约法三章吧?”
  “当然没忘,我记得并没规定分手后不能上床啊!”
  我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个平日最注重原则的男人,他居然能说出如此近乎赖皮的话?
  我只好搬出他刚才的话,“你别忘了,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他的眼眸倏的一眯,掠过的寒光惹人心惊,旋即恢复如常,慢吞吞的说,“那有什么关系,反正男未婚女未嫁。”
  臭男人,拿我气他的话来堵我。
  我就不信逼不退他,“这件事至少要你情我愿吧,可惜本人并不情愿跟你上床。”
  他邪肆地上下打量着我,“哦?我还以为你穿成这样就是为了诱惑我呢!”
  我再次后悔穿了这件裙子,表面依旧神色自若,“你误会了,我绝无此意。”
  他眼里流露出势在必得的决心,“相信我,你会变得情愿的。”
  看情况我似乎拒绝不了这个无理的要求了。
  他的唇再度落下堵住了我的抗议,健硕的身躯熨贴着我,使彼此的身体不留一丝缝隙,紧紧密合。游走的手掌温热了我的肌肤、血液,直达心口。熟悉的狂野吮吸一下子就崩陷了我的理智,如电流般的触感震得我七荤八素。
  我虚软地沉沦在他的怀中,被他强悍的气息一点点地征服,昏眩铺天盖地而来,早已忘了反抗。
  突然,外面的走廊响起了女人尖声的娇喊伴随着敲门声,“烈,是我,开门呀!”
  我陡然清醒,是秦烈的女朋友来了!

  第九章
  我用柔肤水浸满了化妆棉,对着洗手间的镜子使劲儿地拍了拍额头中央,还是散不去心里的那股别扭。
  秦烈不知道发什么神经,一早就来敲我的房门不说,交代完今天的工作后,竟然……俯身在我额心印下一记轻吻,害我迷糊着睡眼像傻子一样在房门口呆站了半天,直到他下了楼才醒过味儿来。
  不是我大惊小怪,实在是这个吻和以往相比太不寻常。
  接触一年多,我习惯了他天昏地暗、晕头转向的激吻,还不曾感受过他如此温柔的亲吻,如同对待亲密爱人一般。对,怪就怪在这儿,他刚才的举动竟让我想到了——温柔,这个从来和他绝缘的词汇。
  我又用粉扑狠狠的摁了摁脑门,仍擦拭不掉他留下的古怪气息,这古怪的感觉从昨晚就开始了,一直延续到现在。
  昨天晚上……唉,想起来就一肚子气。
  我听见走廊那个女人的喊声,便撑起手臂推他起身。
  秦烈却蹙起眉满脸的不高兴,“你又想干嘛?”
  “你没听到吗,外面有人找你!”
  “我听到了。”
  “那你还不快起来?”
  “我为什么要起来?”
  我挫败的看着这个色令智昏的家伙,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反驳什么。
  这时,体侧传来一阵震动。他从衣兜里掏出手机,皱眉看了看上面的显示,理也不理就丢在一旁任它震个不停。
  十有八九是外面那个嗲女敲不开门打的电话。
  我抓住机会继续刚才的话题,“你女朋友一定等急了,快点起来吧,否则她该走了。”
  真是白白浪费了我的这番唇舌,因为门外的人显然失去了耐心,踩着高跟鞋的脚步声只徘徊了一个来回,便渐渐远了。
  秦烈紧盯着我,沉默良久后说,“你这么想赶我走?”
  “基于我们俩现在的关系,这样做总归不太妥当吧?何况你女朋友又来了,就更不合适了。”
  “她走了,现在合适了吗?”
  鸡同鸭讲!我突然发觉和他交流的乏力感。
  强忍下不满,我发挥最大的耐心说服他,“你现在追她回来还来得及。再说了,一个旧爱,一个新欢,任何正常的男人都会选择后者。”
  “我这个人比较念旧。”
  我终于失去了耐心,冷冷的回答,“可惜我是个喜新厌旧的女人,所以抱歉不能配合你了。”
  秦烈的眉头越锁越紧,神色凛然,寒气逼人。
  “短短一个月,你和那个男人就好成这样了?”
  “你和你女朋友还不是一样,彼此彼此。”
  “她不是我女朋友。”他低声喝吼。
  我不明所以地眨眨眼睛,“难道是床伴?”
  “你这个女人真是……”他蛮横地压下身躯,又低头堵上了我的唇。
  臭男人,休想再占我便宜。
  我伸手在他背后狠狠一掐,又扭转了360度。他闷哼一声,热气喷到我的脸上,动作略有停顿。
  我趁他恍神时从他怀里挣脱,翻身欲跳下床去。他动作更快,准确地掳获了我的腰,将我带回床铺,宽阔的胸膛又压了下来。
  “你就不能安分点儿?”
  “你就不能放开我?”
  “不能。”
  “那我也不能。”
  “你……”看得出来他气得不轻,铁青夹灰的脸绷得僵僵的。
  我正得意着,没防备他猛地一把撩开了我的裙摆,大手寻索着拉链,分明想要脱下我的裙子。
  我拼力挣扎也推不开那迫人的身躯。
  这一轮的攻势可谓雷霆万钧,不可抵挡,眼看我的城关就要失守。
  兵不厌诈,既然不能采取硬攻,我自有别的招数,一个他“根本”无法再提起兴趣的招数。
  双手在他的发尾交叉,我勾紧他的脖颈,舌尖灵巧地挑逗着他,大腿磨蹭着他胯部的敏感处。
  察觉到我的迎合,他稍稍一愣,旋即完全放下戒备,更火热的投入到这场男欢女爱。
  我感到一个硬物正灼烫地紧贴着我的小腹。
  时候到了!
  我曲膝向他胯间用力一顶,只听耳边一声咒骂,他翻到一边,身躯弯成奇怪的姿势侧躺着,紧咬牙关,青筋直跳,“你居然敢这么做!”
  “呵呵”,我笑着起身整理凌乱的衣服,“我已经明确表示过我不想做了。所以这件事情教给你,永远不要强迫女人做她不想做的事情。”
  可想而知,他自然无法也没有兴趣再继续下去,扳回一局的我也睡了美美的一觉。
  但怎么也没料到他居然一大早又上演了这么一幕,让我如堕云雾,别扭至极。
  我们俩到底在干嘛,打拉锯战吗?  

  第十章
  偷得浮生半日闲。
  难得秦烈上午不在,我快速处理完手头的工作,闲适地往椅背一靠,享受着得来不易的悠闲时光,连迎面射来的阳光都不觉得刺眼了。
  这段时间实在忙,还每天被一个莫名其妙的家伙刺激着,我已经很久没和俞奕祺痛痛快快地聊过天了。
  啜了口刚沏好的龙井,我拨通了他的电话。
  “阮清吗?”温沁入心的声音又从彼端传来。
  我弯起了唇角,“是我。没打扰你工作吧?”
  “没事,我开车呢。你要回来了吗?”
  “那要看你有多想我喽?”我仰着脸儿,翘高的二郎腿晃呀晃的。
  他笑得爽朗,“想极了,真的。不知阮大小姐可否体恤我迫切的心情,早点回来?”
  我听得心里美滋滋的,只是一想到那个难以琢磨的男人,情绪转瞬间又低落下来。
  “唉,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呢?”
  他安慰着唉声叹气的我,“没关系,如果这周你还不回来,我一定抽空去找你。”
  “真的?”侧头瞧着镜子里那幸福的小女人模样,我的唇角又弯了起来,“还是别耽误工作,有你这句话我就很高兴了。”
  “我可不是说说而已的……”
  听着他的温柔轻语,我凑近茶杯,任由浓浓的香茗之气熏热了嘴畔。深深地吸一口茶香,嗯,清新怡神,煞是舒服。
  再吸一口,咦?
  怎么飘来一股女人的香水味?
  我诧异地撩眼一瞧。
  隔着升腾的袅袅热气,一位超级艳女赫然眼前。
  风情万种的波浪长发披泻肩头,精致的浓妆让本来年轻的脸老了好几岁,一身GUCCI的新款裙装突出了她凹凸有致的好本钱,饱满的胸部呼之欲出。这件夏装我曾在杂志上见过,也很喜欢,它将东方的丝绸与印花加以新式的剪裁设计,体现了古典与现代的完美结合,丝绸的光泽更让裙装有种复古的华丽感。
  不过纵然再好看,也只适合出席晚宴派对之类的场合,光天化日穿成这样未免过于夸张招摇了。
  这女人我好像在哪儿见过,我兀自想着。与此同时,她也正打量着我,满脸的敌意。
  美女的最大天敌就是另一个美女,这种神情我再熟悉不过了。
  “秦烈在吗?”艳女开口了,话语中的骄纵之气表露无遗。
  一听声音我便可以确认,她就是秦烈的那个嗲女友!
  啧啧,秦烈怎么找了这么一个主儿?
  我刻意娇柔地对电话那头说,“奕祺,我现在有点事,有空再给你打哦!”
  挂了电话,我再望向她,不出所料的看到那敌意已消失了一大半,取而代之的是友善的假笑,“你是秦烈的秘书吧?”
  我宣告名花有主的策略显然奏效了。
  “是的,秦总上午有事,还要过会儿才能回来。请问你和他有约吗?”
  “我们很熟,我就在这里等他好了。”
  “那你请这边坐。”
  我把她引领到秦烈的办公室,倒了杯咖啡。
  察觉到她不住审视的目光,我明白她的疑虑还未全部打消。
  齐雅茜曾经说过,“阮清,你应该庆幸遇到了男领导,如果换个女的,就凭你这副狐狸精长相,一辈子也升不了职呀!”
  步入社会这几年,我也吃过这方面的亏,如今已深谙此中之道,女人的嫉妒心可是恐怖的很,爆发起来威力不亚于核武器。若非有关自身利益,我绝不招惹不必要的麻烦,因此目前的当务之急就是撇清和秦烈的关系。
  “恕我冒昧,你是秦总的女朋友吗?”
  她难掩喜色,表面还矜持着,“怎么,秦烈提过我吗?”
  “是呀”,我顿了顿,又面有难色的样子,“说起来我还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呢?”
  “什么事,你说啊!”她急不可待。
  “我就是怕秦总怪我多嘴。”
  “我不会跟他说的,到底什么事?”
  “是这样的,秦总昨天让我帮他挑选几件女装,还描述了大致尺寸,我今天一看就知道肯定是要给你的。秦总可真有心,他一定是想给你个惊喜。”
  她有些不敢置信,“真的吗?”
  “当然,你看,昨天他还跟我商量送你哪件合适来着。”
  我把手机里存储的自己店里的服装图片递给她看,“这几件都是由获得国际大奖的时装师设计的,而且绝对不会和别人撞衫。”
  这些辅以灯光效果的图片是我特地拍下来,准备随时推销用的,眼前的这条大鱼,我当然不能放过。
  我抓住了此类女性的最大心理特点,既然舍得砸钱买衣服,自然不希望和别人穿得雷同,具备一切流行因素又独一无二是她们的首选。
  她果然看得眼里放光,“这些衣服确实很漂亮。”
  那是,经过白旖悠的巧手,R&B的服装毫不输给世界名牌
  我适时地递上名片,“我叫阮清,这个服装店我也有股份,你感兴趣的话,还可以回北京后亲自到店里去试试,如果不合身还有专业的设计师为你修改。”
  “好啊,我很喜欢,找时间一定去。”
  目的达成,“谈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呢?”
  “我叫唐芮妮。”
  我恍然大悟,终于知道为什么她这么眼熟了。
  唐芮妮,著名房地产大亨唐纪年的独生女,去年刚刚大学毕业,便涉足模特界,已经小有名气,我在娱乐杂志上曾经见过她的照片。
  我就说嘛,秦烈岂会做无利的买卖,前阵子听说他要进军房地产,没想到手脚这么快,居然找到了一条如此便利的捷径。
  看来,她当上老板娘的几率很大了,我连忙又拍着马屁,“唐小姐,你的身材穿什么都好看,长得又漂亮,难怪秦总为你费尽心思挑选礼物呢。”
  唐芮妮心花怒放,“阮小姐真会说话,你们店里的衣服都很不错,我也会介绍朋友有空去逛逛。”
  “那真是太谢谢你了。”
  “不客气,以后我需要阮小姐帮忙的地方也少不了。”
  我心领神会的笑笑,互惠互利嘛,这道理谁都懂。她为我增加财源,我为她增加消息源,无非就是跟她透露一下秦烈的情况,这有何难?
  她的朋友圈尽是有钱又有闲的女人,一旦成为R&B的客户,可是一笔可观的收入,我似乎已经看到成沓的钞票滚滚涌进我的小店。
  两人各得其所,一时间聊得不亦乐乎。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一声极度不悦的低沉嗓音打断了我们的谈话,“你们干什么呢?”
  唐芮妮闻言立刻娇呼着迎了上去,“烈,我终于等到你了。”  

  第十一章
  秦烈阴沉着脸看向我,“阮秘书,公司付你薪水可不是让你来聊天的。”
  我不卑不亢地回应,“对不起,秦总,我是怕唐小姐一个人太闷,况且我上午的工作也都做完了,才陪她聊天的。下次我一定注意!”
  唐芮妮在一旁打着圆场,“就是就是,阮小姐也是怕我太闷,你就别怪她了。已经十二点了,我们去吃饭好不好?”
  秦烈没吭声,只是盯着我,莫名难测的目光惹得我浑身不自在。
  奇怪,谁又惹着他了?早上还温情款款的,中午怎么又摆出一张臭脸。这家伙真该去学学川剧变脸,一定不费吹灰之力便可成为门下高徒!
  我没理他,冲唐芮妮笑笑,“那就不打扰二位了,我也该去餐厅吃饭了,唐小姐,我们下次再见。”
  “好的。”
  “秦总,我先走了。”
  秦烈还是没吭声,我压根不瞧他,低头绕过两人开门走了出去。
  我自认没做错什么,也不必看他的脸色,他不高兴身旁自然有人哄他,无需我操心,我现在要操心的只有饿得正咕咕叫的肚子。
  可惜我还是错过了最佳取餐时间,等赶到餐厅时,美味的糖醋排骨只留下可怜巴巴的两小块,香菇炖鸡汤里更是连肉渣都捞不到,成了纯纯粹粹的汤,于是我只好和草食动物一样,嚼嚼青菜了。
  饭菜盛好后,我托着餐盘正寻找座位,一只手伸来接过我的餐盘,“阮秘书,过来一起坐吧。”
  一抬眼,方经理富态的胖脸正乐呵呵的对着我。
  他上午应该和秦烈一起去办事了,正好问问他是否出了什么状况,才会让那家伙晴转阴云。
  我痛快的道声谢坐了下来。
  “方经理,上午的事是你和秦总一起去谈的吧?”
  “是啊。”
  “进行的顺利吗?”
  方经理咽下嘴里的饭,眉飞色舞的说,“顺利极了。不仅把成本价又压低了一成,还一连签了两年的约,秦总真是个谈判高手,长见识、太长见识了。”
  方经理佩服的感叹不已,我心不在焉的随着点头应和,实在想不通,既然如此顺利,秦烈为何还臭着脸对我?
  我忿忿的戳着盘里的青菜,笃定了他是故意针对我。
  可究竟是为什么?
  我哪里得罪他了?
  一想到还要回办公室面对那个阴沉难测的男人,我的头都疼了。
  现在我只祈祷秦烈能够见色忘工,多和美人呆会儿,也好让我的悠闲时光延长一点。
  有唐芮妮的陪伴,至少午饭时间短不了吧!
  念及此,我心情放松了许多,哼着小曲进了办公室,头也不抬就往自己的桌子走。
  “地上有金子吗?”冷不防传来一句吓了我一跳。
  我抬头一看,秦烈就在座位上,不禁脱口而出,“你怎么还在这儿?”
  他一挑眉,“奇怪,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
  “唐小姐不是约你吃午饭吗?”
  我瞧向墙上的石英钟,有没有搞错,才十二点四十,他们是乘着火箭吃的饭吗?
  “我们没去,因为我还有事要做,让她先走了。”
  原来如此, 我独自一人的悠闲计划算是彻底泡汤了。
  他到底是不是男人,如此的美人在旁居然还放不下工作。
  我的沮丧让他皱起了眉,“你很希望我和她在一起吗?”
  当然,我心里想着。那我就可以舒服点,不必老承受你的阴阳怪气。嘴里却说着恭维话,“对啊,你们很般配。”
  他站起身来,走到跟前居高临下的俯视我,“这是你的真心话?”
  我使劲点点头,“真心话!”
  他的眉头拧成了死结,一言不发的盯着我,森冷的目光都快把我冻成冰雕了。
  我又说错话了?
  正琢磨着,他一个转身,背着我下了命令,“我一个小时后要开会,讨论上个月的销售情况,你把材料准备一下。”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开什么会?什么时候开?”
  “这是临时决定的,一个小时以后开会。”
  我难以置信的看着秦烈。他把我当超人了是不是,一个小时之内收集整理资料都是个问题,更别提其他了。
  何况,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工作,需要销售部门的协助才行。
  他见我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抬眼淡淡地扫向我,“怎么,有问题吗?”
  我的牙根咬得吱吱响,“没问题。”我可以确认,他是在找茬故意为难我。
  这样就想让本小姐认输求饶,甭想!
  我连茶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就投入了忙碌的工作,收集资料、整理数据、制作图表、打印分类,一气呵成。开会前,我将摸着还烫手的复印材料准时放到他的跟前,“秦总,都在这里了。”
  他抬眼看了看我,“不错,你去忙吧。”然后起身去会议室了。
  我虚脱般瘫坐在椅子上,松了一口气。
  终于送走这个瘟神了,真希望他的会能一直开到下班。
  结果又让我失望了,没半个小时他就结束了会议,而且对我愈加变本加厉。
  “阮清,把这份文件重打一遍,格式不对。”
  “阮清,跟张总打电话取消今晚的约会,另外约余总见面。”
  “阮清,这咖啡太甜,重沏一杯。”
  “阮清,桌子太乱,过来整理一下。”
  “阮清……”
  我就像古代卖身给主人家的苦命小丫头一样,整个下午一刻不得闲的在办公室里转悠忙活着。
  当他提出让我擦掉柜子上的浮灰时,我终于失去了耐性,“秦总,我还有很多重要的工作要处理,清洁工的工作应该不在我的范畴之内吧?”
  他懒洋洋的靠着皮椅,“哦,能者多劳嘛,你不是很能干吗,做完工作还有时间陪客人聊天。我这也是人尽其用,难道不对吗?”
  原来他还在介意我上午和唐芮妮聊天的事,真不明白这有什么好气的?
  我不愿再和他辩驳,转身回到座位将东西收拾好,关上电脑,拎起手包就往门口走。
  “你要干嘛去?”
  我理所应当的指着时钟,“下班了,员工要去哪儿你还管不着吧。”
  他还是懒洋洋的欠揍样,“你去哪儿我当然管不着,但是有重要的工作需要加班我就管得着了。”
  “什么重要工作?”我有点火大。
  他指着架子上小山般的文件说,“把这些资料重新建档、归类。”
  我再次目瞪口呆,“全部?”
  “是,全部。”
  我强压着火气,“秦总,就算要整理文件,又不是急事,明天再做也来得及,不至于非要我加班吧?”
  “谁说不是急事,我明天一早就要用。作为员工,你只需要尽好自己的本分,而不是质问老板,当然,如果你不满可以离开公司,我想总监的职缺应该会有很多人争着上吧?”他皮笑肉不笑的牵动唇角,“我和余总晚上还有约,先走了。”
  门板一关,只留我一个人在办公室里,懊恼地盯着那堆文件。
  该死,他明知道我贪图这里的高薪,居然以此威胁我。
  我咒骂着走回座位,重新打开了电脑。
  夜黑沉沉的压了下来,寂静的办公室里,只听到敲打键盘的声音,越来越单调,越来越无力。
  听着电脑主机发出的轻嗡声,我突然没来由的一阵烦躁,手指用力的击打着键盘,一下重似一下。
  无良的男人,居然这么折磨我,混账王八蛋!
  突然,屏幕静止不动了,我移了移鼠标,还是没反应。
  不会吧,竟然死机了!
  这台电脑从没出过毛病,所以刚才我根本没储存,这下可好,一个小时白忙活了。
  我欲哭无泪的呆坐在电脑旁,堵在心口的怨气和怒气止不住地直往外窜。
  此时,一阵和弦音乐响起,我接起手机,齐雅茜的尖音混着喧闹的音乐传来,“阮清,我们在酒吧玩呢,你什么时候回来呀,大家都想你了。”
  凭什么我要在这儿受罪!
  去他的狗屁高薪!
  我就不信我阮清离开秦氏就找不到好工作了。
  我把电脑关掉,拎起手包,用尽气力大吼着,“我今晚就回去!”

  第十二章
  “什么?”听说我一人打道回府,只留了封辞职信在秦烈的办公桌上,齐雅茜夹起土豆的筷子一松,汤水溅了满手。
  她擦都不擦,只顾着问我,“你真决定不干了?”
  我单手支着下巴,另一手懒懒的往嘴里送着菜,“当然不干了,难道还要留下来继续受他的欺压?”
  可能是睡多了,到现在还觉得没劲儿。
  “秦烈看到那封信岂不气疯了?啧啧,想想都恐怖,你居然敢惹他!”
  “怕什么,反正我已经不是他的员工了,他发再大的火也与我无关。”
  “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
  “找工作啊,总不能坐吃山空!”
  “你不是还有家服装店吗?”
  “才开张不久,收入一般,还指望不上它。”
  “就是哦,那种黄金地段,房租也便宜不了,你还真得尽快找工作。”她的同情心开始泛滥,“如果周转不开需要钱,我这儿有。”
  “放心吧,不用。”我含糊地应付着。
  齐雅茜并不知道这个房产已归属我的名下。否则,凭她的鬼精灵劲儿,再加上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好奇心,难保不暴露真相。白旖悠就不同,我告诉她这店是个朋友好心借给我们用的,她便不再问了。
  “俞奕祺知道你辞职了吗?”
  “知道了。”
  “他怎么说?”
  “他说没关系,他养我。”
  刚睡醒我就给俞奕祺打了电话,他虽然惊讶于我的突然辞职,但绝对尊重我的选择,末了还说出这句让人听来甜蜜透顶的安慰之语。
  齐雅茜难掩艳羡的说,“阮清,你哪辈子修来的福,居然找到如此温柔、多金又英俊的长期饭票。”
  “我也觉得像是被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砸着了!只是……”,我偏头想了想,“这馅饼似乎太过美好,美好得都不真实了。”
  “你别得了便宜又卖乖啊!我要是你,才不管什么真不真实,抓住就不松手,免得被别人抢去。”她握起拳头挥舞着,一副坚决捍卫主权的样子。
  我只是笑笑不予置评。
  目前她正处于对俞奕祺的盲目崇拜中,我说什么她都不会理解的。
  俞奕祺是很好,近乎完美的好,和他在一起有着旁人无法给予的恬适与舒心,可我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如同身处饥饿的人群中,唯独我幸运的得到了一块香味四溢的馅饼,足以充饥,足以惹人眼红,让我舍不得也不甘心放弃,但其实我更想要的可能是碗牛肉面,或是汉堡包,或是……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要什么才会满意,因为美食的种类太多,也许直到某天有幸品尝到才会彻底了解自己的需求,结果说不定只是块臭豆腐也未可知。
  臭豆腐?
  一张阴沉的臭脸倏地在脑中闪过。
  我不禁皱皱眉,怎么想起他了?
  “像,真是太像了。”齐雅茜的话让我摸不着头脑。
  “什么太像了?”
  “你皱眉的样子太像秦烈了。”
  我像他?
  下意识的抚抚眉心,我抗议着,“刚吃完饭,少提起这个让人消化不良的名字。”
  看来我和他相处的时间的确太长了,才会不由自主沾染上他的习惯动作。可恶的男人,不仅残害我的精神,还影响我的容颜。等下午把一切事情处理完,我一定到美容院去做除皱,尤其是眉间的部分。
  和齐雅茜一回到公司,我便脚步匆匆的往办公室赶,只想着尽快收拾好自己的私人物品,等秦烈回来再处理其余的事。
  “阮姐……”
  我一扭头,冯希卫正快步朝我走来,准确地说,是一路小跑。
  他应该很诧异吧,因为我应该和秦烈一同回来的,可是……他好像一点疑惑的表情都没有,整张脸上尽显焦虑。
  “阮姐,你怎么没开机?”
  他一直在找我?
  我掏出手机一看,原来没电了。“有事吗?”
  “秦总叫你一来马上去他的办公室。”
  秦烈回来了?
  据我所知,他还有一个重要业务需要亲自去谈呢,难道我真把这个工作狂气疯了,才会连生意都不顾的跟回来找我算帐?
  他回来更好,我的离职手续正好一次办清,省得再来第二趟。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也就一个小时。你们怎么不是一起回来的?”他终于有所疑问了。
  我没回答,“我到办公室收拾一下再过去。”
  冯希卫急得不行,一把拽着我进了电梯,“快点吧,阮姐,我们总裁办的人都快顶不住了,因为我没找到你,刚才还被他骂了一顿!”
  我对着电梯里的镜子用手顺了顺头发,“这么大的火气?”
  冯希卫苦着脸,“秦总一回来脸色就难看,还丢了一堆工作给我们,看来得加班了。唉,本来今晚要陪我女朋友过生日的,又得落埋怨了。”
  我拍拍他的肩,“知足吧,至少这次没让你跟他一起出差。”
  他点点头,“是啊,难得秦总大发慈悲,我清闲得很,顺便休了年假,和我女朋友出去旅游。”
  我没听错吧?
  “你去旅游了?”
  “对啊。”
  我明明记得在上海选秘书时,秦烈说过冯希卫在北京还有很多事要处理,所以不能过来。根本就是撒谎,小冯闲得都去度假了。
  这家伙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自从我们的地下关系结束后,他的行为愈发让人琢磨不透了。
  无暇去想,我已经来到总裁办公室的门前。
  “阮姐,我去工作了。”冯希卫投来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转身迅速离开了,像是里面关着噬人的猛禽,多呆一秒就会尸骨无存。
  任他再凶猛,能奈我何,从此以后,他的阴沉、怒火、莫名其妙、阴阳怪气……所有的不快,都将离我远远的了。
  太美好了,不是吗?
  我扬起轻松的笑,叩门踏进了总裁办公室。

  第十三章
  据说,鼻子代表一个男人的财库。若确实如此,我面前的男人有今天这般成就也算是有理可依了。
  财库的象征似乎有所感应,重重的哼了一声。
  我把视线上移,和两道莫测的眸光对个正着,黑亮深幽,隐隐的火花蓄势待发,正等着有人不怕死的招火上身。
  敌不动我不动。
  我好整以暇地坐着,才不做送死的傻瓜。
  偌大的办公室,寂静无声,钟表的嘀嗒走动于此时都成了噪音。
  忽然,秦烈站起身来,“啪”地将一张纸拍到我的面前,语气凛冽,“你给我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意思?”
  纸皱皱巴巴的,上面写着几个硕大的字“我不干了”,单凭皱褶的程度就可证明它一定曾被狠狠的揉搓成团。
  没错,那正是我留给秦烈的辞职信。
  想及秦烈见到信时暴怒的模样,我快意得差点乐出声来。
  调整好表情,我抬起头来一本正经的说,“这是我的辞职信。”。
  “区区几个字也叫辞职信?”他的脸黑得恐怖。
  我把纸团起,扔进废篓,“对不起,我没有经验。稍后我会再写一封正式的辞职信给您送上来。”说着就要起身走人。
  “你敢再走一步试试看!”他几乎吼了出来。
  我听话的转身,“您还有什么吩咐?”
  “你非要跟我作对是吗?”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少跟我您您的,我听不惯。”
  “是,秦总如果没事的话,我就去写辞职信了。”
  “好,你写……” 他恨得咬牙切齿,“你就算写上一百封,我也不会批准你辞职的。”
  我扬起下巴,一脸的无所谓,“无论你批不批准,我都要走。”
  “你……”
  谈话陷入僵局,两人的目光死死对峙着,一道极冷,一道极刚,在空气中碰撞得噼啪作响。
  慢慢地,冷光稍褪。
  秦烈无奈的抹了把脸,神色疲惫,“阮清,别闹了行不行?”
  我好笑地望着他,“你觉得我在闹?我可没那么无聊,秦烈,是你说的,如果我不满可以离开公司。”
  “你的待遇比谁都好,有什么不满的?”
  “工作负荷过大,我承受不了。”
  他当然明白我的意思,脸上闪过一丝微窘,“昨天我心情不好,做得有些过分,是我不对。”
  难得他低声下气的跟我道歉,一时间我有些适应不了,可依然没忘了为自己伸张正义,“你大老板心情不好,就拿我们小员工出气。下次你心里再不痛快了,受苦受累的还不是我们?”
  他举起右手,“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
  又是道歉又是保证,他如此的挽留不禁让我疑惑,“我的职位并不缺人做,你为什么非要留我?”
  他若无其事的坐回皮椅,“你毕竟是一个高级主管,也是熟悉我工作习惯的得力帮手,再找一个人还要重新培养默契,只会浪费时间。”
  嗯,有道理。可他说话的时候眼睛为何一直盯着桌子而不看我,和上次在飞机上一样目光闪躲。
  我走上前敲敲桌面,他应声抬头,幽黑的瞳眸像深不见底的潭,透不出半点讯息。
  这一仔细打量我才发现,他的下巴冒出了青青的胡茬,趁得愈发有男人味了。为了塑造企业形象,他从来都把自己打理得一丝不苟,衬衫每日必换,胡子每早必刮,今天是怎么了?
  稍显凌乱的发、随意敞开两扣的衬衫、新生的胡茬,再加上深刻的五官、英挺健硕的体格,浑身散发着慵懒颓废,性感得一塌糊涂!这要是登在杂志上,毫不输给那些偶像、型男,绝对迷得女人前仆后继、争相跳进他怀里。
  至少,我现在就有此想法。
  有点骨气,阮清!忘了他多可恶了吗?
  我暗暗掐了下大腿,拉回被迷惑的神智,继续不依不饶的控诉,“你知不知道,因为你安排了一大堆工作,害我昨天晚饭都没吃!”
  他把桌旁的塑料袋递了过来,“这个做补偿够不够?”
  我打开一瞧,愣了!
  菠萝油和蛋挞!
  是从我最爱的那家上海茶餐厅带回来的?
  他看出了我的疑惑,解释道,“我去机场前买的,虽然凉了,但还算新鲜。”
  胡子都忘了刮,却想着亲自跑去茶餐厅买点心?
  我得寸进尺,“怎么没买奶茶?”
  他剑眉一挑,“我记得你喜欢现沏的热奶茶,怕带回来你也不喝,就没买。”
  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觉得此刻秦烈的眼眸中流转着温柔。
  食物还未进肚,我已然满满胀胀的,难辨滋味,似乎有些东西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变化。
  “还有不满吗?”低沉磁性的声音传来。
  吃人嘴短,他这招美食攻略着实出乎我的意料。
  我很明白,即使再有工作能力,换个地方重新开始又岂是那么容易的事,我不过是为了赌口气而已,现在气消了,又何须固执己见?
  见我态度有所扭转,秦烈笑了,“那不辞职了?”浅浅的笑痕在唇边荡开,漾着惑人的魅力。
  老天,你是在考验我吗?
  我把目光死死的定在办公桌上,稳定心神,突然间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趁他现在好说话,机不可失!
  “我有一个要求!”
  “你说。”他闲适地往后一靠。
  “你要送唐芮妮礼物。”
  “什么意思?”他被我无厘头的要求搞糊涂了。
  “你要送几件我店里的衣服给唐芮妮。”
  他越来越糊涂了,“你说明白点儿。”
  “因为我告诉她,你会送她衣服,给她一个惊喜。”我一直在发愁如何圆谎,终于逮到机会了。
  秦烈顷刻间变了脸,刚才的笑意早已消失无踪,“你为什么这么说?”
  “帮你追女人啊!”我抛出冠冕堂皇的理由。
  这男人显然不买账,又咬牙切齿道,“你可真好心!”
  我端出强硬的架势,掩饰心虚,“反正我话已经说出去了,你到底答不答应?”
  他周身的温度又降至零度以下,眸中的寒剑似要将我刺穿,末了,从齿缝间逼出几个字,“好,我答应。”
  目的达到,我见好就收,“没别的事,那我就下楼工作了。”
  他一言不发,依然目光森冷的紧盯着我,扶在桌沿上的手紧攥成拳。
  此地不宜久留,我把沉默当成同意,往门口走去。
  临出门前,我不忘提醒他,“衣服挑好后,我会把帐单送过来。”然后,迅速转身、迈步、关门。
  呼,大功告成。
  我准备下楼尽快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齐雅茜,还未走出一步,只听“嘭”的一声闷响从屋里传来。
  呃,像是……拳头狠击桌子的声音。  

  第十四章
  辞职风波虽然平息了,却留下了后遗症,时不时骚扰着我的听觉神经,连逛街的时候也不得安宁,“阮清,说实话,你跟秦烈真的没什么?”
  我带上试衣间的门,暂时阻挡住齐雅茜的第N次询问。整整半个月了,她每次和我在一起都免不了会提这个问题,开始我还有耐心应付两句,后来干脆沉默以对,她却依然百折不挠,很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
  我才把新款的低腰牛仔裤套上身,门板就被敲得砰砰响,“秦烈,阮清,是秦烈……”齐雅茜的声音又急又低。
  我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推开门,恶狠狠的发威,“你要再说一句秦烈的名字,看我不收拾你!”
  她急得够呛,用低至极点的气声说,“真的,是秦烈。”还使劲儿的朝右边努嘴又挤眼的。
  我气仍未消,不耐地一扭头,眼睛顿时瞪得老大。
  背后说人还被倒霉地逮个正着,该怎么形容?冤家路窄、狭路相逢……一时间诸如此类的词汇在我脑中溜达个遍。
  秦烈近了一步,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我的凶悍样,张口道,“我才知道,原来我的名字让你如此痛恨。”
  我若无其事的避而不答,“秦总也来逛街?”
  他“嗯”了一声,忽地黑眸一眯,蹙眉直瞪着我的裤子。
  哪里不对吗?我下意识的对着镜子前后左右照了一圈儿。
  这款低腰牛仔裤剪裁立体,尤为突出了我身材的优势,显得腰臀曲线比例完美,两腿修长,而且它露的恰到好处,既不乏小小的性感,稍稍蹲下也不必担心走光,我越看越满意。
  一旁的售货员也夸,“这款牛仔裤是今年的限量版,才推出就有很多人来买,现在已经没剩几条了,您是我见过的穿得最好看的一个。”
  “你觉得呢?”我转头欲征询齐雅茜的意见,才发现她在秦烈身后离我几步远的地方,一脸贼笑。不说我也知道,这女人准没想什么好事?
  “一点也不好看。”秦烈代她回答了我,语气冷硬。
  “又没问你!”我嘟囔着,没好气地转过身,瞥见镜子里他同样神色不悦地看着我,脸绷得紧紧的。
  他今天很闲吗,怎么还不走?
  我正暗自祈祷着他速速离开,耳边突地响起甜得发腻的娇嗲“烈”,让我不由得一喜。请走这尊瘟神的人来了!
  “我一出试衣间就找不到你了,原来你是看到了公司的同事。”
  “唐小姐。”我微笑着点头致意,终于明白了秦烈在此的原因。
  “阮小姐,这么巧,你也来买衣服。”唐芮妮亲热地拉过我,“我还想着去找你呢!我的朋友看到那些衣服,都喜欢得不得了,缠着问我在哪儿买的,要去逛逛!”
  “是唐小姐身材好,穿什么都好看!”我嘴里应承着,眼角迅速瞄了一眼秦烈,脸色一如我给他送账单时一样难看。
  “这是刚试穿的裤子吗?”我点点头,唐芮妮夸张地赞叹,“真是太漂亮了”,又回头问,“烈,你说是不是?”
  秦烈冷眼斜睨着,“漂亮吗,我怎么不觉得?”那嘴脸可恶的我恨不得用高跟鞋使劲踹过去。
  听到自己的男人贬低别的女人,唐芮妮难掩高兴,更加大方的夸道,“这种牛仔裤可不是谁穿都好看,阮小姐的身材棒得简直可以当模特了,我来推荐,要不要试试?”
  我摆手客气着,“哪里,和唐小姐比我可差多了!”
  唐芮妮抿嘴甜笑着接受恭维,环顾四周后又问,“怎么没见你男朋友?”
  “他现在有工作,没时间陪我逛街,不过一会儿会来接我。方便的话,不如一起吃晚饭,也给我们一个机会请请秦总和你?”我心知肚明她对我没有完全放下戒心,便大方的提出邀约以打消她的顾虑。
  唐芮妮正想张口,却被秦烈沉声打断,“我们还有事,没时间。”说罢转头迈步就走。
  “阮小姐,我会给你电话的。”唐芮妮匆匆和我道别后,加紧步伐赶了上去。
  瘟神虽送走了,我购物的大好心情已然被破坏殆尽,连裤子都懒得换过来,直接穿着新装付了帐。
  “那个辣女是谁?”齐雅茜凑过来问。
  我拎起袋子,对视她好奇的眼,“你这么八卦居然不认识她?她叫唐芮妮,是秦烈的女朋友,要财有财,要貌有貌,这下你不会怀疑我跟他有什么了吧?”
  齐雅茜惊讶的张大嘴,随后又贼兮兮嘿嘿一乐,“你心里是不是酸酸的,特难受?”
  我拎着袋子朝商场内设的咖啡厅边走边说,“我干嘛难受?”
  “有人跟你抢男人啊!”
  我嗤的一笑,没搭腔。
  她自顾自的继续说,“不过你不必担心,他显然比较在乎你。”
  我还是没理会,拣个靠窗的位子懒洋洋的坐了下来,点完咖啡,抬眼看到齐雅茜诡异的笑容不禁毛骨悚然,“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表情像个巫婆?”
  她满不在乎,仍专注于刚才的话题,“你就招了吧,怎么开始的?这次出差?谁主动的?”
  一连串的提问弄得我实在无奈,“你凭什么认定我和他有关系?”
  她伸出食指往眼睛一点,“我看到了,证据确凿!”
  “哦?” 我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她振振有词地分析,“他抛下女友过来找你是证据之一,他不喜欢你穿得过于性感是证据之二,他一直盯着你看,一眼都不瞧那个唐小姐是证据之三。”
  我摇头称叹,“可惜了你观察取证分析的能力,没去当侦探真是一大损失。”
  她洋洋得意,“没话说了吧?”
  我倒想问个清楚,“怎见得他不喜欢我穿的性感?”
  她大大的吸了口果汁,滋润了嗓子后说,“很简单,谁都看得出你穿这条牛仔裤好看,他却非说不好看,为什么?还不是大男人的占有欲作祟。男人顶受不了自己的女人露一丁点儿肉给别人看。你没注意,刚才有个男的只是路过多看了你两眼,秦烈就恶狠狠的瞪着人家,那眼神凶的……啧啧,吓得那男的掉头就走。”
  我不以为然,“你想多了吧,秦烈看人的目光从来都挺吓人的。”
  “可他女友的胸部都快蹦出来了,也没见他瞪一眼旁边偷看的男人啊!”短短的时间内她竟注意到如此多的细节,真让人不得不佩服。
  难道秦烈确如她所说的那么在乎我吗?
  齐雅茜眼里的目光愈加笃定,“本来我就纳闷,秦烈脸一沉,我们都怕得要死,怎么你从来不怕?这回还敢做出这么过分的事,他居然不追究,任你为所欲为。现在我算彻底明白了。阮清,你太不厚道!” 她模仿着《手机》里张国立的四川话,眯眼逼视我,“快坦白,你究竟瞒了我多少事?”
  我自知再坚持也瞒不了她多久,干脆说出事实求得耳根的清静,“我们是曾经在一起过,现在已经分开了。”
  齐雅茜顿时来了精神,“什么时候开始的?”
  “一年前。”
  “好啊,居然瞒了我这么久!谁主动的?”
  “一拍即合!”
  “你们进行到哪一步了?”
  “该做的都做了。”
  她嘿嘿淫笑,“行啊,阮清,我就知道你不是省油的灯。哎,他那方面厉害吧?”
  想起他过盛的精力,我小心地拿捏着措辞,“他……比较难对付。”
  齐雅茜流露出“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又问,“你们为什么分开?”
  “我有了男朋友,总不能脚踏两只船吧?”
  她不敢置信地低呼,“你把秦烈甩了?”
  我啜了口咖啡,“没有谁甩谁,我们约定好了,如果一方有了合适的对象就分开,他现在也找到了女朋友,挺好的。”
  “他亲口承认唐芮妮是他女朋友了?”
  我认真地想了想,“那倒没有。”
  齐雅茜别有深意的说,“依我看,他才不想和你分开,而且……”她探身过来加上一句呛死人不偿命的话,“他八成是爱上你了。”
  
  第十五章
  “这汤煲的不错,来,尝尝!”
  眼前汤碗的热气蒸腾得脸颊暖暖的,打断了我的恍然沉思,“奕祺,你别老是照顾我,自己也多吃点。”
  俞奕祺又从煲里捞出了些蘑菇放进我的碗中,嘴角的笑温柔如常,“我很乐意为美女服务,尤其在美女心事重重吃不下饭的时候。怎么,遇到什么烦心事了?”他眼中流露着关心。
  烦心事就是齐雅茜的那通惊人之语,震得我晕晕乎乎的,直到餐厅仍余震未了,短短的一句话堵在胸口一个多小时都没能消化,吃什么都食不知味。
  以俞奕祺的细心,肯定一见面就发现了我的异样,却体贴地直到这顿饭接近尾声了才开口问我,应该是为了不影响我就餐的心情吧!
  见我直愣愣的望着他,俞奕祺抬手摸摸脸颊,开着玩笑,“能得美女如此的注目,看来我可以考虑考虑走偶像路线了。”
  我也发觉自己刚才想出了神,一直盯着他,有些不好意思,忙调侃着缓解尴尬,“好啊,不过我要当你的经纪人,你的一切工作都要听我的安排。”
  俞奕祺放下筷子,兴味甚浓,“你想怎么安排?”
  我摆出十足的妒妇嘴脸,掰着手指,“第一,戏里搭档的女主角不能比我漂亮,否则不接;第二,戏中不能有亲热镜头,如若非有不可,我当替身才行;第三,要与女影迷保持至少三尺的距离;第四,出席公共活动时,衣服的前后都要写上‘我爱阮清’四个大字,绝不给那些花痴女留半点儿幻想。”
  他笑意更盛,装出无可奈何的样子连连喟叹,“还好没选择这行,否则定是星途暗淡啊!”
  “那可未必,说不定你因此成为全中国头号好男人的典范,备受推崇,到时候片约和广告代言多得都推不掉,数钱数到手软……”发觉他目不转睛的看着我,我停了下来,学他刚才的样子摸摸脸颊,“能得俊男如此的注目,看来我也可以考虑考虑走偶像路线了。”
  他轻轻弯起唇角,握住我桌面上的手,“我还是喜欢你现在的样子。”
  我不解的眨眨眼,“什么样子?”
  “神采飞扬又活力四射,让身边的人都会情不自禁受你的感染愉快起来。”俞奕祺深深地凝望我,“如果再有烦恼就说出来,别在心里憋闷着。”
  我一时无语,这烦恼怎能和他说!
  其实我只是理不清头绪,像是数学考试时绞尽脑汁的解一道几何题,图形和数据都明明白白的印在考卷上,自己也清楚只差一条辅助线而已,却左思右想不得其解。即使灵光乍现画出一条辅助线,又有些忐忑,怕自己根本就画错了,费尽心力按此思路做下去,不仅耽误了许多时间,解出错误的答案,还一分都得不到,最终落得一场空。根本还是缘自于内心的不确定。
  对,就是这种不确定让我恼火。
  我习惯了随心所欲,和秦烈的相处打一开始就没往爱上想,不过是成年男女的彼此需要,何况还有实惠可图!我也从没奢望做灰姑娘,一朝飞上枝头当凤凰,因为我实际得很,只重视眼前利益,不会惦记没影儿的事,白日做梦不是我的嗜好。
  可自从齐雅茜的那番言论后,我竟有些懵了,秦烈自分手以来的怪异举动似乎也有了合理的解释。一条引出答案的辅助线已然隐隐欲现,我有丝欣喜,却又犹疑难断,将明未明的牵扯得我心烦意乱。
  我用勺子拨弄着汤水,手里一顿,抬眼看着俞奕祺无比认真地问,“奕祺,你爱我吗?”印象中他还没对我说过这个谈恋爱的三字箴言。
  他没防备我突然的提问,稍稍一愣,又笑笑,“我想是吧!”
  我警告的眯起眼眸,“吧是什么意思,你的回答有问题哦!”
  他摇头轻笑带着无奈,“果然是女人心海底针,多了个感叹词也会被揪住不放,以后回答问题我可要三思而后行。”
  我也跟着笑了,正想开口继续问,俞奕祺的手机突然响了,他一接起电话,表情顿时变得严肃起来,说了句“好,我知道了。”就挂断了电话。
  他招来服务员结帐,然后抱歉的看着我,“阮清,我公司有急事,一会恐怕陪不了你了。”
  见他一改往常的淡然自若,我也感到事情的紧急,安慰道,“没关系,你去忙吧,我可以打车回去。”
  俞奕祺装好找回的零钱,站起身,“再忙,送女朋友回家的时间还是有的。”说着对我弯了弯胳膊。我笑了笑,心领神会的走过去挽起了他的小臂。
  开车时,我从侧面看他难掩忧虑的面庞,轻声问,“最近你好像很忙,公司不顺利吗?”
  他不由自主叹了口气,“出了点问题,我们正在想办法解决。”像是怕我担心,他拍拍我放置体侧的手背,“没事,过一阵子就好了。”
  隔行如隔山,对于咨询公司我是一窍不通,也给不了什么建议,他既不想多说我也不多问,为了让气氛变得轻松,我出主意说,“如果实在难解决,我牺牲一下用美人计怎么样?”
  俞奕祺突然扭头看向我,澄澈清明的眸中参杂了些许难懂的因素,我正疑惑着,他已恢复如常,回应道,“没准真行,但我可舍不得。”
  虽是玩笑的语气,我心里却隐隐的觉得不太对劲儿,失去了再继续这个话题的兴致,又转移话题聊起了别的。
  到了楼下,我吻了下他的脸颊,“有空给我电话。”正欲下车,俞奕祺忽地拽住我,“阮清,你刚才问了我,我现在想问你,你爱我吗?”
  他眸中流转的光芒又复杂起来,我又慌又乱,急中生智把吃饭时他的回答说了出来,“我想是吧!” 脸上死撑着镇定的笑。
  俞奕祺松开手,揉揉我的头发,“你这个狡猾的小女人,永远不会让自己吃亏。快上楼吧,我也该走了。”
  我站在楼门口目送着白色沃尔沃消失在视线里,长长的松了口气,感觉今天的俞奕祺仿佛眼前昏黑的夜,不似以往的澄澈透明,而是晦暗模糊,是我所难以触摸了解的。
  这感觉,很不好。  

  第十六章
  脑子有点儿乱,我叹了口气,把成堆的文件夹推到一旁,拉开办公桌抽屉,拿出一面巴掌大的镜子。
  镜子是女人天生的至亲姐妹,女人可以一天不吃饭、不睡觉,但决不能一天不照镜子,照镜子是女人的虚荣,女人一生与镜子为伍的时间绝对比和爱人在一起的时间要多。因为女人从来不会放过任何欣赏和审视自己的机会,只要面对镜子,就会立刻产生本能的条件反射。
  此刻镜子里的女人化着清淡的妆容,充其量可以称为漂亮,普通的漂亮,绝不至惊艳,像唐芮妮那样。我撇了撇嘴,阮清啊阮清,你年近三十了,总不能幼稚到想和一个才二十出头、有财有势有青春的小丫头争男人吧?
  不得不承认,齐雅茜的话的确让我动了心,将原本压在心底经久陈年的东西统统翻搅出来,窃喜、雀跃、虚荣、期盼伴随着惊讶滋生,并大有呈牛市增长的劲头。
  在还不了解秦烈的时候,我并不是没幻想过抓住这个钻石王老五,俊帅多金的男人是每个女人的梦想。可自从见识过他对女人的冷酷无情,我便理智聪明的把此念头掐死在萌芽状态了。
  当时我还只是个企划部的小头头,进公司仅有半年的时间,因为中午忙得没吃饭,于是下午我便找了个借口,偷懒在附近的餐厅雅座享受美食。
  恰好赶上餐厅下午茶时间推出的优惠活动,买正餐赠一份饮料和免费甜点。吃完正餐,我悠闲的边品尝入口即化的提拉米苏,边跷高二郎腿翻看着八卦杂志,乐不思蜀。
  这时,右侧三四米远的座位有个女声越来越尖,并且有点激动,“我好歹也跟了你大半年,你怎么能这么绝情?”
  原来是遇到了薄情男人!我没兴趣,低头继续翻手里的杂志。
  “我时间有限。一句话,要么接受我的提议,要么你什么都得不到!”低沉的男声冷得让人寒彻心扉,我不禁抬头望过去,看清那张脸的刹那差点跳起来。竟然是我的大老板秦烈!
  运气真不错!不仅有免费的茶点吃还有免费的戏观看,这幕戏可比手里的八卦杂志好看多了,至少是现场直播,而且绝对真实。
  秦烈说完起身要走,那女人忙跟着起身拽住他,绝美的脸蛋凄婉哀怨,还适当地配合惹人怜爱的泪水,“我……有了,难道你真忍心不要自己的孩子?”
  哇,头条兼号外!我心里暗暗尖叫。
  秦烈不动声色,没有惊呆,更无慌乱,依然冷冰的语调含着讥诮,“是吗?你尽管把孩子生下来好了,是我的,我会养他,但跟你没关系。”
  那女人听闻此言手捂嘴唇掩住不敢置信的低呼,半晌说不出话。
  我在一旁频频摇头,不懂适可而止的女人,居然还用如此下三滥的俗套手段,只会把男人越推越远,聪明的话,就赶紧趁机捞点实惠!
  “好,我接受你的提议!”女人的语气里有着自知再难挽回的无奈。
  嗯,孺子可教,我点点头。
  “明天上午钱会汇到你的帐户。”秦烈抛下这句话,举步又要走。
  女人抓住机会在他身后问了最后一句,“你到底爱没爱过我?”
  扑哧!我忍不住笑喷了出来,虽然女人都难免会执拗于此类问题,可事到如今,再问这话还有什么意义?
  秦烈又会怎么回答?我饶有兴趣地把视线再移向他,他……他,天哪,让我晕死过去吧,他居然站在那儿双目如炬地正盯着我。
  上班时间偷懒兼窥听领导隐私,还被抓个正着,十恶不赦啊!我只期盼他对我这个公司里的小干部没有太多印象,不足以引起他的注意。
  强装镇定地移开视线,我如坐针毡,已经没有心情再呆下去,揣着怦怦跳的心走到款台迅速结了帐,也不知他是否还在盯着我,我尽量保持优雅地出了餐厅大门,直到确定脱离他的视力范围,马上以最快的速度奔回了公司。
  可惜,没听到他怎么回答。
  也幸好我经历过餐厅的偶遇,完全明白爱情与秦烈是根本绝缘的两体,所以不会妄想虏获他的人和他的心。虏获他的钱,就足够了。
  敲门声拉回了我的思绪,我清了清嗓子,“请进!”
  助理小蕙走了进来,圆圆的苹果脸上一双笑眼看着就喜兴,她把文件打开放在我面前,“阮姐,您签个字!”
  我浏览完毕,大笔一挥熟练的签下名字。小蕙没拿走,眼睛睁得和脸蛋一样圆,满是疑惑。
  “怎么了,还有文件吗?”
  “不是,阮姐,你签错地方了!”
  我定睛一瞧,可不是,名字签到了日期的空白栏里。我竟犯了这种弱智错误,不由一阵懊恼,“算了,你再去打印一份吧!”
  小蕙答应着收起文件夹抱在怀里,还站在原地,“阮姐,你没事吧,要不要休息一下?”
  我挥挥手,“没事。”
  “哦,那我再去打印一份。对了阮姐,广告公司那边的价钱下周要确定了。”小蕙出门前适时地提醒我。
  对了,这件事还要征询秦烈的意见。
  我站起身刚想上楼去找他,又坐了下来。还是打内线电话吧!
  总裁办公室的电话响了半天没人接,我又拨通了冯希卫的电话,他正在座位上。“小冯,秦总什么时候回来?”
  冯希卫有点无奈,“不知道。”
  “那他去哪了?”
  冯希卫唉声叹气,“不知道,他什么都没交代我。”
  他可是秦烈的贴身秘书,没跟领导一同出去也就罢了,居然连行程和时间计划都一无所知,实在不同寻常。
  我又问,“下班前他总会回来吧?”
  “不一定。秦总最近特别忙,每天都是把工作尽快处理完就出去了,经常不在公司。你要实在有急事,可以打他手机。”
  “好,我知道了。”
  反正不急在一时,我还是等他来公司再说吧。
  手插进耳侧的发里拄着头,我又想起了俞奕祺。最近生意很难做吗,我认识的男人怎么一个比一个忙?

  第十七章
  周末,我一大早就来到了R&B,上午卖了三件衣服,业绩还算不错,午饭后我进里屋清点刚到的货,腰弯的直发酸。
  “阮清,好消息”,白旖悠在身后叫我,“咱们上午居然卖了一件3700元的衣服!”
  我愣了愣,3700元?哪有这回事?
  我不解的扭头,见白旖悠背倚着门框,眉眼带笑的偏头望着我,手中的笔杆一下一下敲打着账本。
  她一袭松垮的白衣,长发黑亮柔顺的披泻肩头,飘逸的古典味道怎么看怎么像林妹妹,连开玩笑时眼中的顽皮和促狭都如出一辙。
  我直起身来,揉着发酸的腰部,“说吧,怎么回事?”
  她把本子朝我一丢,“你自己看!”
  我接过来一瞧,原来是上午记的帐多写了一个零。又是一个弱智错误!拿过笔改掉,我回头接着理货。
  白旖悠在身后继续话里有话地说,“不对劲哦!”
  我一边埋头苦干一边回她,“如果你太闲就来帮我忙,别老说些不明不白的话!”
  “那怎么行?难得你为店里出份力,我可不能抢功。”没良心的女人!
  她停了停又问,“你有心事吧?感情问题?”
  “怎见得?”
  “你对金钱和数字最精明了,平时一分钱都逃不过你的火眼金睛,所以呀,你今天的失常最有可能的原因就是遇到麻烦了,而且,百分之九十九是感情方面的,我猜得没错吧?”她拖长了音调,语气揶揄。
  我把衣服按号码大小摞在一处,整理完毕,拍拍手,转身看着她,“女人谈了恋爱果然不一样,满脑子都是七情六欲,看谁都像是遇到了感情问题。这是典型的恋爱症候群中的妄想症,旖悠,你要小心了!”
  我憋着坏笑说完,不出所料的看到她脸颊泛起微红,小女人态十足。她没再说什么,嗔怪的瞪了我一眼,转身出去了。我呵呵乐着,也跟着走了出去。
  白旖悠前不久刚坠入爱河,男友是做形象设计的,叫斐戎,他来找旖悠的时候我曾见过一次,和她很有夫妻相,气质也是一样的飘逸出尘,而且也喜欢穿白衣。
  我还跟她开玩笑说,“旖悠,以后你们俩可以半夜结伴出去吓人了,组合名字就叫——‘白匪’。”言毕,一旁的小美被逗得前仰后合,旖悠瞪了我片刻,也忍不住乐出了声。
  女人一谈起恋爱,心思也会变得格外纤细敏感。旖悠说得没错,我的失常确与感情问题相关,脑子里一团乱,心里也隐隐不安,总觉得有事发生,却都在暗处汹涌着,让我无从着手又难以放下。
  想不明白索性就不想了,好在周末的生意也忙得让我没空去想别的。
  一下午门口的风铃声几乎没断过,白旖悠忙着给顾客修改设计,我则以三寸不烂舌应付她们的侃价。
  一个中午来过的女大学生,逛了一下午傍晚又返回来,缠着我非要再减五十块钱,我的耐心都快磨光了。此时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拿出来见是陌生的电话号码,我便直接摁掉继续说服她,“小姐,价钱肯定不能再低了,而且我保证你走遍全城也不会找出第二件,质量好,你穿着又合身……”
  手机又响了起来,还是那个号码。我示意小美过来顶着,迅速在她耳旁交待一句“把她搞定,绝不让价”,然后背过身进里屋接起电话,“喂,哪位?”因为刚才侃价侃的心烦,口气有些不耐。
  对方的男音“咦”了一声,问道,“我没打错吧,是阮小姐吗?”
  听着声音耳熟,我缓和了语气,“我是阮清,您是哪位?”
  对方的话音有了笑意,“我还以为自己打错了,阮小姐的声音真是多变呀,我还是比较怀念在上海初次认识你那时的声音。”
  上海?“程……总?”虽然基本认定是他,我仍有些迟疑,不明白他为何给我打电话。
  那头传来开怀的笑,“阮小姐还记得我?真是太好了,那你应该也没忘了我们的约定吧?”
  我又迟疑了,什么约定?
  他热心的提醒,“你说等我到了北京会好好招待我呀,我现在来了,你可不能食言啊!”
  他就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哪里需要我的招待?我不禁怀疑他的居心,可说过的话又不能不算,我只好大方的应承,“能招待程总我求之不得,不知您什么时候有空?”
  “我今晚就有空,阮小姐方便吗?” 他倒不客气。
  反正俞奕祺已经打过电话说他晚上还有工作,不能陪我吃饭,我正好有空闲的时间,可又有点顾虑,怕会见着秦烈,自从齐雅茜的惊人之语后我一想起他都会觉得怪怪的,更不要说面对他了。
  我试探着问程浩扬,“秦总和您在一起吗?”
  他夸张的叹了口气,“别提他了,那家伙整个儿一工作狂,我可请不动。怎么,没有他阮小姐就不肯赏脸吗?”
  我放下心来,“程总多虑了,能有这个机会是我的荣幸,不过我不知道您喜欢什么口味的菜?”
  听完我的回答他高兴的说,“这不用你操心,我订好了MEI的房间,你来就行了。七点可以吗!” 我爽快的答应后挂了电话。
  和程浩扬这种人打交道心里一定得多几个弯弯绕,不能被表面现象所迷惑。如果没猜错,他此番找我应是有备而来,绝不只是吃顿饭那么简单。
  回到柜台的时候,那个讲价的女大学生已经走了,小美正在应付另一个顾客,见我看着她,偷偷冲我比划了一个胜利的姿势,我心领神会的冲她竖起了大拇指。这小丫头就是机灵!
  我本想换身衣服又觉得麻烦,最后决定还是穿着身上的T恤和低腰牛仔去赴约,反正也不是多正式的场合,脸上补点淡妆就可以了。
  准备妥当后,我填好了帐本,轻轻拍了拍白旖悠的肩,“我有事先走了啊!”
  她放下手中的皮尺,接过账本别有意味的问,“去解决麻烦?”
  我煞有介事的摇摇头,表情认真,“不,去制造麻烦!”
  我从柜子里拎出手包,跟小美打了招呼,正要踏出店门,白旖悠又喊住了我,举起手中的账本挥了两下,“阮清,是240,不是420。”
  小美和顾客纳闷的瞅着我俩,不明所以。
  望着她促狭的笑眼,我回敬给她的是一记响亮的关门声。

  第十八章
  MEI虽声名在外,我却从未来过,一是因为它所处较偏,已然到了四环开外,对于我这种经常在闹市区商场打转的女人来说交通不便,这还在其次。最主要的是,MEI采取的是会员制,且消费不菲。
  齐雅茜见过一次MEI门前停泊的名车后用了“盛况空前”来形容,为了里面大把的金龟候选人,她摩拳擦掌地表示即使倾家荡产也要加入MEI的会员。
  我最初是从秦烈那儿知道MEI的,相处的一年中我们为避嫌从没在外面一起吃过饭,倒是分手前他曾提议过要带我来这儿,可惜此番计划因为他的临时出差和我的成功相亲而遗憾的告吹了。
  很多人猜测这个店名的含义,有人说是“魅”或“媚”的谐音,还有人说店里面有很多漂亮美眉,是个供有钱公子哥儿消遣的情色场所,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反而增加了它的神秘感。
  下了出租车,我抬头望着眼前的建筑物,欣赏不已。
  MEI共有四层,整体外形沉稳厚重,细枝末节处也不失个性,像是历经岁月淬炼的成熟男子,懂得如何将自己的优势发挥到极致。内敛与张扬集于一身,却丝毫不觉矛盾冲突,如此的视觉感观奇异而精妙。
  我大致扫了眼门前的停车场,才知齐雅茜所说非虚,此处俨然成了世界名车展览会,还有好多车我根本就叫不出名字,由此店里的消费可见一斑。
  说好了今天由我来招待程浩扬,看来这个冤大头我是当定了。
  我心里哀悼着即将流出囊中的银子,脸上微笑着询问服务生,“请问程浩扬先生定了几号房间?”
  女服务生笑容和声音一样甜美,“阮小姐,欢迎您光临MEI。程先生已经到了,在207,请跟我来。”钱花得多服务也更上一层楼,果然不一样。
  路上我顺便向服务生打听了一下,了解到MEI的一二层设为餐饮,三四层则主营娱乐。
  到了207,服务生敲了敲门,听到“请进”后方才将门扇拉开。我迈步进入房间,见程浩扬正在讲电话,随意的一身黑衬衫、黑裤子,居然也穿得倜傥风流。
  他朝我笑笑,然后做出个抱歉的神情,待我坐了下来,听他对电话里说,“我有客人来了,这事明天再说吧!”
  把电话放在一边后,程浩扬打量着我状似感叹地说,“阮小姐人长得好,随便穿什么都好看!”
  我欣然接受他的赞誉,不落后的说,“这话正是我想对程总说的,没想到被你抢了先了!”我们俩对视一眼,忍不住笑了起来。
  许是同龄人的缘故,加之他的性情随和、不端架子,聊起天来让我感觉放松而舒服。
  程浩扬又说,“咱们打个商量好不好?从现在开始,称呼彼此的姓名,别老是程总、阮小姐的,听着又别扭又生疏,你叫我浩扬就行了。”
  本来关系也没多近嘛!
  虽然这么想,我还是从善如流,“可以啊,都听程总的……”见他不满的眼神,我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连忙停住,口中念叨着,“浩扬、浩扬、浩扬”,念罢长出了一口气,对程浩扬说,“好啦,我终于习惯对你的新称呼了。”
  程浩扬朗声大笑,“阮清,和你聊天真有意思!不过先填饱肚子要紧,我今天忙了一天,可饿坏了。”他按了下桌旁的按钮招来服务生,我们各点了两个菜,没几分钟就送上来了,味香扑鼻,入口更觉物有所值。
  两人边吃边聊着,席间笑声不断。
  和秦烈的阴沉冷硬正相反,程浩扬十分风趣,简单的事经他描述也会让人忍俊不禁,两个人反差如此之大,居然能做那么多年的朋友,难道是性格互补?
  我把疑惑讲了出来,程浩扬解释道,“我们从小玩到大,上学也在一起,对彼此太了解了,友情都顺理成章的升级成了亲情。”
  他取出一只烟,眼神问询的看向我,见我做出请便的姿态,他便放心的点燃,虚着眼在云雾缭绕中继续讲述,“我们还有一个发小,是个女的,就是MEI的老板乔依玫,这店就是用她的名字命名的。我和秦烈也有股份,但只是投资而已,不参与经营。小时候我们在一个大院儿生活,父母都是从政的,偏偏我们三个没一个愿意走这条路的,只喜欢做生意。索性还有几分运气,生意做得不错,三个人也能互相帮助,有钱大家赚嘛。唯一遗憾的是,我们都还孤身一人,感情生活一片空白。”
  我将他杯中的红酒斟满一半,插嘴说,“你难道不知道吗,秦烈现在有一个女朋友,叫唐芮妮。”
  程浩扬皱眉想了想,才恍然说道,“你说的是地产大亨唐纪年的女儿吧,一个模特?”见我点头,他继续说,“秦烈跟我提过她,但我只在杂志上见过,没见过本人,好像挺漂亮的,可没有你给人的印象深刻!”
  他的语气并不含恭维,我听着却也不受用,“我们俩有什么好比的?”
  他笑了,眼神又一虚,隔着烟雾隐现闪烁,“阮清,你这么聪明,会不明白我的意思?在上海我就告诉过你,你是秦烈带来见我的第一个女伴,如果你还不明白这意义有多特殊,我再告诉你,十八岁的时候,我、秦烈和乔依玫就约定,谁有了钟爱的另一半就带来见大家,这么多年了,你是头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他带来见我的女人,这解释够明白了吗?”
  难道,以前秦烈要带我来MEI,也是为了想让乔依玫见我?

  第十九章
  齐雅茜的论断还只是处于嫌疑阶段,而程浩扬的话似乎已经对这论断做了最终审判,让人不得不信。
  与其我回家以后再自己胡思乱想,不如趁机问个明白,“照你所说秦烈应该对我很好才对,可我们俩在一起时你也看到了,他一点儿好脸色也没有,哪是对意中人的态度?”
  程浩扬低低地笑出了声,“阮清,说实话,你做的事也确实让人没法给出好脸色。初见你的火辣打扮我还真被吓了一跳,不过再看看秦烈的反应我就明白了,这里头肯定有戏。果然在跳舞的时候我稍微一激,他就原形毕露了。”程浩扬熟练地吐了口烟圈,斜睨着我,“你那天是故意的吧?”
  我尴尬的点点头,他继续说,“秦烈如果不在乎你,就算你穿比基尼出门他也不会有任何反应,从他脸上很难看得出高兴还是生气。可在上海那晚,我终于见识到了,这家伙也有失控的时候,哈,真是过瘾啊!”程浩扬脸上显出顽皮的孩子气,有着诡计得逞后的快意。
  “我还没见秦烈对哪个女人那么紧张过,于是更想逗逗他了,趁你去接电话,我告诉他我对你很有兴趣,他满脸的不乐意,回答说你已经有男朋友了。我说那有什么关系,只要没结婚就还有机会,这时你就回来了。虽然他死鸭子嘴硬不肯承认,但那点心思根本瞒不了我。”
  怪不得我接完电话回座位时觉得气氛诡异,原来是这场谈话闹的。
  “你今天找我来就为了告诉我,秦烈喜欢我?”我不相信他的目的那么单纯。
  “这只是一部分原因”,程浩扬随意的把烟蒂一摁,润了口红酒,“我的分公司要在北京开张了,最近我一直在招兵买马。这年头,人才比老婆都难找,我想来想去就想到了你。我不止一次听我们公司的人夸奖你的工作能力,而且也很看重你在市场方面的经验,如果你愿意来,位置只在我之下,如何?”
  这算什么,挖角?而且挖的还是他好友的墙角。他一脸的坦然完全不像在进行一件不足称道的事情,我不禁纳闷,“你们不是朋友吗?”
  他又露出了坏坏的笑,“就因为是朋友我才帮他一把。他以为我对你有意思,肯定担心的要命,必然会采取行动。到时候我既有好戏看又得到一名优秀员工,一举两得的好事啊!”
  他想得倒美,一副尽在掌握的模样,我忍不住使坏的给他泼冷水,“如果我不愿意配合你呢?我已经有男朋友了,感情又好,何必去趟这浑水?再说了,秦烈也未必真的那么紧张我,或许你打错了如意算盘也不一定啊。”
  程浩扬正要回答,一旁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显示马上接起了电话,眼睛含笑一眨不眨的锁着我,“对,我是给你打过电话,想找你帮个忙……你现在有事……那好,明天我去公司找你……我?我正吃饭呢,和一美女在一块,你们公司的……谁开玩笑了?就是跟你去上海出差的阮清……我在MEI呢……喂?喂?”
  他把电话一放,气定神闲地说,“看来今晚我当不成护花使者了。”
  虽然我听出些许端倪,还是要确认一下,“是秦烈?”
  他点点头,又加上一句,“是心急如焚、百爪挠心的秦烈。”
  我不以为然地笑笑,“你确定他一定会来?”刚才我听出秦烈似乎正有事要忙,他们约好了明天见面。
  程浩扬摇荡着酒杯,深红色的液体在杯底缓缓转动着,嘴角弯起挑衅的笑,“不如我们打个赌如何?现在是八点十分,连堵车的时间算在内,他若在半小时内赶到就是我赢,若超过半小时或压根没来就算你赢。”
  北京的堵车像每天的一日三餐一样正常,况且谁知秦烈身在何处或有什么急事,半小时外太有可能了。“赌什么?”
  “我赢了,你答应到我公司来上班。你赢了,随便提什么要求都行。”他一派淡定,似乎已经稳操胜券。
  反正怎么我都不吃亏,我无所谓的举起杯子和他的一撞,“成交。”
  刚放下杯子就听到门扇被拉开的声音。我忙扭头瞧去,心想不会来的这么快吧?
  定睛一看,是个穿着白衬衫和仔裤的女人,小巧玲珑的身段,梳着学生气的马尾辫。她端着一大盘水果和点心,“浩扬,怎么没告诉我你今天要来,我从外面回来才知道,这位是……”她眨着灵活的眸子打量着我,眼神暧昧的飘向程浩扬。
  程浩扬连连摆手,“别误会,不是那么回事,她叫阮清,我在电话里跟你说过的和秦烈出差的漂亮女秘书。阮清,她就是乔依玫。”敢情她也知道我的光荣事迹了。
  我站起身和她握了握手,“你好。”我以为MEI的老板娘该是个美艳不可方物、深沉厉害的角色,没想到竟是如此的清纯可人。
  她把我按回椅子上,“跟我不用客气,坐着就好。”随即也跟着坐了下来又问程浩扬,“秦烈没来?”
  程浩扬笑道,“很快就来了。”然后把事情的原委仔细的讲了一遍。
  乔依玫兴奋地拍手赞同,“太好了,终于有机会整整这个冷面神了,平时他总是一副拽拽的样子,看着就来气。我支持你,让他着着急。”
  我哭笑不得,他们似乎笃定我的本事大到足以牵制冷硬的秦烈!
  有活泼的乔依玫的加入,我们聊得更热烈了。当我知道MEI原来是乔依玫的同学设计的,赞叹不已,“我太喜欢他的风格和创意了,以后有机会,不知能不能请他帮我设计一下家里的装修。”
  乔依玫嘴巴被点心塞得满满的,手臂一挥,“没问题,等你和秦烈结婚了,包在我身上。”
  我像被一整个儿鸡蛋噎住了喉咙般,半天说不出话来,看了看程浩扬,他正皱眉盯着表。我这才想起那个赌约来,瞄了眼手机,已经八点三十五,嘿嘿,再过五分钟我就赢定了。
  我脑中思量着要跟程浩扬提的要求,轻轻叉起一粒提子放入嘴里,砰!拉门被一股强力顶到尽头又弹了回来,我们三个一同抬头望过去,迈着大步往里走的人不是秦烈是谁。
  我愣愣地咬破了嘴里的提子,清香的汁液冰凉一线流入腹中,甜,真甜!
  秦烈招呼也不打,眉皱得死紧走到跟前一把拽起我,拎过旁边我的手包,“咱们走!”
  我傻傻的跟他走到了门口,程浩扬在身后喊道,“阮清,别忘了你答应我的!”
  我忽地反应过来,停住脚,嘴里嚼着蜜甜的提子回头一笑,“愿赌服输!”心里却没有丝毫的懊丧。
  输了吗?我怎么不觉得?

  第二十章
  黑色大宝马载着我一路疾驰,两人沉默无话。
  秦烈在想什么我不知道,我则因为一直闷头理清繁复的头绪,没心思说话。
  刚刚见到他的刹那,我整个胸口都被喜悦涨得满满的。虽然我不是什么纯情少女,不会成天到晚娇怯的低头红脸,可面对一个大男人心意昭然的举动,那一刻的我竟有些羞涩,因为那个男人是秦烈,向来冷酷无情、不为女人所牵绊的秦烈!
  但秦烈并不知晓,他的到来对在座的三个人有着怎样的象征意味。如身处一场牌局,关乎着重要的赌注,而执牌的人却浑然不觉,毫无保留地将最后的底牌明晃晃的亮了出来,成就了参赌之人,暴露了自己的底限。
  车驶入小区,迈表归零,秦烈终于开口问,“你答应程浩扬什么了?”
  这问题他一定憋了一路吧?我故意显出懒洋洋不愿多说的样子,“哦,小事一件,没什么可说的。”
  秦烈沉默了片刻又问,“你们经常联系吗?”
  我反问他,“这和你有关系吗?”
  他没料到我的回答会如此不配合,酷脸被气得铁青,手重重的击在方向盘上,“阮清,你能不能好好和我说话?”
  打量着他的反应,我想起程浩扬的话,这是他口中那个喜怒不形于色的秦烈吗?我记忆中他似乎也是冷静自持的,几时开始变得这般暴躁易怒了呢?
  我敛眸低首历数着他近来的所作所为,线索渐渐清晰起来。
  是了,应该就从我们分手开始,他会在公司发威,他会冲我喝吼,他会无视原则的想拐我上床,他会赌气般地把我使唤得团团转;但,他也会在我额头宝贝似的印下早安吻,也会费心的从上海为我带回茶餐厅的美食,还会任我使性子胡闹而舍不得将我辞掉……
  我以前怎么没意识到?
  怪不得都说女人遇上爱情智商就降为零了,再聪明也无济于事。爱情?我猛然惊觉自己竟不知不觉和这个词联系在一处了。
  世上的事情真是奇妙,瞬息之间乾坤挪移,天地翻覆,秦烈竟会和爱情二字挂上钩,而我居然还甘心奉陪。
  一场好戏上演在即,可我绝不傻傻的先唱独角,要演,也是男主角先开口,而对付嘴硬的他,单刀直入的方式最有效。
  机不可失。我是个行动派,想到就会做到。
  我侧过身,双目晶亮的直视着眼前仍火大的男人,不容他有半点躲闪,“秦烈,说实话,你爱上我了吗?”
  他瞬间一震,火气消散在空气中,旋即撇开眼说,“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他用回避的方式来回应我,并没承认。
  我仔细端详着眼前的男人,目光扫过他深邃的眼,英挺的鼻,和他越抿越紧的唇,语气不依不饶,“你还没回答我呢,你爱上我了吗?”
  他的眼神不再躲闪,黑眸幽亮,脸庞的线条也变得柔和许多,“答案对你很重要吗?”温柔的声音竟让我不太习惯。
  我清晰地辨出他眼中的情意,是的,此刻我再确定不过,这个男人是爱我的。
  耐性被拖得越来越少,我的不满渐渐累积。他难道非要我先开口承认对他有情吗?
  较劲儿的心里作祟,我装作满不在乎的不再看他,“不回答算了,我只是随便问问。不耽误你时间了,bye!”
  我扳开车门作势要下车,一只手臂忽地横来用力将门关上,又转过我的身体,逼近的黑眸里几乎蹿出火花来,“你到底是什么意思?逗我很好玩吗?”
  我摇摇头,“我没有逗你。只是觉得想听你说句真心话太难了,问下去也是浪费时间,我只好放弃了。”
  他的神色恢复如常,探询的目光在我脸上逡巡片刻问道,“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想听我的真心话?”
  很好,这男人绝对是打太极的好手,慢悠悠的推来搡去不吃一点儿亏,非要我先承认不可。他应该知道惹恼女人的后果是很严重的。
  我笑得极甜,看着他眼中高涨的希冀,“没别的意思,就是防患于未然。秦烈,我怕你会爱上我,毕竟我们都有各自的恋人了。”希冀化为愕然转而窘怒。
  他像被人迎面打了一拳,脸色愀变,瞬间,又神态自若的冷笑着,“凭你?你未免也太自信了吧?”
  “是吗?那你今天为什么跑去MEI找我?”
  “你想太多了,我恰好在附近,顺便做个人情不想麻烦我朋友罢了。”车程25分钟也算附近?好烂的借口。
  我的语气轻松起来,如同解决了一个心病,“看来我的确想多了。我们的意见一致就好,谁都别有非分之想,安心做我们的上司和下属。”
  我如愿地看到他冷静的面具一点点的碎裂,目光中的怒意和冷意翻搅在一处,几乎就要爆发。突然,他坐正对着车前方,不再看我,沉声说,“如你所愿,我们只是上司和下属的关系。”
  “那最好。谢谢秦总顺便送我回来,不耽误你的时间了,再见。”顺便二字我特意加重了语气,说完我以最快的速度下了车,再晚一步,难保自己不会大笑出声来。
  进电梯按下楼层,我仰头看着节节攀升的数字,心里的愉悦也随之升涨,我以前怎么没发现,这男人别扭起来真够可爱的!
  一夜好眠。
  第二天,我神清气爽的投入工作,不出意外的接到了程浩扬的电话,“阮清,你不会想不认账了吧?”
  我呵呵乐着,“我都说了愿赌服输,你急什么?不过,我记得当时我们并没规定,赌约何时生效吧?”
  程浩扬一顿,随即认命的叹息,“阮清,我真同情那个爱上你的人!以后有他受的。”
  我只想煞煞他的锐气,目的达到,又喂给他一颗定心丸,“跟你开个玩笑而已,别当真,我是个讲信用的人。但这边还有好多工作必须处理完才行,我会尽快的,放心。”
  其实,我是需要时间将计划考虑周全,不仅要让那个嘴硬的男人开口,还要约见我近期难碰一面的温柔男友,连程浩扬那边也不能怠慢,谁知他是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资本家,到时候只怕我上贼船容易下贼船就难了。
  我闷头想着如何和程浩扬讲条件,结果撞上了同样没看路的冯希卫,他手里的文件散落了一地。
  我迭声道歉帮他拣起来,顺便问着,“秦总今天上班了吗?”
  冯希卫的脸苦得快皱成了一团,“别提了,阮姐,今天早上秦总只呆了不到一个小时,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挑了一大堆毛病。说来也奇怪,秦总最近像换了个人似的,害我们这些在他身边的人成天战战兢兢的,是不是事业做大的人脾气也会跟着大啊?”
  个中原因只有我知他知,谁让秦烈自己找不痛快的,可惜连累了周围的无辜人士。
  我理齐了资料正要交给冯希卫,突然被传真上的公司头衔吸引了视线,“小冯,这些传真都是给秦总的吗?”
  “对呀,这段时间的传真很多,不知道秦总是不是又对做咨询公司感兴趣了?”
  感兴趣? 恐怕他感兴趣的是人,不是公司。
  秦烈呀秦烈,你还真是用心良苦啊!
  我不动声色的把传真交还给冯希卫,笑了笑,“可能秦总最近事太多了,心烦。没准儿过两天你们就有好日子过了。”
  看来,无论如何,我也要和我的温柔男友见上一面了,为他好,为我好,也为无辜的群众好。

  第二十一章
  作为一个彻头彻尾的俗人,我对流行时尚、世界名牌如数家珍,而对风雅之事却完全不开窍。此时茶室中央端坐一位温婉女子,纤纤素手拨弄着古筝,神情投入,周围的看客似乎也陶醉其中。
  我试着用心倾听了好一会儿,所谓的高山流水、金戈铁马一概体会不出,最大的感触就是眼前的男人和古筝流转的气韵契合极了,仿佛他合该是伴着琴声孕育成长的,清柔中混着金属般铿锵的朗硬。
  一个优秀的男人。
  一个我即将要分手的男人。
  和他相处的日子里,虽然愉悦,却觉得一切都温温淡淡的,即使我对爱情不会奢望太多,也知道这样的状态不对劲儿,似乎少了些什么,又说不出来。直到理清对秦烈的心意后我才明白,感情的天平早已不知不觉间失衡的倒向这个别扭的大男人了。
  心头难免惋惜,可终究还是要有个择断的。
  身着花色旗袍的女服务生完成了一整套繁复而熟练的沏茶动作,我等她走开才问,“公司的问题解决得怎么样了?”
  俞奕祺轻描淡写地一语带过,“还可以。”
  凭秦烈强势的手腕,对手能轻松应付才怪。我故作不满的挑他话里的漏洞,“既然还可以,怎么没空和我见面?”
  他的态度自然,笑得温和,“没办法,学校那边的事也很多,所以还请阮大小姐再容忍一段时间,等忙过这阵子,我一定好好补偿。”
  我欣赏不已的望着他,大敌当头,却无叹气抱怨,依然从容谈笑,反倒让我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我笑了一下,手指轻轻摩挲着温热的白瓷杯,想到这问题是因我而起,更觉抱歉,诚心的说,“总之,如果有我可以帮得上忙的地方,一定要告诉我。”
  俞奕祺刚欲举杯的手顿住了,他凝视我片刻,嘴角弯起抹无奈的笑,“其实你都知道了对不对?”
  虽然今天来的目的就是想把一切挑明,可他心思的敏感仍让我惊讶。我点头承认,索性实话实说,“我也是今天偶然知道的。”
  “秦烈告诉你的?”
  “我自己发现的。”
  俞奕祺淡淡一笑,“我想秦烈也该是个讲信用的人。”
  “讲信用?”我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我们俩约定,凭本事公平竞争,谁都不能告诉你。”
  我意外极了,“你们见过面?”
  俞奕祺饮了一口茶,解释道,“你去上海出差那段日子,我公司里大小事不断,先是刚做好的方案被透露给别的公司,使我们流失了好几单生意,更严重的是有人别有用心的高薪挖我们的核心人才,几乎让公司的运转瘫痪。我找人查过,是和我们向来对头的一家咨询公司做的,我很清楚凭他们的那点财力是无法做到这一步的,背后肯定有人帮他们,于是让人继续调查。还没等查出来,秦烈就打电话约我见面了。”
  我听得口干舌燥,一口接一口的喝茶,心里着实不安。说得难听一点,我简直成了红颜祸水,导致人家好好的公司遭此劫难。
  秦烈调我出差原来意图在此,既将我和俞奕祺分开,又借机打击俞奕祺的生意让他无暇顾我,同时也给了他个下马威,作为谈判的先决条件,一举三得啊!亏他为了一个女人这么煞费苦心。
  丝丝甜意从心底直往外冒。
  明明该表现出同情和歉意,我却很不厚道的,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我忙掩饰性的又端起茶杯,才发现已经空了。俞奕祺帮我把茶斟满,继续说,“刚见面,秦烈就很干脆的提出条件,让我和你分手。”我不发一词,啜茶听俞奕祺讲述着那段两个男人间的对话。
  “我希望你能离开阮清。”
  “这也是她的意思吗?”
  “只要你答应,我便不再干涉咨询公司的事。”
  “就因为阮清?”
  “对,我不想再看到你们两个在一起,她早晚是我的女人。”
  “可她现在是我的女朋友。”
  “这样好了,要求随你提,多少钱合适?”
  “秦先生,我不缺钱。”
  “难道你真爱上她了?”
  “这是我自己的事,不需要跟别人交待。”
  “你足够了解她吗?她最喜欢什么,最讨厌什么,高兴了爱哼哪首歌,闹情绪了又会怎么样,这些你都知道吗?我知道!”
  “秦先生是在向我炫耀吗?我确实还不够了解她,因为我们认识的时间还短,假以时日,我相信我会比你更了解她。”
  “你真的一点都不考虑放弃。”
  “我们可以公平竞争。”
  “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我也不是那么容易被击败的。”
  ……
  古筝的伴奏高潮迭起,我竟听出了其中的兵戎相见、干戈以对,原来音乐无关修为高低,只在于是否感同身受。
  容量不大的茶壶已经见底,旗袍装束的女服务生重新蓄好水,给两个杯子斟至八分满。
  袅袅的茶香飘晕散开,和暖的一如对面的男人,难为他了,与秦烈这样强势的人对抗。
  其实,他大可不必如此坚持,难道……“奕祺,你为什么不答应秦烈的要求?因为爱我吗?还是别的原因?”上次我问他时,他的回答很不确定,秦烈问他,他也同样没有正面回应。
  俞奕祺想都不想坦然地答道,“我必须承认,你让我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也让我头一次动了认真交往的念头,是有结果的那种交往。大学时我曾交过女朋友,是个很文静的女孩,两人交往了一年多,到后来自己都觉得不像恋爱,于是很自然的分手了。毕业以后,一直为事业奔波,感情的事根本顾不上,一放就是好几年,我们学校的老教师都看不过去了,隔三差五的给我介绍,身边也不乏异性跟我表白,其中也有挺不错的,可惜我都没有想交往的冲动。见你那次我本来没抱什么希望,介绍人太热心我实在推托不过就去了,没想到会碰到一个风趣又漂亮的女人,关键是你不虚伪不做作,快言快语,偶尔还耍耍小聪明,很可爱,和你在一起有种很轻松的感觉,不觉得拘束,所以就想交往试试。”
  “我尽我所能的经营这段感情,可还是发现了问题,好像我们之间总有着无形的距离感,与其说是恋人,不如说更像朋友。但我还是想坚持看看,希望能和你有个结果。秦烈来找我的时候,我也想过放弃,因为对手太强大了,公司毕竟不是我一个人的,我不能冒这个险。可不知为何,又不甘心就这么轻易放弃了,于是接受了他的挑战。那天你下车前我问了同样的问题,也看出了你的举棋不定,不过没关系,只要有一丝希望我就有坚持的理由。而且到了这个份儿上,我也终于意识到,是的,阮清,我是爱你的。但是,似乎晚了一步。”
  我一直专注聆听的表情渐渐僵硬,俞奕祺平淡的表述并没搭配灼热的眼神、深情的口吻,他冷静的像在讲着别人的事,却让我前所未有的不知所措。
  我自作镇定的倒着茶,心里思量着该怎么接下面的话,俞奕祺喝了口茶又说,“我的话不是想给你压力,只是澄清一件事实。况且你已经有决定了,不是吗?”
  话已至此,再没什么可难以启齿的了。我放松下来,迎视对面那双清澈的眸子,“奕祺,你真是聪明得可怕。听完你的一席话,我甚至觉得再说出这样的决定是不是太冷血了点?”
  “看来还是他赢了。我是不是要仰天长叹,既生俞,何生烈?”俞奕祺遗憾的叹道,还不忘幽上一默,缓解话题带来的沉重气氛。
  我笑得手中的茶水直晃,由衷的说,“奕祺,你是个很出色的男人,脾气性情也比秦烈那块臭石头强百倍,我非常欣赏你。或许是先入为主吧,我选择了他,也不知对不对,但我必须要试试,免得自己以后后悔。”
  俞奕祺理解的点点头,好心的提醒我,“你要作好准备,这个男人不好对付。”
  我调皮的眨了眨眼,“与他斗,我乐在其中!”
  俞奕祺做戏般的松了一口气,“好在,他可以放我的公司一马了。”
  我又笑了,很不人道的给了他现实的一击,“恐怕……你还得再撑几天。”

  第二十二章
  是的,俞奕祺不得不再撑几天。
  因为时机未到。在谁先开口说爱的游戏中,这是我手中一个重要的筹码,随时准备逼对方就范。
  为此,我千恩万谢的拜托俞奕祺,并承诺到时候帮他把遭受的损失找秦烈一并算清。
  俞奕祺很够意思的没怎么推托就答应了,末了说,“我尽力而为吧。他的举动总让人无法估计,所以阮清,你就当发发慈悲,越快越好。”
  我也想越快越好,可欲速则不达,这道理我还是明白的。
  我从没遇到过这么别扭的人,肯为你明里暗里费尽心机,肯面对情敌坦诚自己的心意,偏偏见到心爱的女人就三缄其口,不肯承认,真想剖开他的大脑看看里面的构造是不是有异于常人。
  想想都让人撮火。
  我忿忿的骂了一句“臭闷骚男人”,抓起一把刚爆好的米花放进嘴里狠劲儿地嚼。
  “嘿嘿,说秦烈呢吧!”齐雅茜也是满口的米花,吐字含混不清。
  我愈加领会到她是个真正意义上的三八,刚从电话里得知这一切,她便迫不及待的一大早打车赶到我家,美其名曰和我共商钓金龟大计,实际上不过是为了满足她的八卦贪欲。
  她顺了两口水,清了清嗓子又语带惋惜地说,“放弃了俞奕祺这么优秀的男人,你也真舍得!”
  我拍掉手中的残渣,双臂枕在脑后一躺,懒懒的应道,“否则你想我怎么样,脚踏两船,做劈腿一族?”
  “那是何等的美事啊!占着两个极品男人,一三五宠幸霸道型,二四六点召温柔型,周日还有空钓钓小白脸儿,不行啦不行啦,想想都受不了!” 齐雅茜的语气活像是古代的纨绔子弟在街上遇见唱曲卖艺的良家美女,透着一股淫邪。
  我横空朝她飞去一个靠垫,打断她的白日淫梦,“春天还没到你少发情啊。”
  她闪身躲开,依旧色兮兮的模样,“难怪杂志上说女人也会被肉体欲望所左右。嗯,比较起来秦烈的确更强壮更性感些,你选他难道不是这个原因?”
  我闭目凝神,压根儿不理她的话茬。
  她又问,“想什么呢?”
  我怏怏地回答,“一块茅坑里的石头。”
  “搞不定他?”
  我听她话里有话,撩开眼瞅着她,“你有办法?”
  齐雅茜双腿一盘,啃着苹果分析道,“这有何难?秦烈现在是碍于面子不肯张口承认,你若有个风吹草动最紧张的就是他。所以啊,关键的问题就是你的动静太小,还不够让他着急,但凡你有个重大举动刺激他一下,我保准他沉不住气地跟你表白。通俗地说,这就是典型的犯贱心理,这种人就是典型的没事找抽型。”
  她说的有道理,我也不是没想过,可脑子里还是懵懵的,也许每个人碰到自己的情事都免不了变呆变傻。
  我精神一振,像看到无所不能的天外飞仙一样看着她,“什么算重大举动?”
  她朝上翻了翻眼,用教训白痴的语气说,“笨蛋,结婚呗!这是男女交往的最后底限。如果你放话说自己要结婚,他还能忍住才怪?”
  她说得没错,这个消息绝对够得上一剂猛药,虽然我不愿仓促处理这件事,不意味我就任其拖沓下去,何况还有一个俞奕祺在苦苦支撑,用到这个重要筹码的机会到了。
  “可是……”我又犹豫起来,“他要是还没表示,我不就一点退路都没有了?”
  齐雅茜一个抛物线把果核扔进废篓,“真要如此,要么就是他犯贱得无药可救了,要么就是他并不爱你。这样的男人不要也罢!”
  好,秦烈,机会摆在面前,就看你能不能自己好好把握了!
  我兴奋得从沙发上一跃而起,从柜子里取出一瓶红酒和两只高脚杯,咚的往茶几上一放,“这可是我的珍藏红酒,平时都舍不得喝的,看在你为我的幸福出谋划策的份上,今天就忍痛割爱便宜你了。”
  齐雅茜小资得很,平日里就对这些东西感兴趣。她拿起来一瞧年份和生产商,惊讶得呼出声来,“阮清,你好大手笔,哪儿买的?”
  “我怎么舍得花这个钱。是秦烈的朋友送他的,见我喜欢,他就直接送我了。”那还是分手前的事。现在想起来,他似乎总是貌不经心的做些讨我欢心的事。
  送酒如此,送服装店如此,送茶餐厅的美食也是如此。
  齐雅茜爱不释手的捧着红酒念念有词,“一串葡萄是美丽的、静止与纯洁的,但它只是水果而已;一但压榨后,它就变成了一种动物,因为它变成酒以后,就有了动物的生命。”
  “你比没熟的葡萄还要酸!”我一把将红酒夺过来,用开瓶器启开软塞,齐雅茜表情心疼的像我真的残杀了可爱的生灵,“还可以多存几年的,就这么喝了?”
  我斜眼瞪着她,“你到底喝不喝?”
  她忙不迭的点头,“我喝我喝!”
  深红的酒液流入薄身透明的水晶杯中,散着馥郁的浓香。
  我举起杯子说,“祝我智擒闷骚男成功!”
  齐雅茜贪婪地闻着酒香,附和着说,“我对你有信心,一定会成功!可以干杯了吧?”
  瞧她一脸馋样我就想笑,算了,不折磨她了,“干杯!”
  清脆的碰杯声还未响起,就被一串音乐声打断了,是我的手机。真不吉利,偏偏赶在碰杯的时候。
  手机上面的显示是俞奕祺,也好,我正要找他呢!
  “奕祺,有事吗?”
  “怎么回事……”听着听着,我的眉头越皱越紧。
  结束通话后手机往沙发一扔,齐雅茜不解的看着我,“怎么了?”
  我仰脖儿一口干掉杯中的红酒,气闷的说,“这酒还是开早了。”
  
  第二十三章
  计划赶不上变化。
  引用俞奕祺的原话就是,秦烈不知受了什么刺激,这两天发狠下死手,他招架得实在吃力,再拖下去怕无法跟合伙人交待。无奈,他找到秦烈说明我们已经分手,原因是——我另结新欢。
  两人同争一块甜点,甲赢了,乙却告诉他这块点心已经被别人舔过了,让甲任凭甜点在手也只能干瞪眼瞅着,除非得到确认才能采取下一步行动,或下口、或放弃。
  俞奕祺尽了力,也出了一招损棋,存心让秦烈不痛快。
  我料想定是那晚我在车子上一席泾渭分明的论调刺激了秦烈,俞奕祺虽然没能撑住,还是给我留足了余地。
  我当然体谅俞奕祺的难处,对已分手的前女友做到这步实属不易。可是,短时间内我去哪儿找一个像模像样的新欢,要配合默契,还要有足够的胆识应付秦烈。
  烦恼归烦恼,工作时我仍会全情投入,不受丝毫影响。
  公司年尾的重头戏是一款适合时尚白领女性的笔记本电脑,再过两个月即将隆重推出,广告片自然也不能怠慢,拍摄方案历经一个多月的修修改改,下周就准备开拍了。
  我办事一向求稳,每个细节都希望尽善尽美,拍摄前夕的会议不仅包括导演、演员,就连摄像师和造型师也要一并前来,再三强调产品的风格、特色及诉求点,绝不容许马虎了事。
  好在和这家制作公司的合作已不是第一次,沟通起来并不吃力,他们此次组织的拍摄班底实力雄厚,里面的造型师竟还是我认识的人,斐戎。
  严肃沉闷的工作场合遇到熟人令我心情大好。会议结束后,我邀斐戎一起到公司二楼的餐饮区坐坐。
  刚落座我便打趣他,“你和旖悠感情再好,也不必天天穿情侣装吧?”
  他今天还是一身白色休闲装,飘逸俊美,引得周围女性注目的眼神不时的飘过来。
  斐戎笑着回道,“旖悠说你总爱拿她的服装开玩笑,果然没错。”
  “我是替她亏得慌。你想想,这么漂亮的姑娘,干嘛老穿着一种衣服,虽然白色适合她,但也不妨赶赶潮流,多试试别的颜色和款式,否则等年纪大了,后悔都来不及。”
  斐戎不慎赞同的挑挑眉,“穿衣服贵在体现出和谐、美感和个性,不能被千变万化的潮流所左右,更不能因为是名牌而失去理智,应该在自己所欣赏的审美基调中,加入当时的时尚元素,融合成个人品位。简而言之,让人看着舒服就好。我和旖悠都比较懒,好不容易找到了一款适合自己的,就不愿再费心去换了。”
  “找伴侣也是一样?”我头一偏,笑着问。
  “反正我是这样。”
  我由衷的慨叹,“你们很幸运,能遇到彼此。”
  他疑惑,“你没遇到?我听旖悠说你有个不错的男朋友。”
  “分手了。”
  收到他同情的眼神,我知道他一定是误会了,“他不是我要的那个人。”
  斐戎轻抚下巴,若有所悟的点点头。
  即使闲聊中,我仍没忘了工作,“这次的广告是我们公司的年度大戏。我个人觉得那个女演员漂亮有余,魅力不足。你造型的时候最好能弥补一下,要着重体现成熟女人的韵味,风情但不风骚,沉稳干练又不失孩子般的调皮可爱,让人欲罢不能,回味无穷。”
  斐戎侧头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不如你来演怎么样?”
  我扑哧笑了出来,摆手道,“别开玩笑了,我怎么行?”
  “我是认真的。你的举止神态和刚才描述的感觉很吻合,稍加雕琢绝对没问题,我相信自己的眼光。你真的不试试?”
  专业人士的赞美令我开心,可我也有自知之明,“我既没有表演经验,也不懂如何在镜头面前展现自己,演砸了多丢人!本身不是这块料,我还是不去现眼了。”
  斐戎不打算放弃自己的主意,审视着我的面容说,“你的脸型已经非常好了,化妆的时候眼尾再略微上翘些,眼影嘛,深色会很适合你,烟熏妆已经被用滥了,还是免了,提亮和暗影部分再多花些心思就行。”
  提及专业,他的目光都在刹那间迸出狂热和专注,盯得我浑身不自在,伸出手指晃了晃,“行了行了,再看我就不好意思了啊。”
  斐戎果真移开了目光,下一秒,投向了我的身后。
  我下意识地回头一瞧,秦烈正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我,面无表情的问,“阮总监在谈公事?”
  我站起来尽职的回答,“是的,秦总。”
  秦烈的眸光锋利的一扫斐戎的方向,“不介绍一下吗?”
  我大方的一指,“斐戎,我们这次广告的造型设计”,又指向秦烈,“这位是我们公司的秦总。”
  “幸会。”斐戎主动起身和秦烈握了握手。
  秦烈又转向我,“你们谈完了吗?”
  “只是交待一些注意事项,已经没事了。”
  “那就好,一会儿到我办公室来,我有事和你说。斐先生,再会!”秦烈客套的一点头,转身走了。
  斐戎含笑望着秦烈的背影说,“他一定是把我当情敌了。”
  我刚欲开口道别的话憋了回去,好笑的望着他,恋爱中的人是不是都这么敏感?
  斐戎问,“他是你要的那个人吗?”
  我没直接回答,反问他,“你看呢?”
  斐戎不假思索的说,“这我暂时还无法确定。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你是他要的那个人。”
  我在心里暗自偷笑。连初次见面的陌生人都摸得出你的心思,秦烈,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忍多久?

  第二十四章
  “广告筹备得顺利吗?”完全公事公办的语气。这是我进办公室后秦烈问的第一句话。
  我同样公事公办地把大致的进展状况介绍了一下,说话间一丝不落的观察着秦烈的表情变化,没搜寻到任何讯息。
  在得知我另有新欢的前提下,我本以为他会忍不住先问我和斐戎的关系,间或流露出嫉愤的表情,可事实证明,我还是低估了秦烈的自制力,如果不是已经知晓了他的心意,我至今仍察觉不出半点破绽。
  “什么时候正式开拍?”秦烈问出了第二句话。
  “下周二。”我泰然以待,等着看他第几句话才会归入正题。
  他修长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桌面,低眸片刻抬起头,像在问我又像在自言自语,“这么说,现在换演员还来得及。”
  我满脑子疑惑,“换演员?”
  “对”,秦烈旋即语气坚定地下了指示,“这次的广告由唐芮妮来担当主演,你尽快去落实这件事。”
  谈话的方向完全脱离了我预计的轨道,简直是背道而驰,让我一时之间方寸大乱。
  他不仅没有丝毫的嫉妒和质问,还反手一击将我推入为他设计的境地,从凯歌高唱的天堂毫无防备的直堕入难耐的地狱,懊恼、猜疑、妒意、愤懑一股脑儿的涌了过来,将我围了个严严实实。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态度何以出现如此大的扭转?他明明应该迫不及待追问我和斐戎的关系,或貌似无意的谈起我另结新欢的事不是吗?怎么会突然间扮演起别个女人的亲亲男友,甚至在我面前为她争取工作机会?难不成他患了失心疯,一夕之间真的爱上了唐芮妮,断了与我的念头?还是……另有隐情?
  各种各样的问题如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毒蛇,在我心里面盘桓纠缠,邪恶地吐着猩红的信子,慢慢毒嗜我的自信和镇定。
  秦烈说完话若无其事的喝了口咖啡,颇有谈话结束、端茶送客的姿态。我并没有让他如愿,依旧稳坐在对面,犀利地直视着他,“秦总是在为自己的女朋友谋福利吗?”话中弥漫的酸溜溜的味道明显之极,等我意识到想收回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再补救一句,“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公私分明的人。”
  秦烈抱臂往椅背一靠,深邃的黑眸眨也不眨的盯着我,“你好像很生气?”
  情况不妙,除了生气,他不会还发现了别的什么吧?
  我重新找回镇定,尽量让说辞在情在理,“我当然生气了。你知道为这个广告我开了多少会议、费了多少心血?好不容易把一切细节和人员都敲定,下周就要开拍了。你却横插一杠非要临时换演员,而且还是主演,一付命令的口气连点儿商量的余地都没有。如果影响到广告的拍摄怎么办?我难道不该生气吗?”
  秦烈还是维持一样的姿势,不疾不徐的回道,“这是公司的大事,我也很重视,所以我不会找个不胜任的人来做主演,唐芮妮的气质和外貌与我们的广告要求很符合,你不觉得吗?”
  听他维护唐芮妮我就气不打一处来,于是毫不客气地挑出毛病,“她太稚嫩了,缺乏成熟女人的韵味和风情。”
  秦烈更不客气,“你们找的女演员也不见得多成熟吧,这些都可以用造型和表演来弥补,应该不是问题。”
  “可据我所知唐芮妮并无表演经验。”
  “她正在进修学表演。”
  “演砸了怎么办?”
  “我来负责。”
  “为什么一定要冒这个险?就因为她是你女朋友?”
  “原因我不需要跟你交代。”
  我怒极反笑,双手一支桌面站了起来,“老板最大。既然秦总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我干嘛还自讨没趣,都听你的好了。” 我及时地打住话题,再说下去我难保控制得住情绪。
  秦烈嘴角扬起的浅笑看来可恶的刺眼,“我很高兴我们能达成共识。没事了,你去忙吧!”
  鬼才跟他达成共识?
  我咚咚的跺着细高跟走下楼,经过转弯的落地镜时才发现,裤子的侧面甚至被我攥出了褶皱,心疼的扑扑布料,我直起身对着镜子恶狠狠的咬牙,活动几下面部肌肉,又扯唇一笑。
  嗯,还是笑起来迷人。生气很容易让人变老的,我犯不着和宝贵的容颜过不去。
  情势变得扑朔迷离,我的耐心也所剩无几,与男人不同,女人的青春转瞬即逝,是耗不起的,我别无选择,只能亮出最后的王牌了。
  成与不成,在此一搏!
  “是谁说的漂亮女生没大脑 只懂的爱美和傻笑
  你看你说话的表情多么的骄傲 难道不怕我Say Sorry Get Out
  是谁开始先出招没什么大不了 见招拆招才重要要爱就不要跑
  爱情36计就像一场游戏 我要自己掌握遥控器
  爱情36计要随时保持美丽 才能得分不被判出局……”
  服装店的音箱里传出蔡依琳的《爱情三十六计》,是小美拿来的CD,已经放了好一阵子了,今天听来竟有醍醐灌顶的效果,很是贴切。
  “是谁开始先出招没什么大不了,见招拆招才重要要爱就不要跑……”经过处理的电子音透着虚幻缥缈,歌词内容可是实实在在。
  秦烈打我一招措手不及后就出差去了,我也一直忙于工作,拆招的方法虽然确定了,合适的时机和人选却仍是未知。上午跟程浩扬通了电话,约好晚上他来接我一起吃饭,商量工作的事,顺便还要让这位狐狸派的掌门人帮忙出出主意。
  门口的风铃叮咚作响,三个高挑的女人款摆生姿的走了进来,前面的正是唐芮妮,嘴边挂着招牌的甜腻笑容。
  决定启用她任广告主演后,我们最近在公司见过几面,她左一句“烈”右一句“烈”搞得我濒临抓狂的边缘,以致后来我能躲就躲,把她丢给制作公司的人去应付。
  “阮小姐也在!都好几天没见你了,听说你特别忙。要我说你也别太拼命了,抽空也要适当的休息一下,做做保养。”
  我适当地表现出打工者的无奈,“我哪比得上唐小姐好命,不过是个普通的工薪族,每天赚的都是辛苦钱,再不拼命说不定明天就被老板炒了。”
  唐芮妮老板娘姿态十足地笑道,“你这么卖力工作,我一定告诉烈让他好好奖励你。对了,这两位都是我们公司的模特,特别喜欢你店里的衣服。”
  “欢迎。我们店的新款向来不打折扣的,既然是唐小姐带来的朋友,喜欢哪款随便挑,一律八折。”我给足了面子,哄的唐芮妮眉开眼笑。虽然她们都是不怕花钱的主儿,但折扣的便宜谁不爱占,得到如此实惠,三个嗜衣如命的女人一头扎进衣堆,兴致盎然的挑了起来。
  近段时间这个财神娘娘还真为我招徕了不少的生意,眼瞅着营业额直线上升,我有时甚至恶劣的想,就算最后得不到秦烈,我也不亏,起码从他们俩的身上都捞足了油水。
  不是我对自己没信心,实在是权势和利益的诱惑太大了,爱情被挤到一旁靠边站也是常有的事。秦烈在房地产才刚起步,唐纪年无疑是个强有力的支持者,商人重利轻别离,尤其秦烈还是个冷情的人,就更不好说了。
  再糟的结果我都想过了,若他当真选择了唐芮妮把我当成陌路,我也不会意外,更不会还对他傻傻的抱有眷恋,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大不了我安分的把这份心收回,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地球离了谁都一样转,两条腿的男人满街都是,总会找到适合我的那个,这点信心我还是有的。
  但是,现在前途未明,我的胜算也占了百分之五十,所以还不到轻言放弃的时候。既然我真心喜欢这个男人,有机会就要放手搏一回,免得以后后悔。一句话总结就是,尽最大的努力,做最坏的打算。
  三个人挑的衣服堆成了小山,我美滋滋的给她们计算着折扣,心里爽翻了。其中有几件需要改一下,我让小美给她们量好了尺寸,解释道,“旖悠今天有事不在,不能帮你们改衣服了。不合适的都留下来登记一下,等改好了再通知你们过来取。”另两个人都没什么意见,留下了联系方式。
  唐芮妮拎着鼓囊囊的购物袋问我,“今天是周末,阮小姐怎么不跟男朋友在一起?说起来我还没见过他呢!”
  我眼角瞥到窗外正在走近门口的身影,灵光一现,择日不如撞日,择人不如撞人,恰好唐芮妮在,这么合适的传声筒怎能浪费?“会有机会见到的,我们结婚一定邀请你和秦总,到时候你们可要赏脸光临哦。”
  唐芮妮惊讶的提高了音量,忽略了身后的开门声,“你要结婚了吗?”
  我笑盈盈的点点头,缓步走向刚踏进店里英俊倜傥的男人,挽住他一脸幸福的说,“介绍一下,我的未婚夫,程浩扬。”
  呆住的,不只是唐芮妮,还有我身边的男人。
  CD兜转了一圈又回到那首歌,“爱情36计就像一场游戏,我要自己掌握遥控器……”
 
  第二十五章
  “行啊阮清,就这么把我拉下水了。”程浩扬单手熟练的把着方向盘,另一侧的手肘搭在敞开的车窗沿上。
  我舒服的合闭双目,声音懒懒的,“亲自演戏才过瘾,老在一边看戏多没意思,我这是给你机会客串当回第一男配角过过瘾。”他想既有好戏看,又不必付出一点代价,天下哪有此等便宜事?我早就想把他拉下水了,终于碰到了合适的机会,能放过他才怪。
  秋日的晚风清清凉凉的迎面拂过,发梢泛着玫瑰的幽香轻扫着鼻尖,身爽,心更爽。
  事实证明我没挑错人,程浩扬反应就是快,稍稍一愣很快明白了我的意思,接下来的表演更不含糊,举手投足都透着甜蜜体贴,俨然一个深陷爱河的男人,直到坐上车确认脱离了她们的视线,才将前因后果问个明白。
  “得了,别说那么好听,你根本是存心跟我过不去。”程浩扬不带好笑的揭穿我,“这坏憋了不只一天两天了吧?唉,枉我聪明一世,没提防还是被你给陷害了。”
  我呵呵乐着,“没办法,要怪就怪你自己太优秀了,我挑来挑去,周围合适的人选只有你了。”
  “那我还得感激阮大美女垂青在下喽?”
  “好说好说,继续努力。表现得好,美女重重有赏。”
  “哦?多大的赏?”
  “既有免费好戏看,又有美女在怀,顺便赚了个优秀员工,还不算大赏?”
  “好戏和员工我就勉强笑纳了,这美女嘛,我实在无福消受。”他摆出小生怕怕的表情,逗得我合不拢嘴。
  为了达到逼真的演出效果,吃饭时我们很敬业的交换了彼此的资料,譬如特长、爱好之类的,连喜欢的须后水和沐浴露的牌子都了解个底儿掉,以备不时之需。
  饭后送我到家门口时,程浩扬一脸可怜相的拽住我,“阮清,秦烈要是找我算帐,你可要给我做主啊。”
  我叹了口气,“你还是先担心要是秦烈一点儿都不在乎,我们如何收场的问题吧!”
  “阮清,你不相信自己的直觉,也要相信我的直觉。我和秦烈从小长到大,难道会看错?”
  “世事无常,谁说得准呢?”险招一出,我再无退路。赢,也许登峰造极;输,可能再无转机。
  程浩扬又恢复了吊儿郎当没正经的样子,上下打量着我,“那我们就干脆假戏真做,你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材有身材,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个大美女。我们郎才女貌,绝对速配。”
  我好笑的看着他,“你不是无福消受吗?”
  他两手一摊,“我是吃不着葡萄,只好告诉自己葡萄是酸的。”
  我真服了这个活宝了,总有本事惹人发笑。愉快的情绪像施了魔法的洗剂,荡涤掉漂浮于表面仅存的一丝不安,信心和希望重又充盈满心,意兴昂然。
  新的一周由于广告的开拍,我变得更加忙碌,公司片场俩头跑。其实片场并不需要我亲历亲为,但我放心不下唐芮妮,不仅是她的演技,还怕她倚仗秦烈做靠山,一旦被导演批评得不高兴,耍大小姐脾气再影响了拍摄进度,就算秦烈承诺由他负责,最后受苦受累的还是我。
  这次的系列广告要连拍三天,任务量相当大。好在唐芮妮也十分看重这个机会,一切要求都认真配合,我跟着盯了大半天的时间,提着的心好不容易放了下来,没料想在第二天还是出现了状况,唐芮妮不知吃了什么东西,浑身过敏起满了红疹,根本无法上镜。
  突发的状况搞得我一个头两个大,且不说庞大的场地费和制作公司的费用,后期制作的时间也都安排得很紧张,哪个环节都耽误不得。于是我们火速和原来的女演员联系,孰料人家见拍广告的事吹了,马上接了个电视剧,档期全占满了,重新寻找合适的演员更耽误时间。
  火烧眉毛之际,斐戎又提议让我试试,居然得到了导演和其他工作人员的一致认同,似乎我再推辞就显得矫情了。救场如救火,何况为了节省大把的银子以及赶上制作进度,我顾不上难为情,以豁出去的精神披挂上阵,才两个镜头便渐入佳境,拍到半夜斐戎给我补妆时开玩笑说,“不如你考虑考虑进演艺圈吧,肯定能火。”
  我累得眼睛都睁不开,任由他在我脸上涂涂抹抹,“就凭我这张老脸?还是算了吧,你想办法把我的皱纹抹平是真的。”
  斐戎失笑的说,“皱纹?你的脸去拍化妆品广告都绰绰有余,绝对没人猜得出你的实际年龄。我的眼光果然没错,你出演这个广告再适合不过了,连导演都夸你演得到位。”
  我认为,人一旦豁出去了,所有的潜能都会被激发出来,小小的演戏更不在话下,谁都一样。
  值得佩服的是,有个人没有压力逼着,没有摄像机对着,没有导演指导着,演得比我还投入,那就是程浩扬。
  开拍第一天的中午,他冒着大雨赶来给我又送饭又削苹果的,羡慕得唐芮妮眼珠儿都要突出来了,趁着拍摄的空当儿跟我说,“阮小姐,你男朋友长得帅对你又体贴,你可真是好福气哦!”
  我顺着她的话茬重申了要强调的重点,“他确实很不错,不然我怎么放心嫁给他?”
  其后的两天唐芮妮因病无法继续拍摄,程浩扬的戏也照演不误,不但每天上演温馨接送情,我熬夜工作的时候他还候在一旁关心备至的递水,热情周到的为大家张罗宵夜,弄得整个片场无人不知阮总监有个英俊体贴的男友。斐戎甚至问我婚期何时,害我费了好大的劲儿说明程浩扬只是我的普通朋友,这些不过是做秀而已,解释得口舌都麻木了,斐戎仍是将信将疑。
  我私下里让程浩扬稍微收敛一些,他还很委屈的样子,“阮清,我可是帮你忙哎,区区一个唐芮妮能有多大影响力,只有运用舆论的力量才能把秦烈的真话逼出来。我做出这么大的牺牲,你还不领情?”他打着为我着想的旗号,说得句句在理,倒成了我不识好人心了。谁知道他心里揣的什么鬼主意,我也没精力去跟他计较。
  绯闻进入白热化,公司里已人尽皆知,每个人见面都祝我好事将近,我只是含糊的一笑带过。连齐雅茜都几乎相信了,一头雾水的问我,“你换目标啦?”得知真相后,她直摇头,“做得有点过吧?兔子急了还咬人呢,秦烈这种狠角色,嘿嘿,难保不做出什么惊人之举来!”
  惊人之举?那正是我想要的效果,在一起或是分开,给个痛快,总比吊在那儿不上不下不清不楚的好。
  由冯希卫处得到的可靠消息,秦烈三天后回来。我的心情就像是小时候偷抹了妈妈包里的化妆品,既想马上跳出去炫耀,又明知大人不允许怕被训斥,充满窃喜又禁不住地紧张,不同的是,小时候的紧张多半源于胆怯,如今的紧张附载着甜蜜的期待。
  三天,只需要三天,一切便自见分晓了。
  
  第二十六章
  连续两天两夜的广告拍摄折磨得我精疲力竭,终于顺利渡过难关,为了好好犒赏自己,晚上和我的绯闻男友相约去MEI大吃一顿。
  饭后在三楼的酒吧区碰巧遇到乔依玫,她正在招待朋友,隔了老远招手示意叫我们过去。落座后乔依玫为我们作了介绍,她对面的两个人中有一位我的熟人,“奕祺,真巧!”有如此的闲情逸致出来玩,可见公司的危机已然解除。
  乔依玫好奇的问,“你们认识?”
  我犹疑了片刻,观察着眼前的情势,不知道公布我们的关系是否合适,万一他们正在相亲或对彼此有意岂不搅局。俞奕祺倒十分大方,“阮清就是我刚分手的女朋友。”听话音他们刚刚似乎谈到了我。
  乔依玫惊讶之余替我惋惜不已,“阮清,你怎么舍得放弃这么出色的男人?那个冷面冷心的家伙哪有他好?”
  程浩扬隔着我伸手一拍她脑门,“喂,你到底站哪边的?”
  “我站在好男人这边。”乔依玫理直气壮,程浩扬刚想回嘴手机响了,只好走开去接电话。乔依玫随即笑眯眯的拉住我的手问,“既然你们已经分手了,我要追求俞奕祺,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她喜欢俞奕祺?一个青春活泼一个淡定儒雅,也算互补。我饶有兴趣的瞥向俞奕祺,“他已经不属于我的势力范围了,所以你无须问我,一切请便。”
  俞奕祺苦笑,“阮清,你怎么一点情分也不讲,好歹也问问我的意见!”
  旁边戴着细边框架眼镜的斯文男人开了口,调侃着问俞奕祺,“她就是差点儿导致咱们破产的女人?”我记得刚才乔依玫介绍他叫方礼尧,和她是同学。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方礼尧朝我举杯,“阮小姐,久仰大名,今天终于见到你的庐山真面目了,果然与众不同,难怪奕祺不肯轻易放手!”
  他应该就是俞奕祺的合伙人,恋爱时没机会见面,反倒在分手以后认识了,也是个有意思的人。我笑笑,举杯和他轻轻一碰,“我没什么与众不同的,盛名之下,其实难副。若是好名我就领下了,若是坏名,不得不说,我也是受害者。”我要让他明白,陷他们公司于水深火热的是秦烈,我无辜落得祸水的名声,却是最后一个知情的。
  乔依玫说,“阮清,你不是特喜欢MEI的设计吗,那就是方礼尧的杰作。”
  我只觉得奇妙,世界真小,兜兜转转几经周折,周围的人还是脱离不了自己原来的小圈子。
  乔依玫加上一句,“我答应阮清,等她结婚时请你去设计装修。”我又哭笑不得,我当时明明说的是自己家的装修,根本没提结婚的事好不好。
  方礼尧看看俞奕祺,故意发难说,“如果和那个男人结婚,我可不答应啊。”
  俞奕祺忙冲我摆手以示清白,“这完全不是我的指使。”
  乔依玫眯起了眼,“方礼尧,我都没怪你这么晚才把俞奕祺带来给我认识,你还好意思拒绝我的要求,太不够朋友了。”
  几个人说说笑笑,气氛热闹而融洽,尽管关系微妙,却没有丝毫的尴尬。真正聪明的人懂得放弃和忘记,懂得认清眼前事,懂得超脱,让自己处于舒服的境地。
  程浩扬打了半天电话才回来,抱歉的对我说,“阮清,我有事得马上走,送不了你了。”
  我挥挥手刚想说“没关系,我打车回去”,俞奕祺便接口,“我可以送她。”
  “好吧,那我先走了。”程浩扬刚迈开步,突然又扭回头瞅瞅俞奕祺,又瞅瞅我,“不行,我怎么不放心啊?”
  这家伙耍宝耍上瘾了。我笑着推了他一把,“快走吧,让你不放心的人还没回来呢!”
  又聊了近一个小时,酒终人散。
  送我回家的途中,俞奕祺问,“刚才那个程浩扬就是你的‘新欢’?”
  “对。”
  “看样子你们还没在一起?”
  我轻叹一声,“是啊,革命尚未成功,同志还在努力。”
  俞奕祺笑了,“我怎么听着像打仗,不像谈恋爱?”
  我颇认同这个比喻,“没错,就是打仗。敌进我退,敌退我追,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攻其不备,出其不意,才能获得胜利。现在是拉锯战,结婚以后就是持久战。”
  俞奕祺理解不了,“要花这么多心思?”
  “这叫做技巧,是智慧的产物。”我边说边用食指点了点脑门,“感情需要技巧,婚姻更需要技巧。许多情侣和夫妻就是懒得花心思去琢磨技巧,缺乏高明的战略和战术,不善经营,才会面临分手和离婚。”
  “听着有些道理。可是在职场上已经勾心斗角一天了,回家里还不能放松身心,要考虑战略战术,岂不太辛苦了?”
  “谁让你天天这样了,只有两人出现问题的时候才需要考虑这些。而且如果真的彼此相爱,也不会觉得辛苦,久而久之自会享受其中的过程,其乐无穷。”
  “你怎么体会到的?”
  我耸耸肩,“天生慧根,自己悟出来的。”
  十字路口亮起红灯,俞奕祺踩下刹车,侧头兴味盎然的看我,“你似乎已经在享受过程了,滋味不错?”
  “还好!广告词怎么说来着,‘酸酸甜甜就是我’。你不想尝试一下?”
  “目前没有尝试的对象。”
  我试着建议,“乔依玫不错,你不考虑考虑?”
  俞奕祺淡淡的笑说,“她过于热情主动,不太适合我。”
  我倒很看好他们俩的结合,鼓动说,“她那是真性情,你不是喜欢不做作的女人吗,她就是啊。小心过了这村就没这店啦!”
  他还是笑,“我目前正处于失恋状态,哪有心思考虑这个?如果真错过这店,你也要付大部分责任。”
  绿灯已亮,白色沃尔沃加油继续前行。
  我绷住笑意,状似认真地说,“好好,我负责。为免再有人从中破坏,不如咱们私奔吧!一会回家我就收拾衣物,一小时后火车站见。”
  “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我得开快点儿了。”语毕俞奕祺果真加大了油门儿,两人相视开怀的大笑起来。
  世上有形形色色的人,也有各种迥异的交往模式。我和俞奕祺禀性相投,十分合拍,同处一方战营却偏偏无法当情侣;和秦烈则是各据一头,占山为王,斗得不亦乐乎咬牙切齿,又注定彼此纠缠、离不开对方。
  感情的事的确令人匪夷所思,难以说清。
  在楼下停住车,俞奕祺的道别语是,“一小时后火车站见。”
  我忍俊不禁,仍配合的回答,“OK,不见不散!”
  下车刚走了两步,俞奕祺突然又叫住我,跟着下车走到跟前。
  我不解的看他,“什么事?”
  他噙着不同寻常的笑,忽地俯身吻了一下我的唇角,低声说,“我们好像私奔不了了,还是就此吻别吧。”说完转身回到车上,冲我挥挥手,疾驰而去。
  我傻愣愣的站在原地,完全被搞糊涂了。
  他是什么意思?喝多了?以前谈恋爱的时候也没有过此种举动啊!
  我纳闷的想着朝楼门口走去,只听砰地一声传来,有人用力地关上了车门。循声望见几米外阴影里的黑色大宝马,我忍不住乐了。
  俞奕祺,真有你的。

  第二十七章
  我一动不动,站立原地注视着心中的男主角一步步临近。
  他不是应该三天后回来吗?
  难道他听说了我和程浩扬的绯闻,所以迫不及待的赶来兴师问罪?
  秦烈的突然出现让我心跳得厉害,辨不清是计谋得逞的兴奋,还是答案揭晓的紧张,随着两人距离的缩短,我拎着提包的手心渐渐渗出汗湿,皮料的质地攥起来滑腻腻的。
  高大的身躯将我完全纳入阴影之下,压迫感极强。他的神情逆着路灯隐没入夜色,微风裹挟着属于他的特有气息萦绕周围,如同强大的磁场,吸引我扑入对面久违的怀抱,但是,还不是时候。
  我表面依然平静如常,仰脸看他,“秦总找我有事?”装腔作势向来是我的拿手好戏。
  低沉的嗓音里夹着极尽压抑的隐忍,“咱们上楼再说!”
  大掌一拽,带着我熟门熟路的上楼、进家门,手放开后他往正中央的沙发一坐,扯下领带,松开领口和袖口的纽扣,动作一气呵成,随意而率性。
  我强令自己不要被男色所迷惑,打开冰箱扭头问他,“喝点什么?”
  秦烈一言不发,深邃的黑眸定定地落在我的身上。我注意到,他的目光从进门开始就没有移开过,哪怕在进行那一系列帅气动作的同时也一样在盯着我,有那么一刻我甚至觉得有丝心虚的慌乱,只得转过头借由取饮料来掩饰。
  我随手拿了瓶矿泉水,往他跟前一放,“冰箱里只有这个了”,没提防手腕被他捉住猛地一带,整个人顿时失去平衡的倒向他的身边。
  稳住身体后我才意识到此刻的姿势有多亲密,我的上半身依偎在他怀里,一只手攀着他的肩膀,另一只手依然被他紧紧握着,试着转动一下,腕部火辣辣的疼。
  “你干嘛,疼死了!”我不满的嘟囔着,他这才松开钳制任由我抽出手腕。
  我坐正身姿,缓缓地活动着泛红的手腕,忽然很想逗逗他,于是将手腕伸至他眼前语气娇横的说,“是你弄疼的,你要负责给我揉好了。”
  秦烈眉头略紧,眼神古怪的看着我,又看了看我泛红的手腕,下一刻,竟真的动手揉了起来。我瞠大眼睛,没看错吧,他几时变得这么听话?他明明应该是不屑理会,死活由你去的冷血男人啊!
  我暗自叹奇,靠向沙发,趁机享受着难得的异性按摩,力道轻重适中,舒服得我几乎陷入睡眠状态。突然,手腕又被狠狠一捏,不太疼却足以让我清醒,睁开眼,对上他逼近的黑眸,阴郁得可怕,“你不是跟俞奕祺分手了吗?刚刚又是怎么回事?”
  他到底听没听说我的绯闻,最关心的不是迫在眉睫的程浩扬,反倒是已经证实分手的俞奕祺,只因那一记构不成任何威胁的轻轻点吻。
  我故作惊讶,“你怎么知道我们分手了?秦总日理万机,还关心员工的感情生活,真是辛苦……唔……”
  余下的话被他悉数堵在唇里,这个吻充满了宣泄的味道,毫不留情,毫不温柔,像被逗弄许久的野兽终于奔出闸口,惩罚惹他火大的猎物。
  灼热而霸道的气息将我包裹得严严实实,几乎透不过气,疼痛感从手腕转移到嘴唇,颈后的强大力道让我躲也躲不开,只能任他放肆,不得不遗憾的承认,体力上女人终究是弱者,无以抗衡,直到激吻停下我嘴唇的刺痛仍在持续,他却并未放过我,用拇指来回摩挲着,嗓音低哑,“你都知道了还跟我装蒜!”
  既然他决定挑明我也不再装下去了,坦言道,“我们是分手了。可你害人家生意蒙受那么大的损失,还不许他开个玩笑小小的报复你一下。”
  “哼,早知道我就不介绍生意给他了。”看来无需我的帮腔,俞奕祺已经挽回损失了。
  刚刚的一幕确是戏剧性十足,过气的男演员居然抢了第一男配角的风头,粉墨登场,公然与男主角对峙。
  俞奕祺显然是存心做给秦烈看的,我也没料到他会有如此孩子气的举动,我甚至怀疑他是否早就盘算好了,只不过今天才得以实施。
  男人和孩子,从来都是一体的,如变身狼人遭逢月圆之夜,稍有刺激,他们便会原形毕露,或玩兴大发、或撒娇耍赖、或蛮不讲理、或睚眦必报,再稳重再成熟的男人也难逃此道。
  身边的孩子不高兴了,扳过我的下巴,“你笑什么?想他呢?”
  我憋住笑,拖长了调子说,“是呀,想他……”冷飕飕的目光顿时射了过来,“……没你好!”
  冷光满意的收回,耳边低声的话语透着警告,“别再让他碰你。”
  这话独占欲十足,虽然没有“我爱你”坦白实在,令人心旌摇荡,但其中的意味大抵也差不多了,典型的秦氏风格。
  我心头的甜意一波波的荡漾开,故意曲解他的意思,“好,我不会再让他碰我。”我特意强调了“他”。
  秦烈箍在我腰间的手使劲儿紧了紧,不满的揭穿我的小把戏,“别人也不许碰。”
  我郑重地点点头,“遵命!”说着就要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你又要干什么?”
  “不让别人碰我啊!”
  “你就不能老实点儿?”他将我揽过去置于腿上,双臂依旧紧锢着我的腰,额头抵住我,恨恨的说,“磨人精,就知道气我!”
  我被箍得难受,调整好舒服的姿势偎在他怀里,回嘴说,“彼此彼此,你也把我气得不轻。”
  “我气你?”
  我抬头白了他一眼,开始秋后算账,“你为了给你亲爱的女朋友演出机会,不惜打乱我的工作计划,还不够气我?”
  “我说过了,她不是我女朋友。”他撇的倒干净。
  “不是你女朋友你和她那么好?”
  “我和她怎么好了?”
  “陪吃饭、陪逛街、陪出差,都三陪了!”我列出证据,举起三个指头使劲儿地晃了晃。
  “那是她一头热,跟我没关系。”
  “她一头热?别的不说,脚长在你自己身上,逛街难道不是你自愿的?”
  “逛街?”秦烈皱眉想了想,旋即展眉别有深意的缓缓答道,“这件事嘛,还真是我自愿的。”
  我如一口饮尽整杯鲜榨的柠檬汁,酸透了,直起身指着他,“你看你看,终于承认了吧!”
  他拉下我的手,挑高眉看着我,“你真以为我有闲工夫陪她逛街?那天我们从马路对面的餐厅出来,正好看见你往商场里走,我才跟着进去的。”
  原来如此!
  化不开的浓蜜丝缕成线沁入心田,酸意渐退,滋味美极。
  我虽很受用,还没被蜜汤甜晕,仍保持清醒,硬抿住上扬的唇角问,“你们老在一起吃饭就有问题。”
  “通共也没几次,因为她父亲我才给她几分面子,一般我能躲都躲了。”秦烈的回答坦然自若。我想起在上海的时候,唐芮妮都找上门来了,他也照样打发了事,嗯,这个回答姑且过关。
  可是以后呢,事不关己可以无所谓,如今名草有主就大不同了,我自认没那么大方,“她要再来找你吃饭呢?”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我累了,以后再说行不行?”
  “好啊!“我朝门口做了个请的手势,带笑不笑的说,“晚安,慢走,不送!”
  他想得过且过继续打太极,就别怪我不客气!
  秦烈凑近我的脸,鼻尖对着鼻尖,眼睛对着眼睛,温热的吐息熏蕴着唇畔,湿湿痒痒的,语气含怨而无奈,“你这女人怎么那么难缠?”
  我捧住他的脸,顶了顶他英挺的鼻尖,又拉远距离不依不饶的问,“别逃避问题,你是不是还要陪她吃饭?”
  “你很在乎我陪她吃饭?”他不慌不忙地非要勾出我的心里话。
  我已没耐心和他周旋,“废话,快说。”
  秦烈低低地笑出了声,“既然你在乎,我就答应你不再和她吃饭了,不过,有个条件。”
  “你说!”
  “你也不许再跟俞奕祺单独吃饭。”
  呵呵,孩子气的男人啊,还记仇呢,这有何难?
  我刚想痛快的张口应允,又觉得有些蹊跷,脑子里的所有讯息飞速整合得出答案,眯眼逼近他,“你找到比唐纪年更好的合作者了对不对?”
  我对他的做事方式再了解不过了,利字当头,绝不会浪费时间应付无用之人,既然能够毫无顾忌的应允此言,定是唐芮妮再无利用价值,根源必在她老爸。
  秦烈也眯起了眼,眸中透着激赏,“你越来越聪明了!”
  我见识过他的翻脸无情,也可以预见唐芮妮即将遭受的冷遇,乔依玫说得没错,他的确是个冷面冷心的男人。
  如此唯利是图的他,却爱上了并无任何利益背景、还时常惹他不爽的我,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
  
  第二十八章
  识破了他的花招,我接着算帐,“你们的关系只有吃饭那么单纯?”美女主动靠上前来,此等诱惑怕没有男人抗得住,也无须去抗,到嘴的肥肉焉有不吃的道理?
  我无意自找不痛快,也并不介意,分手状态谁都有权另觅床伴,即使我和别的男人滚上几个来回,他也一样管不着。我问这话的目的其实很简单,不过出于探听隐私的好奇。唉,一定因为和齐雅茜相处的时间太久,被她的八卦精神同化了。
  秦烈显然把我的问话动机自动解读为介意与吃醋,由他大男人心理得到满足的微微笑意可见一斑,解释也格外耐心,“你几时见过我们亲热来着?有些女人,是碰不得的,这点是常识。再说,一个难缠的磨人精就够我头疼了,哪还有多余的心思应付别的女人?”
  我才发现情话不需要直白也可以让人心迷神驰,晕头转向。
  唇角美滋滋的弯着正陶醉其中,环住我的双臂倏地缩紧,刚刚愉悦的声音重又阴沉,“我不像某个没良心的女人,一分手就把我抛在脑后,成天和别的男人卿卿我我的。”最后的字句有些咬牙。
  想及和俞奕棋相处时的种种表现,我确实心虚,加之当初还说了很多气秦烈的话,刻意让他误解我和俞奕祺的亲密程度。
  自己挖的坑只好自己填。我搂住他的脖子,讨好的嘿嘿干乐着,“息怒息怒,我们的关系也很纯洁,真的,绝对规规矩矩。” 虽然嬉皮笑脸,但态度诚挚。
  秦烈冷哼一声,脸色稍霁。
  怕他继续专注这个话题,我尽量转移他的注意力,貌似很费解的问,“既然你和唐芮妮没关系,为什么还要帮她争取广告主演?”我对这个问题已经不关心了,纯粹为了制造话题。
  秦烈眼神狐疑的盯了我片刻,才开口道,“这是拉拢关系的手段,我虽然现在用不着唐纪年,未必以后用不到,犯不着得罪他。而且凭良心说,唐芮妮比你们之前找的女演员也不差,制作团队又那么有经验,出不了太大纰漏,我才决定启用她。最主要的是……”他嘴角微扬露出得意的神情,“我终于见到了,没良心的女人也会有气得吃醋的时候,收获不小呢!”
  这男人的脑子到底是什么做的,随便想个主意便能一举三得,轻轻松松把人耍的团团转还不明所以。
  我一时气结,忿忿的骂着,“臭男人,为了一己私欲就给我添麻烦,我都快累死了你知不知道,你赔我这几天的美容损失费。”
  他笑意渐盛,点头应允,“我赔我赔,连主演的出场费一起补给你行了吧?”
  “那还用说,要按明星的标准一分都不能少……”我戛然止住。他知道我做主演的事,也一定听说了我和程浩扬的绯闻,这条堪称爆炸性的消息,他却问也不问,着实让人起疑。
  “怎么不说了?”他神态自若,看不出丝毫的情绪起伏。
  “你知道我做主演?”
  “这么重大的新闻,我想不知道都难。”
  这算重大新闻,那比这更重大的呢,他岂会不知道?我审度着面前不动声色的脸,沉住气等着他的下一步反应。他仿如没事人一般,同样凝视着我,持久的静默搅得我心烦气躁,终于不耐地开口问,“你不是应该三天后回来吗,怎么提前了?”
  他微笑,“我着急回来见我喜欢的女人,有什么不对吗?”他的回答无懈可击,在情在理,于此刻的我听来却并无甜蜜可言,只觉得窝火。
  我极欲发泄,于是不甘心地侧头咬向他的脖颈,“你喜欢我为什么不早说?”
  他嘶的吸口冷气,腾出一只手捂住我龇牙的嘴,另只手扳正我的身体,“小母老虎,这问题我们以后再说。我一路奔波累坏了,先休息好不好?”
  休息?
  这个词汇内涵太丰富,尤其用于久别的情人间,更显暧昧。
  我推离开他的怀抱,保持安全的距离站着看看表,“确实挺晚了,你早点回家吧。我这两天也累坏了,急需补充睡眠。”我现在可没精力在床上应付他。
  秦烈的脸霎时沉了下来,“你赶我走?”
  “别说那么难听,我也是为了各自休息好。”
  他深幽的黑眸紧紧锁住我,慢条斯理的说,“我觉得在你家休息就很好。”
  我正欲反驳,他没任何预兆的蓦地站起身来,上前一步托起我的大腿将我扛在了肩上。我被他由慢转快的骤变惊得尖叫连连,直到天旋地转的被抛到床上,才止住已经沙哑的喊声。
  “你干嘛?”
  他拨开我试图阻挡的手,动作利落的脱掉我的衣服,我没料错,他果然居心不良。“快住手!”
  秦烈理也不理,脱完了以后捞过一旁的睡裙给我套上。我摸不着头脑的疑惑着他的举动,见他又把自己脱得只剩贴身衣物后,抱着我盖上被子,闭眼说道,“睡觉。”
  我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喃喃自语,“真的只是休息哦!”
  他又掀开眼皮,语气戏谑,“你好像很遗憾?”
  我忙摇头,“不遗憾不遗憾,只是纳闷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你不是告诫过我,不要强迫女人做不想做的事吗?”
  那是在上海出差时说过的话,他还记得,想必经历惨痛。我嘿嘿坏笑,“你不会被我踢坏了吧?”
  他湛黑的眼眸火花隐现,“你想验证吗?”
  “呵呵,绝无此意绝无此意。”我讪笑着将视线从他流转情欲的脸上移开,撑身坐起来。
  “你又要做什么?”
  “我还没有刷牙洗脸呢?”虽然天气转凉洗澡可以免去,可基本的清洁还是必需的。
  “不差这一天。”
  “不行,皮肤清洁可是美容的重要步骤。”
  他见我十分坚持,不耐的坐起来扒扒头发,“那一起洗。”
  他依旧不理会我的反抗,将我抱到洗脸台边才放下。我踩在冰凉的瓷砖上,掐腰看着他,“太凉,把你的拖鞋给我。”
  “事真多。”
  我揉开脸上的洗面奶,瞧向镜子里那个低头刷牙的男人,觉得这场景如寻常夫妻般,温馨而自然,我居然有些向往了。可是和他做夫妻,该不会被冰冻死吧?想着他老的时候仍是一副阴阳怪气深沉难测的模样,我不由得笑出声来,一个怪老头!
  “你笑什么?”
  我扬起布满泡沫的下巴,“要你管!”
  洗漱完毕回到床上,我一时半会还睡不着,突然想起了一件曾让我纳闷不已的事情,“在上海的时候,是你给齐雅茜打的电话?”
  秦烈把脸埋在我的颈窝里,闷闷的“嗯”了一声。
  “为什么给她打电话,还有,为什么用我的电话打?”
  “困了,睡觉!”他埋得更深了。
  逃避回答,果真有鬼!
  我已然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仍不依不饶的想听他亲口承认,“到底为什么?”
  “如果你不想睡觉,我倒很乐意奉陪做做运动。”他懒洋洋的话语透着无耻的威胁。
  无奈,我只得乖乖闭上了嘴,也闭上了眼,睡意很快袭来,扰人的疑问也不甘寂寞地紧随着追入黑甜乡中,流连不去。
  他到底知不知道我要结婚的事?

  第二十九章
  秦烈难得的善心只保持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清早我被阵阵的酥痒扰醒,眼都懒得睁开,抬手固定住胸前作怪的头,睡意仍浓的喃语,“别闹,我要睡觉。”
  他将我的手拨到一边,压身上来,濡湿的唇舌包裹住我的耳垂,以齿尖轻轻啮咬着,含混不清的说,“一会再睡,今天周末。”
  我眼皮依然合闭着,却抗拒不了这个调情高手的诱惑,不由自主地配合着他,任由游走的双手撩起一簇又一簇的火花,进而演变为席卷周身的热浪,终于,我主动的迎合而上,相别月余的激情愈烧愈旺。
  直至结束,我仍睡眼惺松,似乎经历了一场真实无比、回韵无穷的春梦,朦胧中感觉下唇传来微微的痛感,和身边的男人沙哑的低语,“我有那么差劲吗,你竟然还没醒?”
  我迷糊中诚实作答,“如果你差劲我就不会这么累了。”
  印在我额心的点点轻吻证实这男人对我的话满意极了,又低声问,“今天有什么安排?”
  我的意识混沌一片,只想尽快入眠,不耐地咕哝着,“去服装店。”
  “晚上接你一起吃饭,等我。”这是我二度进入梦乡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再醒来已经是中午。
  我撑身起床时甚至听见骨节的咯巴响动,不禁难受得咧了咧嘴,一低头看见了皮肤上仍未消散的片片晕红,凭经验,我知道那是新生胡髭的杰作。
  我浑身酸痛的挪到浴室,边刷牙边打量着自己的惨样,心想,狼就是狼,即使一时收起了利爪也变不成温驯的绵羊,充其量不过是只披着羊皮的狼,毕竟本性难移,下次我再不能当轻信他言的东郭小姐了。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教训大抵都是这样得来的。
  下午到了R&B我懒洋洋的坐在柜台后面整理账目,新货来了让小美负责查收,顾客上门我最多站在原地招呼一下,少了平日凡事亲力亲为的干劲儿。
  白旖悠放下手中忙活的设计图样,抬头看着我,“没休息好?”
  见我点头,她凑近又问,“好事将近,兴奋得睡不着?”
  她一定是从斐戎那儿听来的消息。我意兴阑珊的回应,“我已经跟你家那位澄清过了,根本没结婚这回事。”
  小美刚送走一位顾客,耳尖的听到我们的谈话也极感兴趣的插嘴道,“阮姐,你的未婚夫好帅哦,人也挺和气的,你们是不是真要结婚了?”上次做戏给唐芮妮看的时候她也在场。
  白旖悠伸出纤细的指尖点着我,“不够意思哦,小美都见过了,还不带来让我过过目!”
  三言两语也解释不清楚,我干脆说,“那是和朋友闹着玩呢,纯属误会。我真的没有未婚夫,信不信由你。”
  又一位顾客进店,小美热情地迎了上去,白旖悠没再追问,扬了扬秀眉轻声轻气地说,“你别闹过了头,我们误会还是小事,要让你的Mr.Right误会就是大事喽!”抛下这句话,她又乐此不疲的埋首图样了。
  旖悠此言倒提醒了我,这个计划的初衷就是要引起秦烈的误会,结果周遭的群众全部落入迷魂阵中,唯独他却没有任何反应。
  他既然知晓了我当广告主演的事,极可能也听说了传得正沸沸扬扬的绯闻,可是,如果知道了,以他的处事风格应该不会容忍至今,连我的男友他都视为眼中钉,更何况未婚夫这么敏感的身份;如果不知道,反正秦烈已然坦诚对我有情,目的达到,绯闻也派不上用场了,说不定还会坏事,我下一步要做的就是尽快将传闻斩草除根,免得自找麻烦。
  然而,强烈的第六感告诉我,秦烈并非不知情,他昨晚深沉难测的话语和表情令我如鲠在喉,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心里不痛快,觉也没睡踏实。
  我猜想,他之所以没采取行动或许认为这件事对他构不成威胁,又或者,他已经有所行动了,而我才是被蒙在鼓里的那个。
  比较而言,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突来的念头仿如麻绳般无绪而匝密地缠绕着,搅得我心里乱糟糟的,坐立难安,我讨厌极了不明所以被耍的团团转的感觉,很讨厌,也很不甘心。
  放弃了独自胡思乱想,我走进里屋,拨通了程浩扬的手机,秦烈但凡出手,对象舍他其谁,也许可以从他那里问到些端倪。
  电话刚一接起便传来程浩扬没正经的腔调,“我的绯闻女友,有何贵干?”他似乎心情不错。
  “你现在方便吗,我有事找你商量。”
  “很急?”
  “秦烈回来了你说急不急?”
  “他回来了?什么时候?”许是因为惊讶,程浩扬的声音有些发紧。
  “昨天晚上。”既然他不知道秦烈回来的消息,应该一切如常。
  “哈,他可真会挑时间,我就昨天没送你回家。可惜了可惜了,错过了一场好戏啊!”
  实际上,正因为他没送我回家,才造就了一场好戏。
  我觉得有必要和他见一面,便问,“今晚有空吗,一起吃饭?”
  “怎么,一天不见就想我了?”又没正经。
  我语调平板而懒散的答道,“是呀,很想你,你就是我的心之所系,魂之所牵,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打住打住”,程浩扬在那头大叫,“拜托,这话说得比凉白开还没滋味,太缺乏诚意了,本大爷不爽,今儿就不召见你了。”
  “程浩扬,你少废话,今天到底有没有空?”
  “嘿嘿,别急呀,我今天真没空。”
  “明天呢?”反正越快越好。
  “我这两天工作太多,确实忙,要不改天有时间我约你好吧?哟,又有个电话进来了,阮清,先这样,我挂了啊。”
  讯号切断的速度之快,我连多说一个字的机会都没有。
  虽然他挂电话的托词合情合理,我却感觉其中敷衍的成分极大,活像有人在追着他讨债一般,无法不令人心生疑窦,更何况,程浩扬的工作再繁忙也一向应付自如,绝构不成不见面的理由。
  这两个男人,一个知而不言,一个躲闪回避。
  肯定有古怪。  

  第三十章
  我在柜台后的角落里窝了一下午也没琢磨出头绪,反倒搞得精神身体双乏力,可我仍不懈怠,脑子里转着,指尖也重复着机械的动作,一根根的揪掉发梢的分叉。
  每揪一根,会听见细小轻微的断发声,几不可闻却让人顿生快意,缓解了我心头些许的郁结,动作也愈加熟练起来,又快又利落,简直玩上了瘾。
  风铃又在叮咚作响,我头也不抬继续摆弄头发,听见小美清脆的问候,“先生,你好!”估计又是个二十四孝男朋友,来给女友买衣服的,凭小美音调的兴奋程度判断,八成是个帅哥。
  帅哥没说话,我听见小美接着问,“先生,我们店里只有女装,您是要给女朋友买衣服吗?”
  “给女朋友买衣服?”低沉的男音重复着这句话,似在考虑。
  我手里还攥着撮头发,循着熟悉的声音望过去,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而出现片刻的恍然,他怎么来了?
  小美把他的话当成了肯定句,又问,“您的女朋友喜欢什么样的衣服呢?”
  秦烈看着我,眼底浮现笑意,“这个我也不知道,得问问她再说。”
  小美恭候一旁,以为他要打电话给女友。秦烈却自顾自的走至柜台前,语气亲昵地俯身问我,“亲爱的,她问我你喜欢什么样的衣服?”这句话成功的吸引了在场另外两人的注意,他仿若不知,深邃的黑眸眨也不眨的盯着我。
  闷骚男人的热情一经开闸,竟是如此的不可收拾,着实出乎我的意料。
  我早已从刚才的恍惚中回神,仰着下巴不客气地要求,“我喜欢最贵的。”
  秦烈长长的“哦”了一声,回头对小美说,“我女朋友说了,她喜欢最贵的,这店里最贵的衣服我都要了。”
  小美的眼神在我们之间兜转了几个来回,挠挠头犹疑地问,“阮姐,这……”
  我挥挥手示意小美可以去忙别的了,她点点头,却还在原地磨蹭着不肯离开。服装店空间有限,怎么都能听到我们的谈话,回避也没用,我于是放任两人在一旁看热闹,问秦烈,“你怎么来了?”
  “我说过晚上接你一起吃饭的。”
  “什么时候说的?”
  “早上啊,你忘了?”
  早上,我怎么不记得了?还好没约程浩扬。我费力的回忆着,秦烈在一旁“好心”的提醒我,“我问你今天有什么安排,你说来服装店,我让你晚上等我接你一起吃饭,就是早上……”
  他一步步唤起我的记忆,我自然地顺着他的提示说,“我想起来啦,就是早上我快睡着的时候……”我猛地止住话题,迅速瞄了眼旁观的两个人,她们的眼神已从好奇转为暧昧,津津有味的观赏着。
  我顿时糗得不得了,急忙快步出了柜台,拽着秦烈的胳膊就往门口走,头也不回的说,“账目都整理好了,我先走一步了。”
  “阮清”,白旖悠叫住我,“你的包忘拿了。”
  我停住脚,对秦烈说,“你去车里等我。”然后硬着头皮返回去取。
  小美见秦烈出门后窜到我身边感叹,“阮姐,之前那个帅,现在这个酷,你身边都是美男哦!”我只想尽快脱身,胡乱地应承着。
  低头从柜子下面拿包的时候,旖悠凑到我耳边说,“今晚要好好休息哦!”
  我没搭茬,等走到门口才回头高声说,“旖悠,你也要好好休息哦,还有,下次记得挑件领子更高点的衣服穿。”她听完下意识的捂住右侧的脖颈,脸泛红晕的嗔瞪着我。
  我嘿嘿坏笑着,老让她拿我开涮,哪有这种道理?
  我一脸的笑意到车上也没收住,秦烈忍不住问,“什么事这么好笑?”
  看见他我就气不打一处来,用臂肘狠狠的给了他一拐,“你刚才是诚心的对不对!”
  他挡住我的进攻,嘴角的笑意比我的还坏,“我认错,补偿你一顿烛光晚餐谢罪如何?”
  我轻哼了一声,强板着脸系好安全带,说,“还不开车。”
  女人从来都吃浪漫这一套,尤其是灯光美、气氛佳的烛光晚餐,脉脉凝视对面心爱的男人,柔声蜜语,温情缱绻,毋庸置疑是浪漫的最好注解。
  遗憾的是,晚餐美好的气氛未能善始善终,就在我挑拣秦烈盘中的鲜贝送入口中时,熟悉的浓烈香水味由体侧飘来,我边嚼边想,这顿饭吃不消停了。
  “秦烈,因为她是不是,因为她你才跟我分手?”指控含怒且怨,音量却控制得当,不至于引人侧目。总归是有点身份的人,在高级场所还要顾及脸面的。
  秦烈放下刀叉,不客气的冷冷说道,“我不记得和你有过什么关系,也谈不上分手。”
  一句话噎得来人不知说什么好,转而找我撒气,“你是谁?”
  战火蔓延到我的身上,无奈,我啜口红酒润了润嗓子,然后抬头微笑,“唐小姐。”
  唐芮妮借着昏暗的光线终于看清了我,不敢置信的目光里又惊又气,“怎么是你?你和他……你们……居然……”唐芮妮语无伦次了半天才吐出一句完整的话,连嘲带讽,“阮小姐,你可真有手段啊,当着我一套,背后又一套,不声不响就把我的男人勾搭走了,亏我还把你当朋友。”
  女人的思维有时很奇特,说得难听点根本是愚不可及,自己的男人另觅新欢,她却只顾着和新欢掐成一团,根本没用脑子想想,从头至尾占尽便宜、对她不起的人是喜新厌旧的男人。
  退一万步讲,哪怕这新欢骚媚堪比狐狸精、放荡胜似潘金莲,主动勾引男人上床,说到底,也是男人定力不够,自甘堕落,事后便宜占尽了,再痛哭流涕的表明心迹,证实自己的无辜,只能体现他的无耻与无德,这样的男人不要也罢。用一首歌的名字来概括就是,女人何苦为难女人,男人已经负了两个人,更需要善待彼此。
  此种女人还有情可原,毕竟名正言顺,唐芮妮才叫莫名其妙,未得到过秦烈的一句承诺,便以女友自居,声讨公道,养尊处优的大小姐生活果然会让人变得头脑简单,不辨世事。
  我无意搅入这个混局,也没必要奉陪,于是对唐芮妮说,“唐小姐,我想你搞错了,当着你一套背后又一套的是他,不是我,别找错了人。”
  唐芮妮大概从没见过我这么理直气壮的新欢,一时没说出话来。
  我又看向惹事的男人,“秦烈,你的烂摊子自己解决,我在外面等你。”
  拎起手包,我又对唐芮妮说,“这种事,有怨气找男人去,别和自己的同性过不去,其实我们都没有错,如果你能想明白这点,唐小姐,我还是很乐意继续和你做朋友的。”
  唐芮妮应该庆幸秦烈当初对她的无动于衷,否则,只怕她现在处境更惨。
  清凉的夜风吹了没两分钟,秦烈就出来了,我靠在车门旁等着英挺的身躯走近,仰脸看他,“这么快?”
  “你以为会多慢?”
  “怎么解决的?”
  “很简单,我问她,今天是跟谁来吃烛光晚餐的?应该不是女人吧?”
  他的问题总是直指要害,确实,她自己风流快活,还俨然一付被背叛的正义模样,口口声声质问别人,着实可笑。何况,我相信秦烈的话,他并没给过她什么承诺。
  我伸手圈住他的脖子,拉低至眼前,阴恻恻地警告说,“男人,你若还有什么感情债趁早给我解决了,我可不想下次吃饭再被别人打扰,没吃饱的滋味很难受的。”
  他将我搂进怀里,低低的笑声回荡在头顶,“女人,我答应你,不会再有下次了,现在,我们换个餐厅,嗯?”
  
  第三十一章
  几天来与秦烈相处的甜蜜并未能驱散我心头的不快,反倒如扎了根般,顽固而坚定地蔓延开去,而程浩扬越来越明显的避而不见,更成了助之生长的绝佳养分。
  人有寻找快乐的机能,也有自我虐待的机能,而这两种机能又都于夹缝中求生存,当痛苦居多时,人们为求取宽慰不得不想想快乐的事;而当快乐居多时,人们又免不了有些犯贱的独独关注在哪怕一丁点的不如意上,我现在的状况便属于后者。
  最近我每次提出见面都被程浩扬以各式各样的理由搪塞了事,这还在其次,最令人怀疑的是,他似乎也不急着催我去他的公司上班了,之前老挂在嘴边念叨的赌约仿佛从未发生过,没再提起。
  我当然巴不得他放弃赌约,可我没幼稚到以为他会毫无理由的饶过我,怎么想他都不是有这种好心的人。
  事情变得扑朔迷离,我非但把握不了,心里更是一点底都没有,这感觉让我厌恶透了,整个人也心浮气躁起来,跟谁说话都没好脾气,齐雅茜趁午休吃饭时小心翼翼地问我,“你是不是生理期快来了?”
  我白了她一眼,“咱们俩日子差不多,你忘了?”
  “哦,对对”,她顿悟般的用筷子敲了敲脑门,自言自语道,“除了生理期将至以外,女人性情大变的原因就只剩下两个了,更年期嘛你显然还差得远,难不成……”她用老中医的目光打量我片刻,低声轻叫,“你怀孕了?”
  她没头没脑的主观臆断让我连脾气都发不出来,只剩无奈,“事实再次证明你的八卦想象力异常超群。”
  齐雅茜不打算终止这个无意义的话题,继续问,“你们俩重续前缘再燃爱火,正所谓小别胜新婚,哪还想的起来做安全措施,我猜的没错吧?”
  她猜的是没错,我们俩都忽略了这个关乎人命的重要问题,不过,仅限于那天早上而已,何况并不是危险期,我也无需担心。
  我心不在焉的拨弄着番茄汤,懒得回应她的八卦贪欲。
  “阮清,魂归来兮。”
  我一把打掉她晃在眼前招魂的手,不耐地瞪着她。
  齐雅茜才不在乎,“阮清,这可不像你啊。你的优雅和从容都哪儿去了,这两天简直像个被拔了毛的火鸡,逮谁叨谁,气质全无啊!”
  我真的变成那付模样了?惊觉到这点,我收敛起脾气,叹了口气。
  “你到底怎么了?”
  “都怪那个程浩扬,害得我心里没着没落的。”我把事情的原委交待清楚后,齐雅茜分析道,“有猫腻,肯定有猫腻。不过他不找你也并非没有好处,你瞧,绯闻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消失了,公司里没人再问你,也不用你多费唇舌,这不挺好的。”
  没人问我是因为我最近火气渐长,成为大家敬而远之的对象,说不定,他们还会认为我是失恋所致。
  “哎,程浩扬有没有女朋友?”
  “不知道,我没怎么问过。”我对此不感兴趣。
  “你看他会不会喜欢我这样的。”齐雅茜满含期待的望着我。
  说实话,她虽然八卦了些,还不失为一个可爱迷人的小女人,我笑了笑,“你看上他了?”
  “他怎么说也是帅哥一名金龟一只,如此好的机会我若放过天理难容啊!你得帮我牵线搭桥。”
  “可是我现在见都难见到他,怎么帮你?”
  齐雅茜看到白痴一样,“道理再简单不过,山不来就你,你可以就山呀,难道你不能去他公司找他?”
  对呀,我几时变得这么死心眼了,只想着和他约见面,却忽略了最直接便利的方法。
  想到此我一刻都呆不下去了,立马站了起来,对齐雅茜说,“放心,你的事包在我身上了。如果真成了,你得替我好好折磨折磨他。”
  出了门我打车直奔程浩扬公司的所在地。前台没人,有些地方仍在装修施工,稍显混乱,于是我畅通无阻的进入里面的办公区域,正搜寻着门上的头衔标牌,听到不远处隐约传来程浩扬的声音。
  我快步走至跟前,贴近虚掩的门,他的话一字不差地落入耳中,“……我可是够意思了,把你的女人照顾得妥妥帖帖,又接又送,让别的男人没半点可乘之机,现在完璧归秦了,你不能言而无信啊……”
  一个人在突然得知自己被耍了以后会有哪种典型反应,震惊、暴怒、抑或是呆若木鸡?那我的表现应该称得上非典型症状,我只是松了一口气,然后,笑了。
  不过,是自嘲的笑。
  连此前浮躁不安的情绪也于瞬间沉静下来,似大考过后历经几番忐忑煎熬,终于盼来分数的揭晓,虽不尽如人意,但尘埃已落一切皆成定局,只能自认失误,不甘心的是,失误的考题居然是自己最有把握的。
  套句小时候老爸责备我考试出错时的常用语就是,掉以轻心、粗心大意,形容我此刻的悔悟倒很贴切,原来年龄大了我还是没长进,仍然栽在这八个字上头。
  我不是没怀疑过程浩扬过分热情的举动,却不曾深究,还毫无隐瞒地跟他袒露心迹,私下里沾沾自喜,等待着秦烈乖乖就范。殊不知自个儿一直在人家布好的局里打转,他看着我自作聪明,看着我诡计百变,却稳稳地不动声色,任我折腾,或许看的同时脸上还带着可恶的笑意,讽刺得一如漫画。
  我怎么可以白痴到这个地步?我的症状开始由非典型转为典型,至少,有了隐隐的火气,一半是对自己的,另一半,是对正在办公室里讲电话的人。
  “……两点?我有时间,算你小子有良心,哪儿……好,两点见。”
  他话音刚落,我便推门直入,“阮……清!”程浩扬抬头见我的刹那,脸色实难形容,调色板上的油彩几乎轮转个遍,最后剩下尴尬的微红。
  我好整以暇的坐进真皮座椅中,带笑不笑的说,“程总,我冒昧前来,没打扰您吧?“
  程浩扬是何等人,片刻恢复了常态,满脸堆笑,“你可是稀客,能来我求之不得,怎么会打扰呢?即使你今天不来,我还打算找你呢!”他不确定我是否听到刚才的电话,因而拣着无关痛痒的说辞打哈哈。
  我没心情再和他拐弯抹角,环臂盯着他,“程浩扬,得罪小心眼的女人后果很严重的,我,恰恰就是最最小心眼的那一种,如果你肯主动坦白,我心情好些,说不定还能大度一回原谅你。”
  程浩扬又摇头又叹气,“得罪一个秦烈已经够我受的了,再加上一个你,我就没好日子过了。好吧,你想知道什么,我统统告诉你。”
  “你从何时开始骗我的,打赌的时候?”
  “天地良心,那时候我和你绝对是一条心,想逗秦烈露出原形。没想到这小子歹毒的很,听说咱们的绯闻,竟使了狠招,威逼加利诱,我就答应帮他了,我也是不得已呀!”他摆出苦兮兮的样子博取同情。
  听闻自己并不是被从头骗到尾,我心里好受多了。
  “他使了什么狠招?”程浩扬也不是省油的灯,生意上的头脑足以和秦烈抗衡,能治住他的办法我还真感兴趣。
  他有些不自在,“拜托,这种丢脸的事你不知道也罢,给我留点面子吧。”
  我更好奇了,但也不勉强他,反正可以问秦烈。
  “所以秦烈将计就计,让你继续扮演我的绯闻男友?我不明白,他干脆让你离我远点儿不是更好?”
  “其实他是对那造型师不放心,出差在外又顾不到,有我充当你的护花使者他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原来秦烈怀疑我和斐戎的关系,因此安插了一个眼线。怪不得我在拍广告的间歇老看到程浩扬很热络的跟斐戎攀谈,竟是在打探消息,顺便宣告我的名花有主,着实煞费苦心。
  我又问,“这两天你为何又躲着我?”
  程浩扬无奈的两手一摊,“也是秦烈的意思,他不爽我和你总见面,没办法。”
  我不解极了,“你到底有什么把柄落在秦烈手里了,事事都听他的。”
  他支吾着不肯回答,我见状也不再追问,站起身来,“你们两点约在哪里见面?”
  “你们公司附近的西餐厅,干嘛?”
  “不是急事的话,可不可以让我先跟他碰个面?”
  “如果我答应你,你是不是就原谅我了?”程浩扬不放过任何机会讲条件。
  “哪那么便宜,我依然保留追究你过错的权利。”说着,我转身就走。
  程浩扬大叫,“阮清,你说话不算数。”
  我笑,声音抛在身后,“放心,不会太为难你的。”只不过要他约会一个女人罢了,这是我答应齐雅茜的。
  “那我要几点去?”程浩扬扯着嗓门问。
  “三点。”
  一天之内见到两个男人脸色愀变实属难得,尤其还是两个平日深沉莫测的男人,西餐厅,当我走到秦烈的眼前,不禁如是想。
  我在对面坐下,朝他眨了眨眼,“亲爱的,喜欢这个惊喜吗?”

  第三十二章
  秦烈的反应足以让任何人自叹弗如,那抹诧异的神色稍闪即逝,仿佛从未在他脸上出现过,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只是看着我,然后,探过桌面扣住我搭在边沿的手背,回应道,“如果换种惊喜的方式我会更喜欢,例如……”他顿了顿,压低声音说,“不穿衣服的那种。”
  深幽的黑眸里赤裸裸的欲望一览无余,暧昧而挑逗的气息烘得我浑身炽热,似乎每个汗毛孔都陡然张开又于瞬间抽紧,天,这男人存心想让我的理智崩溃。
  目的尚未达成,我不能陪着他发情,但,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我摇头轻笑,翻过手在他掌中用指尖摩刮着,另一手托腮,看着他缓缓道,“只要你肯好好回答我的问题,你想要的惊喜呢,也不是不能实现的。”
  对面的黑瞳倏地一缩,大掌固定住我不安分的手指,警告的眸光暗示我别再玩火。
  我很识相地停下来,抽出手又问,“这个交易如何?”
  秦烈靠向椅背,“成交,我乐意之至。”
  我接过送上来的饮品,又点了几样甜点,待服务生走后问道,“秦烈,我想知道你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他抬手指了指斜后角不远处的座位,“那是我第一次注意到你的地方,我记得清清楚楚,那天你听完别的女人问我的话忍不住笑出了声,当时我就明白,我们是同一类人,也认出了你是我的员工。渐渐地我开始在公司里关注你,发现你太多的与众不同,此后的出差和近一年的相处让我的想法更笃定了,你就是我要的女人。至于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我可说不清楚。”
  “怎么不早告诉我?”
  “很遗憾,在我想有所行动的时候,你比我行动更快,交上了男朋友。”
  “那也可以告诉我啊,至少可以挽回我。”
  “应该说,我被你的无情打击了,我才发现在感情方面居然有女人比男人更能拿得起放得下,一时觉得难以接受,于是答应和你分手,也让自己有时间冷静想想,维持这段感情到底值不值得?”
  “后来你想明白了?”
  “对,当我在餐厅看到你和俞奕祺的时候就想明白了,我在心里对自己说,从今以后,你对面的位置,必定属于我,亲吻你的男人,也只能是我。”
  特有的霸道口吻让我受用极了,飘飘然的同时不忘继续问,“但你宁可在背地里花那么多心思,也不向我表白,这不像你的风格啊?”
  秦烈的语气有些恼恨,“的确不像我的风格,我头一次对女人这么有耐心,等着她自知自觉,没想到,她不仅无动于衷,还总想着把我推给别的女人。”
  呃,好像……我当时确有此想法,我心虚的溜开视线,切起甜点来,听他接着说,“好在,她的小脑袋瓜总算开窍了,也不枉我费心一场。”
  因为中午赶着去找程浩扬没吃饱,我现在胃口极好,嚼了两块点心,又送了口咖啡,说,“算你理由充分吧,可后来我觉悟了也开窍了,你干嘛还跟我玩那些阴谋诡计?”
  “哦,你问这个啊”,秦烈嘴角弯起可恶的弧度,慢条斯理的回答,“我以为你喜欢玩,就陪你玩喽!”
  这句话成功地让我禁不住咬牙切齿,对眼前的美食也失去了兴趣,我奇怪自己居然还能笑得出来,仿似不在意地问,“你对我所有的举动都了如指掌,是吗?我很好奇,你都知道哪些事?”
  秦烈嘴角可恶的弧度依然没有消失,“我知道是程浩扬使你对我的感情有所觉悟,我知道你肯定会主动和俞奕祺分手,我知道你利用俞奕祺不成转而找上程浩扬,我知道你做的一切都为了逼我开口表白。”
  “我还知道你很无情而且绝不让自己吃半点亏,知道你一打鬼主意的时候就会眼珠乱转,知道你总是表面在笑,实际上心里恨得咬牙切齿,知道只有我才能应付你这个磨人精”,他盯住我的眼睛,缓缓地、一字一句地说,“我知道你爱我,我知道我也爱你。”
  秦烈慑人的目光照得我无所遁形,躲闪不及,我猜想我的脸一定也变成了调色板,感觉忽冷忽热。我真后悔问了这问题,因为我没料到他居然了解到这般地步,如同隐藏至深的日记被公然朗读出来,难堪而气恼,燎原的怒火蓄势待发,又被他最后的似水柔情及时扑灭了。
  短短几分钟,我的情绪却经历了剧烈的起伏波动。不管怎样,他总归说了句惹我开心的话,叫我无从发作。
  没关系,阮清,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会有办法对付他的。
  “亲爱的,你漂亮的眼珠又在转了!”
  我一愣,喝了口咖啡,没好气地问,“你怎么从来没告诉过我,我一想事情就会眼珠乱转。”
  秦烈低笑,“我干嘛要告诉你,那岂不剥夺了我的一大乐趣?”
  这奸猾到骨子里的男人!
  “最后一个问题,你拿什么要挟程浩扬帮你的?”这也是我感兴趣的。
  秦烈啜了一口咖啡后说道,“只是从他手机里得到几个女人的电话号码而已,他若不想后院着火过不安宁,帮帮我又何妨?”
  我恍然大悟,难怪程浩扬觉得丢人不肯告诉我,这真相确实不够光彩。我得跟齐雅茜打个预防针,免得她也傻傻的住进那拥挤的后院。
  抬眼瞄见程浩扬走近的身影,我用纸巾将嘴擦净,站起来倾身在秦烈耳际印下一吻,轻声说,“你果然无所不晓。可是亲爱的,我打赌,总会有你不知道的。”
  秦烈拽住我欲离开的手臂,眸光紧盯着我,正要开口,程浩扬已到了近前,他显然看见了刚才那一幕,冲我笑,“阮清,这里是公共场合,你也注意点儿。”
  我收回手臂,拎起包语气不善的回道,“程浩扬,你才要注意点儿,后宫的人数也该精简一下了,免得年级大了身体不济。”
  “你……你……”程浩扬听我拿此事嘲讽他,指完我,又指着秦烈,“你”了半天才憋出话来,“阮清,你讲点良心好不好,我可是为了帮你哎!”
  我哼了声,“是呀,帮我帮得把什么都告诉秦烈了。”
  程浩扬自知理亏,苦着脸叹气道,“算我倒霉,认识了你们两个!”
  我颇解气的瞅着他窘迫的模样,坏心眼的想,谁让他只顾自己风流快活,意志不坚定误了我的大事,叛徒内奸能得此下场已是再轻不过,照我的意思,就该让他后院着了火尝尝焦头烂额的滋味。
  因为还有事,我无心再作停留,迈步刚要走,又被秦烈叫住,“亲爱的,刚才的交易还作数吗?”
  我反应过来,笑了,“当然,我是个讲信用的人,今晚你就可以收到惊喜!”抛给他一记暧昧的眼神,我转身离开了。
  是的,今晚我一定会送他一个惊喜,但,绝不是他期待的那种。
  回到办公室,我把近期重要的工作跟下面的副总监交待清楚,又和制作公司再三敲定了广告的相关事宜,下班前还召集部门全体员工开会,使每个人分工明确,各司其职,以保证新产品的顺利推出。
  功课做足。我相信,接下来的一个月即便我不在,工作也会按部就班的进行,出不了太大纰漏。
  而我,则要给自己放个大大的年假,这也是我应得的,从任总监职位以来,我还未曾休过年假,攒起来足够一个月了。不合规矩的是,这次年假没经过领导批准,完全源于我的一时兴起。
  因为,我的目的并不在休假。
  我心里一直憋着口闷气,选择休假,是想把这口闷气留给秦烈,也让他品尝品尝个中滋味,同时借旅游散散心、舒缓近日来烦躁的情绪。
  这主意我在餐厅时就决定了。机票是在回公司的路上电话预订的,下班前快递便送到了,怕路上塞车,我连家都没回,只带了几样存放在办公室的常用物品,又在楼下的自动提款机取了些钱,然后打车直奔机场。由于提前到达,我还有充裕的时间在肯德基悠哉悠哉地啃完鸡腿堡和烤翅,才肚腹饱饱的登上飞机。
  落坐后,我打电话通知了白旖悠和齐雅茜,雅茜的惊声大叫尽在我的意料之中,只得迅速挂断电话以防噪音污染。
  随即,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给秦烈发短信:
  “亲爱的,既然你喜欢陪我玩,我们再玩一次捉迷藏吧。一个月内,如果你能找到我,那么你想要的惊喜天天都有;如果找不到,很遗憾,我们注定有缘无份了,不过我还是要祝你幸福,你也会祝福我吧?或许旅行的途中我就会遇到生命中的另一半,缘分的事谁说的准呢?”
  100多字的短信摁得我大拇指都酸了,发送完我关上手机,边揉着指头边望向窗外,深秋时节的北方,刚七点多天色已黑得彻底了,明晃晃的灯光将停机坪照得雪亮如洗,连我心头仅存的闷郁也一并驱散得踪影全无。
  我当然不会真如短信中所写的那样,不论秦烈是否能找到我,我都会按时回归,出这个棘手的问题无非要他明白,总有他无法控制的事情,否则,实难平我心中的不甘。
  我受过的闷气,他也该好好体会一番了。
  一个月,我会尽情地玩个痛快。
  一个月,秦烈,我倒要瞧瞧你还有什么能耐?

  第三十三章
  此次旅程被我命名为亲情友情一月游。
  因公事缠身,许久以来我只能靠长途电话和亲戚朋友保持联络,根本无暇见面,利用这次难得的休假,我有充足的时间逐个拜访一遍,成都、昆明、珠海、深圳、香港,几乎每一站的落脚点都在别人家里,不仅节省了我住饭店的大笔开销,更不必担心被秦烈找到,如此居无定所,我量他再神通广大也无从查起。
  每当要启程离开前,我都会在机场给齐雅茜打电话询问秦烈的状况,不出我所料,秦烈果然找上了她,还试图利诱,“阮清,秦烈说如果能知道你在哪儿,他就给我涨一倍的薪水,一倍哎!”齐雅茜激动得提高了调门。还好我有先见之明,否则极可能被另一个意志不坚定的内奸出卖。
  我看着身侧的玻璃里自己的影像,笑眯得像个狐狸,“好啊,秦大总裁既有此善心提高员工生活水平,你就成全他好了。反正你告诉他了,找不找得到就是他的事了。”我抓住那句话的语病做文章。
  “废话,找不到你跟不知道有什么区别,拜托,阮清,你真忍心坏我财运?”齐雅茜开始使用哀兵政策。
  我才不吃那套,“对不起,我爱莫能助。”打击完,我又安抚她,“大不了我给你带礼物作为补偿。”
  齐雅茜不客气地要求,“休想那么容易打发我,不是世界名牌我可不干。”
  “没问题。”
  接下来的几通电话里,我收到的信息大都是秦烈脾气糟得如何让大家避之唯恐不及,新品推出以及房地产的起步又如何让他忙得不可开交等等,再没找过齐雅茜,看来,这段期间,他对我的事应是有心无力了。
  可能是心情放松的缘故,一直因干吃不长肉而令人艳羡的我,居然胖了足有一圈。
  其实也难怪我会长胖,每天我睡到日上三竿才懒洋洋的爬起来出门闲逛,大多还是在家门口晃晃,白白浪费了祖国大好河山的无限美景,不过美食倒吃了不少,甚至连南方的某些怪味菜肴也品得津津有味,以往我绝对是一口不沾的。
  嗜吃嗜睡的后果自然是体重的增加,内衣穿起来都紧绷的难受,因此到了香港这个公认的购物天堂,我更有理由好好的血拼一番了,当然,其间没耽误吃也没耽误睡。
  原本一身轻便上路的我,离开香港的时候提着满满的两大箱衣物,等抵达了旅途的最后一站海南,前来接我的表哥瞠目结舌的看着和我的体格明显不成正比的行李,无奈的摇摇头,颇有心得的说,“香港果然是个让女人失去理智的地方,无一例外。”
  我把行李交到他的手里,说,“你该庆幸这个女人不需要你承担费用,只需要你承担重量。”
  秋季的海南,丝毫不见北方的萧索,与我以前夏天来的时候大致一样,只是褪去了高温和炎热,阳光和煦,气温也凉爽干燥,满目所及,都是身着短袖薄衫的人,虽然和香港差不多,但这里少了几分忙碌奔波,多了几分悠闲自在。
  我穿着舒适的米色亚麻衣裤,在椰林旁的一处露天餐饮店,边吸着椰汁,边拄着头享受眼前的旖旎风光,碧蓝的海天一色、细软的沙滩、柔和的海风,在写字楼里憋久了,我早忘了人间还有这般醉人美景,此时此刻,真该应景的来一段艳遇,才不枉这浑然天成的浪漫氛围。
  “Hi!”
  想什么来什么,我仰脸瞧着弯腰和我打招呼的人,白皮肤、蓝眼睛、媲美阳光的笑容,一位洋帅哥。
  “Hi!”我冲他笑笑。
  徐徐的海风迎面拂过,也送来他身上的味道,我来不及分辨到底是香水还是体味,只觉得一股恶心直往上涌,才刚喝下去的椰汁已到了嘴边。
  洋帅哥又说了句什么,我匆忙的摆摆手,急奔到一棵树后,将腹中的椰汁呕了个干干净净,顷刻就被沙土吸收了。
  我低头靠在树边,闭着眼平复了好一会儿,听到耳边有人问,“Are you OK?”
  我睁开眼,那个洋帅哥竟然毫不嫌弃的还跟在我身后,眼神关怀备至。可惜我没了攀谈的兴致,有气无力地回道,“Don’t worry. I’m just pregnant.”
  我想这大概是艳遇中最煞风景的话了,洋帅哥一愣,湛蓝的眸子瞬间暗了下来,讪讪地走开了。
  我手抚着小腹,兀自在原地呆站着。
  是的,被齐雅茜的乌鸦嘴不幸言中,我怀孕了。
  因为玩得乐不思蜀,我居然没注意到自己的生理期迟了十多天,想当然这是那个迷糊清早的产物,而且,是意外中奖。
  我又得到了一个教训,原来,安全期也不是完全安全的,但这教训的代价未免大了点儿。
  事到如今,我日渐丰满的身形,对怪味菜肴的热衷,加之前阵子坏透的脾气,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有意思的是,食物的怪味没引起我的任何反应,老外的味道却让我大吐特吐,难道这小生命天生异禀,能替老爸执行排除情敌的使命。
  我为自己的异想天开不由得笑了笑。
  在得知自己意外怀孕后还能笑得出来的女人恐怕没有几个吧?
  说实话,刚开始这突来的现实的确令我震惊,也令我惶恐不安,但那惶恐只存在了一刹那,比轻拂即过的海风还微不足道。
  因为我很快想明白了,既来之,则安之。
  我已经年近三十了,不是少不经事的小女生,孩子的父亲又是我心爱的男人,他也同样爱着我,虽然这小生命降临的有些不合时宜,但总算是爱情的结晶,相对于惶恐,我担心的成分倒更大些,想起自己购物时的拼命劲儿和拎行李的不管不顾,竟后怕起来,我努力回忆着近期我是否吃过一些不该吃的食品或药物。
  “小心,别乱跑。”
  叮咛的话音未落,两个六七岁模样的双胞胎男孩已经追逐着跑过来,前面的速度极快,生怕被后面的赶超上,像个不受控制的火车头一样直冲向我,我下意识地忙护住小腹侧身躲闪,才免于被他撞到。
  两人咯咯地又笑又叫继续朝海边跑,我长呼了一口气,紧随其后的父母跟到近前,斯文的父亲扶了扶眼镜抱歉的说,“对不起,这俩孩子太淘,管不住。”说话间,眼神还不由自主地关注着孩子的身影,充满了宠溺。
  我谅解的笑了笑,“没关系。”然后目送着这对父母循着孩子的方向而去。
  我远远地望着四口之家在金融融的阳光沙滩里打闹嬉戏,孩子的天真烂漫,大人的幸福满足,温馨的画面让我的心里也泛起洋洋暖意。
  孩子,曾经我想都没想过的事,现在竟要面临了。是啊,我和秦烈的孩子,糅合了我们两个人的骨血,成为我们此生纠缠再难分彼此的纽带,我甚至开始在脑中描绘孩子的眉目五官,会像他一样好看吗?
  我从未像此刻这般想念过秦烈,更想当面告诉他,看看他的表情会不会比我刚才还要呆。
  可是,仍有问题是我不能忽略的。
  如果他根本不要这个孩子怎么办?
  如果他根本没有和我结婚的打算怎么办?
  我们现在连未婚夫妻都不算,他也不曾给过我任何婚姻的承诺,包括口头上的。
  清凉柔和的海风钻进宽大的衣襟,竟让我打了个激灵。
  我生平头一次为自己的女性身份恼恨不已,因为这个身份,我不仅要承担欢愉过后的所有结果,更要忍受内心的煎熬,全部源于对那男人的难以把握,就因为生理弱势,女人到了这一步难道只能处于可悲的被动地位?
  我没傻到拿孩子去要挟男人,尤其对秦烈那种男人要挟也没用,我只是认为两个相爱的适龄男女既然有了孩子,结婚也该是顺理成章的事,我会把选择权交到他的手里,若他不想,这段感情只好以遗憾告终,强求来的婚姻哪有幸福可言?
  无论如何,自怨自艾这类的词汇不会发生在我的身上,合家欢乐的大结局谁都喜欢,但我也做好了从他凉薄的唇中吐出“打掉他”三个字的准备,那么我会照他的意思去做,可在那之前,我会赏他一记狠狠的耳光以泄心头之恨,再尽我所能的索取最大的物质补偿,毕竟,那是我应得的也是最实惠的补偿。
  俗套的剧情,两个大相径庭的结局同样不能免俗。
  不过,即使结局再糟也不是一无是处的,至少可以让我切记一点,那就是,再也不能相信安全期这种不可靠的烂理论。
  将一切考虑的明明白白后,我决定打道回府,离一个月的期限还有两天,回去后我可以好好的睡一觉,然后去问候秦烈,顺便告诉他这个意外收获。
  在表哥家收拾好行李,我先给齐雅茜打了个电话。
  “阮清,急死我了,你怎么才给我打电话呀?”刚一接通齐雅茜就埋怨开了。
  “怎么,有事吗?”
  “当然有事,还是大事呢,秦烈要结婚了你知不知道,居然还有心情游山玩水?”
  他要结婚了?!
  一天之内收到两个信息,其震撼力都堪比海啸掀卷的波浪,而且一浪盖过一浪,来势汹涌得让人难以招架。
  我握着话筒,半天没醒过神来,有点儿懵了。
  
  第三十四章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你说谁要结婚了?”
  “秦烈啊!前两天他不知打哪儿找来个刚出道的女歌手演唱广告的主题曲,还出席了她的专辑宣传活动,在台上又送花又拥抱的,可亲密了,不信你看电视,好多娱乐节目的记者都来了,电视里肯定得播!秦烈还通过公关部跟外界放话说,明天新产品的新闻发布会他将携未婚妻一同参加,大家都猜测是那个女的呢!阮清……”
  我的牙关越咬越紧,打断她的话问,“明天的发布会是几点?”
  “下午两点。要我说,你无论如何也得回来,这种负心的男人绝对不能轻饶了他……”
  我脑子乱得再听不进一个字,匆匆地应了句“明天我再跟你联系”便挂断了电话。
  结婚、女歌手、送花、拥抱……扰人的片语如硕大的苍蝇在我脑中嗡嗡作响,她刚才还说了什么,娱乐节目!对,现在的时间段肯定有不少的娱乐节目。
  我忙打开电视,摁着遥控器目不转睛的搜寻起娱乐节目。
  才换了三个频道就发现了喷绘着我们公司logo的巨幅背景板,我凑到屏幕跟前,仔细得生怕错过一个镜头。整个新闻又短又快,但足以让我辨清舞台上女人的柔美脱俗以及演唱完毕后为她送花的男人,不,不只是花,正如齐雅茜所描述的,还送上了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他也会送花!真是见鬼了,怎么从没见他送我一朵花?
  更见鬼的是,这个在众人面前向来沉稳内敛、表情单调的男人居然笑意灿然,连带的眉眼都飞扬起来,我死死盯着那笑容,觉得碍眼极了,仿如久驻北极的冰山挪到了赤道,热情的都化掉了。
  而我,却被化掉的雪水劈头浇下淋了个透心凉。
  这是一个月前口口声声说爱我的男人吗,他怎么可以用那样的笑容和眼神对着别的女人?怎么可以?
  难道秦烈已经厌倦了和我无休止的拉锯游戏,决定放弃了?
  还是他发现了难缠恼人的磨人精终究比不上温柔多娇的解语花?
  我胸口堵得厉害,关上电视,气闷难当的叉着腰在屋里踱来踱去。好,这个男人真是有本事的很,我原本吝于付出的感情,不仅被他轻而易举的虏获了,而且操控自如,不久前我还因为他的表白甜蜜不已,转瞬间又似吞了黄连般苦涩至极。
  爱人结婚了,新娘不是我,更凄惨的是竟在自己怀孕后才得知他移情别恋的消息,这么三流的肥皂剧情也会发生在我的身上?接下来呢,我是不是也要像剧中的主人公一样乞求男人回头,或去找那个横刀夺爱的女人摊牌,走投无路之际再一个人恶毒的筹划着报复的计划,甚至在含怨离世后交由下一代继续复仇的使命。
  人在茫然无措、心烦意乱的时候,想象力竟然空前的发达。
  我摇头挥去脑中越来越不着边际的念头,眼前又浮现那个女人娇俏的小鸟依人样。
  男人间的竞争,拼的是能力、学力、财力与权力,是道内涵复杂的多项选择题;女人则十分简单明了,年龄和容貌,基本上仅此两项便可下定论。
  我无法忽视屏幕上女歌手那张青春洋溢的面孔,不可避免的,我突然在乎起自己的年龄,在乎自己脸上是否留下了岁月的痕迹。我踱至门前的穿衣镜,想仔细端详,可是,天,我看到镜子里的女人居然泪眼婆娑、苍白萎靡,这副尊容哪还谈得上什么美丽,简直可怜透顶,和我最不屑的深闺怨妇一般模样。
  哦,一定又是该死的怀孕症候群在作祟,才会让我如此情绪化,刚才过分焦躁的心理应该也和它脱不了干系。
  我深呼一口气,难以忍受自己沦落到不堪入目的程度,于是走进洗手间,用冷水扑了扑脸,再抬头照镜子,噗!还未等看清,光线骤然暗了下来,很好,连灯泡也闹罢工跟我作对。我甚至失去了咒骂的气力,双手支着洗漱台,默默对着镜子里面模糊的暗影。
  脸颊冰凉,眼前昏黑,内心躁虑,听闻爱人结婚的滋味真不是人受的!当初,秦烈知道我要结婚时的心情也一样吗?
  等等!
  我猛然意识到,这会不会是秦烈故弄玄虚,和我当初的伎俩如出一辙,目的只是为了逼对方就范。
  如果是的话,我真要给他颁发一个三好学生奖状,因为他不仅学以致用,而且更高一筹,即使远隔千山万水仍有办法让我眼睁睁地看到他的精彩表演,且妒意蚀心。
  我不禁感谢这个坏掉的灯泡,至少它给我制造了冷静思考的良机。
  由亲身感悟,我在怀孕的不良反应中又加上一条,除了呕吐、情绪化,还会使人智商降低。
  好在,我寻找宽慰的机能又开始自动运转起来,就算是自欺欺人也好,虽然秦烈碍眼的笑容仍在我脑中挥之不去,但我宁愿选择相信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招我回去。
  若真是如此,那么他成功了。
  因为无论何种原因,我都要回去,当面向他问个清楚;无论何种原因,他都罪无可恕,孕妇是最应该得到照顾的,他却让我揪心扯肺、坐立难安。
  无论何种原因,正如齐雅茜所说,我都轻饶不了他。
  订好晚上的航班,我在表哥家吃完饭便赶往机场。
  过了安检,去往候机大厅的途中,旁边男人讲电话的缠绵语调吸引了我的注意,“我当然想你呀,没办法,最近工作实在多……好,我答应你,尽量早点回去,抽时间多陪陪你。”
  我忍不住扭头瞅他,心想,他能早回去才怪,他答应,怀里那个妖艳的女人也不能答应。
  都市里的男欢女爱,向来不可信,我对此也一直不以为然,但这一刻,我却毫无掩饰的恶狠狠的瞪住旁边的男人,他感觉到我不善的目光,莫名其妙地看了我一眼,搂着女人加快步伐走远了。
  近四个小时的飞行,半夜才到家,我疲惫得差点儿在澡盆里睡着,第二天起床时已是十一点。
  时间还够。我随便洗了把脸,出门到楼下的美容院做皮肤护理;十二点半,我吃完午饭开始装扮自己;一点半,我打车直奔新闻发布会的现场。
  一点五十,我步入大厅,审视着落地玻璃中的女人,一袭优雅别致的黑色小礼服,神采奕奕,而且,意气昂扬。
  
  第三十五章
  如果这确是秦烈的诡计,我的行为可称得上“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当然,没弄清他的意图之前,我不会冲动的将自己送入虎口,那岂不便宜了他,我只不过找一处邻近虎山、视野极佳的地方,既能观察得真真切切,又不必担心被他发现。
  那个地方,就是会议室隔壁的房间。
  作为此类活动的负责人,我对场地的布局再熟悉不过了,每次我们都会邀请大量媒体记者以及专业的电视制作团队来现场拍摄,以留下宝贵的视频资料,而会议室的隔壁一定会用来充当临时的导播间,摆放监视器等设备。
  这家五星级酒店几乎成了我们召开发布会的惯用场所,我很清楚,会议室的隔壁恰好是个僻静的拐角,紧邻安全通道,只有少数的摄制人员出入,一般人都会坐大堂正中的电梯,因此基本碰不上公司的同事,遇到秦烈的几率更为零。
  我由侧门进入酒店大堂,刚按下开机键没一分钟,齐雅茜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阮清,你在哪儿?别告诉我你还在海南!”还是急火火的语气。
  我拐进楼梯间,回答说,“我昨晚就回来了。”
  她似乎松了口气,但立刻又急得什么似的,“那你还不快过来,发布会马上就开始了。”
  我犹疑了一下,说,“我现在有事,恐怕过不去。”
  “哎,你的男人都要被别人抢走了,有什么事比这更重要!你就这么轻易把超级金龟拱手让人了?放弃了?一点也不想争取了?”
  我止住她一声大似一声的高音,连连应着,“好好好,别激动,我一会儿就过去还不行吗?”挂了电话我觉的好笑,怎么她一个旁观者比我这当事者还沉不住气?
  是的,我没对齐雅茜说实话,谁知道这个意志不坚定的女人是否已经被高薪收买,做了秦烈的帮凶,我不想再重复同样的错误,为保险起鉴只好撒谎了。
  不知不觉中,我心里的悲观失落已成败势,乐观的态度重新占据上风。
  道理显而易见,我可以拿结婚逼他开口,他也可以用结婚引我现身。结婚,无人能抵御这两个字的强大震慑力,尤其又与心系之人有关,仿若急急如律令的催魂符,任你再自信淡定,也会难以控制的心神不宁,怎么看这都是个百试不爽的好方法,他想到此计也在情理之中。
  可乐观之余,我也难以忽视秦烈那天不同寻常的表现。
  暂居下风的忐忑悲观,便来源于此。
  秦烈是那种连做戏都懒得展现笑颜的人,更不要说主动给予的拥抱,实在推脱不掉,他也顶多拿客套话应付应付而已。因而电视里的那幕令我一直耿耿于怀,只是刻意地把不安压至最低,来让自己好过些。
  但事实摆在面前,我再回避也无济于事,一想起来心里仍旧堵得难受。
  所以,我必须到现场来。我不愿一个人闷在家里兀自胡思乱想,揣度他莫测的心意,那纯粹是自我折磨,无论如何,我要亲眼所见事态的发展,是真的,或是在做秀,我都要在第一时间收到最可靠的信息,而不是假以他人之口。
  所以,我才装扮得漂漂亮亮,一旦确认了他的婚事属实,我希望以无懈可击的状态出现在他面前,理智的谈论分手,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万不能像弃妇一般,无精打采,憔悴不堪。
  所以,我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足以承受一切可能的状况。
  不,不对,我以为我做好了准备,可是,我好像高估了自己。
  当在屏幕上瞧见秦烈和那个女人双双出现后,我力图维系的冷静荡然无存,抑不住的嫉愤直往上涌。
  墨非定律说,如果坏事有可能发生,不管这种可能性多么小,它总会发生,这话一点没错。
  秦烈声称会携未婚妻一同参加,而他居然真的带着她一同出席了,我辛苦搭建的乐观城堡瞬间毁于无形,低落的情绪卷土重来。
  此刻,我宁愿摄像师不要那么尽职尽责地推近特写,我宁愿自己忽然间成了老花眼,我宁愿酒店骤然停电整个画面化为乌有,那么,我就不会清楚地看见最前排两人亲密无比的耳语,和他唇边勾起的依然碍眼的淡笑。
  我内心翻滚的激烈程度在秦烈上台致词后更是到达了极致。
  经验丰富的男主持人趁秦烈结束发言之际,很有技巧地问道,“我听说秦总今天会携未婚妻一同参加发布会,请允许我代替许多希望破碎但热衷八卦的女性问一句,她现在是否在座呢?”
  此言一出,观众席里笑声、私语声汇成一片。
  秦烈的回答更有技巧,深邃的眸光扫视全场,待安静下来后,他说,“答案将在发布会结束前揭晓。因此我奉劝各位,千万不要中途离席,一定要坚持到最后。如果有人今天来纯粹冲着秦某的八卦而不是我们公司的新产品,我的建议是你可以先去逛逛名牌店,一个半小时后记得回来就行了。”
  颇吊人胃口却不失幽默的回答又掀起一片笑声。
  摄像机恰到好处地拍到他空位旁边的甜美娇颜,正脉脉含笑凝视着走下台的秦烈,等他坐下来又凑近耳语着什么。
  监视器前的男编导啧啧感叹,“大美女啊,够年轻的,脸蛋也够漂亮,赶明儿我有了钱也得照这个标准找老婆。”
  旁边一个女的凉凉接道,“等你有钱?恐怕得到七老八十了吧,在那之前还是别肖想这种美事了,对着屏幕过过眼瘾得了。”
  男编导噎得干瞪眼半天,才气哼哼地转过头继续盯屏幕。
  肖想,多灰败的词汇,意味着明知不可为却妄欲为之,我呢,是不是也在肖想美事,以为英俊多金的钻石王老五真的爱上了我?
  我不会白日做梦,也没有出现幻觉,他深情款款的表白如在眼前,他亲口承认他爱我,而且是在他理智清醒的时候,他还曾为争取到我而煞费苦心,不是骗人的,也不是装出来的,我确信自己的判断,他当时是爱我的。
  可悲的是,我只能确认他当时的心意,对现在的状况已把握全无。
  物换星移,爱情这种精神产物也随着物质一样瞬息万变,冷情的人竟然摇身一变成了多情种子。
  是男人本身的劣根性在作怪吗,还是我真的智商降低了,我怎么都琢磨不透秦烈的前后反差为何如此之大?
  如果他根本没打算给我承诺,当初干嘛煞费苦心地争取我,干嘛说出“爱”这个引人遐思的字眼,唤起我从未有过的渴求和希冀。结果,他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甚至连个招呼都不打,留我兀自一人伤心失落,他却跟没事人般悠然自在地和别人卿卿我我,叫我怎能甘心?
  如果他真是轻易说爱的人,那更是要不得的习惯,等见了面我要告诫他,以后还是换个字眼表达比较好,否则很伤人也很不道德,比随地大小便还不道德。
  是的,我早晚会和他见面,但肯定不是今天。
  不论这是他布好的局,或确系移情别恋,我都不能见他,尤其在后者的可能性较大的前提下,我更不能见他。
  之前我以为我可以做到足够冷静面对一切,事到眼前我才发现,我绝没那个雅量去恭喜他好事将近,实际上,我恨不得一掌打掉他挂在脸上碍眼的笑,再狠狠地踹上几脚。
  因此,为维持我优雅从容的正面形象,今天显然不是个见面的好时机。
  决定已下,我便不准备再呆下去了,最后瞥了一眼屏幕上正在进行的文艺表演,又和摄制组里的熟人打过招呼,我起身离开了导播间,怕齐雅茜来电话,我再次关上了手机。
  许是在充满机器的闷热房间里憋久了,到了一楼,我竟觉得空气异常新鲜而畅快,用力地深吸了两口,心里都跟着畅快起来。
  我漫步经过光鲜亮丽的名牌店,里面有柔和适宜的灯光,有琳琅满目的各色精品,有我最喜爱的流行服饰,今年的新款式风衣,酷似裙装的腰带和下摆,即使身处萧瑟秋风依然能体会到盛夏的轻舞飞扬。
  世界上从来不乏美好的事物,就算失去一段感情又如何,焉知我不会碰到更好的更合适的?
  他可以放下,我未尝不可,人生苦短,该善待自己才对。
  心理恢复常态,生理也恢复常态,我突然觉得口干舌燥,为自己特殊的身体状况着想,我需要找个地方先补充水分再回家。
  来到一楼东侧的咖啡厅,我点了杯鲜榨橙汁。
  杯中掺杂着碎碎的果肉,现场弹奏而非出自CD的轻柔音乐,五星级酒店里的一切都是货真价实,包括每张桌上花瓶里的红玫瑰,仅有一支,但鲜艳欲滴,深红且富有质感的色泽令我忍不住伸手轻触。
  读大学的时候,同寝的女生曾一片一片地揪掉玫瑰花瓣,口中念着“他爱我,他不爱我”,专注的神情虽然看上去有些神经质,但好在她起码还抱有着百分之五十的希望。
  而我现在已无需去担心那一半的几率能否成真,因为,希望本就寥寥。
  我唯一担心和苦恼的,是肚子里的小生命,等解决了和秦烈的纠葛后,我就不可避免的要解决这个问题了,可一想到将从身体里剥离的生命,我强烈的罪恶感和恐惧感便止不住地往外冒。
  该死的男人,他无忧无虑的享受美人恩,我却要面临这么大的麻烦。
  我只顾着咒骂他,半天才听到身后传来叩叩的敲击声。
  回过头,隔着装饰性的窄窄的玻璃屏风,一个深褐色瞳眸穿着西装的外国男人正冲我笑,将一张纸贴在玻璃上示意我看,上面写着,“You are so pretty.”
  我哑然失笑。
  难道我怀孕后具备了老外欣赏的风情,否则怎么最近的艳遇都是老外,海南是,北京亦是,简直可以作为课题研究一下了。
  我回了一句“Thank you.”打算结束交流,但他或许被我刚才的笑容鼓舞了,竟站起身,朝我走过来。
  我忙欲阻止,那老外只跨出一步却自己停住了脚,眼神有些困惑,看看我,又看看我身后。
  我纳闷的转过头,看见了我今天最不想见到的人,秦烈。
  准确的说,是独自一人、身边没有美女相伴,兼脸色很难看的秦烈。
  
  第三十六章
  眼前男人的脸色真的很难看,难看得让我一时找不出恰当的词来形容。
  他拉开我对面的椅子坐下来,不发一言,直盯着我。
  我没理会这个冷面神,移开目光,又扭头看向身后的国际友人,抱歉地冲他笑了笑。那老外有些遗憾的摊开手,也笑了笑,识趣地退回了座位。
  我转过身继续喝橙汁,不吭声,也不看秦烈。
  因为,对他的积怨未消,而且,我没弄清他的来意。
  他突然出现,又一脸不悦,这位准新郎的表现实在令我困惑,既然想不明白,我索性选择保持沉默。
  “你身边好像从来不缺男人。”秦烈终于开了口,听起来有几分指责,还带着暗讽。
  这叫什么,恶人先告状?我心里的火气腾地瞬间膨胀。
  明明是他不甘寂寞另觅新欢,却反咬一口将我指证成勾三搭四的出墙红杏,还有天理没有!若不是顾及形象,我真想把剩下的半杯橙汁免费赠送到他的脸上。
  看来,我十分有必要提醒一下他的所作所为。
  嘴唇离开吸管,我抬起眼,学着他的语气说,“你身边好像也从来不缺女人。”顿了顿,又说,“也不错啊,我们这也算男女平等了,对不对?”
  秦烈锁紧了眉,“你是这么理解‘男女平等’的?”
  我撇撇嘴,不予作答。
  这男人怎么如此有闲陪我磨牙,他忘了楼上的发布会和未婚妻了吗?
  还是……他从一开始就关注着我的动向,特意尾随而来,所以见到老外和我搭讪才会脸色那么难看。
  难道我仍是他唯一心爱的女人,而那婚事不过是乌龙一场?
  本已跌至谷底的乐观与希望重新升腾起来,超乎控制地愈攀愈高。
  “发布会还在进行,你怎么到这儿来了?”我仿若无意,实则怀着满心期待。
  秦烈不假思索的回答,“栎央想喝咖啡,我叫冯希卫下来买,他看见你在这儿,就告诉我了。”
  嘭!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我的希望升得过高,结果直直地坠下去,摔了个稀巴烂。
  栎央,他脱口而出,自然中透着亲密,似乎已念了不下千百遍。应该是那个女人的名字吧?当初看娱乐新闻的时候,我过于关注画面,只是匆匆扫了眼下面的字幕,心思全部集中在秦烈的热情举止和女人的脱俗美貌上,他这一说,我倒有了隐约的印象。
  未婚妻的待遇果然不一样,能让他这般宠爱有加。
  橙汁中的柠檬酸战胜了糖分,辛涩难当。
  我推开杯子,失去了继续喝的胃口,更没了呆下去的心情,刚想告辞离开,秦烈又开了口,“旅游一个月有什么收获?”
  收获是我的男人移情别恋,和一个意外报到极不合适宜的小生命,我心里想。嘴上勉强应付着,“收获太多,不知从何说起。”
  “哦,那怎么舍得回来了?”他是嫌我回来早了,怕扰了他的好事?
  “公司新闻发布会这么重要的大事,我怎么能不回来看看?”我回答的尽量合情合理,语气也尽量平缓。
  虽然离一个月还差一天,两人心知肚明短信里的赌注,他却绝口不提,我也一样,毕竟,那已经无关紧要了。
  “你刚才并没进会场。”他笃定极了,“你在哪儿?”
  我不打算告诉他,“在哪儿又有什么关系?”总之我没错过任何细节。
  “你听到我的发言了?”
  “很清晰。”
  “你知道我要结婚了?”
  “是的。”他可以再招摇一点,那地球人就都知道了。
  “你没什么要说的?”
  他要听什么,祝福吗?我当初绝没料到短信上的戏言竟然成真,事到如今只得不咸不淡地说了句“祝你幸福。” 脸上撑着若无其事的笑,心里恨不能把这四个字化作锋利的飞刀嗖嗖劈过去。
  他挑眉,“就这些?”
  这该死的男人得寸进尺,还不放过我!
  我暗自咬了咬牙,又说,“未来的总裁夫人年轻貌美,你们很般配。”
  秦烈自在的环起双臂,“其实说到年纪,你也不小了,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他非挑人的痛处下手是吗?
  遇强则强,我毫不示弱,满不在乎的说,“我的事就不劳秦总挂心了。何况我对自己的吸引力从不担心,或者,你需要亲眼鉴证这一点?”
  秦烈皱起眉,不明白我的意思。
  我微微一笑没作解释,抬手拢了拢头发,随即站起身朝玻璃屏风后的老外走过去,“Excuse me.”
  深褐的瞳眸因这意外之举而稍稍瞪大,反应过来后,老外很快绽出了笑容,眼神期待地等着我继续往下说。
  再下一秒,不止他的眼睛,连他的嘴巴也一并张大了,示范出标准的惊呆表情。
  原因是,他面前的中国女人口中的句子才开了个头,刚发出“I”的音,就被人强行掳走了,掳人者正是刚才搅他好事的中国男人。
  我也被吓了一跳,甚至忘了反抗。
  秦烈牢牢箍住我的腰,径直往外走,路过门口收款台时扔下一张百元大钞,头也不回。柜台后,服务生呆滞的神情和老外如出一辙。
  我试着挣了两下没挣脱开,为免引人侧目,只得尽量跟上他的步伐,几乎是被他一路半拖半抱着离开的,那形象实在称不上优雅,经过台阶的时候我的鞋底甚至没有沾到地面。
  很好,这男人不仅有本事破坏我的好心情,还破坏了我一贯维持的好形象。
  我凭什么还要忍受他的臭脾气?
  他不痛快尽可以去找他未婚妻发泄,与我何干?何况我的现在的火气可一点儿也不比他小。
  一出咖啡厅,我满腔的恼恨化作咒骂几乎冲口而出……又和脚步一同硬生生地刹住了。
  难道……秦烈吃醋了?
  我一时气昏了头,居然差点儿忽略这个再明显不过的可能!
  他毫无风度的粗鲁举动,他周身散发的阴沉怒气,他绷僵的脸,他紧抿的唇,无一不传递着这个信息。
  他对我绝不是无动于衷,正相反,他在意极了,曾经的占有欲没有一丝一毫的消减。
  才刚受到重创的希望顿时恢复了勃勃生机,我的心跳都因这个兴奋的认知而频率渐快。
  罢了,到此为止吧,我不愿再忍受兀自猜忌的痛苦,究竟情有独钟,或系移情别恋,不如当面问个明白,心被吊着忽上忽下的滋味太难受了。
  见我不再配合他的步伐,秦烈也停下来,我拍拍他揽在我腰间的手,“你先放开,我有话要问你。”
  他料定我没有离开的意思,松了手。
  紧箍腰间的束缚解除,我舒服地呼了一口气,打算开门见山,“秦烈……”
  “秦烈……”
  我是不是太累了出现幻听,要不怎么有回音?
  “你还不赶紧回去,发布会就快结束了。”轻柔的女音由远及近达至身侧,以实际行动证明我的耳朵没有任何问题。
  是她,那个栎央,神采飞扬,笑靥胜花。
  即使近处端详依然是一张毫无瑕疵的娇颜,举手投足间完全没有自恋女艺人的矫揉造作,虽然模样美艳,身上却散发着和乔依玫一般清新的气息。
  这样讨人喜欢的女人,谁能抗拒得了呢?
  “这位是……”她眯眼稍想了想,又恍然瞠大水盈盈的亮眸,上下打量一番后长长地“哦”了一声,“你就是这次广告的主演阮清对不对?哎,你本人比屏幕上还漂亮好多。” 她说话的感觉俏皮活泼,语音里带着些许的异国腔,有种海外归来ABC的味道。
  我勉强笑了笑,“谢谢,你也很漂亮,唱歌也很好听。”心里再不是滋味,该表现的风度还是不能少的。
  “真的吗,秦烈老说我唱得不伦不类呢。”她轻扬柳眉挑衅地看向秦烈,一副“你看,我唱得还是不错吧”的神情。
  秦烈淡淡的说,“人家是跟你客气呢。”
  好个“人家”,我孤然一人,他们双对一家。
  栎央不依地拽着秦烈的胳膊,“才不是,好多人都夸我唱得好,就你老打击我。我知道,你就是不想我做这一行。”
  怎么,他这么珍惜她,甚至舍不得她踏进龙蛇混杂的娱乐圈?
  秦烈瞥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
  青葱纤指仍然搭着他的手臂,而秦烈也并无推拒之意,深色的西装布料衬着白皙中指上那点钻石的光芒闪耀非常,于刹那间晃花了我的眼,晃得我大脑再次空白一片,晃得我好不容易重拾的希望陷入空白过后的茫然漆黑。
  几次三番的心理蹦极,再乐观的人只怕也受不了这样玩命的极限运动。
  栎央抬手看了看腕表,“咱们真得快点回去了”,说着,又来亲热的拉我,“阮清,一起上楼吧。”
  我推脱,“不了,我有事,要先走一步了。”
  栎央有点愣,扭头看秦烈,秦烈直盯着我,“什么事那么重要,不能等发布会结束再走?”
  栎央接着说,“是呀,你可是今天的主角,怎么能缺席呢?”
  主角,只是广告中的,现实中的主角,是你们,我没心情跟着凑热闹。
  “我确实和人约好了,很重要的事,真的。”约了一位熟识的医生检查身体,我没撒谎。
  我再次礼貌的道别后,便转过头急急往外走。眼见为实,从眼神到动作,他们亲密而自然的互动傻子都感觉得出来,我若还抱有希望还真是自欺欺人的可以。
  可刚走到一处拐角,我又被人拉住,身后传来的熟悉气息不用看我也知道是谁。
  见四下无人,我回头恨声低斥着,“秦烈,你放手。”
  他压根没有放手的意思,“你跟我回会场,我就放手。”
  “我凭什么要跟你回去?”
  “今天的日子很重要,少了你怎么行?”
  难不成他想让我眼睁睁看着他和别的女人成双配对,浓情蜜意?
  这该死的男人,他到底是何居心?
  我轰地怒火攻心,再也忍不住了,“秦烈,你要结婚结你的去,你休想让我跟你回去,我们之间已经没什么关系了,你快松手,听见没有?”
  强烈的怨气和委屈令我不能自已,鼻子发酸,眼睛发烫,视线也渐渐模糊,糟糕,怀孕症候群发作的不是时候,我讨厌在他面前表现得这么脆弱,觉得丢脸极了。
  秦烈从未见过我哭,颇感意外的僵了片刻,终于松了手。
  但他没有听话地放开我,而是将我紧紧的搂入怀里。
  我撑手推他,努力控制不让眼泪往外流,冷冷的重复着,“我跟你已经没什么关系了,请放开我。”可惜处于这种姿势,话怎么听都不够力度。
  “我们怎么会没关系?”
  我轻哼,“你和栎央才叫有关系。”
  “那和咱们是两码事。”
  这男人想脚踏两船吗?他休要想这等好事!“你听着,我们俩到此为止。”
  “可惜,我还不想结束。”
  无赖!“你都要结婚了,还缠着我干嘛?”
  “不缠着你,我怎么结婚?”
  “你……”
  我混乱的思维猛地恢复清明,仰脸看他,“你这话什么意思?”
  “意思很简单”,他低头贴住我错愕的唇,说话的同时带着我的唇瓣一起翕动,如同两人共同喃出的宣言,“我是要结婚,新娘就是你,小笨蛋。”语毕,他将我拥紧,重重加深了这个吻。
  我傻愣愣地任他辗转亲吻,近两日持续剧烈的起伏波动因他的一番话而宣告终止,情绪的骤然松懈令我更加控制不住,分不清喜悦还是委屈,如排山倒海而来,我不管不顾的抽噎起来。
  秦烈离开我的唇,轻轻拍抚着我的后背,我呜咽着埋怨,“可你和那个栎央……”
  他接过我的话,轻声回答,“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戴了订婚戒指……”
  “那个戒指和我无关。”
  “你们那么亲热,你还和她拥抱……”
  “她只是我妹妹。”
  唰,一大片压顶乌云倏地散开。不过,“比你小的女人都可以叫妹妹。”
  “她是我亲妹妹。”
  抽噎声渐弱,掺杂了些许虚假成分,“你们长得不像……”
  无奈的叹气,“我像母亲,她像父亲。”
  好吧,这问题暂放一边,“你刚才对我很凶……”
  “我认错。”
  “你还嫌我年纪大……”
  “我不对。”
  “你老对我摆脸色……”
  “我再不会了。”
  “你还总惹我生气……”
  “我以后让着你。”
  “我讨厌你的臭脾气……”
  “我改。”
  再想想,嗯,差不多了。
  我吸吸鼻子,“你说话算话?”
  “说话算话。”
  他从我的包里掏出纸巾,替我擦净早已所剩无几的泪水。
  我仰脸享受着帅哥服务,仍带着少许鼻音软软地咕哝着,“那个……”
  “什么?”
  “……你爸比你妈好看。”
  “……”

  第三十七章
  秦烈拧眉想了片刻才明白过来,一脸拿我没办法的表情,“你真是不放过任何机会打击我,”他叹息着,“这么好强的性子,恐怕没有几个男人受得了。”
  我不在乎地轻哼,“让那些软弱的男人靠边儿站,我对他们也没兴趣。”
  他低笑,拥我入怀,“能让你有兴趣,我是不是该感到万分荣幸?”
  我搂住他的脖子,埋进颈窝,呼吸着属于他的特有气息,闷闷的说,“我本来以为我们就这么分手了呢!”
  腰间的手臂紧了紧,“看样子你好像也不是很在乎嘛,照样和随便什么人聊得也挺开心。”
  呵呵,醋劲儿还没消呢!我虽很受用,也不想让那种无足轻重的小事坏了这刻难得的柔情蜜意。
  我侧头浅浅吻了下他的唇角,转移话题,“怎么以前从没听说你还有个妹妹?”
  秦烈还是很吃这一套的,也不再追究,回答道,“她从初中就跟外婆一起住在美国,最近才回来,成天疯疯癫癫的,就喜欢唱歌。”极不赞同的语气,身为长兄的爱护却溢于言表。
  “你既然不支持她做这行,为什么还亲自参加她专辑的宣传活动?”前因后果已经明朗,可我心中仍有未解的疙瘩。
  “她坚持要唱歌我也只能表示支持,再说……”,他顿了顿,剑眉微挑,“不这样,你肯回来?”
  一切如我所料,简单得毫无悬念可言,而令我最疑惑的是,“你怎么确定我那天一定会看娱乐节目?”若我没看到,他岂不白忙活一场,到最后只能不尴不尬地唱独角。
  秦烈又是低笑,“有人向我打保票,肯定将口信送到,你不会不看的。”
  我恍然,气得咬牙,那个财迷的女人,难怪她刚才比我还急!我瞬间决定不惜一切代价把齐雅茜和程浩扬送做堆,让这两个叛徒内奸彼此折磨个够。
  好在我并没在发布会前透露给她实情,我再次庆幸自己的先见之明,否则,只怕被耍个彻彻底底。
  “就算我看了电视,也未见得一定来现场。你刚才如果没找到我,打算如何收场?”
  秦烈想都没想便回答道,“那我就向所有人宣布,广告里的女主角就是我的未婚妻。”
  本人缺席,还有影像替补,而且即使他真这么介绍也在情理之中,别人察觉不出丝毫异样。
  原来唱独角的准备他竟也做得周全到位,我早该知道,“闪失”这类词怎会轻易出现在他身上?
  棋差一招啊,阮清,只差一招,但凡当时沉住气,但凡在导播间继续看下去,但凡……唉,只差一招,功亏一篑。
  后悔不已地暗自喟叹后,我回归正题,“怎么忽然想结婚了?”
  “我怕再不收回身边,指不定你这个磨人精还玩出多少花样,我可折腾不起了。”
  我自然明白,这男人也被我折腾得不善。但他话虽如此,却神态闲适不见半点儿苦色。
  我不禁坏心眼地找碴,“哪有你这样的,没征求女方的意见就单方面宣布结婚,还这么仓促,我也许不答应呢?”
  他忽地笑容隐没,话语结冰,“不存在也许,我绑也要把你绑回家。”
  专制、霸道、嚣张、自大,啧啧,这男人简直没有优点了,可是我喜欢。
  我故作委屈的小声嘟囔着,“没有求婚,没有钻戒,连烛光晚餐都没有,缺乏诚意,不行,我得好好考虑考虑。”
  秦烈从兜里掏出一枚戒指,不由分说给我套上,脸仍阴着,“没的考虑!求婚仪式和烛光晚餐我晚上再补,还有什么要求也可以一起补上。”
  指间的璀璨光芒惊得我倒吸了口气,顿时将找碴抛在脑后。款式简洁,切工完美,伴随着转动流光溢彩,我翻来覆去的欣赏个没完,好看啊,好看得我翘起的嘴角压都压不住,哪还顾得上女人的矜持?
  “现在同意嫁我了?”
  嫁,当然嫁,冲这钻石也得嫁,我心里猛点头,但脑子还算神志清醒,“求婚仪式和烛光晚餐一个也不能少哦。”
  他皱眉,“我有种感觉,好像你是为这枚钻戒才嫁给我的。”
  我呵呵笑着又重重吻了上去,“亲爱的,谁让你选钻戒和选女人的眼光一样棒!”
  “又哭又笑的,你从来不这么情绪化的,今天怎么了?”
  “那是因为……”我兴奋过了头,几乎脱口而出,又戛然止住。不行,还不是告诉他的时候,我随口找了个别的理由应付,“我还以为自己的男人要娶别的女人了,不情绪化才怪!”
  秦烈的满面疑云因我后面这句解释而消散无踪,微微上扬的嘴角看起来愉悦极了,他扣住我的手,“你的男人现在要带着自己的女人上楼宣布订婚的消息了,你该没什么意见了吧?”
  我的目光和心思都在戒指上,嘴里顺从的答应着,“好吧……啊,还不行!”
  他的手攥得死紧,好像我马上就会落跑,“又怎么了?”
  我愁着脸,“我刚哭完,一定难看得很,怎么见人?”
  “就因为这个?”他似乎松了口气,拍拍我的脸蛋,好笑的安慰我,“就你刚才掉的那两滴泪,还没到把脸哭花的地步。”
  我将信将疑的掏出小化妆镜,果然,眼线和睫毛都好好的,所谓一分钱一分货,质量就是过硬。审视一番后,我只补了补唇彩,这个掉妆可与品牌质量无关,谁叫嘴部的运动过于激烈呢?
  “现在没问题了?”
  我挽起他的胳膊,“没问题了。”
  才没走两步,他又停下了,一拍脑门,“有件重要的事我差点儿忘了。”
  “什么?”
  “咱们打过的那个赌,还算数吗?”他浮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
  那算哪门子重要的事?
  这个色胚,未饱暖也会思淫欲,我脸一热,反问他,“你刚才答应我的话都算数吗?”
  “当然!”
  “OK,那我也说话算数。”
  得此痛快的允诺,他眼底眉梢都溢满了笑,显然对这赌注的结果满意极了。
  我也漾着甜笑回视他,并无懊恼。
  亲爱的,虽然这个赌注赢家是你,可你还不知道,我为你准备了一份大大的惊喜,重棋在手,何愁扳不回这一局?
  走到电梯口,栎央满脸焦急的迎上来,瞧见我们亲密交扣的手,长长地呼了一口气,“谢天谢地,我还以为自己坏了事。阮清,不对,嫂子,你可别怪我啊,我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为了那点赞助费,才不得已答应我哥的馊主意的。你放心,以后我一定站在你这边。哎,你不知道,我哥有好多糗事呢,改天我都告诉你。”
  “好啊。”我笑着回应,再次感叹她无可挑剔的五官,禁不住想,都说女孩像姑姑,若我怀的是个女孩,十有八九也是个小美人了。
  秦烈瞪她,“你是不是连那点赞助费都不想要了。”
  栎央吐了吐舌头,识相地打住,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赶紧拽着我们进电梯,“快点儿上楼吧,冯秘书都催了好多次了。”
  今天的日子确实值得纪念。
  因为在短短一个小时内,从刚才咖啡厅里的老外和服务生,到现在会场上的每一张面孔,认识的,不认识的,让我将各式各样可以称作惊愕的表情见识个遍。
  原本料想的新娘人选毫无征兆的突然易主,是够出人意料的,他们今天也算得上不虚此行,没花半分门票钱便观赏到秦大总裁倾情出演的一幕好戏。
  秦烈牵着我的手上台走到话筒前,“抱歉让各位久等了,不过相信大家也能理解,追女人不是件容易的事,总要费些力气花些时间的。”他摊开手,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待笑声过后揽住我的肩,“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的未婚妻,阮清。”
  我微笑颔首,接受着台下众多来宾好奇的打量。我扫到公司同事难以置信地窃窃低语,还望见齐雅茜远远的冲我比划V形的手势,祝贺我终于钓到金龟婿,这卖友求财的女人,我早晚得和她算帐!视线右移,见栎央正和旁边两个上了年纪的男女兴高采烈地说着什么,再右移,也是一对老人,等等,爸妈!
  这下轮到我上演惊愕的表情了,他们什么时候来的?发布会开始时他们还不在现场呢。照此推理,旁边的两位老人……应该就是秦烈的父母。
  这一切都是秦烈安排的!
  他究竟还花了多少心思?
  我倏地扭头看他,他也正看着我,黑眸中闪着盈盈笑意,糅着细碎的柔情,并没接触一滴酒精,可是老天,我竟有微醺的醉意。
  主持人这时在一旁问,“如果我没认错的话,阮小姐就是新产品广告里的主角吧?”
  我点头,“是的。”
  “两位郎才女貌,真是般配啊。今天既是订婚,结婚之日应该也不远了吧?”
  秦烈答道,“一个月后举行婚礼。”
  一个月,这么快?他都做好打算了?也好,正合我意,一个月后我的身材应该还可以穿得下漂亮的婚纱。
  主持人调侃,“看样子秦总已经迫不及待要把人娶回家了。”
  秦烈很好心情的配合他的幽默,“是啊,免得夜长梦多。”下面又是一片笑声。
  主持人跟着笑过后说,“那我就先恭喜秦总了。今天不是普通的发布会,还是秦总和阮小姐的订婚日,既然这么有意义的日子,趁着大家都在场,两位怎么也得拥抱一下像个订婚的样子吧?”
  下面的人起劲儿地哄笑起来,甚至飞出几声口哨,这样的新闻发布会,真是绝无仅有。
  秦烈大方地拥住了我,在耳边低语着,“磨人精,看你还往哪儿跑。”
  时候到了,我憋住笑,“嗯,怀孕的女人的确不适合到处跑,我得好好歇着养身体。”
  “什么?你说什么?”秦烈扳住我的肩,有点控制不住音量,还好台下的鼓掌声够大。
  呵呵,是了,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也该轮到他秦烈惊讶一回了。
  我眨眨眼,只是笑,“我相信我的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
  鼓掌和口哨声减弱,大概他们也察觉了秦烈的异样,台下传来嗡嗡的低语声。主持人适时地凑过来问,“发布会结束之前,秦总还有话要讲吗?”
  秦烈这才把呆愣的目光从我脸上挪开,轻咳一声掩饰刚刚失态的尴尬,转头对着话筒,“各位”,他停了片刻,接着说,“我想,我们的婚礼恐怕得提前了,我决定一个星期后举行婚礼。”
  主持人和所有在场的人一样好奇极了,却以玩笑的方式问,“从一个月提前到一星期,秦总是不是过于迫不及待了?”
  秦烈慢条斯理的回答,“其实,这是我未婚妻的主意,她刚才告诉我……”
  轰,我的脑袋瞬间变成两个大。我那保守的父母可还在台下坐着呢,更不要说还有那么多同事在场,他要是敢把这种事说出来,我就,我就……
  秦烈深深地盯住我,在别人看来这眼神应是含情脉脉,我却能辨得出里面沉淀着多少令人心惊的成分,“不如让她来告诉大家原因吧。”
  他居然在这个当口把问题抛给了我,让我为他的失态买单。
  主持人看向了我,“阮小姐,我们都很好奇,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我拒绝不了,只得慢慢地往话筒的方向走,怎么办,我总不能说我迫不及待要嫁人吧,肯定也不能说实话,怎么办?我恨不得辟出条地缝,立马钻进去。
  不过三四步的距离,到跟前我手心里已攥出了水渍渍的汗。在讲台后用鞋跟狠狠地踩住秦烈的脚,听到他的吸气声,我解气的弯起唇,脑袋也霍然灵光起来,“原因很简单,因为一星期后是我的生日,我希望能够双喜临门。”
  我其实也没说谎,的确是双喜临门,不过喜事不同罢了。
  情理之中的回答,没引起任何怀疑,只有我的父母知道其中的真假,应付他们还不是难事。
  主持人笑道,“原来如此,这样安排的确很有意义,我再次恭喜二位好事成双。”
  秦烈又说了两句感谢的套话后,告辞说,“诸位,时间有限,我得和我的新娘赶紧商量结婚大事去了。”
  说完,竟然将我打横抱起便往台下走。
  我连忙搂住他的脖子,下面又是一阵哄笑,众目睽睽之下,我的脸烧得厉害,低声叫,“秦烈,你干什么,大家都看着呢,你快放我下来。”
  他虎着脸瞪我,“怀孕了你竟然还到处跑,还敢穿高跟鞋!”
  我强烈抗议着,“你说话不算话!你答应不再对我凶的。”
  他不理会我,继续往门口走,“那是在你不惹我生气的情况下。”
  我怎么忘了他还有耍赖皮的前科?
  “别扭来扭去的。这么胡闹,回家看我怎么收拾你。”
  唉,还是那么不温柔。
  这个我爱的男人,这个不温柔耍赖皮又霸道的男人,一星期后即将成为我有着一纸婚约的亲密爱人,我孩子的爸爸。
  我们的拉锯战终于告一段落,谁胜谁败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赢了个叫阮清的老婆,而我,赢了个叫秦烈的老公。
  老公,呵,我喜欢这个新称呼。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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