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吉尔提缇:宅女成人礼

(2008-12-07 15:05:07) 下一个

  活人岂能被别人憋死
  当稚薇兴高采烈的抱着一大摞书回到宿舍时,王柯柯大惊失色的叫道:“这些是什么!?”
  稚薇哗啦把书扔在自己的床上,充满神往的说:“我国庆节的精神粮食。”
  “你不是打算这个国庆长假又窝在宿舍里吧?你这样会捂出霉点子的。”王柯柯很鄙视的在一大堆书里捞来捞去,捡起一本《半夜别开窗》看了一眼,啪的扔了回去,无奈的说:“我说你老是看这个不害怕啊?”
  稚薇神秘兮兮的把一本旧的出了霉点子的书献宝似的端到王柯柯面前,说:“也有一本正常的。”
  王柯柯的眼睛犀利的瞟过书的封面,上面画着日本的浮世绘,旁书几个大字《好色一代女》。她饶有兴趣的翻看起来,却又不屑一顾的说:“这个还算正常,不过你有的看这个YY,不如自己出去交个男朋友,小姐,好歹你都大三了……”
  “你自己还不是没有男朋友。”稚薇抢白道。
  “至少我有很多男的朋友。”王柯柯笑道:“到时候想把谁收了,还不是老娘一句话。”
  “你这个不害臊的小浪蹄子。”稚薇就着一句“红体”骂道,两个女孩子打成了一团。
  打累了,两个人摊在稚薇的床上,王柯柯认真的说:“真的,你考虑下,国庆节跟我去参加岛屿露营吧。”
  “……我想想。”
  “别想了!你这个宅女。”

  稚薇是她的名,至于姓什么,不到万不得已,她总是避免提起。
  这个父母前挑万选出来的名字,对稚薇来说,却好像给她的人生下了一个准确的定义,让她觉得她的人生,真是个笑话。
  做为中国计划生育下的产物,稚薇没有兄弟姐妹,父母把全身心的爱和关注都倾倒在了她的身上,主观愿望是希望她才倾天下,重点学校老师补课狠下猛药,毫不吝啬金钱,不过另一方面,就只管把女儿养的健健康康,肥肥白白,穿着打扮竭尽朴素,丝毫没有想让女儿艳冠群芳的意思。
  父母的努力没有白费,稚薇虽然一路分数都呈现营养不良的状态,但却十足是个乖乖女,谈恋爱离家出走的坏毛病一样没有,而且在最后关头奇迹般的摆脱了地心引力,一跃跳进了大学的门槛。
  只不过这一跃还跃的远了点儿,直接从内地考进了遥远的广东沿海大学,父母在不得不忍痛割爱之下,命令稚薇毕业后就必须回家工作。
  沿海大学是一座非常现代的高等学府,财大气粗,设施齐备,环境优雅,地处繁华都市的宁静地带,号称无敌海景。在来这座大学之前,稚薇很为“无敌海景”这个注脚浮想联翩过,憧憬着自己在合上书本之后,站在宿舍阳台上看海听涛,那时晚风吹拂着过她的脸庞,她露出甜美的微笑,内心充满对未来的无限YY……
  等她一来这里报到,才大呼上当,那蔚蓝的海岸线早就被填海造地工程逼到了人类的视力范围之外了,现在放眼望去,只得一片挖挖机横行的建筑工地了。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所幸沿海大学的绿化面积是内地城市难以望其项背的,稚薇依然可以站在八楼的宿舍阳台上,一样可以面对汹涌的绿涛YY未来,而且让她“乡下佬”开眼界的是,这个身处亚热带的大学的绿化树木全部采用的是果树――芒果,树菠萝,荔枝,龙眼,而且校园物管对其果实去向也不怎么追究,这是让稚薇死心踏地爱上这个学校的原因之一。
  另一个原因,是她以为她终于自由了。不过,她的所谓自由其实就只是没有父母的说教,不用对枯燥的教科书知识死记硬背,不用朝九晚五的坐困愁城,实际差别并不大。
  稚薇大一的一整年,除了上课其余时间几乎都在自己迷恋的写作,画画,看书,打游戏,看恐怖片,做手工中度过,因为她的爱好都能在室内完成,周六周天更是睡衣都不换,用个发圈把头发往后面一扒拉,露出闪亮着智慧光辉的额头,轻松无负担的狂宅一番。
  每当朋友们威逼利诱她出门的时候,稚薇都会玩笑话打发掉,说:“抛头露面实在有损吾的气质。”或者就说:“做女人难,做胖女人更难,做胖了还要出去抛头露面的女人更难。”
  这是实话,至少她是真的这么认为。
  稚薇个子虽然有163的高度,但并不窈窕,她是那种有肉的女孩子,而且因为从小就是妈妈给买衣服,她并不懂怎么用服饰来修饰自己的身材。脸上洋娃娃般褪不去婴儿肥,胖起来变大圆,瘦起来变小圆。虽然眼睛够大够黑,然而却又是近视的,总是挡在大框架眼镜的玻璃后面,难得露个脸。
  唯一特别的优点就是稚薇皮肤非常白皙,而且是内地女孩子那种天生的细腻肤质,但这个又有什么用哪?只会让她这个小肉包子看起来更光滑点而已。总之,这种外表是不招男生待见的,她也渐渐习惯了在自己的世界里裹足不前。
  而王柯柯则不一样,她属于那种“老天爷给饭吃”的女孩子,虽然身高没能突破160大关,但娇小可爱,心型小脸大眼睛,睫毛纤长浓密,眨眼间颠倒众生,她也很擅长经营自己的这份美丽,能24小时保持完美形象不崩塌,虽然也没有男朋友,但丝毫沾不上“没人要”的这份嫌疑。
  另一个宿舍的朋友苏娜曾经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问稚薇:“跟美女在一起很有压力吧?”
  稚薇点点头,虽然她的确时常很可悲的沦为绿叶或者隐形人,虽然她偶尔也会感到无奈与失落,但这些同和王柯柯在一起的合契与快乐相比,她并不是很放在心上,或者说是不让自己放在心上。
  王柯柯社交广泛,本人就是学生会宣传部长,有时候实在闷了,稚薇也会在王柯柯的怂恿下去参加一些聚会,无非就是吃饭唱K什么的,也不乏有男生的参与,王柯柯和他们谈笑风生,其乐融融,而稚薇却只是安静的呆在一旁,她脑子里空白一片,张不开嘴,动不了腿,像一个失语的旁观者。
  她不知道该和男生说什么好,生怕说错一句就变成傻瓜,而事实是她觉得自己不说话也像个傻瓜。她早就习惯了安静的世界,习惯了自娱自乐,她不知道这种习惯要延续到什么时候,也许一辈子也就这样了,虽然也说不出来这样有什么不好,但内心总是隐隐有些不安。
  晚上例行就班的给爸妈打电话汇报的时候,说到国庆节,妈妈就问:“国庆节你怎么安排啊?”
  虽然心里想着要在宿舍看书,但稚薇还是说了句:“不知道,可能出去玩儿吧。”
  “去哪里啊?”妈妈的声音严肃起来。
  “还没有定哪。”稚薇随口道。
  “去什么去啊,没意思的。国庆节到处都是人,能不出去就不出去吧。”
  妈妈语气虽温和,却依然有不容商量的命令感。听到妈妈的话,稚薇心里却隐隐的烦躁起来,自己憋死自己是一回事,被别人憋死又是一回事,她大声道:“我就要出去!反正不会花你们的钱就是了!当我还是小孩子啊!”
  挂上电话,她转头对王柯柯说:“我们露营去!”王柯柯猴子似的跳起来,抱着她大亲了一口。

  形象气质俱佳的证明
  于是大三这年的国庆节,稚薇就在王柯柯的鼓动下,跟她一起报名参加了学生们自行组织的岛屿露营,甚至活动经费都想好了出处――做兼职。大学女生的临时兼职非常好找,比如这一次,就是海王集团下属的地产公司就需要形象气质俱佳的女孩子派发他们的房地产传单,找大学女生,形象好又便宜。稚薇和王柯柯收到风就赶紧跑去面试了。
  面试其实很简单,地产公司的代表先海选出十五个人来,然后就带去总公司给上级领导过下目,从骨头里挑点儿鸡蛋出来,剩下的人然后就可以上岗了。
  然而这面试其实又是残忍的,三十个女孩子,都是花朵般的年纪,往那地产公司代表面前一站,人家点头要你,就证明你形象气质俱佳,如果人家只是一抬下巴叫下一个,你就只好怀着一颗破碎的少女心以光速消失,恨不能跟空气一般就地遁形。
  稚薇就曾落选过一次,大一的她带着框架眼睛,被军训烧烤成了非洲人,扎着大马尾,穿着一件没缺点没优点的衣服,当时那个负责人只看了她一眼,就低头叫下一个,稚薇第一次体会到了“不漂亮”的残酷。
  而当时的王柯柯,负责人只在她的身高上犹豫了一下后,就决定破格提拔,用反证原理说明了她的外貌条件何其优越,她通过后,和稚薇一路无话,最后把打工得来的钱贡献出来,两个人一起去朱门酒肉臭的丹桂轩大吃了一顿了事。
  时隔一年多,这次面试稚薇成功上岗,自己都觉得惊讶,乃至回宿舍的路上都一路嘴角上翘。
  “宝贝儿,你不知道你已经比以前漂亮多了吗?女大十八变哟。”王柯柯说。
  “是吧?我只知道有些丑小鸭能变天鹅,有些就只能变成丑老鸭。”
  稚薇叹道,然后和王柯柯相视而笑,异口同声的说:“这都是命啊~~”连着两个周末在大太阳下面当了四天的晒咸鱼,两人各赚1000大元,除了参加露营的费用,还能去韩国烤肉腐败一顿,喜不自胜。
  就在稚薇兴致勃勃期待露营的时候,王柯柯接了吴学长的一个电话,然后就抱歉的告诉稚薇:“我不能去露营了。”
  稚薇当即不再说话,她知道那个学长是谁,也知道王柯柯正和他处在“暧昧”时期,并且两个人都在试探着往拍拖的路上迈进,这事儿当然比跟一个的女性朋友出去玩来的重要的多,稚薇明白事理,觉得自己一点儿也没有阻扰的理由,但她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生气,甚至还有一点儿被抛弃的沮丧。
  在国庆节来临前的一周里,稚薇没有怎么和王柯柯说话,一头扎进电脑上网看书聊天画画。
  王柯柯大概有些过意不去,对稚薇说:“不如你跟我们一起去吧,反正又不是只有我和吴伟两个人,去大亚湾也很好玩的。”
  稚薇心想,看看看~~连学长都不叫了,直接喊上名字了?看来有谱。
  “不想去。”稚薇说。“哎呀,你舍得下我吗?一起吧,一起吧。”
  王柯柯像往常一样贴过来撒娇道。
  是你舍得下我好不好!稚薇心里无名火燃起。而且当电灯泡不说,还是当那个老吴的电灯泡?我这不是吃多了自取其辱嘛?!稚薇愤怒的想。
  一开始老吴追王柯柯的时候,就让稚薇对他下了一个狠狠的差评。
  那一天稚薇和王柯柯在学校附近的韩国料理店吃中午饭,多快乐多和平啊,没想到这个老吴进来了,还很大剌剌的坐在王柯柯的旁边。
  对于这个虽然认识但并不熟悉的学长,稚薇以为客套一下就算了,没想到这家伙滔滔不绝烦的要死,跟王柯柯说的没完没了,还抱着店长的猫玩,玩猫也就算了,还掐的小猫喵喵叫,稚薇不好说什么,但很不客气的把猫咪抢了过来,心里暗骂变态变态。
  最后老吴殷勤的把单买了,跟在她们屁股后面出了店门,本来王柯柯和稚薇是约好去三联文具店的,这家伙却提到了什么去赛格买光碟的事情,稚薇郁闷的看着这两个人,王柯柯没有发表意见,这个老吴就直接对稚薇说:“你可以回去了。”
  虽然已经习惯了男生的冷遇,但稚薇一个人走在阳光刺眼的学校大道上时,还是觉得这家伙没水准的程度真是前无古人。现在要她跟这个人一起去!?妈咪妈咪轰,到时候也不知道是她死还是他死哟!
  “不用了,我报名参加了其它的活动。”稚薇干脆的拒绝道。王柯柯脸上的表情是真的有些失望,眼睛落到稚薇的电脑上,看见她正在填一份“沿海大学义工志愿者助学走访申请”的表格。“这个活动也不错啊。”王柯柯笑道:“小样儿,原来你还有普渡众生的心肠啊。”
  “算了吧,何德何能。”稚薇不冷不热的说。“还有些什么人同去啊?”
  “我们学校有两个研究生学长,一个学妹一起。”稚薇说。“研究生学长~~~”王柯柯诡秘的笑道:“你的动机不纯吧?”
  “去!”稚薇没想到她会这么想,一巴掌打过去,王柯柯转身逃离不及,被一掌拍在了屁股上。
  虽然自己不是因为高尚所以参与,但不管动机是什么,这又不是出去做什么坏事儿。稚薇这么对自己说,便坦然了。她在电脑上用QQ递交了申请,对方很快回复了过来,说:“欢迎你参加。”
  稚薇回了一个笑脸回去,问:“你就是活动介绍上的领队聂学长吧?”
  “我?我是另一个,我姓夏,是他的朋友。”
  “学长好学长妙。”稚薇随手打了一串字。夏学长回了一个微笑的表情,说:“9月31号下午见,别迟到了,小学妹,记得穿运动鞋,要走很多路的。”
  稚薇关上QQ,心里感到了一丝温暖。看来做义工的人,都不是什么坏人,她有些期待起来。稚薇本来还想邀个朋友一起去的,但唯一国庆节没有安排活动的苏娜迷上了仙剑不能自拔,稚薇说的天花乱坠也没有打动她,反而差点儿被她拖进玩物丧志的深渊里。
  “没听过穷山恶水出刁民吗?要去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你必须横练一身混事功夫,否则就是自寻死路!”
  苏娜很不厚道的吓唬稚薇。“这么危险啊?”稚薇拍着胸口说:“好在我买了保险的,受益人还写的你丫的名字……”
  “那你赶快上路吧!”苏娜马上催促道。“小贱人,有你这份心肠,我说什么也不能死在你前面!”稚薇开始掐苏娜。
  “我们的口号是‘没有最贱,只有更贱!’”苏娜哈哈的笑着,回掐。两人打完收工,苏娜正色道:“说真的,你确定要去?不和我打游戏?”
  稚薇想了想,确定的点了点头。她从来没试过在无朋友同行的情况下和陌生人去那么远的地方,如果爸妈知道了这件事,一定会义愤填膺,但是现在山高皇帝远……想到这个稚薇就叛逆的兴奋起来。因为活动介绍上说会有爬山涉水的可能,稚薇特意去眼镜店添置了一副方便行动的隐形眼镜。
  在眼镜店里试戴的时候,稚薇看着镜子里的没有框架眼镜的自己,突然有些陌生。
  “你的眼睛真漂亮。”店员说。这句赞扬,稚薇在自己近视之前常常听到,而在戴上框架眼镜之后的漫长岁月里,已经被她渐渐的遗忘了。你好像真的变的好看点了,稚薇看着镜子里那个女子默默的说。

  长腿健步男
  当下午五点稚薇背着大背包准时来到学校南门汇合,心情忐忑的等待着。
  然而她等了又等,眼看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了,还没有一个疑似目标出现,稚薇不安心的掏出活动介绍再看了看,骇然发现集合地点是:学校北门。
  忍了又忍,稚薇还是发出了一声大叫,把那张活动介绍手裂成两半。从南门赶去北门大约需要30分钟,稚薇奋力的划动双腿,毫不讲理的咒骂这个学校没事干嘛开那么多门!?难道我这次华丽的冒险就要流产了!?稚薇激动的想。
  就在她急匆匆走过学校风雨湖的时候,胳膊突然被迎面过来的一个人抓住了,吓的稚薇跳了跳,茫然惊恐的看着面前这个身材高大头发乱乱的男生。
  “你是不是去参加义工活动的?!”男生大声的问道。
  “是……”
  “快点,你迟到了。”
  男生说完,一转头大步流星的往北门方向走去,几下就把稚薇抛到了百米之外。好一个长腿健步男!丫怎么走的这么快!难怪头发跟被狂风刮过一样乱!稚薇苦撵不上,无奈的叫道:“等一下!我跟不上。”
  长腿健步男凶狠的一转头,拉着稚薇就往北门方向快步走去,稚薇被拖的几乎脚不沾地,犹如踩P,完成了15分钟就到达北门的不可能的任务。北门那里果然还有一个男一女守着行李的人在等待他们,其中的男生站起来冲他们问道:“来了?”
  长腿健步男点点头,放开了稚薇的胳膊,瞟着稚薇说:“这糊涂虫正从南门那边往这里赶哪。”
  稚薇一听气的半死,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偷偷的瞪了他一眼。没想到偏偏被长腿健步男看见了,他冷冷道:“哟,还挺凶。”
  那个男生却温和的过来打圆场:“不带这么欺负学妹的啊,何况是这么可爱的学妹。”
  稚薇的心突突的跳了一下,结结巴巴的说:“对,对不起,我自己没有看清楚活动介绍……”
  “没事儿,好在现在赶上了。”他笑道:“出发吧。”
  “你,你是夏学长吧?”稚薇看着他平和的笑容,猜测道。“不,我姓聂。”那男生摇摇头,转头看着长腿健步男说:“老夏,是你和这个学妹联系的吧?”长腿健步男昂扬点头,稚薇目瞪口呆。坐在赶往长途汽车站的出租车上,稚薇才知道,聂学长全名是叫聂远帆,管理系研究生。
  原来他就是聂远帆,这个名字稚薇听说过,因为他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父亲是稚薇那个系的系主任,本人是前学生会会长,现任社团协会的会长,现在还是沿海大学义工协会的会长。
  长腿健步男(稚薇心里暗下的注解)叫夏明宇,也是管理系研究生,义工协会的干事。
  网络……怎么这么不可靠啊!稚薇看着这个脸臭臭的男生,无语问天。瘦瘦黑黑的女孩子叫罗曼,是管理系大一的小小学妹,和聂远帆一副很熟悉的样子,时时用很警惕的目光打量着稚薇,兜头就问:“你皮肤怎么这么白?用的什么护肤品?!”
  稚薇摸摸脸,说:“凡士林。”罗曼露出怀疑的神色,认为稚薇有藏私。成天捂在宿舍里,想不白都不行……稚薇想。感情这是管理系一家亲啊?稚薇心想,哪还有我这个艺术设计系的立足之地?
  “你的名字真好笑。”那个该死的夏明宇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对稚薇说,害得另外两个人也轻轻的笑起来。那你就笑吧笑吧笑掉你丫豁牙。稚薇心里骂道。“小学妹挺文静的啊。”聂远帆见稚薇始终不怎么说话,很轻率的下了这么一个判断。
  “不会吧?”夏明宇随口说道,意味深长的看了稚薇一眼。文不文静关你P事!稚薇继续在心里骂。快到长途汽车站了聂远帆问夏明宇:“老夏,你负责买的票哪?”夏明宇便从口袋里掏出四张票递给聂远帆,聂远帆看了看,说:“是豪华卧铺啊?”
  “车站的卧铺车都叫豪华卧铺。”夏明宇不以为然的说。而直到真实的站到那辆“豪华卧铺车”的面前,稚薇才深刻的体会到夏明宇话里的深意。
  掉漆,灰尘,黑乎乎的车箱,犹如从地狱深处归来的幽灵车,哪,哪里豪华了?
  外表尚且如此,也难以对其内涵乐观了。“就,就这车!?”罗曼脱口而出,言语里有些须的不满。聂远帆也颇感慨,转头看看一边沉默不语的稚薇,笑道:“稚薇,你怎么想?”
  “我在想……”稚薇小声的说:“你真是所托非人。”此言一出,几个人都一愣,稚薇马上笑道:“我开玩笑的。”总算出了一口恶气,稚薇暗爽。聂远帆便也跟着开玩笑道:“是啊,我这人哪都好,就是有点儿交友不慎。”
  “我不想坐这个车。”罗曼小脸皱成一团,执拗的说。“你爱坐不坐。”夏明宇坦然道。原来这家伙对谁都这么凶啊。稚薇心想,果然是个坏蛋。“可别小看这票。”聂远帆正色道,转头特意对稚薇说:“老夏为了买票排了很久的队哪。”
  “我知道,国庆长假能买到票就不错了,夏学长辛苦了~~”稚薇明白这个道理,挺诚恳的说道。“瞧咱们这个学妹多善解人意。”聂远帆感叹道,夏明宇不置可否的的拗了下脖子。
  稚薇噔噔噔的爽快上车,其实她真的不介意这车子破旧,相反这让她觉得很刺激,觉得这车看起来真像开往地狱的巴士,而且在她看来,出门在外的时候比起坐什么车子来说,跟什么人一起才是决定心情好坏的标准,跟差劲的人在一起,再好的物质条件也是个P。车子里的设施也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稚薇也索性不睹,拿着分到的车票坐在了一个下铺上。
  “我要睡下铺。”罗曼对稚薇发难:“我睡上面晕车。”可是我有惧高症哪。稚薇边想边看了看上铺,还好不是很高,便抱着背包站了起来。
  结果稚薇刚战战兢兢的爬上上铺,罗兰又不干了,因为她发现夏明宇和聂远帆的位置都是上铺。
  “别换来换去的了,躺下!”聂远帆说话了,罗曼虽然很不高兴,但还是乖乖呆在了下铺。
  这小姑娘,真不招人疼爱,稚薇失望的想,本来有个女孩子同行她很高兴,谁知道是这么一个来事儿的主。
  坐在上铺上,稚薇惊喜的发现上铺视野很好,而且空气都清新些,闻不到那大巴黑地毯上的袜子味儿,虽然空间窄小,但还不至于被她一躺下就填满,而转头一看,对面铺位的聂远帆很费力才把自己折叠着躺进去,而她身后的夏明宇就更惨了,干脆放弃挣扎,就这么曲着膝盖坐那儿了。
  活该,谁叫你发育过剩。稚薇对夏明宇幸灾乐祸的回眸一笑。

  你有害怕的东西吗
  车子准点出了站,以及其可怕的速度开进了广州淤塞的街道,竟然花了两个多个小时才摇晃出市区,此时天色已黑,窗外的风景也从拥挤的街市变成了林立的工厂。那三个管理系的同门开始闲侃起来,稚薇自顾自看风景听MP3,自得其乐。
  “在听什么歌啊?”聂远帆突然问了稚薇一句。“听的都是什么歌啊?”对面的聂远竟然也没有睡着,插话进来。这个问题可不好回答……稚薇捏着耳机暗想,含糊的笑道:“就一点儿轻音乐。”
  “我也喜欢轻音乐,你听的谁的曲子?”聂远帆兴致盎然的说。“啊……哈……”稚薇尴尬的打着哈哈,说不出来。“她根本不知道,瞎听。”夏明宇说话了。我不知道?!稚薇自尊心受挫,又气又不服,张张嘴憋出来一个名字来:“铃木光司。”
  “这个名字很熟悉啊,日本的作曲家?”聂远帆若有所思的说。“是,是原来午夜凶铃的原著作者……我在听他的恐怖故事。”稚薇只好干脆的说个明白。
  午夜凶铃四个字果然如雷贯耳,把聂远帆和夏明宇都震住了,聂远帆瞪大眼睛,喊了一句“我怕鬼!”,就倒在铺位上。“轻音乐?哈!”夏明宇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我最讨厌那些恐怖片啊什么的了。”
  下铺的罗曼不屑的说:“什么僵尸啊怪物啊血糊糊的恶心死了,那些人都心理变态的。”
  “你说的是美国那种廉价恐怖片,一点儿看头都没有,只会追求视觉上的冲击力,靠点断肢啊血浆来骗骗观众。”
  稚薇反驳道,说起她的最爱她的话突然多了起来:“铃木光司的理念是纯东方的,讲究心理上的带入,你不知道鬼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来你的身后,就像你现在安然躺着,却不知道你的铺位下面或许有一双眼镜始终窥视着你……”
  “啊!别说了!”罗曼尖叫一声,把头捂进了被子里。稚薇笑起来,又觉得意犹未尽,便转头看着夏明宇问:“你也害怕吗?”
  “还好。”夏明宇不以为然的撇撇嘴。“是啊,其实本身没什么,只要你相信鬼这个东西不存在。而且铃木光司是一边抱着孩子煮饭烧菜一边构思小说的,他是个天才,不是变态。”
  稚薇笑道。“只能说你是个胆子很大的女孩子。”
  聂远帆说。“没,我只是不怕鬼而已。”
  稚薇却否认道。“那你有害怕的东西吗?”
  夏明宇问。“有啊。”
  “什么?”
  “……”
  犹豫了一下,稚薇看着窗外一略而过的路灯树影,轻声答道:“人。”
  这一次夏明宇没有提出什么异议,黑乎乎的空气里,稚薇只听到他延长了的呼吸声。
  “其实我这里也有音乐,你们谁要听?”稚薇殷勤的说。“嗯,我睡不着,给我听听,什么曲子?”聂远帆伸过手来。
  “那个……”稚薇恶作剧的笑道:“日版《午夜凶铃》的原声大碟。”
  手唰的缩了回去。
  半夜的时候,司机招呼大家下车上厕所,稚薇很灵活的一跃而下,看着半天挣扎不起来的夏明宇和聂远帆吃吃的笑。
  “别笑了!我腿全麻了,这床也太短了点儿吧。”聂远帆很艰难的爬下来,抱怨道。
  “我睡着怎么没事儿啊。”稚薇反驳道。“你看你才多高?撑死160。”夏明宇插嘴道,转头叫聂远帆:“拽我一把……”
  “干嘛啊?自己起来,撒什么娇?”聂远帆不理睬他。“我起的来还叫你?”夏明宇不耐烦的说,一副被卧铺卡死了的可怜样子。
  “先说你多高?”稚薇问。“182。”夏明宇说。“谁叫你没事穷长个儿?”聂远帆忍着笑对稚薇说:“稚薇,我们不管他,看看活人是怎么被尿憋死的。”稚薇忍不住吃吃笑起来。“小声点儿,我还睡觉哪。”突然有人抱怨起来,稚薇才看见罗曼还愁眉苦脸的躺在下铺。
  “你不去厕所吗?”稚薇关心道。“加油站的厕所脏死了。”罗曼厌恶的说。
  “这次不去可又要等很久了哦,而且沿途的厕所都一个规格,不会有好坏给你选的,走,一起去吧。”稚薇提醒道,罗曼这才万般不情愿的站起来。
  这时,聂远帆好不容易才把夏明宇拔萝卜一样的拔了出来,叫道:“快快快!累的我要失禁了!”
  “真讨厌!”罗曼面对聂远帆的无礼之言似笑非笑,似怒非怒的说。
  娇嗔!这就是传说中的娇嗔!
  稚薇看着罗曼,满怀崇拜的暗自感叹:稚薇!快学起来!活样板啊!去完洗手间,大家都不肯这么快上车,在空地上随意活动着手脚。
  “稚薇,别听那些东西了,听多了说不定真的会撞见的!”聂远一本正经的说教道。
  稚薇不言语,站到高大的夏明宇身后缓缓的露出半张脸,突然在长发隐掩中阴恻恻的对聂远帆一笑,聂远帆立时退后了好几步,吓的头发倒立,几乎失态,竟像教训调皮的孩子似的对稚薇挥了一下巴掌。
  夏明宇一侧身子挡在了中间。稚薇乘着聂远的怒气大笑起来。
  “学妹啊,我发现你说话很斯文,可是笑声实在……澎湃。”
  聂远寻思片刻方想出如此天才的一个词来形容道。完了,我忘形我忘形了!这下淑女形象崩塌了!稚薇暗暗懊恼,但她同时也觉得很惊讶,她竟然能在男生们的面前如此放松如此自在,既没有局促不安也没有哑口无言。
  也许,也许我开窍了!那么我也能做得到,就像柯柯那样,我做得到……稚薇隐隐的有些激动的想。
  在上午9点的时候,车子终于来到了广西南宁,他们要在这里和其它学校的义工志愿者汇合,然后再驱车前往最终目的地靖西。车上摇晃了一夜,稚薇甚至做了个梦,梦见了以前的一朋友,两个人面对面的热烈倾诉相思之苦,最后那人忍不住问稚薇:“你说话就说话,老是摇来摇去的做什么。”
  稚薇喊冤道:“不是我想摇哇,是我自己停不住哇。”醒来之后,稚薇才发现是车子规律的摇啊摇啊,而她就像罐头里的鹌鹑蛋一样跟着滚来滚去,无法自控。反正这个车子是足够把人整垮了,在上午9点的时候,终于到达了广西南宁,罗曼失魂落魄的能靠就靠能坐就坐,夏明宇一动不动的看着行李发愣,聂远帆声音沙哑的打电话联系来接他们的人,而稚薇则挂着两个黑眼圈精神抖擞的死死盯着车站门口的某个地方。
  “你真够有精神。”聂远帆佩服看着目光如炬的稚薇,问:“在看什么?是不是觉得南宁的车站也有够乱的?这个老车站,人挤车多,再不整修就越来越不够用了。”
  稚薇表示赞同的点点头,露出些感怀伤神之色,忧国忧民之态来。“她在看对面那个卖早点的小摊子。”夏明宇一语道破实情,稚薇悻悻的一笑,顺势说:“你们吃不吃?!我过去买。”
  “没刷牙你也吃得下。”罗曼鄙夷道。“我嚼了香口胶的。”稚薇晃晃手里的益力薄荷木糖醇,略略有些不好意思的辩解道:“再说我饿了……”
  “我去买,吃什么。”夏明宇不客气的拿过稚薇手里的木糖醇抛了一粒在嘴里,问道。
  “也随便给我买点儿。”聂远帆说。
  结果,三个人就在车站门口吃上了地道的红萝卜酥和芋头夹,罗曼始终黑着脸贯彻自己的立场,令人肃然起敬。
  一时其他两个学校的义工也到了,一共六个人,四个男孩子,两个女孩子,他们前一天就来到南宁,在这里安然住宿了一夜,精神面貌和这几个残兵败将完全不一样。
  聂远和他们看起来颇熟悉,走上前一一拥抱过去,那群人也一一拥抱过来,很真诚很热情,就像大家真的是兄弟姐妹一样,让稚薇慢慢的把对陌生人的隔阂也一点一点的放下了。
  会师完毕之后,聂远就非常自然的代大家去买票,统一行李,组织上车,安排座位,女孩子们都很被照顾的得到了靠窗的位置,这一系列动作下来,其他学校的义工也俨然把聂远当成了活动的中心人物,以谦虚合作的态度团结在了他的周围,特别是那几个女孩子,看聂远的眼神温柔的能滴出水来,这让本来就神经间歇性敏感的罗曼越发产生了“护食”本能,片刻不能让聂远离开她的视线。
  稚薇很幸运的成为了“假想敌”之一,而不再是头号敌人,负担减轻了不少,不过可恶的就是其他两个女孩子很亲热的坐在了一起,而罗曼又如同氧气一样不能离开聂远帆,稚薇就只能和夏明宇坐一排了。

  中越孤儿
  车子在一片清新迷人的田园风光中轻盈前行,闲不住的年轻人们不一会儿就开始唧唧喳喳的吵闹起来,互相传递零食,不时有薯片和棒棒糖等物空降在稚薇的身上,稚薇无奈的全部递给前座的罗曼和聂远帆,聂远帆回过头奇怪的问:“你不喜欢吃零食?”稚薇摇摇头:“不爱。”
  “很难得女孩子不喜欢吃零食的啊,那你喜欢吃什么。”聂远帆从前面的座位回过头来,嘴里被罗曼殷勤的塞满了虾片。“水果。”稚薇答道,旁边的夏明宇再次不识时宜的说:“真的?确定不是肉吗?”
  “你怎么知道……”稚薇大惊失色,事实上她的确更喜欢吃肉!稚薇第一次觉得这家伙不只是讨厌这么简单。
  “看你长的这么胖就知道了。”夏明宇说。稚薇嘴角抽搐了两下,愤怒堵在了喉咙眼,如果愤怒可以爆炸的话,她想现在就抱着这个该死的家伙同归于尽。“老夏你瞎说什么?都像你跟定海神针一样杵着就好看啊?稚薇,接着!”聂远帆说道。
  往后面扔了好几个山竹到稚薇手里。这是稚薇最喜欢的水果之一,她没有想到来这里还能吃得到,一时高兴的HP值爆发,手掌一握就把山竹坚硬的表皮挤裂了,她想了想,还是很懂事的先递给了夏明宇,夏明宇却只是看着她,并不接。
  “你爱吃不吃!”稚薇终于忍不住了,恶狠狠的说。
  夏明宇这才把山竹接了过去,这种态度更让稚薇认定他是个天生就很欠的人。
  “为什么来参加义工?”夏明宇一边吃山竹一边问道。是实话说因为约好去旅行的朋友放了自己鸽子才一气之下就参加了你们的活动,还是厚颜无耻的宣称是自己太善良哪?稚薇不知道怎么回答,便选择了沉默。
  “稚薇,别怕老夏,他就是嘴巴坏,你尽力跟他吵,吵不过还有我哪。”聂远帆以为稚薇被窘到了,很贴心的说。
  “那你为什么参加义工?”稚薇闻言,便挑衅的反问夏明宇。夏明宇没有回答,好像这个问题多难似的,眼神里满是踌躇,稚薇以为他有裹脚布那么长的道理要讲,结果他最后只说了句:“我是为了世界和平。”稚薇忍不住大笑起来。
  车子到了靖西,除了罗曼很娇生惯养的晕车之外,其他人都一派兴奋,与来接应的供职当地教育局的义工陈海又是一顿拥抱,稚薇也入乡随俗的排队上前,当她大方的展开手臂时,看见这个小麦色皮肤的大男人面对她竟然有点儿不好意思,脸都红了。
  有趣有趣。然后陈海就带大家去预订好的旅店,稚薇和罗曼住一个两人间。
  “没有空调啊,这么热怎么办啊。”罗曼看着这个朴素的房间,痛苦的喊道,转头看稚薇,却见她一个劲儿的念叨:“才40元一晚上!才40元一晚上!”就差对着那个价格表膜拜了。
  此时已经是下午了,大家在旅店旁边的小饭馆里随便开了一餐就开始做活动准备,大家买的作业本啊,书啊,文具啊,糖果啊什么的堆成一座小山,女生们忙着记数并将其分成3份,男生们忙着点着人头分组,最后确定下来分了3个小组,一组3到4个人,每个小组按路程远近负责2到3个学校的学生,明天就在当地老师的带领下去学生家里走访。
  晚上是自由活动时间,义工们三三两两的在靖西这个小县城里转悠着,沿海大学四人帮走着走着竟然来到一条热闹非凡的小吃街上,聂远帆随口说了一句:“我们晚饭就在这儿解决算了。”
  稚薇一听兴奋异常,但看看既没有反对又没有赞同的另外两个人,她只是很低调的说了句:“嗯,我们看看吧。”
  毫无疑问,这是靖西最有生命力的一条街,路的两边挤挤挨挨,大店面小摊子热火朝天全是人,与白天的冷清劲儿简直不是一个世界。稚薇是看到这样也想吃,看到那样也想吃,可他们走啊走啊,就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眼看小吃街走到了尽头,还没有一个人下决定,稚薇脸上的表情已经从期待变成了麻木,现在已经隐隐的透出焦急来。“你是不是已经快饿疯了?”
  走她旁边夏明宇看了她一眼,问。稚薇垂头丧气的嗯了一声。
  这时罗曼好像无法忍耐了,说:“我在旅馆附近看见了一家超市,我们去那里买点儿吃的吧!我受不了这里了,看起来脏兮兮的。”
  稚薇的心坠到了谷底。她虚弱的看了一眼聂远帆,聂远帆没有反对的意思,再看夏明宇,那家伙万恶的嘴唇动了动,说出一句:“好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恨你!稚薇内心狂喊,欲哭无泪。
  于是期待中的特色小吃变成了超市食品。这个晚上糟糕透了!稚薇躺在床上气的呼呼喘气,这些人简直没有一点儿旅游精神。
  隔壁床的罗曼拿着手机唧唧歪歪个不停,稚薇隐约听见她聂学长聂学长的叫唤着。
  就,就这么近还能煲电话粥,她,她真的够痴的!稚薇感叹。
  她虽然对自己的事情迟钝,对别人的事情却敏感。罗曼喜欢聂远帆,稚薇已经明显感觉到了,她心里却有个声音却在清楚的告诉她:聂远帆绝对不会喜欢这个小性儿又娇气的女生,不信?走着瞧。
  第二天,大家一起吃了个早餐就各组出发,沿海大学四人帮为一组,今天的任务要跟随向导老师完成2个学校约20个学生的走访工作,听起来数量不多,但这20个学生遍布周边5个乡,且住址偏僻。
  他们必须去学生家里拍下真实的生活照片,然后资助者才能通过这些照片资料更直接的了解自己的资助对象的情况。
  和老师一起坐上一辆 “火三轮”,这东西载人量大,身体小巧灵活,比一切广义上的交通工具更能穿山越野,缺点是太过活泼,颠簸的人内脏移位。
  大多数学生的家偏僻的连这种“火三轮”都无法直接到达,这种情况下就真的只能靠“双脚万能”了。走路的难点是晒的慌,靖西骄阳似火,来的时候稚薇还像模像样的带了一把防紫外线天堂伞,然而到了下车走路的时候拿出来看了看,还是放回了包里,一来觉得不方便而来她也没心思这种时候摆谱,却被罗曼一眼看见了,连忙叫道:“我忘记带伞了!借给我吧。”
  “那……好吧。”稚薇便把伞递给了罗曼,罗曼一手紧紧握住,对稚薇关切的问:“那你哪?”
  “我不用,背着还嫌重哪,正好你帮我减轻点儿负担。”稚薇只好善解人意的说。
  “也是,你皮肤白,不怕晒。”罗曼便欣然接受,打着伞扭着臀跟到了聂远帆身后。
  聂远帆正在跟带队老师说话,一回头看见罗曼打着伞,脸上的笑容果然沉了下去,说了罗曼几句,罗曼还是执拗的要打伞。
  “第一个学生家快要到了。”
  带队老师指着前面错落的瓦房说道。聂远帆拿出了厚厚的学生资料翻到其中一页:“东志远,现在小学4年级,家里只有爸爸和爷爷……”
  “聂学长,我昨天看了一下这些资料,发现这里很多孩子都是单亲家庭,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稚薇问道。
  “恩,是有原因的,这里是中越边境,以前越南形势乱的时候,就有很多女人跑过来结婚,但是很多生了孩子又跑了回去,所以现在成了单亲家庭。”
  聂远看着带队老师,他一边解释,老师一边点头,补充道:“也有些是父母一方病死的,这里生活条件太苦了。”
  大家的神色都沉寂下来,经过崎岖的小路来到一座低矮的瓦房前,一个瘦弱矮小的孩子正站在家门口,一看见老师就高兴的迎上去,机灵的目光闪烁的打量着这几个陌生人。
  老师用方言和孩子的父亲说了几句话,那父亲马上喜形于色,转身进屋去,老师转头对聂远帆和夏明宇露出一脸诡秘的笑容,弄的两个大男生面面相觑,不寒而栗。

  热情的包谷酒
  那父亲转头出来,手里握着个旧酒瓶子并三个碗,哗啦啦的倒酒,敬给老师和聂远帆,夏明宇。
  老师一口喝干了碗里的酒,对聂远和夏明宇说:“这是他们最好的待客的东西,自家酿的苞米酒,香着那!”
  那老父亲不停的冲他们抬下巴,晃着手里的酒瓶,示意尽管喝,这里有的是。
  聂远帆和夏明宇盛情难却,爽快的一饮而尽,把碗还给那父亲的时候,男人沧桑深刻的脸上便露出高兴的表情,仿佛得到了莫大的尊重。
  “味道怎么样?”稚薇很好奇的凑上去问,聂远帆呼着酒气说:“香就一个字,不过很烧喉咙啊。”
  罗曼闻言,皱起眉头“这什么酒啊,一会儿你不要再喝了。”
  “喂,喂,你血气上涌,情况不妙啊!”稚薇眼看着夏明宇竟然脸红了,幸灾乐祸的小声说道,夏明宇瞟了她一眼,没说话。喝完了酒,开始做正事,趁聂远,夏明宇在老师的翻译下和那位父亲交谈的时候,稚薇端着数码相机给东志远照相,小孩腼腆而紧张,贴着门框僵硬的扮木头人,稚薇拍了几张,忍不住说:“你是不是害怕我啊?”
  小孩赶忙摇头。“原来你听的懂我说话!”稚薇笑道,东志远点点头,说:“上学都是教的普通话。”
  “是吧?难怪你的普通话说的比姐姐还标准哪。”
  稚薇点头道,小孩子开心的咧嘴笑起来,露出残缺不齐的小牙齿,稚薇赶忙拍了下来。
  “小东,过来。”老师招呼道,东志远很听话的跑到老师和父亲面前,罗曼把一份文具放在他手里,稚薇又给捧着文具的小孩照了几张相,边照边问:“小东,你怎么还在换牙啊?”
  这回小孩光是笑,不说话,还是老师解释道:“早掉了,就是新牙齿总也不长出来,可能是因为营养跟不上吧。”稚薇低头摸了摸鼻子,拿着相机把小孩家那种靖西人家特有的土灶和香桌上供奉的家族姓氏拍了个遍。
  临走时,东志远他们送他们上大路去,稚薇看着小孩在旁边跑来跑去,忍不住便牵住了他的小手,两个人一起呼啸着跑出去很远很远,“疯疯癫癫的。”罗曼皱着眉头小声嘀咕了一句,不料自己脚下被石板子绊了一下,好在聂远帆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
  “这段路很难走,小姑娘小心点。”老师提醒道,聂远帆看罗曼跌跌撞撞的样子,只便让她扶着自己的肩膀。
  一会儿,稚薇又和东志远跑了回来,这次更可怕,两个人一人怀里抱了只小胖土狗,稚薇高兴的跟捡到了宝似的,冲他们叫喊:“看!小狗!你们好慢啊。”
  聂远帆对扶着自己肩膀在黄泥路上摇摇晃晃跳芭蕾的罗曼笑道:“大小姐,你看看人家。我真是拿你没办法,老夏,你看我现在像什么?”
  “小聂子。”夏明宇一针见血的说,笑道:“恭喜你终于混成了公公。”
  “夏明宇!”罗曼气的尖叫,激起一阵笑声。走到村口,稚薇依依不舍的把小狗放在了地上,东志远很大方的说:“大狗下了很多小狗的,姐姐你喜欢就带一只回去!”
  在众人惊恐的眼神里,稚薇还是勉强理智的谢绝了,又端着相机给脚下围绕着小狗的东志远照了好几张相。她隐约听见前面的聂远帆在问老师:“这孩子成绩好吗?”
  “还不错。”老师说:“我们是按你们的要求按成绩来选择资助对象的,成绩差的不会选上来。”她心里突然有一丝难过,甚至比刚刚看着孩子贫困的家境还要难过。她想起了自己念书时候的快慢班,想起了每次差生优生分开的家长会,想起老师那微妙的态度,想起自己挥不去的自卑感“你也觉得那孩子很可怜吧?”
  罗曼突然走到稚薇旁边,看着稚薇情绪不佳的表情感叹道:“你看见那房子,歪歪倒倒的能住人吗?大白天怎么里头还黑漆漆,我都不敢进去,而且那小孩子哪里像小学四年级的啊,我表弟一年级都比他高胖,哎,总之要是我过这种生活的话,还不如死了的好……”
  稚薇只是敷衍的嗯了两声。理应是让人难过的事情,为什么自己的心如此的平静?罗曼真的可以感受到这些孩子的心情吗?
  稚薇不禁怀疑,还是说她只是在将心比心?难过的不过是想象这种生活如果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情形?她微微的抬起头,前面的聂远帆正和夏明宇一前一后的走着,他们年轻而耀眼,管理系的研究生,长袖能舞的栋梁材。他们的世界,我们的世界,和这些孩子的世界,都是不一样的,稚薇对自己说。
  继续走访之下,稚薇才知道东志远的家境相比之下竟然还算好的,后面的人家越走越偏僻,有的更是陷在茫茫山林里,房子的现代化材料含量也越来越少,逐渐变成了全木结构。
  且所有的房子都在岁月的烟火变成了沉稳凝重的深褐色,房顶上的蜘蛛网也层层叠叠和玉米串子痴缠在一起,难解难分,而那些玉米,正是这些家庭赖以生存的储粮。这,这好像鬼屋外景地,类似泰国的《鬼妻》什么的……
  稚薇忍不住神往,又马上在心里抽打自己:正常点!正常点!
  有时场面太过心酸,罗曼都忍不住哭了出来。而稚薇只是默默的端着相机拍下每一个她觉得可以打动人的地方。她真的觉得似乎自己也应该痛落两滴热泪才对,但她就是哭不出来,只是觉得心里沉甸甸的往下坠。果然,就算是做了志愿者,也不能证明自己有多善良,她想。
  每一个见到义工到来的家庭都很高兴,一高兴就端出酒在――这跟贫富没有关系,酒就和他们的水一样,再穷的人家的储酒量都足以撂到一个排的聂远帆和夏明宇,有的主人还会给女生也倒上酒,罗曼是抵死不接,稚薇倒不怕,来就来,还偏偏一口干了,主人显得特别高兴,不停的说着方言对稚薇连连点头。
  去了几户人家后,稚薇再端到酒碗,却被夏明宇从手里抢了过去,自己把两碗都干了,看稚薇那神气,就像是在说女人喝这么多干嘛?真是大男子主义,稚薇心想,我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老师不愧是本地出品,一家一家喝下去面不改色,而且还有越喝越清醒的嫌疑,而聂远帆的情况也还好,理智尚存,勉励支持。夏明宇就稍稍让人担心了点,脸一直红红的,目光也变的湿润润的,好象要哭。
  “你看这是几。”
  稚薇叉出两手指头放在夏明宇眼前晃了晃。
  “二。”夏明宇非常清楚的回答。“原来你是喝二两装半斤啊,我还以为你已经醉了。”稚薇佩服道。“君子喝酒淡如水。”夏明宇豪爽道。“夏学长……”
  “叫我老夏!”夏明宇严肃的大声道。“……”完了,看来他快要不行了。在下一户人家的主人又摆出一副“要办事,先喝酒”的强硬姿态时,三个爷们就又端上了。
  “倒满了?”稚薇轻轻碰了夏明宇一下,问道。夏明宇便把碗递给稚薇看,没想到稚薇掰着他的手腕子咕嘟咕嘟一口干了,然后豪气的一抹嘴,说:“好喝。”夏明宇皱眉小声说:“你胡闹什么。”
  “你酒精过敏了。”稚薇提醒他。“酒精过敏又不会死。”夏明宇下意识的抹了一下自己发烫的脸颊,满不在乎的说。
  “谁说的。”稚薇认真道:“在一个恐怖片上,那个男的就是喝了酒过敏死的,而且自己还不知道,摇摇晃晃的跟着他的朋友们到处走,直到他身上的肉全烂了,一块一块的往下掉……”
  “稚薇……”离他们只有一步之遥的聂远帆无奈的回过头来叫道,晃了晃手臂,给她看上面的鸡皮疙瘩。
  稚薇马上不好意思的住口了,夏明宇还在不拾趣的问:“然后哪?”
  稚薇虽然很想继续说下去,当还是只能笑着转开话题:“你跟我以前认识的一人很像,从小就跟酒精是冤家,端午喝点雄黄酒也能过敏,那么多白胖小孩里就他红的扎眼。”
  稚薇笑起来。
  “哦……”夏明宇淡淡应了一声,却又问道:“是你好朋友?”
  “就是一起拖着鼻涕玩玩泥巴的小伙伴而已。”稚薇不以为然的说道,端着相机拍照去了。

  小吃街计划
  一路走访下去,连续两天都是天黑才回到旅馆,然后还要连夜整理当天拍下来的资料和采访笔记,虽然辛苦,但没有一个人抱怨。第三天,志愿者们筋疲力尽的回到旅店,最后一批照片资料全都输进了聂远的笔记本电脑里,大家边输边看边笑,一气忙到10点更是力尽筋疲,就在大功告成大家击掌欢呼各自回屋时,夏明宇却一眼看见稚薇却正往外面走,他拍了一下聂远帆,示意他看稚薇偷偷摸摸的背影。
  “稚薇,你想去哪儿?”聂远帆叫住了她。稚薇满脸堆笑的回过头说:“那个……我想现在出去一下,一会儿就回来。”
  “这么晚了?有什么急事吗?”聂远帆追问,一眼看透了稚薇笑容下面的阴谋。
  “我想出去买点儿土特产带给朋友。”稚薇充满诚意的说:“我答应过要带礼物回去,可是这几天这么忙,我根本就没有时间去买,今天最后一天了,不走远的,一会儿就回来。”
  这席话说的在情在理,聂远帆想了想,对夏明宇说:“老夏,小学妹就交给你了。”
  “我自己去就行了,现在又不是多晚。”稚薇赶紧推辞道。“没事儿,别怕麻烦他。”聂远帆爽快的好像在说自己的事情。“不用了,我很快就回来!”稚薇眼看完美计划就要泡汤,转头半带威胁半带恳求的对夏明宇说:“你也很累了,你早点休息吧。”
  “我精神好的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夏明宇抓起外套,干脆的说:“快走吧,再耗下去商店都要关门了。”稚薇只有哭丧着脸跟这个她觉得完全不懂成人之美只会趁火打劫的家伙出门。
  夏明宇极其负责的要完成“买纪念品”这个任务,很投入的带领稚薇大店小摊的逛着,稚薇一直心猿意马的东张西望,结果倒成了她在陪他逛一样,终于在一家本地人的杂货店里,稚薇勉强买了一串当地人自己编的绣球,忿忿的心想:臭柯柯,我还给你带礼物!?你自己有学长山珍海味的殷勤伺候着,我在这山长水远的地方想吃个小吃都吃不上!“我要这个。”夏明宇选出一个绣花的手提袋,对店主说:“请你帮我包一下。”
  店主用柔软的绵纸将绣花手提袋层层紧裹,看起来很不俗。“老夏,你眼光不错啊。”稚薇不禁感叹道,深恨自己刚刚怎么没有看见。
  “你叫我什么?”夏明宇的表情仿佛如噎在喉。“别忘了是您自己让我这么称呼您的。”稚薇心里还在郁闷,有心出出气,便道。
  夏明宇回忆了一下,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竟点头道:“那你以后就这么叫好了。”
  “哈?!”稚薇双目圆睁,嘴角抽搐。“你用不用激动到这般地步啊?”夏明宇不以为意道。“小妹儿也买一个吧,这包包全是手工绣的,也不贵。”店主插嘴进来。
  “我也买一个啊?”稚薇看着夏明宇诡秘一笑:“那弄不好回到学校后,有一天我会和别的女生撞包的,那多尴尬。”夏明宇对她冷笑回去:“我买来送给我妈的。”稚薇脸上露出微微的惊讶,嘴硬了一句:“你真另类!”转头对店主说:“也帮我包一个。”
  这个送给妈妈,她一定喜欢,或许还会唠叨着问她怎么突然想起送礼物啦?多浪费钱啊。
  真是包包送给妈,需要理由吗!买好东西,两个人愣愣的站在店门口,夏明宇气定神闲的等着稚薇发话,稚薇却愁肠百结,想想这家伙根本就是要跟到底的,只好无奈的对夏明宇说:“其实我……”
  “恩?”
  “其实我出来是想去好吃街吃东西的……”她想夏明宇一定会很惊讶很诧异乃至鄙视她又胖又好吃,没想到夏明宇的脸上满是“果然如此”的自得,说:“嗯,我也想去。”稚薇的心一下放开来,忍不住笑了出来,问:“那就一起去吧?”夏明宇点了点头。有人参与阴谋,快乐更是越发的提升。眼看终于到了好吃街街口,稚薇很兴奋的低声喊道:“生蚝炸豆腐麻辣小龙虾我来了!”
  “你怎么这么爱吃啊?”夏明宇皱着眉头说。
  “抱歉,为了来这里吃东西我连晚饭都躲掉了,现在我的胃酸就好像岩浆一样喷出来~~!”
  稚薇也没空不好意思了,她攥紧两个拳头,两眼闪着饥饿的金光盯了夏明宇一眼,把夏明宇看的打了个寒战,好像自己已经变成了一块她嘴边的叉烧。
  好吃街根本就是靖西县城晚上最热闹的一条街,哪怕它的位置再偏僻,哪怕它的街道在烟熏火燎中再邋遢,也不能阻止靖西一半的人口汇聚到这里来。根据各家的人气旺盛程度,稚薇和夏明宇选择了一家坐下,稚薇拿着菜单一气点了6个生蚝,一盘密制田螺,还有很多她闻所未闻的小吃,然后啪的把单子盖在夏明宇面前,豪气冲天的说:“老夏!我请客!你想吃什么就点什么!”
  夏明宇也没有多客气,对店主说:“再加一盘青菜!”
  菜是匪夷所思的好吃,虽然看起来红艳艳的一片,也不至于把人辣的满脸泼血。
  一开始稚薇还小心翼翼的注意着自己的吃相,但看着夏明宇那张臭脸,突然觉得自己很无聊,干嘛要在这个欠抽的面前装蒜?又不期望他夸奖自己淑女,便放开手脚大吃起来。
  “你不怕辣吧?”稚薇双手油腻腻的剥着小龙虾问道。“我是四川人。”夏明宇捡了一个泡红辣椒扔进嘴里,面不改色。我也是四川人。稚薇心想,这广东四川人也太多了。
  正在酣战,夏明宇的手机响了起来,他一接起来,就清楚的听见是聂远帆的声音道:“老夏,在哪啊?别把我们学妹卖了吧?”
  “小吃街。”夏明宇简略的回答。“什么!?你们在好吃街吃东西!?喂!太不够意思了吧!?”
  聂远帆惨叫道,夏明宇答应给聂远帆打包烤鱿鱼,这才将其安抚下来。“原来他也想吃啊,那干嘛那天你们个个都不吱声的同意去超市买东西吃哪?”
  稚薇颇有些不满的问道。然后她看着夏明宇,发现他只是皱着眉头不说话,脸上有些无奈的神情。
  原来他也是不情愿的,稚薇心里的不愉快突然就消散了,她甚至快乐的张罗起给所有人打包的任务,因为她相信一定还有其他人也是有旅游精神的。果然,回去之后烤鱿鱼等被一抢而空,只有罗曼的脸色难看,一言不发的坐在一边。
  “她怎么了?”夏明宇问聂远帆,聂远帆摇头笑了笑,说:“我整理照片的时候,大家看见她在照片上打着伞了,都觉得这样不太好,我就说了她一句太娇气,这不,气冒烟了。”
  稚薇有点儿内疚的看了罗曼一眼,说:“那伞是我带去的。”
  “对,还有你!”聂远帆板着脸说:“你拍那么多路上的小狗做什么?”
  “只是拍拍还好,她差点儿抱一只回来。”
  夏明宇很不厚道的爆料道,其他人都笑了起来,有个人说:“稚薇,我们对事不对人啊,提个意见,你拍的孩子的照片怎么全是特写,还都笑嘻嘻的啊?”
  “对不起……”稚薇小声的说。难道她做错了?她只是觉得贫困不一定就活的不快乐,虽然那些孩子的家境使人心酸,但他们那因为有希望而真诚的笑容却更让稚薇感动。“可能拍忧愁点比较好,比较能激起人的同情心。”另一个人也说。“这个不是问题,而且我觉得挺好的,用了再说。”聂远帆翻看着照片,背对着众人大手一挥决断道。稚薇突然有一种被当成自己人的认同感,很贴心,她想其实罗曼也一样,被自己人说两句为什么要生气哪?跟罗曼回到房间,稚薇见女孩子还气鼓鼓的,就劝道:“别放在心上了,又不是多大的事情,我不是也被说了嘛。”罗曼瞪大眼睛,说:“我就是生气!你,你被喜欢的人当众这么说说试试!”
  说完,她就炮弹一样的发射进了被子里,埋着头不理稚薇。稚薇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嘀咕道:“喜欢就了不起啊!那你气死算了!”
  但她心里却一瞬间喜欢上了这个女孩子,也许是她突如其来的坦率和无助显得有点可爱,稚薇走过去拍了拍这个人肉春卷,说:“今天恩准你先去冲凉!”

  别被当成小妹妹
  第二天,大家就从靖西各自启程回去了,经过短暂的几天相处,大家已经培养起了同志感情,在大巴车站各奔前程的时候,好几个人都流下了眼泪,罗曼也哭了――
  她泪腺本来就不受控制,甚至聂远帆也没了笑容,露出抑郁惆怅的神色来。
  稚薇一一和大家拥抱道别,却全无半点悲伤之色,还安慰人家来日方长,现在交通这么发达,天涯若比邻啊隔山有眼啊之类的废话。
  “你一点儿不难过?”聂远帆一边给罗曼递纸巾一边问。稚薇摇摇头,笑道:“不是还有你们在吗?”
  如果只剩下她一个人,她也许会伤心,但也只是也许,因为她太习惯自己一个人了。
  “对,好在我们还在一起。”聂远帆也笑起来,脸上的沉重一扫而空,然后他深情的对夏明宇扑过去:“兄弟!别难过!你还有我!”
  “滚。”夏明宇无情的说。坐火车回去的路上,深夜,聂远帆和罗曼都睡着了,聂远帆仰头靠在椅背上,而罗曼则依偎在他的肩膀上,长发垂在聂远的手臂上,鼻翼随着均匀的呼吸微微的颤动着,两个人表情都非常安稳祥和。稚薇忍不住掏出相机,给他们的睡相拍了一张照,然后递到夏明宇鼻子底下,说:“真好看。”
  夏明宇看着这张温馨的犹如电影剧照的照片,也不禁动容,竟然露出了一丝微微的笑意。
  他那显得很张冷漠的面容因为这微笑而突然的变得生动起来,让人觉得亲切而温情,稚薇突然想起了那天“夏学长”在QQ上回给她的微笑。
  没错,那就是他。稚薇也笑了。眼睁睁的观看了一会儿聂远帆和罗曼的睡脸,稚薇看夏明宇还没有要睡觉的意思,踌躇了一会儿,鼓起勇气问他:“老夏,你无聊吗?”
  夏明宇点头。“那要听鬼故事不?”
  稚薇讨好道,如果这算是讨好的话。夏明宇很用力的看了她一眼,点头。“哈,那讲什么哪?”稚薇激动起来。“继续讲那个酒精过敏死的。”
  夏明宇提议。“好!”
  ……
  “火车即将到达广州。”
  列车员的报站声清脆的传来,稚薇睁开眼睛,觉得肩背酸痛,她难受的转动了一下脖子,感觉有点儿不对,一下发现自己竟然靠在夏明宇的肩膀上,而夏明宇正挂着一双黑眼圈疲倦的看着她,问:“睡醒了?”
  “对不起!很重吧!?”稚薇不好意思的说:“我知道我头很大。”
  聂远帆也醒了,伸展着手臂笑道:“头大的人才聪明。”
  “她只是显的很大而已。”夏明宇淡淡的说。稚薇收回自己昨晚的想法,这家伙是坏人!彻头彻脑的坏人!这时候罗曼也扭着脖子坐直了身体,慌张的擦了一下嘴角。“你睡的流口水了吗!”稚薇笑道,罗曼羞恼的脸上绯红,夏明宇却在一旁说:“你自己也流了我一肩膀。”
  “我,我侧睡才会这样。”稚薇结巴的辩解道。
  “那你要是仰着睡哪?”聂远帆追问道。
  “那……”
  稚薇想了想,笑道:“那就会像喷泉一样。”
  夏明宇脸上露出逃过一劫的后怕,聂远帆大笑起来。“我可不会像你一样。”
  罗曼立刻表明立场。在广州站转和谐号的时候,趁着两个男生去买票,稚薇对还臭着一张的脸罗曼说:“别总是闹小孩子脾气,聂远帆可会把你当成小妹妹的。”
  罗曼没有想到稚薇会对她说这个,倒是愣了愣,瘪着嘴说:“他好像的确把我当成小妹妹……”
  话一出口,却又瞪起了眼睛,好像在说关你什么事情啊!?真的是小孩子脾气。稚薇心里又无奈又好笑,却突然想起了王柯柯。她也常常说稚薇是小孩子脾气,那她看稚薇时的心境是不是也像现在一样哪?
  这么一想,稚薇就恨不得把罗曼碰的摆到王柯柯面前,让她看看什么叫做升级版的小孩子脾气。
  千辛万苦的回到学校,挥别了聂远帆等人,稚薇哼着《再见理想》回到宿舍,听见宿舍里有动静,知道王柯柯已经回来了,她心里突然觉得有点儿想念她,之前的怨气烟消云散。
  “我回来了我回来了还带了礼物!”稚薇掏出绣球捧在手里喊道。那女人在门里面回答:“你丫先说好是啥,不然老娘不见你!”
  “是可以结局你单身生活的法宝!”稚薇答道。门唰的打开了,王柯柯看了看稚薇手里的绣球,翻了个大白眼:“不是吧?你就买了这个!?怎么,想哪天咱站在学校图书馆顶楼上抛下去吗?”
  “也行,就怕你那个吴学长不争气,无法以一敌百,力战群雄,最后还不知道花落谁家哪。”稚薇挤眉弄眼的说。“听天由命,谁厉害咱就跟谁。”王柯柯不置可否的笑笑。“那你不如直接办个王姑娘比武招亲算了。”
  “也行。”稚薇乐了,真这样的话那个老吴铁定没戏,想那个身高不过170马瘦毛长的小秧子,稚薇觉得自己都能一拳搞定他,何况其它雄性乎。“那你的走访怎么样?玩的开心吗?”王柯柯问道。“我不是去玩的。”稚薇正色道。“是是是,那顺利么?”
  “满好玩的!”
  “……”
  “主要是认识了很多新朋友。”稚薇有些骄傲,心里补充道而且他们对我还都很好。
  “你早该走出这20平方米的小天地了。”王柯柯也同喜道:“现在都大三了,你还不觉悟更待何时?所以从明天起,你打算怎么做?”
  “我要先在宿舍里狠狠的呆一个星期!上次借的书还没看哪!过期要罚款的!”
  稚薇双眼放光的说:“我的蔡骏!我的恐怖片!他大姨妈!”
  王柯柯看了她半天,只说了一句话:“你没救了。”于是接下来的几天,稚薇一上完课就马不停蹄的回宿舍与她的电脑书本泡在一起,也许又要等很漫长的一段时间,她才再有要出去走走的闲情逸致了。
  晚上,稚薇冲完凉,装备起发带眼镜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她自己写的恐怖短篇《暗夜短讯》刚刚进展到“夜色降临,无月无光。流沙眯着红肿的眼睛,看着手里了无声息的手机,又想起了裕鹤的短信。从此以后,再也不能在这黑寂寂的夜里与裕鹤通信了……
  正在悲伤中,手机哗哗的震动起来,屏幕也发出了荧荧的绿光。会是谁哪?发来安慰我的吗?流沙揉了揉眼睛,按开手机。心像被一只受厄住一样缩紧。是那个号码,那个他一直认为是裕鹤的陌生的号码!!!他再揉揉眼睛。还是那个号码,在黑暗中对他闪烁着幽光……”
  突然手机响了起来,稚薇吓的从板凳上滚了下去,她慌慌张张的拿起手机一看,是个陌生号码,不耐烦的接起来,说:“喂?”手机里竟然是聂远帆的声音:“稚薇!快来研究生楼下集合,老夏请客吃宵夜!”
  稚薇犹豫的想:可是我已经冲了凉了,她的原则是晚上冲凉之后就绝不外出。
  聂远帆不容拒绝的说:“给你一分钟!”
  “那个,学长……”稚薇还在想发推辞,就听见那边传来夏明宇可恶的声音:“她不过就是怕吃消夜会胖。”
  “我马上来!”稚薇咬牙切齿的想谁怕谁啊!?挂上电话换好衣服,踌躇了一下又戴上了隐形眼睛,宋王柯柯看她这架势,便问:“你现在要出去?”
  “恩!”稚薇也不多说什么,随口应了一声就跌跌撞撞的扑出门去。

  时间就像女人的腰
  研究生楼离紫薇斋有半个学校的距离,把心急的稚薇跑的气喘吁吁,到了楼下,正看见聂远和夏明宇在宿舍门口等她,她连忙叫了一声:“我来了”,跳到两个人面前。
  “你不是一般的快啊。”聂远帆惊讶的说。
  “她当然快,听见有的吃嘛。”夏明宇说。“头发都跑乱了。”
  聂远帆说着,竟然伸手给稚薇顺了一下不听话的头发,这意外的亲昵动作让稚薇的心猛然跳跃了一下。没什么没什么,放轻松,这很平常。她看着聂远帆自自然然的表情对自己说。
  “人齐了,走吧。”夏明宇催促道。“那个……罗曼不去?”稚薇小声问道。“没叫她。”聂远帆随口答道。稚薇心里虽然有些莫名的高兴,但还是问道:“要不要叫她?”
  “她怕胖,从来不吃宵夜,看她跟鱼干儿似的了,不知道胖从何来。”聂远帆一边走一边无可奈何的摇摇头,稚薇忍不住笑起来。“你乐什么?”聂远帆问。稚薇解释道:“我笑你好像一个管不好女儿的无能父亲。”
  “我不是这么老吧。”聂远帆连忙挺起身板,做精神抖擞状。“差不多了,你这这只八零年的死猴子。”夏明宇回头笑道。“大家彼此彼此。”聂远帆回敬道,然后问稚薇:“你哪?”
  “猪……”稚薇答道。“难怪你这么喜欢吃,一听见宵夜就赶快跑出来了。”夏明宇感叹。“是啊是啊,老夏请客嘛,我一定吃垮你。”稚薇又大笑道。“稚薇什么时候也开始叫老夏了?”聂远帆问道。“他逼我的。”稚薇忙说,生怕摊上没礼数的罪名。好在夏明宇挺仗义的点点头。“挺好的,叫老夏亲切。”聂远帆说。“是挺亲切的。”稚薇笑道:“跟叫一起闹革命的同志一样,老夏,你走好,老夏,中国解放的那一天,我一定带个酒来祭你。”
  “嗬,小学妹怎么变得这么贫嘴了。”聂远帆左右张望着问:“这都谁惯的啊?”
  夏明宇没说话,却莫名其妙的做得意状。几个人来到学校外的一条巷子里,坐在了一家小店的摊子上,稚薇左右看了看,感叹道:“真破啊……”
  “不习惯这种地方?”聂远帆问。“不,我太喜欢了,我就喜欢这种阴暗角落,小风嗖嗖的吹着,看不见黑暗深处,身后只跟着自己的影子~~~”稚薇兴奋的说。“STAP!”聂远帆即时打断了她。“店是最破的,但东西是最地道的。”夏明宇认真道。“就是这个道理!不过你竟然能找到破的这么极品的,真不容易!”聂远帆十分赞同,拿起油腻腻的菜单看了看,递给了夏明宇。“炒田螺,腐乳通菜,清蒸扇贝,椒盐皮皮虾……”夏明宇一一点道,听的稚薇心花怒放,勉强理智的劝道:“太多了,吃不完了。”
  “吃不完打包。”夏明宇爽快道。“你放心吧,不要小看男人。”
  聂远帆也毫不在乎的说,煽风点火的说:“老夏,我饿了我饿了。”
  于是再点,完全失控。小排挡大气的很,菜多盘也大,于是碗碗碟碟的摆了一桌,红的是瘦龙虾绿的是肥通菜,派头看上去倒是跟过年似的。稚薇其实是个胃口远没有眼睛大的虚张声势的人物,左抓抓右挠挠很快就吃饱了,坐在那里听两个男生一边谈正事一边讲八卦,直从就业问题说到了阿拉伯世界的局势。
  “丫头,你怎么不吱声?是不是觉得说这些很没劲儿?我们换个话题。”聂远帆突然发觉稚薇一直在看着他们默默傻乐,就关心了一句。“不不不,你们说,我听就是了。”稚薇说,这是真心话,她并非对他们的话题不感兴趣,他们的言语还时时会在她心里激起共鸣,自己也有些想法,但她觉得那些想法在这两个男人面前会显得很愚蠢,不说也罢。
  “说说你回来之后有没有想学长们啊?”聂远帆笑嘻嘻的问。
  “……没有。”稚薇诚恳的回答。
  “那你都在干嘛啊?”聂远帆失望了。
  “除了上课就是呆在宿舍里。”稚薇答道。
  “没有其它活动?那一定很无聊吧?”
  聂远帆说。
  “一点儿也不。”
  稚薇笑了笑,颇认真的奇怪道:“怎么每次我说我总是呆在宿舍里,别人就一定认为我会憋闷的长吁短叹的啊?我倒是觉得时间不够用哪。有设计要完成,有书要看,有恐怖小说要写,还有新的电影要赏,再听听音乐,整理房间,有时还会弄得熬夜哪。”
  聂远帆露出一脸的惊讶,转头对夏明宇笑道:“咱们小学妹比博士生还忙。”
  夏明宇倒没什么太大反应,说:“你穷嚷嚷什么?别人爱怎么过就怎么过。”
  “我又怎么了?我不过关心关心学妹而已。”聂远帆委屈的叫道,又颇关怀的问稚薇:“认真的,稚薇,你这么忙男朋友恐怕不答应吧?”稚薇愣道:“我没有男朋友。”
  “不可能。”聂远帆说。
  “真的……我,我没有时间拍拖。”
  稚薇搪塞道,聂远帆却摇摇头:“稚薇,时间嘛,就像女人的腰,勒勒总会有的,你得给人家机会。”稚薇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无奈的笑笑:“可我也没人喜欢啊,我有点儿胖……”
  “那是健康。”夏明宇淡然道。
  “就是,谁说竹竿一定好看。”聂远帆比划了一下:“女孩子还是有点儿肉好看,稚薇,千万别再瘦了!”
  说罢,还专门夹了个鸡翅放在稚薇碗里。我要有多匪夷所思的自信,才能认为自己胖起来的身姿比瘦下去更优美啊……
  稚薇无语问天,举筷又止。这时,正好一辆大卡车隆隆的挤进了陋巷之中,眼看灰尘尾气扑面而来,三个人连忙捂住口鼻,待其过去之后,对着桌上的剩菜你看我我看你,忍不住笑起来。正好不用吃了,稚薇得救的想。
  “今天还算给面子的,吃的差不多了才过卡车。”夏明宇看了看其它工人打扮的食客,他们都毫不在乎的大吃大嚼着。夏明宇买完单,三个人就散了,聂远帆提出要送稚薇到宿舍楼下,稚薇慌忙拒绝,生怕麻烦到别人,夏明宇说了句:“他不过是想踩好点,望望风,过几天多染指几个小学妹。”
  聂远帆马上抱住夏明宇很深情说:“老夏,我爱的只有你一个人!”这原本是想恶心人的,稚薇脸上却露出憧憬的表情来,说:“你们两个比确满般配的。”
  “想都别想!”那两个男人马上异口同声的叫道。走在半路上,有几个女孩子迎面走过来,对聂远帆打招呼时笑道:“唷,学长,这是你的女朋友还是夏学长的啊?”聂远帆不正经的笑道:“咱俩的。”夏明宇一把将聂远帆推开,说:“你滚一边去。”
  “老夏!我把你当宝,你把我当草啊。”聂远帆指着夏明宇控诉道。虽然知道这不过是玩笑,但稚薇的脸还是微微有点儿烫。回到宿舍,稚薇见王柯柯一脸贱笑的把她看着,忙打马虎眼道:“我知道了一个很地道的吃宵夜的地方,下次我们一起去。”
  “别告诉我你是一个人去吃的~~”
  “就是跟上次做义工认识的学长一起而已。”稚薇只好招了,但语气竭尽平淡,生怕刺激到面前这个敏感的小动物。“干的好!小薇薇你总算是踏出了建功立业的第一步!”
  “只不过是朋友……”稚薇说着,心想也许朋友都还不算哪。“先从朋友做起基础才牢靠!”
  “我没有想这么多!”稚薇又好气又好笑。“很好!心态稳定还能打好持久战!”稚薇终于放弃和这个小女人辩解了,抱着洗脸盆子躲进了洗手间里。

  吝啬小气男
  等她恢复了最舒服最家常也最不能看的本来面目上网时,她看见了夏明宇的QQ挂在线上,想了想,她还是招呼了他一声,想为宵夜的事情道个谢。
  稚薇:今晚上谢谢了。
  夏明宇:谢什么 ◎_◎??
  稚薇:宵夜。>_<
  夏明宇:别和老夏来这么多唧唧歪歪。
  稚薇:那……下次我请你吃可爱多。
  夏明宇:可爱多什么?
  稚薇:超级好吃的冰淇淋啊,有很多口味,我最喜欢朗姆酒的,不很甜,淡淡的酒香,里面还有巧克力。渴了累了就吃可爱多!
  夏明宇:可是我酒精过敏。=。=////
  稚薇:哈哈哈哈哈!稚薇忍不住真的笑了,转头继续去PS里画她的图。
  夏明宇的头像又动了起来,说:现在干嘛哪?忙不?
  稚薇:没干嘛,闲着哪。
  夏明宇:那帮我个忙。^_^
  稚薇:好好好夏明宇:帮我整理走访资料,我的笔记本太慢了。对了,已经有一批孩子得到资助者了,你知道吗?你拍的照片打动了很多人,他们说看见孩子的笑脸非常可爱,有一种很有希望的感觉,很意外吧?
  稚薇惊喜:真的!?夏
  明宇:恩,特别是眼睛的特写的那几张,招惹了很多人来咨询那些个孩子的情况。
  稚薇:我活生生就是个天才!哇哈哈哈哈哈!
  夏明宇:……那啥天才你快来帮帮我吧,我的笔记本电脑快要抽筋了。
  稚薇:我来也!
  夏明宇把需要做的资料传过来,网络速度非常无爱,稚薇忍不住不停的骂无线上网卡就是块垃圾豆腐干,夏明宇却说那是化有形为无形的高科技,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斗嘴斗的很起劲。
  稚薇不到一个小时资料就整理完毕了,又很缓慢的传回给夏明宇。
  夏明宇看着那只有几KB的流量:敢有点儿速度吗?!
  稚薇:没办法,我都从驴上下来了。夏
  明宇:驴?
  稚薇:电驴,我本来在下载《撕裂人》,现在都关掉了。
  夏明宇:那可对不住了。^_^
  稚薇:哪来这么多唧唧歪歪的。
  夏明宇:哈哈哈。
  稚薇:我一边整理资料还一边看《鬼来电》。
  夏明宇:耍赖啊,三心二意的。
  稚薇:恐怖片能刺激人的神经保持敏感,这叫工作娱乐两不误,反正我三心二意惯了,我是听音乐的时候想看书,看书的时候想看影片儿,看影片儿的时候想吃点儿啥……
  夏明宇:哈哈哈哈
  两个人又起劲儿的聊了好一会儿才晚安下线,稚薇继续就着恐怖片画她的图。
  过了两天,聂远帆来找稚薇,两个人坐在学校的甜品店里,稚薇看着聂远帆笑容洋溢的脸,心里不禁有点儿紧张。
  “是这样的。”
  聂远帆一本正经道。
  稚薇不由得背脊僵硬。“义工协会现在想给靖西的孩子们筹建一个图书馆。”聂远帆说。
  原来是这件事,稚薇陡然轻松,笑道:“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
  “当然有你帮忙的。”聂远帆说:“因为我们打算在沿海大学筹办一个慈善晚会来筹款。”
  “去学校申请办晚会很麻烦的。”稚薇说。
  “这个当然我搞定。”聂远帆自信的笑笑,然后认真的对稚薇说:“慈善款主要在门票,捐款和赞助上面,其中一部分拿来办晚会,所以晚会的开支要尽量节俭,稚薇你不是艺术设计系的吗?可以帮忙想想那个舞台布景吗?因为钱都要用在刀刃上,所以慈善晚会的布景方面就要尽力减少开支,又好又省。”
  “义不容辞。”稚薇很干脆的应承下来。“好!”聂远帆很高兴,说:“听老夏说资料也是你帮忙弄的,真够朋友!”
  稚薇傻傻的笑起来,想原来真的算是朋友啊……
  我也有男性的朋友了~~撒花。稚薇为了此事,特意在路过学子园小卖部的时候买了一个可爱多来庆祝。聂远帆把这个烫手山芋交到稚薇的手里,给足了时间让她想,稚薇为此牺牲了很多脑细胞,走路吃饭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星期六晚上,王柯柯照例去会她的吴学长了,上次走访回来之后,稚薇觉得自己的心好像又放宽很多,也不太介意王柯柯丢下她一个人了,因为她也有了自己的异性朋友,有时一个人的时候,她就会去跟聂远帆老夏他们吃吃宵夜,说说话什么的。
  再说的实在点儿,就是她丫的心理平衡了。她关了大灯,开着小台灯酝酿着气氛写恐怖小说,突然抬头看了镜子里一眼,被自己苍白的脸吓了一跳,遂有一念。
  正当稚薇拿着数码相机黑灯瞎火的捣鼓的正欢,门突然开了,稚薇一回头,把刚进门的王柯柯吓的尖叫一声。“你又在干嘛啊!“王柯柯看清面前这个一脸惨白嘴角流血的人是自己室友之后,禁不住大喊。
  “玩COSPIAY……“稚薇无辜的说,她为了这个往脸上扑了半斤粉,看来效果还真不错。
  “你COS的谁啊!有你这么玩的嘛!?”王柯柯惊魂未定,气愤道。“《咒怨》里的迦叶子,我要发到恐怖在线的论坛上……”稚薇老老实实的回答,王柯柯无奈的翻了翻白眼,说:“大脸迦叶子。”
  “去死!图书馆还没有闭馆哟,你和老吴怎么就散了。”稚薇意犹未尽的一边对着自己自拍一边问。
  “是散了。”王柯柯有气无力的说。
  稚薇转过头来,张嘴刚要说“散个P”,就看见一个冰淇淋挂着水汽儿悬在她眼前,她嗷的一声抢过去,叫道:“好吃的万念欲灰的朗姆酒口味可爱多啊!”
  “你看看你这馋相,就算化妆成了个鬼,也依然难掩你农民工的悲苦本质。”王柯柯皮笑肉不笑的看了她一眼,坐在床边上,自己捧着一个草莓味的慢慢吃起来。
  “喂,以为我会因为你高攀上了吴学长而心生嫉恨啊?买这个来贿赂我。”稚薇喜滋滋的打开冰淇淋盖子,闻了闻,陶醉。
  “我今天才知道,真是高攀不起。”王柯柯脸上挂起霜来。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吗?”稚薇顿时觉得奇怪,平时一听吴学长这三个字,王柯柯就分泌出一脸的小媳妇儿样,今天怎么倒正常了起来。“吹了。”王柯柯咬牙切齿的笑道:“而且原因是因为你!”
  “不是吧!我只是想想而已。”稚薇大叫一声,虽然她偶尔会在穷极无聊的时候诅咒那个变态快点恶灵退散,但也不至于这么灵验吧?
  “你想了什么?”王柯柯恨恨的说。
  “赶紧的,奏来听听怎么回事。”稚薇连忙岔开话题道。王柯柯五根手指举起圆圆的可爱多冰淇淋罐子,这种冰淇淋是她和稚薇在炎热天气里软肋,拼着长肉添脂的危险也要享受那份甜香滑腻。就听她深情的诉说道:“这个冰淇淋,3元钱一罐,各大超市小卖部均有销售,貌不惊人,却从排山倒海的各大品牌中脱颖而出,得我们二人垂爱已久,两年来在上面投资的感情已经很难用金钱来衡量,一口下去便蹬极乐仙境……”
  “你说的倒像是吃了癞蛤蟆蹬腿儿咽气丸。”稚薇笑得差点儿喷她一脸冰渣子,催促道。
  “今天从图书馆回来的时候,他说请我吃零食,于是本小姐和他来到小卖部,不巧我就看见了可爱多,不巧我看见两种口味都有,不巧我就想起了我可爱的室友,然后他问我吃什么时候,我就说要两个冰淇淋,带一个给你,他一下子脸色就变了,你没看见那个样子,真像块受了刺激的叉烧。”王柯柯露出轻蔑的神色来:“说什么你们这些女人看中的都是钱什么什么的,虽然原话我忘记了,但是他那意思就是我因为是请客居然就丧心病狂的又吃又打包……”
  “一个字。”稚薇竖起小眉毛:“爬!”
  “我当即啪的就摔了6个硬币在收银台上,甩都不甩他就走了。”王柯柯很解气的说:“什么东西,他又不是不认识你,亏你还叫他一声学长。”
  “就是,就是,以前你那个谁谁谁,还会主动的说‘你给稚薇也带一个回去啊’,这学长当的真够没皮没脸的,有钱又怎么了,所谓豆芽长齐了天,也只是下饭的菜……”
  稚薇一时口快,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下去。两个女孩子相视一笑,静静的各自吃冰淇淋。那谁谁谁是王柯柯的大一就开始在一起的男朋友,人品真的不错,眼看就可以慢慢一条路走下去了,但大二时那家伙却一股清烟去了澳洲留学,王柯柯长痛不如短痛,抽刀断水。
  只因为再好的男孩子,过去了就不堪回首。“小气又吝啬”的豆芽老吴就这样被终身禁赛了,虽然他也许还有很多优点需要考古学家般的耐心去慢慢挖掘,但在青春的洪水中,他的名字就像一块浮力不佳的泡沫一样,很快被卷进了漩涡深处。

  我真的不想嫉妒你
  “看,你们宣传部的海报全部给你赶完了,可别说姐妹们没有义气啊。”稚薇趴在地上,抬头对王柯柯一笑,脸上花的好像打野战的共和国战士。王柯柯重新与稚薇一起形影不离,稚薇喜不自胜,对她更是千依百顺,有求必应。
  “这还不够,你还得帮我一起去各个宣传栏上贴上。”王柯柯怀里抱着一堆双面胶对稚薇勾勾手指。“你是个真正的恶人!”稚薇画笔一扔,怒道。“为什么是真正的?!”王柯柯跳脚。“真正的恶人有连贯性,比如趁乱放火,趁火打劫,趁打劫非礼花姑娘!就像你,要我设计海报,画海报,现在还要张贴海报!”
  “是吗?是吗?本小姐本来还想今中午请某人吃小炒的……”王柯柯邪恶一笑,稚薇马上点头哈腰的说:“好人,好人,您是大大的好人。”
  “宝贝啊,你可真好吃啊,好吃的真可爱啊。”王柯柯怜惜的说,摸着稚薇的圆脸蛋。
  “世界毁灭的最后一秒时,我也一定在尽力吃我的饭,坚决不做一个有违我生存准则的饿死娘们。“稚薇嘻嘻笑道。把十张艺术节的海报一一贴在校园的各个角落,王柯柯就和稚薇一边叫着饿死了饿死了一边跑向学校饭堂,到了饭堂门口,王柯柯突然一把拉住稚薇,神秘的笑道:“你今天就是要吃佛跳墙都可以点。”
  “你发财了?”稚薇叫道。“因为……”王柯柯嘿嘿一笑:“因为不是本小姐给钱!”
  “又是哪个冤大头啊?”稚薇恍然大悟,略略为有陌生人的参与而惊讶,却也很快镇定下来。
  “他可不是冤大头,而且是他自己说要请我和我的好-朋-友吃晚饭的,你就勉为其难见见吧。”王柯柯故意加重了好朋友三个字的语气。“这算是正式让他参加面试了啊?那我就勉为其难见见了。”稚薇笑道:“不过等会儿不准心疼哦,是你怂恿我挑贵的点的。”
  “知道了,知道了!”王柯柯连声应道,一边把稚薇往里头推一边说:“他比老吴可大方多了。”
  “比那吝啬鬼大方也太容易吧……”稚薇还在调侃,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脸上。
  眼前的圆桌边正冲她们轻轻摇手打招呼的男生,却是聂远帆。王柯柯拉着稚薇到桌边坐下,聂远帆像个恶作剧的孩子一样对稚薇说:“吓了一跳吗?”
  稚薇死气沉沉的恩了一声。“你们认识啊?”王柯柯惊讶的说。“上次一起去助学走访的学妹嘛。”聂远帆对王柯柯笑道:“听你说起稚薇的名字时,我都有点儿惊讶,没想到她和漂亮能干的宣传部部长也是好朋友。”
  “这个学校真是太小了。”王柯柯笑道。那是相当的小……稚薇心想。“所以今天我叫你一定把稚薇带出来吃饭,给你们一个惊喜。”聂远帆笑道。
  “只有惊,哪有喜啊。”稚薇勉强牵了牵嘴角,低头看菜单时,从牙缝挤出一句话。
  那两个人只当她是搞怪,便张罗着点菜,聂远帆出手果然不寒掺,四菜一汤加饭后甜点,厨师大爷也给面子,水平发挥稳健如常,色香味俱全,然而,稚薇却始终心里堵堵的,第一次知道什么叫食不知味。她勉强吃了个八分饱就歇菜了,而王柯柯和聂远帆更是根本没怎么动筷子,相谈甚欢。
  稚薇没精打采的盯着自己的碗,无聊的用筷子抽打着碗底的小排骨。
  直到最后聂远帆就着点蔬菜扒了碗饭草草了事。服务小姐过来结帐的时候,很多事的把单子递给在场女士过目,稚薇接过来皱着眉头看了半天,只检查出一个错别字来,王柯柯伸手把单子拿过去对了两眼就还给了服务小姐,干脆的说:“没错,就这个数儿。”
  “小丫头你数学不行啊。”聂远帆对稚薇说。“稚薇仅有那点儿数学思维都在‘你吃了五个饼,我吃了三个饼!你竟敢比我多吃两个饼!’上面。”王柯柯笑道。
  然后两个人就笑起来,稚薇也跟着干巴巴的笑,这玩笑话她平时压根不会放在心上,此刻却好像喝了溲水一样不舒服起来。买完单,王柯柯对稚薇双手合十道:“宝贝儿,你先回去吧,我和聂远帆还要去一个宣传部那里商量点儿事情。”
  稚薇闷闷的站起身,一不小心把水杯给带倒了,茶水四溅,四溅到人。“你这个浑身长倒刺的家伙。”王柯柯一边用纸巾筑成大坝拦截水灾一边笑道。
  “我走了,拜拜。”
  稚薇也不想道歉,对他们勉强一笑,转身离开了饭堂,听见后面的聂远帆隐隐的说:“稚薇今天好像心情不好啊。”王柯柯笑着说:“有人请客还心情不好?吃撑了吗?”
  稚薇慢慢走回宿舍,她觉得自己的表现糟糕透了,丢脸透了,简直就跟罗曼一样幼稚,这样她在聂远帆眼里是不是也会落得跟罗曼一个水准哪?她闷闷的挂上QQ,本来没想聊天的,却看见夏明宇这家伙在线上,忍不住就去招呼了一声。
  稚薇:老夏!在什么的干活。
  夏明宇:在写慈善晚会的串词。
  稚薇:那我在考虑晚会的布景问题。夏明宇发了一个握手的表情。
  稚薇:嘿嘿,我已经有一个不错的点子了。
  夏明宇:那赶快告诉远帆吧,不过不知道他现在哪里去了。
  稚薇打了几个字:他在和宣传部长讨论国家大事。
  夏明宇:哦,那个传说中的漂亮部长啊。
  稚薇悻悻的发了一个扭屁股耍赖的表情过去。
  夏明宇竟然回了个拍着头安慰的表情给她。他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稚薇看着电脑呆呆的笑了笑,好像真的被拍头安慰了一样。
  晚上10点过的时候,王柯柯才回宿舍来,她吭哧吭哧的爬上8楼,看见稚薇正站在阳台上做遥望状。“宝贝,我回来了,你偷窥啥哪?”王柯柯问。
  “对电脑对累了,看看香港的夜景。”稚薇揉了揉太阳穴。
  “对面有什么好看的,对面又不是维港,是将军澳,有名的香港垃圾堆填区。”王柯柯不以为然的说。
  “我看的就是将军澳。”稚薇不爽的嘀咕道,王柯柯没理睬她说什么,提着两个装冰淇凌的小袋子说:“不如看看我手里。”
  “可爱多。”稚薇尖声笑道,看着王柯柯晶莹的脸,觉得要生美女的气真的不容易。
  “接着,你的朗姆酒口味。”王柯柯给稚薇一个,自己留下草莓味的,笑道:“这是聂远帆请客,回来的时候路过小商店,他请我吃冰淇凌,我还没有开口哪,他就说给稚薇带一个回去吧。”
  稚薇舔了一口蕴涵淡淡酒香的柔软,嘴里心里都微微的一甜。“人跟人……就是不一样。”王柯柯轻轻的感叹了一声。
  “也许那个吝啬鬼也有他自己的优点哪。”稚薇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帮那个老吴说了一句话。
  王柯柯看了稚薇一眼,很真诚的说:“你也说的对,是我有时候太苛刻了,能符合我心意的朋友和男人都不多。”
  “那你现在是撞到宝了?”稚薇装作若无其事的问。
  “可能吧……谁知道哪。”王柯柯拿冰淇凌掩嘴,含含糊糊的说,说完却经意不经意的转头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
  “别照了,你已经是长的吓死人的美了。”稚薇眼尖的说。
  “哪里哪里。”王柯柯做谦虚状。“而且有我这片极品绿叶从旁烘托,你更加天下无敌了。”
  稚薇一拍大腿,把王柯柯拉到镜子前面,和自己的脸凑在一起,啧啧的说:“看看你这巴掌脸,这大眼睛,这小嘴巴……”
  “宝贝,其实你也很漂亮,不过你平时不去经营而已。”王柯柯很认真的说。
  “算了吧,看看这面若银盆,头大如斗的样儿。”稚薇撇嘴道。“那是因为你聪明,智商越高的人头才越大。”
  “那为什么脸也这么大哪?”
  “脸?你哪有脸啊?小的我都看不见了。”
  “你这个该死的小妖妇!”两个女孩子笑闹起来,把冰淇凌也打翻了,王柯柯连忙去拿拖把来打扫,干脆把地全拖了一遍。
  稚薇看着王柯柯挥舞拖把左刺右杀,心里万般不解:通常意义上的美女,如果只是表皮漂亮而心肠巨坏一无是处的话,那么旁人心理还好平衡点,横竖不去理睬就行了,但是为什么王柯柯脾气偏偏比她还要好哪?又为什么自己只会吃,而王柯柯就手巧心细会做菜哪?到底为什么她专业成绩虽然比王柯柯略胜一筹,但王柯柯却在学生会这些领域也如鱼得水哪?……
  我真的不想嫉妒你,因为你是我的好朋友,可是我该怎么办呢?稚薇惆怅在电脑里的日记上写下这样的一句话。

  各种死法
  因为每个人都会死,这是自然规律,伤心也没用,不如不伤心――她早就做好了最好的心理准备。因为有校宣传部的中途参与,这场慈善晚会的筹备轻松多了,他们开了个小会议,布景问题上,宣传部提出了很多不错的点子,比如用纸板来画布景啊,用投影机来制作布景……
  王柯柯在上面挥洒自如的讲着宣传部的提案,聂远帆边听边点头,似乎已经忘了自己拜托稚薇的那回事。稚薇在一边静静的坐着,虽然她深深觉得那些提案都是大错不犯没有惊喜的行货,但她已经不打算说话了。
  眼看讨论要结束了,一直没吱声的夏明宇却突然说了一句:“稚薇,你的好点子哪?干嘛不说?”几十双眼睛一起投在蹲角落装盆栽的稚薇身上,稚薇一下子坐直了身体,头皮发硬。
  “说说看嘛,稚薇。”王柯柯虽然有点儿意外,但还是坦然道。“我……我想……”稚薇小声说:“我想用四张10米长的白色的布……”
  “白布?”宣传部的人带着笑意轻轻的嘀咕了一句。
  稚薇一下子底气全无。“然后哪?”聂远帆倒是听的很认真,点头问道。“那种布很便宜的,花不了多少钱,然后在上面印上图案……比如,比如瑞兽啊什么啊,灯光投在上面效果很好的……”
  稚薇干脆只看着他的眼睛说话,想象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这样方能透的过气来。“怎么印?送去印刷厂?”
  有人提出疑问。“有其它办法。”
  稚薇虽然觉得这想法有幼稚的嫌疑,但还是说了出来:“买那种金色和银色的喷漆,然后自己用纸板刻模子来喷。”
  “能行吗?”还有人怀疑。“我已经试过了的。”稚薇说着,从手边的袋子里拿出A3大小的一块白布来,上面用银漆喷了一个莲花的图案,真的很有感觉。
  大家传来传去的看,有的点头有的摇头有的窃笑,稚薇坐在座位上,清晰的听见了自己心跳声,她紧张的看看两边的人,生怕别人也听到。“我觉得这个方案不错,又新颖又大气又有中国味道,关键还便宜!就按这个做吧。”聂远帆最后拍板道。
  回去宿舍的路上,王柯柯一路拍打稚薇说:“你行啊你,有想法怎么不早说出来,感情前面我们宣传部的人都成了抛砖引玉的角色了。”
  “我本来就没打算说,要不是老夏突然问……”稚薇说:“你没看我紧张的那样儿。”
  “我没看出来。”王柯柯耍赖的笑道。稚薇给她摸了一下自己的掌心,真的全是凉凉的冷汗。“我说你至于这么害怕吗?”王柯柯叫道:“你在咱面前怎么就没脸没皮的?”
  “你是女的嘛!”
  “那你把那些男的都当成女的不就行了。”王柯柯说着,指着一个路过的男生说:“试试看,他是女人他是女人他是女人……”稚薇盯着那个满脸痘痘看不清五官的男生,那个男生在喝汽水,喝着喝着打了一个大气嗝。
  王柯柯小心的盯着稚薇的脸,摇摇头说:“你的表情好痛苦啊。”
  “是,是吗?”稚薇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嗯……”王柯柯想了想:“就像……拉不出屎来。”
  因为大会一致决定让稚薇负责布景的操作,稚薇就开始着手准备了。聂远帆把夏明宇派给稚薇做助手,还深情款款的把300块钱放到夏明宇的手里,说:“老夏,虽然我们家穷,但是该花的时候还是要花啊!”
  他可以把“花”字说的很重,笑的稚薇和王柯柯前仰后和。然后夏明宇和稚薇便约好了一个时间在校门口等,一起去三联文具店。这天的3点钟,稚薇准时来到南门,夏明宇没有来。等了十分钟,稚薇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又记错了地方,想了想不可能,因为南门去三联文具店最近,地球人都知道。那是我记错了时间?稚薇不安起来,拿出手机拨打了夏明宇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稚薇围着垃圾桶转来转去,树上的落叶轻轻的落在她的身上。再打电话,还是无法接通。时间过去了半个小时。
  迎面走来的人,都不是她要等的人。稚薇看着地上的枯叶发呆,思想又不受管束的任意蔓延开去。她想起了走出门的那个身影,想起了那年夏天的时钟,想起了自己心不在焉的等待,想起了在她抬头的一瞬间,天空中突然掠过的白色大鸟啪的落了下来,落下的时候还在她家的雨篷上挂了那么一下……稚薇的心扑通扑通的跳的很用力。
  “稚薇!”一声熟悉的呼唤响起,稚薇慌忙抬起头,打了个哈欠。是夏明宇急匆匆的跑过来了,气喘吁吁的站在她面前说:“今天一大早跟导师出去了,本来中午就该回来,结果车子在高速公路上坏了,我手机又没电……”他愣了愣,看着稚薇红红的眼眶问:“你怎么了?”
  “我打了个哈欠。”稚薇拍着嘴巴说:“等你等的我差点儿睡着了,死老夏。”
  “计划跟不上变化啊。”夏明宇答道:“你以为我想迟到?”
  “我啊以为……”稚薇瞟了他一眼,心想他听了可能会生气,又顿住了。
  “说吧。”夏明宇不以为意道:“反正习惯你说胡话。”稚薇嘿嘿一笑,语气放轻松的说:“我啊还以为你死在半路上了,我有个坏习惯,但凡别人迟到超过半小时,我就开始担心他是不是遇见了意外,然后我就会想象他的各种死法,这样不吉利,所以你下次别迟到……”
  “那我怎么死的?”夏明宇竟然一本正经的问。“……”稚薇心里一颤,握了握湿润的手心,笑道:“不说这个了。”其实稚薇还有没说的,她在想象完那个人的各种死法之后,就会问自己:这个人死了,你难不难过。而通常答案……都是不难过。因为每个人都会死,这是自然规律,伤心也没用,不如不伤心――她早就做好了最平静的心理准备。

  像个负气的国王
  到了三联文具店,稚薇一进门,门边的柜台小姐就亲热的招呼道:“小薇,你终于来了,我们有新到的绘图本哦!”
  “嘿嘿,我看看!”稚薇说着从那小姐手里接过一本看起来无甚特别的本子,翻开里面洁白的页面,仔细的摸摸看看,末了还贴在脸颊上摩挲,然后对那小姐兴奋的说:“就是这个!我要了!我要了!你们真的进货了!?”
  “开玩笑,难道我还能拿假的蒙你?不是找糗吗?”小姐笑道:“那这本我先给你放这儿了。”
  稚薇一边道谢一边往店子里面走去,见夏明宇影子一样的跟着她转悠,就笑道:“老夏,你尽管先在杂志栏那儿翻翻书等我吧,我挑东西很慢的。”
  “看出来了。”夏明宇说道,果真往杂志栏走去。“我这句话真是说到他心坎里去了。”稚薇冲他背影嘀咕道,自顾自的开始挑选纸板。
  夏明宇翻完两本《国家地理》,正埋首于三本,背上挨了不轻不重的一下,他斯斯然转过身,看见稚薇抱着一个巨大的纸筒对他说:“搞定了,来付钱吧,财务大臣。”来到柜台,稚薇把纸筒和8个喷漆铜放到小姐面前,说:“要打折哦。”
  “当然。”小姐说着,先拿起了那本绘图本,稚薇连忙道:“这是我的,单算。”
  小姐笑了笑,分开计价,夏明宇先把纸筒和喷漆的钱付了,开好发票。稚薇便递过去一张一百元买绘图本。“又是一百的啊。”小姐面露难色:“今天给整钱的特别多,我们的零钱不够了。”
  稚薇翻了翻口袋,无奈的说:“我也没有零钱。”夏明宇不吭声的把一张五十的放在小姐面前。“谢谢,回头我还你。”稚薇忙说,夏明宇却面无表情的说:“不用了,我送你的。”
  “不行。”稚薇听了,很不好意思的说。“就当我迟到的补偿。”夏明宇放缓了语气,稚薇还是摇头说:“算我借你的。”
  “小薇,人家都这么说了,你就得领情啊。再说了,男生付钱天经地义,而且人家把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再拒绝就是不礼貌了。”小姐莺声燕语,手脚麻利的把钱找给了夏明宇。
  两个人走出文具店,稚薇犹自不安的说:“是不是很贵?是不是很贵?”
  “对于一个16开20页的绘图本来说,有点儿。”夏明宇淡淡的说。“但是它的纸张真的很好。”稚薇说起这个,话瞬间多起来:“这还是去年我无意中买到的,只用过了第一次,就再也看不上其它的本子了。可是始终只发现了书城有卖,跑起来麻烦死了,我就竭力给三联推荐推荐推荐,没想到他们真的进货了,这下怎么办?要是卖的不好,他们该恨我了。”
  见她真的开始担心起来,夏明宇不以为意的笑了,深黑色的眼眸里闪烁着愉悦的光采。
  “你笑什么?”稚薇愣愣的问。“就是想笑,就笑了。”夏明宇坦然道。“其实……”稚薇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老夏,我有时候都在怀疑,和我在Q上聊天是不是你啊?”
  “哦?”
  “因为你喜欢在Q上发微笑的表情啊,跟你平时还真不太像。”
  “那你平时也没有Q上那么多话。”稚薇和夏明宇对看一眼,两个人的表情都有点儿疑惑和好笑,好像在问对方:你怎么搞的呢?
  做布景的过程中,夏明宇成了主劳力,男生的力气就是不一样,稚薇喷完了几罐喷漆手,按喷头的手指都累得要抽筋了,夏明宇便一声不吭的把后面的全部包揽了,让稚薇觉得有时候真的不服不行。一个月后,慈善晚会顺利开始,完满结束,成功募捐了好几万,图书馆的破土动工有着落了。
  所有的工作人员都高兴的没边儿了,在庆功会上,大家喝了点儿酒,情绪高涨,鼓动着几个女孩子表演节目,王柯柯大大方方唱了一首孙燕姿的绿光,激起一片“柯柯!柯柯!”的叫好声。
  人们积极出来耍宝露脸,英雄鼠辈一起出,连聂远帆都露了一手他的黑带跆拳道。
  稚薇始终坐在座位上看,特别起劲儿的为这些她认识不认识的人鼓掌。气氛越来越热烈。
  一阵阵大笑过后,稚薇脸上的兴奋与陶醉渐渐落了下去,没有力气再高兴了一样,她坐在欢呼的人群里,神情落寞而空洞,就像看着一幕事不关己的闹剧。
  我在这里干什么?她有点儿失魂落魄,心里惦记起她的书和电脑来。出了会儿神,稚薇茫然的转头看了看两旁,发现夏明宇就在与她相隔几人的位置上,他坐在那里,没有笑也没有叫,表情肃然冷漠。这时,他好像感觉到了稚薇的视线,突然往这边看了过来,稚薇来不及换表情,只能尴尬的转过头去。她盯着前面奋力秀出自己的人们,继续尽心尽力的笑着鼓掌,时不时还附赠几声尖叫。
  就像一个称职的观众兼啦啦队长。晚上回去宿舍,王柯柯还意犹未尽犹自哼哼,抱住稚薇说:“那个布景效果好极了!我只道你会做平面设计,原来在布景上也有一手啊!”
  “我岂能让你看透。”稚薇笑道,其实艺术源本一家,只要感觉在那里,做什么都可以。
  “说真的,你来我们宣传部干吧,我一定罩着你。”王柯柯认真道。
  “千万别。”稚薇毫不犹豫的拒绝道。
  虽然这么想有点儿过轻贱别人抬高自己的嫌疑,但稚薇就是觉得同那些没什么创意的人一起工作确实有点儿了无生趣。而且他们宣传部时不时的就开会,一想到自己完整的时间要像面包一样被撕成一块一块的,稚薇就心疼的要死。见王柯柯有些失望,稚薇又笑道:“我私下做你的狗头军师不就好了,再说了,就算没进你那宣传部,平时你那些工作什么的我还少帮你做吗?”
  “那倒是。”王柯柯点点头,又怜惜的看着稚薇说:“可是……你纯粹帮忙的话,对你以后评奖学金或者优秀毕业生可一点儿帮助都没有。”
  稚薇愣了愣,说:“我不在乎。”
  “傻瓜,有那些名头,以后找工作的时候简历多好看啊,也不想想自己都快毕业了。”王柯柯正色道。“我还没有想过这个。”
  稚薇老实的说。“算了算了,傻人会有傻福。”
  王柯柯无奈的总结道。稚薇不以为然的转头继续上她的网,打开QQ,看着夏明宇灰色的头像,她想他比她坚强,不想笑的时候就真的不笑,不想说话时也真的不说话,就像一个负气的国王,不痛快就不痛快,哪管身后洪水滔天哪。

  恐怖屋和过山车
  又是一个星期天,稚薇早上8点就跳起来,迫不及待的打开了电脑,王柯柯睁开睡眼瞄了她一眼,喃喃的说了一句:“你这个失眠的女人……”又翻过了身去。稚薇一向觉得睡觉这回事,够了就行,当然要是睡懒觉能睡瘦点儿,那又另当别论了。
  9点过的时候,王柯柯终于起来了,见稚薇正在忙碌的写写画画,就问:“你又在干嘛?”
  “给一个朋友的店设计制服。”稚薇答道。“是兼职吗?”
  “不收钱的。”王柯柯对她已经没有语言了,只能摇摇头,一边换衣服一边问:“赶着时间给她吗?”
  “不赶。”稚薇说。“那今天一起去欢乐谷玩吧,依旧是包吃包喝哦。”王柯柯一边对着镜子打睫毛膏一边说。
  “都有谁啊?”稚薇蹲在椅子上,架着大框架眼睛套着发带头也不抬的说。
  “聂远帆他们。”王柯柯凑她旁边,把稚薇肉嘟嘟的脸转过来对着自己,眨巴着眼睛问:“看看怎么样。”
  “别眨了。”稚薇笑道:“我都要被你睫毛扇起来的风吹走了。”
  “走吧,走吧,宝贝。”王柯柯满意的捏着稚薇的脸说。
  “不去,你知道我胃疼了一晚上的。”稚薇挤出一副苦瓜脸说,这倒不是谎话,她昨天嘴馋吃了不少芒果,结果就中招了,不过这只是原因之一。自从聂远帆他们和王柯柯也熟悉了之后,王柯柯就成了聚会成员之一,虽然不是讨厌柯柯,但稚薇觉得对她来说,大家在一起时已经失去了某种意义,便渐渐和他们淡了下去,除了偶尔在Q上和夏明宇聊聊天,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们俩了。
  “真的不去?”
  王柯柯盯了稚薇半天,见她态度坚决,只好直起身来,背上包说:“那你好好在宿舍休息啊。”
  稚薇微笑着目送王柯柯出门,轻轻叹了口气,转头对自己说:“加油加油!”
  没过几分钟,手机却响了起来,稚薇接起来笑道:“大美人,什么东西忘记带了?”
  “当然是你咯。”
  “我不是说了我不去么。”
  “夏明宇听说你不去,那是相当的遗憾哦,直问我你胃疼的真的这么严重吗?我觉得你不去他也不会去了。”王柯柯很认真的说。稚薇听了,心里微微一暖,犹犹豫豫的说:“……那我来好了。”
  “快点!楼下等你!”王柯柯说着挂了电话。稚薇迅速换了衣服戴上隐形眼镜就跑了下去,却只看见王柯柯,聂远帆,罗曼站在楼下,她跑到王柯柯旁边小声说:“你骗我啊?”
  王柯柯柯又好气又好笑的敲了她一下:“小姐我撑的慌啊?谁骗你,夏明宇去学子苑给你买胃药去了。”
  “有的买胃药还不如给我买个可爱多!”
  稚薇翘起嘴巴。“你啊,死要吃。”
  王柯柯笑道。“来了来了,出发吧。”聂远帆说道,便看见夏明宇提着一个沉甸甸涨鼓鼓的袋子跑了回来。
  “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聂远帆问道。
  “几只矿泉水。”夏明宇答道,递了一盒胃舒宁给稚薇,稚薇慢吞吞接过药,这对她的铁胃来说其实挺多余的。还不如冰淇淋,她想。突然一盒冰淇凌好像变戏法一样的出现在她眼前,稚薇惊讶抬起头,却看见夏明宇自得的笑容。
  稚薇捧着朗姆酒口味的冰淇凌,呆住了。因为时间还早,欢乐谷里人烟稀少,这简直就是神迹。挑挑拣拣半天,几个人来到了传说中的“完美风暴”前,眼看已经坐上去不少人,即将开机,大家就有了要玩这个的意思。稚薇咽了咽口水,看着这东西架构并不是很高大,应该不会太刺激,而且既然已经来了,死就死吧,硬着头皮遂了大家的意。然而,一坐上位置,扣上安全带,稚薇就后悔了,抖抖缩缩的问旁边的王柯柯:“我现在可不可以下去啊……”
  “这个不可怕的,你深呼吸。”王柯柯说着,自己开始呼起气来。稚薇学着呼了几下,王柯柯问:“好点儿没有?”
  “我觉得我快要生了。”稚薇脸色铁青的说,这时,操作员在广播里道:“大家准备好没有!现在我们就来体验完美风暴!”机器嗡的通电,开始前后晃荡起来,幅度越来越大,稚薇咬着嘴唇硬撑着,当大头朝下旋转时,稚薇终于大叫了起来。好不容易转完了一轮,稚薇已经灵魂出壳了,以为噩梦就要结束的时候,操作员很欠揍的广播道:“大家HIGH不HIGH啊?”
  “HIGH!”周围响起一片叫声。“那我们就再来一次!”
  “好!”众答。“不要再玩了!!”
  稚薇魂飞魄散的大叫道:“停停停!”
  这时,她听见身后有个男声也喊道:“停!”不过机器已经开动了,于是又是一阵天旋地转。稚薇踩着S形的凌波微步跑向路边的凳子,王柯柯在后面笑:“你可别跌倒啊,不然我还要用吊车把你吊起来。”
  “你没事吧?”夏明宇跑过来。“孩子都要被甩出来了。”稚薇双眼呆滞的说。“孩子?这么严重!?哈哈哈哈!”聂远帆笑起来:“不过你真的很害怕,我坐后面都听见你的尖叫了。”
  “我可是坐她旁边的人,耳朵都快聋了。”王柯柯也说。“不过稚薇这么害怕也就算了。”聂远帆瞟了夏明宇一眼:“这小子竟然也在那里喊,你到底有没有自尊啊?”
  “没有。”夏明宇若无其事的说。“小曼你不害怕吗?”稚薇对活死人般面不改色的罗曼深感佩服。罗曼很麻木的摇摇头。“接下来就去坐过山车!”聂远帆宣布道。“我不去我不去。”稚薇赶快摇头道。“去吧,好不容易来了,这可是罕见的悬挂式过山车哦!”王柯柯兴奋的说。
  “坚决不去!”稚薇一听还要像腊肠一样挂起来,态度越发坚决。
  “聂远帆,上!”王柯柯命令道,聂远帆马上听话的扑上去:“你要是不去我背你过去!”
  稚薇抓着聂远帆的手臂,指甲陷进他的皮肉里,恶狠狠的说:“我要是吓死了,一定每天晚上12点来找你,站在你的肚子上就这么看着你看着你看着你……”
  “哇!鬼娃娃花子啊!”聂远帆叫喊着扑向王柯柯,王柯柯大笑躲闪着。
  “那玩什么?”王柯柯为难的问,稚薇左看右看,眼前一亮,指着恐怖屋的大招牌说:“去那个!”
  “我不去!”聂远帆面部僵硬道。“这样吧,你和王柯柯去过山车,我陪这个鬼去恐怖屋。”夏明宇说道,转头对罗曼问道:“小曼,你哪?”
  “我……”罗曼看了聂远帆和王柯柯一眼,说:“我去恐怖屋。”

  痛并快乐着
  于是分道扬镳,三人走到鬼屋那里,一群小女生正站在门口不敢进去,一看见有个男生也来了,很自觉的就排在他们后面。
  “喂喂喂,我走最前面?”夏明宇一看自己成了出头鸟,回头问道。
  “你怕啊?我来!”
  稚薇头一昂就冲到了前面,径直往里走去。里头灯光昏暗,蓝色的悠光忽闪忽闪,突然一个骷髅头一伸,夏明宇只觉得眼前一空,回过神来的时候,稚薇已经钻到了他的身后。
  原来还是怕啊,夏明宇好笑的想,这时,前面摇晃着伸出一只绿毛手摸过来,夏明宇也不禁吓了一跳,本能的往后退,却被一群小女生拼命的推着往前面闯去,被绿毛手摸了个正着,真是欲哭无泪。鬼哭狼嚎的走到一半,女生们已经乱成了一团,拼命的挤在他背后,恨不得钻进他的背心里去,眼看快要出口了,却还要过一条“奈何桥”,夏明宇慢慢的走了过去,回头一看,突然发现身后的人没有跟过来,只见稚薇率领一大群女生僵硬的站在桥上面,表情严肃庄重。
  “怎么了?”夏明宇叫道。“有东西抓住了我的脚。”稚薇露出一丝神经质的笑容。“什么都没有,快点过来。”夏明宇看了一眼她的脚,抬头说。
  “我动不了拉……”稚薇还在笑,声音却在发抖了。
  夏明宇慢慢的走回桥上,果然有什么抓住了他的脚踝,夏明宇背脊一僵,站住了。
  “你怎么了?”稚薇问。
  “没事,过来。”夏明宇尽力的平稳住声音,向稚薇伸出手。
  稚薇像抓救命稻草般一把握住了夏明宇的手,她的手心凉凉的滑滑的,夏明宇不由得握紧了些。
  虚惊过后,两个人的手也自然而然的分开了,眼看到了出口,大家正要松口气的时候,稚薇突然叫道:“小曼不见了。”
  等工作人员打着手电筒一起回去找的时候,有个太敬业的僵尸还跳出来扑了一下,被工作人员劈头一掌,骂道:“是我啦!死老王!”
  在奈何桥旁边的一个角落里,他们找到了抱着膝盖缩成一团的罗曼,最后是夏明宇把她背出来的。夏明宇去买热饮压惊,稚薇陪罗曼在长椅上坐着休息,抱歉的说:“原来你这么害怕鬼屋啊,那为什么还跟着我们来啊,干嘛不去坐过山车哪?”
  “我宁愿来鬼屋。”罗曼说。“为什么?”稚薇奇怪的问。
  “我不要当电灯泡。”罗曼嗫嚅道。稚薇这才明白过来,勉强一笑:“他们两个又没有正式拍拖,再说,你这个小丫头不是很勇敢吗?我还记得在靖西的时候你防我跟防贼似的,现在照样拿出你的斗志来啊。”
  罗曼摇摇头,眼圈竟然红了,说:“可是,这次连我,连我都觉得他们看起来是一对,我能和王柯柯比吗?我真的觉得我一点儿机会都没有。”稚薇竟也无言以对,她发了一回神,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咖啡。”夏明宇把热杯子挨在罗曼低着的额头上,罗曼接过咖啡,低声说了声:“谢谢。”
  “你们怎么了?”夏明宇把稚薇的热巧克力递给她,问道。稚薇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却听见夏明宇轻轻说:“他们回来了。”
  稚薇一转头,看见聂远帆拉着王柯柯的手远远走过来,王柯柯正在哭哪,一边掉眼泪还一边冲稚薇挥手打招呼,整个人看起来满滑稽的。
  “你这是怎么搞的。”稚薇大笑起来,把自己的热巧克力递过去。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王柯柯抱着热饮心有余悸的说:“从最上面俯冲下来的时候,我以为我要被甩出去了。”
  “你要小心~《死神来了》来了上面那摊子人就是坐过山车死的咧~”庆幸自己没有被拐上去的稚薇不怀好意的笑道,果然把王柯柯吓的更凄凉了。
  聂远帆站在旁边轻轻的拍着王柯柯的肩膀,很怜惜的样子,这般情形,让稚薇不安的瞄了一眼罗曼――她的神色果然更加黯然失落了。不知道是不是被罗曼感染了,稚薇的也再也没能高兴起来,只是强颜欢笑的玩到最后。
  回到学校,聂远帆提出要先送王柯柯她们回宿舍,稚薇连忙拉着王柯柯说:“我跟她一路回去就好,学长你送小曼回去吧,她今天去鬼屋吓坏了。”
  “我送她们吧。”夏明宇淡淡的说。
  聂远帆耸了耸肩膀,表示同意,于是稚薇和王柯柯两个人手拉手慢慢往宿舍走去,夏明宇走在后面,没有说什么话,到了宿舍楼下,也只道了声再见就走了。
  回到宿舍,王柯柯已经恢复了精神,脸不变色心不跳的对稚薇说什么你没有去坐过山车太可惜了太遗憾的话,压根忘记了自己坐了下来的惨状。
  “老大,你都吓的屁滚尿流了,我要是去了,还不得吓得蹬腿儿咽气啊?”
  稚薇无奈的笑道:“等见了阎王,人家问我怎么死的,我说坐过山车吓死的,多丢人啊?会害得我下辈子都有阴影的。”
  王柯柯一阵大笑,还不忘说:“虽然我真的吓坏了,但这就是痛并快乐着,跟恋爱的道理一样。”
  “你倒是痛并快乐着了……有的人可就光痛了。”
  稚薇听到恋爱两个字,又想起了罗曼,不禁嘀咕道。“对不起嘛。”
  王柯柯见她这副样子,便撒娇道:“我不该丢下你的,夏明宇那人挺闷挺难相处的,我看你后来一直就没怎么开心过,我都后悔了。”
  稚薇没料到王柯柯如此会错意,惊讶道:“没有这回事儿,他挺好人的,别忘了,你喝的热巧克力还是人家买的哪。”
  “是吗?”王柯柯疑惑的说:“我见他老是郁闷着个脸,怪不好玩的。”
  稚薇吃吃的笑起来,“难得你也会这么说,这叫有难度,你要积极挑战才是啊。”
  “算了吧,本小姐有可为有可不为,还是送给你吧。”王柯柯撇嘴道。这一天,稚薇在电脑日记上写道:柯柯不理解夏明宇,我也不想告诉她什么,可是说真的,我有一点点的莫名其妙的高兴,自己也说不清原因的高兴,就像以前看阿加莎的小说,柯柯没看懂,我却看懂了一样……
  
  怀旧音乐会
  天气渐渐的冷了下来,这天,稚薇正在图书馆泡着,王柯柯给她打来了电话,说自己要去学校的吉他社,叫稚薇一起。
  “我去干嘛啊……”稚薇压低声音老实不情愿的说。
  “不准装怪,我在A座楼下等你!快!”王柯柯不容商量的说。
  稚薇只好爬出图书馆,穿着只有温度没有风度的衣服,犹如一只才从冬眠树洞里钻出来的熊,酸痛的脖子耷拉着,鼻梁被框架眼镜压的倒塌,头晕脑胀目光呆滞,连头发快竖起来了。
  被王柯柯拉到吉他社那里,稚薇浑浑噩噩的看着王柯柯和那个吉他社社长唧唧歪歪的谈事情,谈的什么一句没听进去,然后又稀里糊涂的被拖走,一直没弄明白自己去那里到底是干嘛了。
  “你叫我到底……干什么啊?”稚薇问。
  “我想你了,叫你陪着我呗。”王柯柯撒娇道,逗的稚薇爱心满溢,亲热的和她勾肩搭背起来,情到浓处还不忘问一句:“说,到底要我干嘛?!”
  “我就是喜欢你的清醒与执着!”王柯柯笑道:“其实是那个社长拜托我们给他弄个怀旧音乐会的海报,主题就是摇滚,这段时间学校那边的活儿太多了,我想你……”
  “接了!”稚薇一口答道,眼睛放光。“我也觉得你会愿意,哈哈。”王柯柯说:“对这题材感兴趣吧?”稚薇用力点点头,但还是疑惑的问:“那你也不用把我拉去那儿啊,回来跟我说说不就是了。”
  王柯柯诡秘一笑:“话说……你觉得那个吉他社社长长的怎么样。”
  “还好。”稚薇努力回忆了一下,确定他有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我也觉得还行。”王柯柯自顾自的说:“所以特意叫你过去过过目……”
  “你想干什么!?”稚薇大紧张起来。“想要你把自己处理出去呗。”王柯柯露出媒婆本质来:“谁的青春不怕蹉跎,谁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从一个黄花闺女凋谢成一位更年期大妈?有兴趣的话你不妨试试……”
  “试个P!”稚薇干脆的打断了她的话:“还想不想我给你做海报了?”
  “想想想……”王柯柯无奈的说;“不喜欢就算了。”
  稚薇这才松了一口气。其实她也不是多看不起这个什么社长,只是她本人今天这个样子,自己都觉得不堪入目,要再起这个心,自己都嫌丢脸。
  第二天,怀旧音乐会的海报就贴在了饭堂门口的布告栏上,一时吸引了不少赶去吃饭的学子驻足。
  王柯柯和聂远帆一起去吉他社的时候,那个社长真诚夸奖道:“柯柯,你这个海报真的很不错。”
  按往常的经验,他原本以为校宣传部能给出的不过就是一张中规中矩的作品,撑死了用点黑白色做旧效果,没想到宣传部交出了这么意外的答卷:灰绿色的皮纹纸,最显眼的是用一根旧铁丝弯成的大音符,铁丝锈迹斑斑,铁屑剥落,充满岁月磨砺感,而那些曲目介绍等字样,竟然是用小刀刻去皮纹纸表面的颜色,露出米白的底色,效果相当的惊艳。
  “当然不错,你当宣传部的人都是边角料啊?”
  聂远帆和社长也是朋友,便调侃他道。
  王柯柯连忙澄清,说:“这个是稚薇做的。”
  “不会吧?”吉他社社长真惊讶了:“就是那个,那天跟在你后头的,闷声不响的小姑娘?”
  “嗯。其实我们很多海报都是她做的。”王柯柯说着,为自己的好朋友骄傲起来:“像上次校周年庆,挂在图书馆外面的那幅……”
  “也是她做的?”社长叫道:“就是那幅用正反颜色不同的玫瑰花瓣粘成的大海报?风一吹,那效果真是匪夷所思。真是她做的?”
  “是~~~”王柯柯拖长声音说:“你还说人家一看就是念书念迂了的,该咬舌自尽了吧?”
  “该,该。”社长笑道。聂远帆在旁边忍不住说:“稚薇怎么老是给你们部门当枪手啊,你这个部长倒是给人家一个名份啊,不然她多吃亏。”
  “我怎么不想把她扶正了?我嘴皮子都说破了她死活不干。”王柯柯委屈道。
  “那就来硬的。”聂远帆恶狠狠道。“我凭什么给她来硬的啊?那可是百把十斤的人哪。”王柯柯掩嘴笑道。
  “恩那,那学妹是有点儿圆乎乎的。”社长也笑起来,又特意叮嘱道:“你今晚上一定把那,对,稚薇带来音乐会,她喜欢什么歌,我专门给她唱一首。”
  “她喜欢的啊……”王柯柯想了想,说:“对了,就那个人的,随便哪首都行!”
  社长听了王柯柯的话,微微诧异的说:“她,她的爱好真的很特别啊,这么旧的歌了,不过倒也符合怀旧的主题……”晚上,王柯柯就拉着稚薇听音乐会来了,在王柯柯的监督下稚薇稍微修饰了一下:把马尾巴放下来,垂顺的直发修饰了她软润的脸颊,戴了隐形眼镜,画了淡妆,略略擦了一点唇膏,穿了件王柯柯的可爱外套。到了会场,那个社长硬是没认出她来,还问王柯柯:“又是你朋友?果然美女的朋友都是美女。”
  “喂,人可是你要我带来的,现在还装什么傻哪。”王柯柯转头对稚薇笑道:“稚薇,他比你还白眼狼。”稚薇一边保持着官方微笑一边贴着王柯柯耳根咬牙切齿说:“你找死啊你连我一起骂。”
  这时,聂远帆和夏明宇来了,聂远帆看见稚薇,眼前亮了亮,再看社长的懵懂样,笑道:“上次是咬舌自尽,这回你是不是要自挖眼睛了?”
  社长笑道:“该,该。”
  演出开始了,清一色都是国外的曲子,其实这现象也正常,摇滚在中国的历史很短,能称上怀旧的就更少了,好在H2的,枪花的,涅磐的,都是些耳熟能详的曲子,稚薇也听得很尽兴,跟王柯柯一起随着音乐摇摆起来。吉他社社长上得台来,他先唱了一首范海伦的歌,激起一片小女生的尖叫,待大家情绪稍定,他缓缓的弹起了一首陈旧的旋律。稚薇一听,激动的抓紧了旁边的王柯柯的手,说:“怎么会有这首歌!”
  是BEYONG的《海阔天空》。王柯柯见她泪花子都飙出来了,颇自得的说:“嘿嘿,是我告诉他你喜欢BEYOND的哟,开心吗?”
  “谢谢!谢谢!”稚薇抱住王柯柯叫道。一曲终了,社长突然对着麦宣布道:“这首歌,特意献给我们才华横溢的学妹!”说完,他大手指向稚薇的位置,众人的目光唰的转了过去,稚薇刚刚伤怀而感动的情绪瞬间化为乌有,只是尴尬的笑着,希望别人都以为王柯柯才是那个“菜花横移”的学妹……

  感激夏明宇
  音乐会结束后,王柯柯和聂远帆看来还有事情不能离开,稚薇便独自往外走去,却突然听见前面两个走在一起的广东女生在用白话议论:“前面的英文歌真好听啊,可是突然冒出来个香港制造,太不合拍了。”
  “是啊,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嘛,学长不知道怎么想的,还献给才华横溢的学妹哪。”
  “粤语歌很土也,拜托,哈哈哈。”稚薇盯着那两个女生的背影,如果她的眼睛可以喷火,那她们的美背现在就已经成了烤猪排。
  “那个女的我倒是认识,挺漂亮的,好像是是宣传部部长,不过品位……还真不怎么样,这种人做宣传部部长?”
  “哈哈哈哈。”
  “也不知道是谁没有品位,英文歌当然好听,可惜有些人恐怕歌词儿都听不全,英文才过了几级了啊?忘了自己嘴里都说的是粤语,还一个劲儿夸洋人的P香!”
  稚薇脱口而出,她气的化身成了自己笔下的奸妃小妾嘴。
  那两个女生回头看了她一眼,稚薇也回瞪她们,她想自己当时的样子一定很凶恶,因为那俩女人竟然没敢吭气,低眉顺眼的就走了。
  这时稚薇才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跳起来撞的肋骨疼了,两手冷汗,紧张至极。都不知道多少年没有和别人吵架斗嘴了,只能庆幸好在刚刚没结巴。
  “你有恶女人的天赋。”身后突然有人说道,稚薇一听就知道是夏明宇,她回头一笑:“老夏,要是早知道你在后面啊……”
  “干嘛?”夏明宇问,心想难道她还怕被他听见自己骂人会觉得丢脸?“就是打起来我都不怕了!”稚薇恶狠狠的笑道。夏明宇和稚薇并肩走起来,问道:“你这么喜欢BEYOND啊?”
  稚薇用力的点点头,突然对夏明宇展眉一笑,笑的温柔而忧伤,包含真挚的怀念,夏明宇眼前掠过一丝暖光,而稚薇已经低下头去。
  “是不是觉得追星族很肤浅啊?”她有些自嘲的说。
  夏明宇摇摇头,说:“我觉得你不是。”
  “我也觉得我不是。”稚薇短暂一笑,喃喃的说:“就是相当也当不上,他去世的太早了。”
  她小心的看了夏明宇一眼,他的脸上并没有不耐烦或者轻蔑的神色,只是安静的等待着她的继续,稚薇这才继续说了下去:“初中的时候最喜欢他的歌,也像个追星族一样疯狂的收藏他的碟和所有关于他的报道,甚至还有吉他谱我都买,但是有一天,突然发现自己很蠢,再怎么喜欢,他也已经不存在了,能找到的有关他的新闻,都只到1993年的那一天,那还有什么可以为他做的哪?最后,我下了一个决心,此生最大的目标,就是去香港给他扫墓。”
  “那时候真无知,以为香港是多么遥远的地方,高考时沿海大学来招生,我才发现梦想竟然近在咫尺。”稚薇惆怅的笑道:“我能考上大学,人人都说是个奇迹,只有我自己知道,奇迹是我为他而创造的。”
  “那你去了香港吗?”夏明宇轻轻的问。稚薇摇摇头。“为什么不?你现在已经可以去了。”
  “我也不知道,也许是觉得香港太陌生,我又是个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的挫人……”稚薇说道这里,沉默了片刻,突然笑道:“也许我只是因为害怕,所谓一生最大的目标竟然这么容易就可以实现,那以后我怎么办?”夏明宇想了想,淡淡的说:“很简单,等你找到其它心愿了再去。”稚薇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没有说话。两个人走在学校寂静的鱼尾杉路上,没有再交谈,只是稚薇轻轻的哼唱着:“……只有淡忘,从前话说要如何,其实你与昨日的我,活到今天变化甚多。只有顽强,明日路纵会更彷徨……”
  片刻之后,夏明宇的声音也低沉的符合了进去:“期望暴雨飘去,定会冲破命运困锁……”
  站在宿舍楼下,稚薇给夏明宇摇手微笑说再见,一转头,哭丧着脸冲上楼,一边奋力迈开双腿一边后悔的尖叫:“我为什么要和他说这些!我为什么要和他说这些!你这张管不住的三八嘴!……”
  稚薇后悔的肝肠寸断,把宿舍门一关,摔枕头泄愤。她知道,那些自己认为很重要的事情,别人看起来却等同于无稽之谈,每每说给现实里的人听,不是搏君一笑,就是激起了别人的倾诉欲望,迫不及待的说:“我更×××,我啊从小就×××……”
  根本不会认真听,更糟糕的就是以后还会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倾诉就像是赌博一样,常常会把自尊输掉,这个道理,原本已经懂得很久了。
  所以稚薇只是在志同道合的论坛或者QQ群里倾诉心声和梦想,就算别人觉得好笑,那可笑的也不过是她的马甲。我今天到底是在干嘛……稚薇懊恼的打开电脑,连一个字儿也写不出来。
  她拿出手机,写到:“忘了今天我说的话吧。”
  想了想,却又删掉了,只怕会越抹越黑。正拿着手机发呆,夏明宇的短信却到了,只见上面写着:“过香港,坐火车到油塘再转地铁到将军澳,然后打车到永远墓场,不要怕问路,香港人很乐于帮助游客。”
  稚薇愣了半晌,回了谢谢两个字。她真的的有点儿感激夏明宇。接下来的几天,稚薇经常接到那个吉他社社长的短信,开始稚薇还礼貌的回一回,但后来就是深夜也会被短信惊心,稚薇有起床气,后果很可怕,从此一律不回,每夜关机睡觉。
  “完了,我们学长看上你了。”王柯柯笑道,很是为自己的朋友高兴。稚薇无奈的扯了扯嘴角,的确,她这片大绿叶终于也有男人骚扰了,想想除了初中同桌小男生给过她一封情书之外,这可是类似于枯木再逢春的神迹啊!但是为什么她只是困扰多于喜悦,甚至还有一种,一种有人想侵略她的生活的反感哪?

  爱情剧和滑稽剧
  这天上午没课,稚薇依然早起,一个人溜达到饭堂打早餐,刚点到豆浆煎蛋河粉,吉他社社长竟然从旁边冒出来了,说:“学妹吃的可真不少。”稚薇的包子两个字已经到嘴边了,瞟了他一眼,对服务生说:“一个包子打包。”
  “还有包子?”社长问道,笑嘻嘻的端着他的一个豆浆一个河粉。“给柯柯带回去的。”稚薇对他露出一个官方微笑,找了一张桌子坐下,那社长很自觉的坐在了她的对面,并开始搭腔:“学妹,你这个专业忙不忙啊?”
  “还好。”
  “唉,艺术设计专业挺轻松的,不像我们生物工程系的,整天忙透了。”
  “嗯。”稚薇无心辩论,咝咝喝着豆浆,社长搅着他的炒粉。“学妹,你除了喜欢BEYOND,还有其它喜欢的乐队吗?”他又不甘寂寞的问道。
  “嗯……比如?”
  “Guns n' roses!他们的重金属是最好的。”社长激动的说。“我也喜欢。”稚薇终于抬起头笑道,社长便露出洞察一切的神色,说:“我就知道,很多女生都喜欢Guns n' roses,因为它的主唱是个金发帅哥。”稚薇微微皱起眉:“我喜欢的……是乐队的吉他手Slash。”
  “有眼光,他是乐队的灵魂吉他手,没有他,Guns n' roses就不会是个最有摇滚精神的乐队。”
  “摇滚精神啊……”稚薇慢吞吞的收拾着餐具,喃喃的重复道。“嗯。”
  “在这个意义上……”稚薇把要打包回去的包子暖在手里,说:“我觉得……”
  “比不上BEYONG?”社长挑起眉毛,抢先说道,一派我早知道的模样。“比不上涅磐。”稚薇对他客气的一笑,说:“再见。”
  一走进宿舍楼的大门,稚薇就开始大口啃包子,边啃边忿忿的想:早餐就吃那么一点点的男人,小心影响性功能。
  她回去的时候,王柯柯已经穿好衣服开始打造她羡煞旁人的超长睫毛了。
  “要出去?”稚薇笑道。“嗯。”王柯柯甜蜜的笑了笑,看见她这个笑容,稚薇便不再问下去。下午上课,王柯柯跷课了,老师评点了美学概论的论文,稚薇得了一个A,王柯柯得了一个B。
  这一学期即将结束,稚薇的专业课全是A。“这学期你能得奖学金吗?”班长大霉女过来“关心”的问,稚薇想想自己一塌糊涂的英文和计算机编程等基础课,摇摇头。大霉女安心而去。稚薇想起每年王柯柯感慨的那些奖学金黑内幕,只能庆幸自己一直与之无缘。
  晚上王柯柯回来,笑的像个疯子,一个很漂亮的疯子。“快点!快把在线频道打开!看广东卫视!”王柯柯冲到稚薇面前,不由分说关了她的动画片切换到了在线电视。“干嘛啊,在线电视多卡啊,你要看什么节目我帮你下就是。”稚薇不满的叫道。
  “别吵,叫你看就看!”王柯柯按住稚薇要去拨鼠标的手。忍耐了长达十多分钟的广告之后,广东新闻开始了,再忍耐了长达十多分钟的粉饰太平的废话之后,稚薇终于看见了该看的东西――一段关于广东义工为小学筹建图书馆的报道。
  镜头匆匆的展示了一下当天慈善晚会的热烈现场,然后就是大段主持人对聂远帆进行的采访。
  “嘿,聂学长真上镜啊。”稚薇笑道。“是吧,是吧。”王柯柯看起来比自己被夸奖都还要高兴,摇奖一样摇晃稚薇的肩膀。
  “嗯。”稚薇点头道:“没有结巴的坏毛病,也没有乱眨眼镜的坏毛病,笑起来嘴巴也不会歪一边……”
  “当然,他又不是第一次上镜了。”王柯柯自得的说。“哟?你又好像知道人家不少事情啊。”稚薇奸笑着,戳王柯柯的软肋。
  “别戳了!好痒!”
  “我就戳,我先戳脸,再戳头,戳的你丫想跳楼。”
  “哈哈哈哈。”在刷牙之前,两个人靠在一起分吃一个好丽友派。“稚薇,你还记得王苏?”
  “……我当然记得。”稚薇对那个优秀的足以匹配王柯柯的男孩子映像很深,只是他的名字,自从他出国之后,就一直用“那谁谁谁”来代替了。
  私下里,稚薇觉得后来的那些候选人还没有哪个能比的上他的。“可是我忘记了。”
  王柯柯淡淡的笑道:“这次是真的忘记了,我想就算他回来,我也不能保证自己可以一眼认出他的脸来。”
  “嗯……”
  “稚薇,你觉得他好,还是聂远帆好。”
  “……聂远帆。”稚薇觉得话已经到这份儿上了,她也没有必要说其它,再说聂远帆的确好,青年才俊,前途无量,家世厚道,脾气温和,连稚薇这么挑剔的目光也看不出他有什么缺憾来,当然好。但她的心隐隐的还是偏向王苏一些,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第二天晚上,为了新闻这件事情,几个人聚在了学校附近的小酒吧里庆祝。
  聚会的都是小范围的朋友,遗憾的是夏明宇有事来不了,只有聂远帆,罗曼,王柯柯,不过让稚薇更为惊讶和不自在的是,那个吉他社社长也来了。“我怕男生太少,聂远帆不自在。”王柯柯小声的对稚薇解释道,一如既往的善解人意。
  一开始气氛还满客套的,只是连连为聂远帆碰杯,等几瓶嘉士伯空了,大家的神态都随和起来,话也多了,气氛热烈而融洽,一如小酒吧的其它客人一样。稚薇捧着酒杯,兴致盎然的看着聂远帆和王柯柯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说笑笑,好像在看一部情节细腻的爱情电影。而罗曼挨着吉他社社长坐着,她今天的表情很坦然,似乎已经真的放下了聂远帆的事情。
  一声脆响,有人不慎推翻了桌下的空瓶,稚薇便弯腰去捡,却看见桌子下面,有两只手紧紧的握在一起,稚薇直起身,看见那手的主人是罗曼和社长。
  刚看完一部爱情剧,马上又换上一部滑稽剧。稚薇笑了,她一点儿也不惊讶,因为她懂得世事无常只是常理,她也一点儿也不生气,因为这种廉价的喜欢,哪怕能有天长地久,她也不要。但是她有点儿失望,是真的。
  酒,真是好东,它能催化人的情绪,放开无谓的顾虑,想干嘛就干嘛。稚薇看着自己的空杯子,突然想起了那个酒精过敏的夏明宇。酒越喝越多,大家都是酒量不错的人,只是越喝越高兴,没有越喝越难看。
  桌上空了,稚薇便说:“我出去看看有什么小吃。她走出酒吧,外面清凉的空气扑面而来,稚薇深深的呼了一口气,空虚的快乐水蒸气般的散发了出去,充实的而安稳的孤独沉淀了下来。不想这么快回去,稚薇哼着自己喜欢的歌,悠哉的在酒吧外的草坪凉亭游走,她确实喝的有点多了,身体轻飘飘的,好像摆脱了地心引力,让她喜不自胜。不知道转悠了多久,她一屁股坐在长椅上,轻轻摇晃着头,犹自轻轻的反复哼唱着:“孤单,是一个人的狂欢。狂欢,是一群人的孤单……”
  “在这里干嘛?你不高兴吗?”突然一个声音传来。稚薇抬起头,竟然是聂远帆出来找她了。“我当然高兴。”稚薇抬起头,对聂远帆眉眼微醺的一笑。聂远帆坐到她旁边,说:“不过你可真会找地方,这里好舒服啊。”
  “是吧是吧?”稚薇恍神的喃喃道,转头面对聂远帆,指着自己的眼睛说:“看,我今天画了银色眼影,漂亮吧?”
  “漂亮。”
  “我还以为你会说像妖怪哪!”稚薇又发出一串清脆的笑声。“真的很漂亮。”聂远帆摇头笑道。“比柯柯还漂亮?”稚薇问,马上又说:“哈哈哈哈,开玩笑的……”
  “嗯。”聂远帆看着她的眼睛,认真的说。稚薇的脑子好像清醒,又好像不清醒,她只是愣愣的看着聂远帆,不知道说什么好。
  两个人沉默了片刻,聂远帆握住了她的手,说:“回去吧。”她跟着他往酒吧走去,步履摇曳,在门口的时候,他松开了她的手。聂远帆坐回了王柯柯身边,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王柯柯也喝多了,把头挨在聂远帆的肩膀上,不停的笑着。未来,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稚薇摸了摸自己微凉的额头,觉得自己已经一点儿也不醉了。

  义工的良心
  那则新闻引起的单纯的高兴之后,很快引发了一系列不愉快的事情。首先是沿海大学的义工论坛上发表了一篇《义工的良心》的帖子,内容是说做义工不是为了沽名钓誉,有些人把义工协会的所有功劳都捞到自己身上,为自己的脸上贴金,动机险恶。
  矛头直指聂远帆。这篇帖子激起了轩然大波,跟帖迅速达到了五十多页,很多不是义工的人也来凑热闹,乱骂一通,看得王柯柯气急败坏的擂键盘,掐鼠标。稚薇也上论坛溜达了一下,瞄了一眼那帖子,只“哇”了一声,就回头继续去捣鼓她的图片。
  “宝贝!你好歹也上去帮他说说话啊!气死人了。”王柯柯转头冲稚薇喊。
  “你自己说就好了啊。”稚薇对口水战毫无兴趣,说道。“我也说了,但是本小姐不是里面的义工啊,说起来没什么用,帖子沉的比秤砣还快!”王柯柯抓挠着桌面气恼道:“这些人有没有这么不负责任啊,说的远帆好像就是个闲人一样,稚薇你说,他是不是为那些孩子付出了很多?而且上次走访他也有去的嘛!”
  “嗯,他做了不少事情的。”稚薇肯定道。
  “更可气的是,那些人还说远帆把什么事情都推给夏明宇,义工协会平时的事务其实都是夏明宇在管,这算什么啊?!开玩笑!夏明宇不过是一个干事而已,他能代替远帆?!这帖子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发的!”王柯柯叫道。
  稚薇不说话了,她重新打开那个帖子,按TD查询了一下,并没有夏明宇的发言,他依然保持着一惯的沉默。“不关夏明宇的事儿,你再胡猜我不帮忙了哦。”稚薇正色道。
  王柯柯便转头打电话安慰聂远帆去了,稚薇想了想,写了一个帖子贴了上去,意思大概是我也是一个干事,但我做的事情比聂远帆和夏明宇还要多还要伟大,怎么就不见有人来采访采访我?!然后列出若干事例,痛程心迹。帖子一贴上去,迅速招来了大片骂声,帖子更新速度甚至超过了骂聂远帆的。
  重在掺合,而不是重在参与,这才是混迹论坛的不败真经,你们这些菜鸟。稚薇抱着肩膀安然笑看痛骂。第二天,聂远帆的电话就打到了宿舍里,问那个发帖子的是不是稚薇,得到确定的答案后,他在电话里轻轻的笑起来,笑的云淡风轻,就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他可比你镇定的多,小姐。”稚薇把暴跳熊宝宝一样的王柯柯笑话了一通。
  “这个当然。”王柯柯悻悻的说,看起来有点儿白操心的失落,也有点儿以他为容的骄傲。
  不变色心不跳的看热闹,哪怕是在看自己的热闹,这也是混迹论坛的不败真经。
  稚薇想,聂远帆,你真是个人物。
  王柯柯高高兴兴的出门了。
  宿舍里安静下来,稚薇画了一会儿图,又停了下来。她有点儿担心起夏明宇来,这件事情可能让他和聂远帆之间有点儿尴尬。
  但是能做什么?打个电话去慰问?会不会冒犯他?稚薇觉得这些一点儿忙都帮不上,但什么都不做稚薇又觉得自己有点儿那个什么什么。他是老夏,他是一个朋友。她拨通了夏明宇的手机,里面传来接通的嘟嘟声,稚薇心里很不争气的紧张起来。
  “喂……”夏明宇的声音听起来很没有精神。“你是不是有点儿不妥啊?老夏。”稚薇问道。“……嗯,有点儿。”
  “那,那你好好休息。”
  “在宿舍躺着哪。”
  “你吃饭没有。”
  “没,宿舍里什么都没有。”夏明宇有气无力的说。“那,那我去饭堂买点儿粥给你?”稚薇一时爱心爆棚,自告奋勇道。“也行……不过,你介不介意再打份红烧肉啊?”夏明宇干哑的笑了两声。
  “行~~”
  “快点儿。”
  “我是最快的外卖仔,记得上次我到研究生楼吗?只用了10分钟。”
  “你必须比上次更快,我就要饿死了。”
  “多么厚颜无耻的要求!”稚薇笑道,关上手机拿上钱包就跑了出去。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高兴,也许只是因为这个电话没有白打。稚薇气喘吁吁的奔上研究生宿舍楼,敲了三下门。夏明宇开门,神态自若。
  “你不是病了吗?”稚薇怀疑的问。
  “事实上……”夏明宇说话了,然后他见稚薇皱着眉头不说话,便问:“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如果不是你病的不够重就是那些电影都是骗人的。”稚薇偏了偏头,笑道:“你不是应该看起来很糟糕吗?像条失去自理能力的……废柴?不过,你是什么病啊?”
  “我过敏了。”夏明宇抓了抓手腕,他的脸的确有些浮肿和泛红。“吃……西斯敏没有?”
  “我对那个也过敏。”稚薇嘴角抽动了两下,张口结舌,她对医疗方面的智慧已经就到这里了。
  “现在我只需要坐着吃点儿东西就好。”夏明宇却莫名的笑了,摇回房间坐在了沙发上。挺疲倦的闭上眼睛。
  这个男生的房间比稚薇她们的整洁多了,连穿过的衣服都是叠起来放在凳子上的,稚薇小心的走进来,这是她第一次单独进一个男生的房间,她有点儿紧张,紧张会引发她笨手笨脚的潜力,于是她越发小心,生怕自己又挂倒什么东西。唯一显得有点杂乱的是墙角的几摞书。
  “你买了这么多书啊?”稚薇一见书就高兴起来,放下小心奔过去看了看,疑惑的拿起来一本《十万个为什么》:“你在家里看……这个?”
  “是在学校里募捐的,准备给广西那边寄去。”稚薇点点头,把外卖放在桌子上,随手拿起一张报纸展开。“别拿环球画报垫饭。”夏明宇睁开一只眼睛,警惕如张飞。“当然不会。”稚薇自顾自的阅读了起来,说:“这个女人真酷。”
  “谁?”
  “全莉,在非洲建立东北虎野化基地的那位。”稚薇说:“我早就看过关于她的报道了,在中央探索频道的人物栏目上。”
  “不过她的所作所为还有争议。”
  “我只是说我佩服她,不是我完全赞成她,因为总要有人去关心某些事,然后去做某些事。”
  稚薇有些羡慕的说:“我真想要有她的勇气。”她
  看了看夏明宇不以为然的表情,不好意思的说:“很蠢的话对吧?”
  夏明宇不置可否的偏了偏头,说:“我饿了。”
  桌上不单有粥,红烧肉,还有一些烧味,蔬菜,非常的丰盛。夏明宇意味深长的看了看稚薇。“那个,有我一份儿的,我也饿了。”
  稚薇解释道。最后桌上三分之二的东西都是稚薇吃的,虽然夏明宇看起来没有什么胃口,但他还是尽力的吃了三分之一。
  稚薇起身要收拾桌子,被夏明宇拦住了,说:“我来,你坐着。”
  他有条不紊的把剩菜汤收进一个饭盒里,倒进洗手间,再把空饭盒一个一个的叠起来,装进塑料袋里,扔到门外的垃圾桶中,干净利落。
  “这个也扔掉吧。”稚薇也想做点儿事情,便拿起了桌上几个显得很突兀的空饮料品说。
  “这些是留着给清洁工的。”夏明宇说着,又坐回了沙发上闭上眼睛。这里的清洁工多是外地的农民工,平时在学校总是把所有能卖钱的垃圾收集起来,包括这种塑料瓶。稚薇的心里涌起了一些温暖的东西,她看着这个男孩子疲倦的脸,微笑着说:“你要休息了吗?身上还痒不痒?”
  “上半身倒是不痒了,每次过敏都是从上往下发展的……”夏明宇说道,稚薇心里跳了跳,她瞄了一眼夏明宇,他神态平静而自然。
  你想太多了你想太多了,稚薇对自己说,脸却还是隐隐的有些发烫,她毫无目的的拿出手机翻了翻短信,有毫无头绪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包包。夏明宇睁开眼睛,终于流露出一丝病人的感觉,问:“难道……你要回去了?”
  这算是想要我留下吧?稚薇小心的揣测着,笑道:“我想留在你这里看会儿书。”
  “好,我就睡一会儿。”夏明宇抓起一件外套盖在身上,一会儿就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稚薇轻手轻脚的走到书桌旁边,看着桌上挤挤挨挨的《建筑学》,《房屋安全检测守则》,《上下五千年》,《走遍非洲》……甚至还有一本厚厚的自己打印装订的《完全自杀手册》。
  夏明宇睡着的时间比自己想象的长久许多,他醒来的时候,连天色都暗了,房间里空空荡荡的,稚薇已经走了。
  桌上留下了一张纸条,写着:“因为还有些事儿,我先走了,愿你作个好梦。PS:别再喝酒了。”
  字条的下面画了一个代表她的娃娃头,娃娃头画的很可爱,但字儿真的很丑。
  就像出自两个完全不同的人的手笔……
  夏明宇想,他的脸庞上突然泛起一丝笑意,自言自语道:“事实上,我过敏是因为吃了海鲜。”

  第一次被责骂
  稚薇抱着一本书慢慢的走回宿舍,半路上她突然想起自己忘了问关于那个帖子的事情,但想了想她又庆幸自己没问。这不是别人俩哥们之间的事情吗?瞎操心什么?好像个居委会大妈似的,稚薇想。
  她总是把握不好八卦和关心之间的尺度。宿舍里黑漆漆的,王柯柯还没有回来,稚薇没有去开灯,她第一次什么也没有忙,没有看书,没有上网,也没有做写东西,只是放起BEYOND的《再见理想》,推开窗户,扶着墙壁站在靠窗的桌子上,迎着夜晚的风,俯瞰8楼之下荔枝林起伏的黑色波浪。“宝贝,你在干嘛哪?”王柯柯走进来,放柔声音问道。
  稚薇一回头,却是满脸调皮的笑容,说:“我在视察咱们的荔枝林,明天夏天的水果全靠它们了!”
  “吓我一跳,快下来!看我买了什么!”王柯柯声音放松起来,招手道。
  稚薇跳到地上,才发现王柯柯果然大包小包的,显然购物去了。一件粉红的体恤放到稚薇手上,王柯柯笑着说:“来!穿上!”
  稚薇感动的说:“送给我的!?”
  王柯柯说:“我穿稍稍有点儿紧,帮我撑大一点儿。”
  稚薇:“—%¥#?……”
  期末来临,外地的学生要回家了。又要开始麻烦的订票事宜,虽然父母坚持要她乘飞机,但稚薇还是决定坐火车,正在为难订的火车票犯愁,王柯柯却满不在乎的对她说:“怕什么,远帆说了这次他帮我们搞定。”
  有时候,可以依靠男生也是挺幸福的,稚薇软弱的想。然而送票来的,却是夏明宇,王柯柯说了声谢谢就毫不客气接过去,稚薇却微微的有些诧异。
  网络事件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对现实中的生活似乎完全没有造成影响。
  稚薇却第一次隐约觉得,那些人的不满并非空穴来风。全部考试结束的那一天,整个校园似乎都松了一口气,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和闲适。
  青松斋男生宿舍却出现了短暂了喧哗,因为有一个男生从楼顶跳了下来。
  听说他跳楼的前一天,曾在学校BBS上发出了自杀预告,稚薇再去寻找这篇帖子的时候,帖子已经被学校删了。稚薇回宿舍的时候特意绕到青松斋前面,并放缓了脚步。她仰头看着青松斋光秃秃的楼顶,眼前好像出现了那个张开手臂一飞而下的身影。
  宿舍楼周围有很茂密的荔枝树,他很有可能会在半空中被荔枝树的枝干托住,那么就能减缓他下坠时受到的冲击,但是为什么没有?楼下除了水泥地还有大片的小树丛,摔在上面也可能不会死,这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但是为什么没有?楼顶是经常有男生抽烟和闲侃的地方,那天晚上还是有人碰巧看见他,那他也许会打消这个念头,但是为什么没有?是命运决定他去死的吗?稚薇抱着怀里的书,没有答案。
  不予谈论,不予报道,甚至宿舍也会重新安排人住进去,这件事情很快就都在忙于回家的学生们抛到了脑后。一个人怎么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消失了,学校里从此失去了他的位置,就像他从来不是这里的学生,也许只有他的父母会感知这种缺失。夏明宇哪?他发现自己身边少了什么没有哪?稚薇坐在阳台上,远眺着彼岸烟雾沉沉的香港,合上了膝盖上的《完全自杀手册》。
  临别聚会了一下,大家又坐到了学校附近的小酒吧里,这次只是为了吃饭,没有人喝酒。
  席间,罗曼和社长宣布了他们在拍拖的事情,众人为他们两个欢呼鼓掌,罗曼不停的用眼角的余光看聂远帆,就像是个自作主张做了什么出格事的小孩在期待父亲的反应一样。
  然而聂远帆却连脸上的喜悦都是真诚的。你还在乞求什么?稚薇默默的对罗曼说,在你认为自己比不过王柯柯的时候,你就已经输了。
  买完单准备离开的时候,稚薇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妈妈打来的,稚薇接起来,说:“妈妈,我现在外面吃饭。”
  “都有谁啊?”
  “王柯柯,还有一些其它朋友,要放假了,大家就一起聚了下。”
  “哎呀你又到外面吃饭,外面吃的东西都放很多胡椒的,有些还是用的潲水油……”
  “恶心死了!”稚薇不耐烦的说,声音陡然大了起来,她看了看有些诧异的朋友,对大家笑了笑,一个人先转身走到了外面。“买的什么票啊?机票?火车票?”
  “火车。”
  “都叫你买机票了,火车不安全……”
  “你就不怕我出空难啊!?”稚薇一想到飞机就眩晕。“这孩子!一点儿也不听话,你爸说啊……”
  “我不想听了!”稚薇觉得自己的忍耐力已经到了极限,时间和空间的隔离并没有让她对父母的耐心变的更好,相反,对一切说教的东西更加的敏锐和反感起来。这时,大家也出来了,夏明宇走到稚薇旁边,看她好像在和看不见的人吵架一样嚷嚷着,王柯柯小声的解释了句:“没什么的,稚薇接她爸妈的电话就是这样,还像个小孩子一样,呵呵。”
  稚薇筋疲力尽的挂上电话,对王柯柯皱眉道:“因为他们实在太烦了。”
  “你不觉得你态度有问题吗?”夏明宇的声音阴沉的说了一句,大家都嘻嘻的笑起来,但夏明宇显然不是开玩笑的,继续冷冷的说道:“你实在太不懂事了。”稚薇诧异的看着他,突然有些羞恼,硬邦邦的顶了回去:“关你什么事?”
  “有父母关心这么你,你还不知足吗?”夏明宇低吼道,是真的生气,聂远帆上来拉他,也被他甩开了手。
  “我,我爸妈生气了吗?我从,从来就是这么和他们说话的!你说介些干嘛,我干嘛要听你说……”
  稚薇的头有些晕,她很想即刻说出很多道理来,却只能结结巴巴口不择言,唯一让她欣慰的是,她忍住了没哭。
  如果这是在QQ上吵架就好了……
  她甚至闪过这样一丝念头。结果是不欢而散,夏明宇头也不回的就走了,聂远帆对王柯柯叮嘱了几句就追了上去,罗曼和社长也拾趣的走了,稚薇还有闲心想这回这个社长大人应该很庆幸没有把我追到手。
  “你别生气了,那个人本来就脾气怪怪的。”王柯柯不停的安慰稚薇。
  我生气了吗?稚薇恍惚的问自己,她与世无争,已经很久没有被人这样责骂了,但她其实一点儿也没有生气的真实感,确实的来说是什么感觉都没有,心里却跟平时一样只有空落落的,她甚至于 有点儿渴望有什么来填满它,哪怕是愤怒。
  “我跟你说,不消多久那家伙就会打电话来道歉的,男生嘛,生起气来好像很可怕,但是马上就会后悔,我和聂远帆也会吵架,每次都是不到半小时他就乖乖的打电话来了。”
  稚薇却只是勉强的笑了笑。她隐约确定,这条理论也许适用于任何男人,但是绝对不适用于夏明宇。
  王柯柯还在为她担心,这个时候有朋友真不错,稚薇深感欣慰,她看着前面的七十一便宜店,说:“我们去吃可爱多吧,我请客。”果然,夏明宇没有打电话来,倒是聂远帆发了很多安慰的短信过来,当然稚薇也没有打电话给夏明宇,她还有很多其他事情可以做,犯不着把心思花在难过上。只是唯一有点儿放在心上的是,记得夏明宇也是四川人,他会用什么交通工具回家哪?

  硬座回家过年去
  一天两夜的硬座,稚薇和其它的四川同学一起坐在座位上,旁边挤满了站的蹲的农民工,全是来自五湖四海的人,其中还有藏民,看起来特别的高大壮硕,玩弄着手指上的绿松石戒指,只和自己人用藏语叽哩咕噜的说话,穿过他们去洗手间的人都会被他们凶狠的瞪一眼,瞪完之后,他们又自己哈哈的笑起来。其它民工都偷偷的打量这些藏民,眼神既畏惧又嫌恶。稚薇从沉溺的小说里抬起头来,看着旁边藏民彪悍自得的笑容,轻轻说了一声:“扎西德勒。”
  一个藏民转过脸来看着稚薇,对她露出白色的牙齿笑道:“扎西德勒。”
  车窗外,已经是夜晚,一盏一盏的别家灯火连绵而过。扎西德勒,所有在回家的旅途中的人。隔天下午,稚薇一出火车站,爸爸妈妈已经早就等在那里了。稚薇有点儿高兴,但她很本能的把这种高兴表现的更夸张些,一个旱地拔葱的跳起来叫道:“老爸老妈!”妈妈脸上的神情好像在责怪她小孩子气,但无疑心里非常受用,迎上去拉着稚薇前看后看,直说:“怎么这么迟!不是说了下午4点就到的嘛。”
  “火车晚点了嘛,又不是我的错。”稚薇撒娇道。
  爸爸在旁边垂手笑看这母女俩,好像一个来凑热闹的人,刚见面的一瞬间,他和稚薇还有些陌生的客气感觉,稚薇也是用了片刻的时间,才完成把眼前这个男人转换成父亲的心理调适。
  这听起来很搞笑很离谱,但稚薇和父亲的关系就是这样,王柯柯可以大街上大剌剌的挽着父亲的肩膀,但刚一上初中,稚薇的父亲就已经开始敲门才进稚薇的房间了,两个人走在街上也总是一前一后自己走自己的。
  “走走走!今天吃了火锅再回家!”爸爸高兴的提起稚薇的行李宣布道。
  “你请客啊?”妈妈取笑他,因为经济大权都在她的手里,爸爸身上只有为数不多的零用钱而已。“请就请客!”爸爸豪气的说,然后又讨好的看着妈妈笑道:“不过我请客你付钱就是。”
  稚薇也笑起来,说:“我还想要是爸爸请客就吃串串香,妈妈请客就去火锅城哪!”
  一家人其乐融融,是真的很幸福。过年就是请客吃饭,家里客人不断,长辈们都很喜欢稚薇,因为稚薇是考上大学的好学生,会招呼客人,会端茶递水,会帮爸妈洗碗,陪爸妈看春晚,长辈们打麻将的时候,她还会组织小孩子们玩,使其不会造成打扰,完全典型的乖乖女。
  那一天吃团年饭,警察表哥也来了,他刚值完班过来,还穿着警服,显得特别英俊威武,见到稚薇,笑道:“稚薇瘦了,长漂亮了。”
  稚薇竭力的想和他说点儿什么有趣的话,但最终也只能乖驯的一笑。
  “就是瘦了,一点儿也不好看。”正在打麻将的父亲转过头来不满道,稚薇羞恼的冲他瞪了瞪眼,他反倒笑起来。
  “快毕业了吧?”表哥表示关心的问道。
  稚薇点点头:“还有一年。”
  “嗯,稚薇终于也要工作了。”表哥说道:“走上社会,可就不像大学里这么单纯悠闲了啊。”
  “工作起来,真的就这么可怕吗?”稚薇忍不住问,虽然这种言论她早已烂熟于心了,但还是忍不住问道。“怎么说那,就是人际关系很复杂。”表哥很感慨的说:“比如说工作中不会有真正的朋友的,见人只说三分话,以后你工作了慢慢就会明白,而且你以后一个人在外……”
  “她毕业后我就要她回来。”父亲又插嘴进来:“谁让她一个人在外面。”
  “这样啊?这样也好,一个女孩子还是家里熟人熟事的舒服点。”表哥点头道,看着稚薇满脸的别扭,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就怕稚薇有了男朋友,会不舍的,你拍拖了吗?”
  稚薇摇了摇头,低头削橙子。
  “人家小薇这一点上从不让她父母操心,像你小子,从高中时就不消停,老师让老娘跑了多少次学校你说!”表哥的母亲大嗓门的揭短道,啪的把一枚红中盖在桌面上。稚薇把削好切好的橙子放在牌桌旁边,插上牙签。
  “哎呀乖乖乖。”有人夸赞道。
  过年后的初七天,稚薇跟妈妈去外婆家团年,急急忙忙的往公车站走,路过了小区门口摆满早餐小摊的广场时,稚薇突然看见地上躺着一个人。
  和妈妈一起走过他的身边,稚薇不禁停下了脚步。这是一个很老的老人,并且不是叫花子,因为他穿着虽然破旧却很干净的秋裤并一件土灰色的毛衣背心,在这寒冬腊月里,他蜷缩着身体,露出泥污的光脚板,侧躺着睡在水泥地上像个被遗弃的婴儿。
  “你在干嘛!车子来了!”妈妈在前面催促道。稚薇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周围,手足无措。周围的人不少,他们或有小区生活优裕的人,或有在周围开发区工作的民工,不管是什么身份,他们都在趁热吃包子喝粥,一派悠闲的享用着自己的早餐。
  我现在应该……?
  是否应该打一个电话或者……留下来?
  妈妈急匆匆的走过来,一把拽住稚薇的手,说:“快点!”
  公交车缓缓的停在了车站,稚薇终于还是一边回头一边往公车站走去。
  坐在车上,她一直没有说话,妈妈一直观察着她的神色,终于忍不住说:“有可能他是那种有病的疯子。”
  “……”
  “我知道你心善,不过……”
  “妈妈,你别说了!”稚薇听了这句话想吐,焦躁道。到了外婆家,稚薇笑盈盈的打完招呼,做完乖顺女的戏码之后,趁大人们忙着客套,抽身跑了出去。她打了个车回到家,当她站在广场上时,那个老人已经不见了。死了?或是终于有好心人把他送去了医院?稚薇不知道,但她的心有一种卸下了责任的轻松。
  “别说我善良,去你的。”她对着空荡荡的地面骂了一句。
  团年的时候,爸爸喝多了酒,本来就慢慢变得唠叨的他越发兴奋起来,感叹自己平稳顺利的一生,得意自己女儿的优秀,声音又大话又多,高调的令人尴尬。回家的时候就被妈妈剪眉毛,悻悻的争辩了几句,好像也自知理亏。
  爸爸进房间之后,妈妈还在不满,对稚薇小声的抱怨道:“你老爸最讨厌了,一天到晚濮瞎瞎的,三千块钱奖金还没有批下来,就已经跟你二姨提起来,买这个房子本来借了钱的,他跟人家说没借钱,还去帮你七伯张罗贷款的事情,好像自己多有钱一样,你知道你七伯贷款来干嘛吗?人家把那个小区周围一圈门面都买了下来,你去跟人家比嘛……”
  “也没什么,他喜欢说话总比做闷葫芦强。”稚薇虽然听得心里堵堵的,但还是劝解道。
  “那是,不就是说说话嘛,我在女儿面前也没有做什么真正掉格的事情。”父亲从房间里探出头来,很安慰的说。稚薇淡淡的笑了笑。回到自己的房间,稚薇仰躺在自己的床上。掉格的事情啊……她想起了前年亲戚们一起去乡下团聚,结果晚上8点的时候已经没公车回去了,正在考类是打车还是怎么办,一辆公交大巴开了过来,大家马上将其拦下,却是也在乡下聚会的人包的车子,好说歹说,那些人才不情愿的让他们上车了。大家上车不免开开玩笑,抱怨抱怨等待的怨气,老爸有些忘形起来,说这本来就是公交车,让他们上车是理所当然的,公交车就不该被人包……有个一直坐在座位上的高大男人突然很气愤的站起来,冲着稚薇的父亲说:“你现在马上给我下车!下车!”车里气氛一时尴尬起来,爸爸也说话,只听见那个男人还在厉声喝道:“下去!快点!”
  稚薇站在父亲旁边,腿有些微微发麻,她很想说什么,却觉得自己还没有准备好。
  旁边有一个陌生人开口道:“哥子,别这样,这么说就没意思了,这老哥也不过是说笑……”
  “不行!他要道歉,本来就是我们包的车,搭他们也就算了……!”那男人大概气坏了,还不依不饶道。父亲的头微微的低着,看不清他的脸色和神情,只是双手紧紧的握着扶手,憋了半晌,很不甘的吼道:“对不起嘛,对不起就是了撒!”男人还一脸怒气未消,稚薇终于鼓起勇气嗫嚅道:“大哥,别这么生气,为这一点点儿事情,你帮了我们忙,我是很感谢的……”那男人终于坐了下去。回去的路上,母亲也说了父亲几句,父亲还勉强争辩了一下,终归是没意思,走在后面的稚薇看着父亲微秃的头顶,觉得心里很凉,就像她暴露在夜气里的双手一样,僵硬而冰冷。
  父亲老了。那个一直为她顶起一片天空,看起来超人一样无所不能的父亲老了。

  活着的理由
  过完年,选了一个日子,三姑六婆七叔八舅们一起杀到乡下,给过世的奶奶进行每年一次的扫墓。亲戚们都是麻雀理工毕业的,热闹的放了鞭炮和烧了纸钱,仪式一旦完毕,便又马上开始了牌局。稚薇一个人站在奶奶那个长满枯草的坟前,面对那飘着缕缕青烟的纸钱灰烬,仿佛又看见了天空中摔下来的大白鸟,确切的说,其实更像是一个沉重的白色大布袋子。奶奶一生好强,爷爷死的早,她一个人养育大了8个子女,但却是那样的结局,她现在躺在这里,真的已经心平气和了吗?有人说,在一个人死之前,她是已经看开了一切的,但奶奶那个时候只是因为的赌气还是真的绝望?稚薇呆了一会儿,慢慢的走回了架满牌桌子的农家乐里,几个年轻的表哥表姐要拉着她斗地主,稚薇连忙摇头道:“不会,我不会。”
  “你白念大学了,连斗地主都不会!”
  他们调侃道,稚薇只是笑笑,在堆放水果花生等零食桌边转了转,一个人走到了荒野里去。确定没有人看见她的时候,稚薇坐在一个草坡上,从衣兜里掏出了一只烟和一个打火机――这是在桌上偷偷拿的。烟雾袅袅的升了起来。并没有第一次抽烟被呛的无聊桥段,稚薇很自然的把烟雾吸进了肺里,心海绵似的充实起来,脑子的运转也迟缓了下来。最讨厌别人抽烟了,还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碰这个玩意。原来它和酒都一样,是不能常碰的好东西。比起那个男孩子决绝的一跳,这点儿叛逆算什么?稚薇对自己说,她已经不难过了,但眼泪却流了出来,她大大的打了一个哈欠。
  突然很想找个人说说话。她掏出手机翻着电话簿,在夏明宇的名字那里停了下来,对着那个名字看了很久,她又把手机放回了口袋里。其实不知道说什么,说了也没用。没有一个人能完全的理解另一个人。就像一直很喜欢很喜欢的警察表哥――他是在表兄妹里年龄和稚薇最相仿的一个了,但也差了七岁,虽然有点儿代沟,但他对稚薇来说,已经是一个最亲近的存在了。初中的时候,他曾很突然的问稚薇:“你想过自杀吗?”当时稚薇愣住了,好像找到了知己般急切的点点头,并迫切的想要听表哥说点儿什么。
  然而表哥只是笑笑,就像做了一个成功的实验般,说:“其实你们这个年纪,差不多每一个人都会考虑到这个问题,因为你们现在慢慢的有了自我意识,并且对自己的人生要开始负责了……”
  表哥说的道理都没错,但稚薇想听的不是这些。没有人能完全的理解另一个人。就像夏明宇不会明白她和父母的相处之道。她也不明白夏明宇上次怎么会至于那么生气。假期很快的结束了,回去的时候,父母坚持要给她订了机票,怕她旅途辛苦。
  买机票的时候,服务小姐问道:“要买保险吗?20元。”
  “买。”稚薇毫不犹豫的说。“买来干嘛啊。”父亲不以为然的说。“有20万也!”稚薇说,翻看着那张小巧单薄的保单,她还不知道自己值这么多钱。
  “你要是有什么事,拿这些钱也没用。”母亲说。稚薇勉强笑了笑,说:“有总比没有好。”父母的话令人感动,但稚薇除了感动之外,还有沉重的压力和浑身的不自在,就像平时看的那种情感剧场,每次亲人情人之间开始互诉衷肠,流泪叫嚣:“你是我最重要的人!因为你我才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什么什么的时候,她都会起一身的鸡皮疙瘩,尴尬的想:这是在干嘛啊?
  拿另一个生命做自己活着的理由,真可怕。在机场的时候,眼看检票进候机室的时间到了,母亲说:“怕什么,还有的是时间,这么早进去也没有事情做,里面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稚薇便听话的和他们坐在外面的候机大厅里,母亲一直依依不舍的抓着稚薇的手,其实也没有什么话说,没有事情可做。“我还是先进去吧。”稚薇看着别人断断续续的去检票,屁股开始痒起来。
  终于被父母恩准了,二老一直跟着稚薇到检票口,临进去的时候,母亲拉着稚薇,在她的脸颊上贴了贴。稚薇对父母笑着说再见,一步三回头的走进候机室,坐在陌生人堆里,自己呆了一会儿,终于全身轻松了。交通工具的发达让人有点儿不能适应,中午还在四川和亲戚们围着一个桌子吃饭,下午稚薇已经独自站在了宿舍楼下面。王柯柯已经到了,她发短信问稚薇要不要来机场接驾,稚薇虽然有点儿期待,但还是说不用了。
  自己能搞定,何必麻烦别人。稚薇拖着20多斤重的大行李箱站在楼下。要叫柯柯下来帮忙吗?还是算了……稚薇可不想自己看起来像奴役灰姑娘的那后妈之女。
  这时候要是天兵天将降下来就好了,做了一会儿白日梦,稚薇还是吭哧吭哧的一个人把行李箱拖上了8楼。回到宿舍,看到王柯柯的笑脸,稚薇的心情好了很多,两个女孩子一起整理行李,稚薇掏出一大堆的土特产,花生,牛肉干什么的,全是临走时父母硬塞进去的。“你爹妈真是太好人了!”王柯柯高兴万分,这样一来,宿舍很久都可以不用买零食了。
  “我老妈特意拖着我老爸去逛了一天,回家的时候,我爸跟个山城棒棒军似的驮满了东西,哈哈哈哈。”稚薇笑道。“你爹妈感情真好啊。”王柯柯感叹道,她家境虽然富裕,但父母感情不好,在稚薇父母恩爱这一点上,她有时会流露出羡慕之意来。稚薇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南瓜不接(难怪不得),你这个小P孩对爱情这么挑剔,左也不好右也不好的,主要是摆在你面前的范本太强了。”王柯柯说。“是吗?”稚薇疑惑道:“我不知道……”
  “又不知道!你这个缺心眼儿,以后也只配做大人物,笑看咱们这些小市民的悲喜。”王柯柯调侃道,两个女孩子互相用东西的扔对方,弄得宿舍更加乱了。好不容易正正经经开始收拾了,两个人的手忙着嘴也不闲着,一边嚼着牛肉干一边聊天。
  “宝贝,你知道这学期我们有系主任的课吗?”王柯柯慢条斯理的说。“知道。”稚薇慢条斯理的回答。“有点儿奇怪的感觉啊。”
  “怎么奇怪了。”
  “我们系主任不是聂远帆他爹吗?”
  “是啊!!!!!!!!!”两个人莫名其妙的笑了一阵,稚薇又有些担心的说:“他爹会不会很凶啊……”
  “不会吧,看看远帆的样子,他爹应该脾气也蛮好的。”王柯柯往好的方面推测道。
  “总之,这是大学的最后一学期了,希望能善始善终。”稚薇祈祷道,拿扫把来扫地,王柯柯开始集中桌上的废物,她拿起一个写满字儿的白信封看了看,诧异的笑道:“这是什么?”
  稚薇看了一眼,嗷的扑上去抢。“我看见了的我看见了的!”王柯柯边叫边耍赖的放进自己的衣服里面,稚薇嘴角抽搐,似笑非笑的说:“抢什么啊,那是飞机上发的呕吐袋……你以为是张百万支票啊?”
  王柯柯连忙把信封扔了出来,很鄙视的看着稚薇说:“服了你了,呕吐袋上面你也写字。”
  “手边没有纸嘛。”稚薇捡起信封,看了看,夹进了一本书里。“写的啥?”
  “那个……中途遇上了点儿气流,我就拿它写了个遗嘱。”稚薇说。“你这个小丫头,真是疯了,你还有财产给人家争啊?”王柯柯撇嘴道。
  “倒是有一屁股债务。”稚薇玩笑道。她其实也只不过写了一点点儿,无非就是竭力说服父母不要难过,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做女儿的不孝,希望二老颐养天年,反正过几十年还会再见的……
  每次气流来袭她感觉到害怕的时候,她都会想着BEYOND对自己说:没什么,只不过就是去他去了的那个地方,也不差……
  所以如果真的遭遇空难,她最担心的不是死,而是父母的反应,一想起来就不寒而栗,她有次做了一个梦,就是梦见自己死了,然后梦里的她不停的在烦恼用什么易于接受的方式告诉父母自己死了,跟尿急了找厕所一样慌的团团转……
  第二天早晨起来累出两个大黑眼圈。收拾完宿舍,王柯柯就猫到床上去煲电话粥去了,稚薇隐约听见她“远帆远帆”的叫,有点儿受了触动,自己也掏出手机来看了看,终于发了条短信给夏明宇,却还是很客套的一句:“假期过的快乐吗?”
  夏明宇竟然很快的回了过来,稚薇欣喜的连忙查看,有点儿无力的笑了,这家伙就回了一个“嗯”字。真是浪费短信费啊,这个字儿可就值一毛钱哪。她刚把手机扔到一边,又有短信进来了,稚薇拿起来一看,还是夏明宇,这回字儿多了点儿:“回学校了吧,我给你带了礼物。”稚薇突然很想见见夏明宇。

  懂与不懂之间
  不过想归想,稚薇还是开学一个星期了都还没有表现出行动来,她的理由是:功课很忙。
  的确,系主任的课就是不一样,班里的气氛都沉重些,尽管这个微微谢顶的老头子表现的和颜悦色,但就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压力,这种压力不太好说是动力,倒是让人有点儿喘不过气来的。
  最后还是聂远帆和王柯柯计划了聚会的事情。一个假期不见,聂远帆微微的长胖了一点点,他本来是有点儿偏瘦的,现在看起来倒是刚刚好,越发的温文儒雅,沉稳俊朗,看的来蹭饭的苏娜小声的叫了一声:“哇,好一个极品啊。”
  是挺帅的……稚薇心里赞同,但不知怎么回事想起了系主任,遂暗自叹息再如花似玉的汉子也经不起岁月的蹉跎……
  而随后走进来的夏明宇却显得瘦了,甚至还黑了一些,但整个人看起来很精神,感觉倒比以前还开朗了。
  见到他们,稚薇突然有些心虚的摸了摸自己肉嘟嘟的脸颊,过个年肥一圈,她简直不知道自己的胃口怎么能这么好。
  聂远帆一坐下,看了一眼最面的稚薇,左顾而言他的说:“今年猪肉涨价了。”
  稚薇正在装模作样的喝茶,一口水呛进去,又从鼻子里喷出来。“这种洗鼻子的方式真厉害。”聂远帆笑道,大家都笑了起来。“笑吧笑吧我要长大,笑吧笑吧我要开花……”
  稚薇恼恨的嘀咕,不过让她感到有点儿高兴的是,上次的事情好像就这么过去了,很好,不愉快的都忘记就好了。吃饭的时候,每个人一边食指大动一边抱怨过年吃饭吃的好腻,只有夏明宇没有说什么话,稚薇剥了一堆虾壳子才酝酿充分的问道:“老夏,你家过年热闹不?”
  “我没有在家过年。”夏明宇淡淡的回答。“他啊,自己一个人骑单车去了丽江,别提多潇洒了。”聂远帆插嘴道。
  “太厉害了!下次我也这么试试好了,过年真的没意思。”王柯柯瞪圆了眼睛,这样她的眼睛看起来更是匪夷所思的大。“学长,路上有没有发生什么好玩儿的事情?”苏娜好奇的问道。“没什么特别的事情,丽江很美,我拍了照片放在博客上。”夏明宇简短的说完就往嘴里塞了菜心一枚,好像自己只是去逛了趟花市般淡定,丝毫没有要打开话匣子的意思。
  稚薇羡慕的瞄着夏明宇,她一直想去丽江,但只是想而已,因为一直在约朋友同行,却总是落入你有空我没空的死局里,至今也还没有个定数。
  为什么,没有想到自己去哪!?稚薇头脑一热,但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对她这个路痴来说,单独旅游不是一件省力讨好的事情。那和夏明宇一起去?稚薇头脑又一热,但再次很快的冷静下来,夏明宇会希望带上一个近视眼儿路痴?这简直是开玩笑。想来想去没了兴趣,还是埋头吃饭来的实际。
  吃完饭大家都撑的不行,一致同意散步回学校。稚薇走着走着和夏明宇落到了后面。“咳咳。”稚薇干咳了两声,夏明宇看了她一眼,没有反应。“老夏!你说了有礼物的。”稚薇只好厚脸皮小声道。夏明宇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他把手伸出来,拳头攥的紧紧的,移到稚薇的面前。
  稚薇摊开手,一串绿松石腕链带着夏明宇的温度落在了稚薇的手掌中。“好漂亮。”稚薇低声叫道,夏明宇脸上露出自得的表情来。“丽江买的?”稚薇拨弄着温润的绿松石问道。“废话。”稚薇喜滋滋的把绿松石往包里放,夏明宇皱起眉头说:“不戴上?”
  “现在?”稚薇犹豫的问道:“其他人的哪?”
  “我只买了这一个。”稚薇怦然心动,但看了看前面的朋友们,还是觉得很为难:“不太好吧。”
  “你担心这个做什么?”夏明宇奇怪的问,一幅光明磊落之态,看起来倒好像是稚薇太多虑了。
  看到夏明宇这么坦然,稚薇也觉得自己真的想多了想歪了,便老老实实的把腕链戴上了,她怕妨碍活动,手上向来不带装饰品,连块表都没有,这串蓝幽幽的绿松石独独的扣在她白皙的手腕上,特别的显眼也特别的鲜艳。晚上,稚薇便迫不及待的跑去冲凉,好尽快的换上她的舒适装备,等她热气腾腾的回来在镜子面前抬着手臂梳头发的时候,绿松石腕链滑落到了她的手肘深处,凉凉的痒痒的,这种感觉很新鲜。
  “你是不是和夏明宇有点儿什么猫腻啊?”王柯柯一边搽脸一边很突兀的问道。
  “啊啥!?你疯了?”稚薇惑然转头,大惊失色道。“那是夏明宇送的吧?”王柯柯指着稚薇的腕链,一副人赃并获的样子。
  “啊?啊……”稚薇没想到这么快就穿帮了,张口结舌的不知道怎么回答。
  “默认了?”王柯柯昂头得意道:“本小姐就是眼观四处耳听八方的活雷达,早发现你跟夏明宇落到后面嘀嘀咕咕半天了,原来在交换定情信物啊?”
  “你这个破孩子,三天不打你还上房揭瓦了!”稚薇用暴力来掩饰尴尬,冲上去拧王柯柯的脸,结果粘了自己一手粘乎乎的面膜。“有什么不敢说的嘛。”王柯柯幸灾乐祸的说:“有好事儿都不告诉姐们儿,该。”
  “就是没什么好说的啊。”稚薇一边擦手一边掩饰道:“只不过是他去丽江顺路带回来的小纪念品,谁叫你那时候不走后头去,你要是肯舍得聂远帆落到后面去啊,这东西现在就是你的了。”
  她原本是不想王柯柯吃味,觉得夏明宇厚此薄彼,但合情合理的解释一番下来,说得自己也觉得不过就是这么回事了。
  王柯柯终于不吭气儿了。稚薇匆匆打开电脑,登上夏明宇的博客,看到了一张张堪比职业摄影师的丽江风景照,她原本以为丽江已经是被游客去滥了的地方,夏明宇拍的照片却大多是荒无人烟的去处,美的没有一点儿红尘烟火气息,这大概就是自己上路的好处吧,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自然能找到别人都找不到的好地方。
  他也没有留下一张有自己的照片,想想夏明宇这个人会让别人端着相机自己摆个普斯弄点儿到此一游的纪念,稚薇也觉得很滑稽,那不是他的性格。唯有一张照片不是风景,那是一只手掌托着一条绿松石腕链的特写,大概是用另一只手拿着相机拍的。这是夏明宇的手吧,稚薇想,她对着这张照片看了很久,脸上露出怅然期待的笑容。
  她不懂这个男孩子,又好像比其它男生要懂那么一点点。但这,又能代表什么哪?

  偷盗的季节
  夏天到来,水果飘香。稚薇和王柯柯下课回宿舍的路上,路过大片的芒果树林,只见路边躺着两个掉落的拳头大的黄澄澄的芒果。两个女孩子停下了脚步,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两个芒果。“捡不捡?”稚薇瞄着左右来往的莘莘学子说。没有回答,两个女孩子牵起手比油的一声扑过去捡起芒果,哈哈笑着一口气跑回了宿舍。
  芒果是很普通的鸡蛋芒,但因为在树顶上悬到熟透,香气四溢,甜蜜无比,稚薇和王柯柯啧啧的享用着果实,觉得这味道比买的强大多了,稚薇舔着粘乎乎的手指感叹道:“沿海大学的7月到了。”
  “嗯……偷盗的季节又到了。”王柯柯点头道。“我们今晚上做贼好不好。”稚薇马上提议道:“去哪儿踩点?”
  “研究生楼下的是极品桂味哦。”王柯柯诡秘的笑道:“不如叫聂远帆他们帮忙……?”
  稚薇瞟了王柯柯一眼,满脸怨妇相的说:“从前出马的都是我们紫薇斋宿舍的绝色神偷,现在啊有人想做雌雄大盗……”
  “喂你好了哦!你啊,笨手笨脚的,连爬树都不会!害得都次次要我上树!”王柯柯跳脚道、“谁叫你长这么矮啊?但凡是你要个模特身材我们还用上树?!”
  “哇!我嫌我矮!?你这个小胖妞!”
  “×※%¥#◎……”傍晚的时候,稚薇,王柯柯,苏娜三条女仔气势汹汹的背着大背包站在研究生楼下。
  聂远帆接到电话就跑了下来,边跑边说:“哈你们三个啊,也不看看这是谁家的山头,就敢来偷荔枝?”
  “所以我们不是打了电话通报先了吗?”王柯柯很可爱的耍赖道:“现在是不是不给摘啊?学长。”
  “既然学长叫的这么甜,准了。”聂远帆挽起袖子笑道:“看中了哪棵树?!说出来,学长帮你们办了!”
  “看了才知道啊。”王柯柯拉起苏娜稚薇笑道:“出发!”
  “那个……老夏哪?”稚薇忍不住问道。“他有点儿事情在外面。”聂远帆说:“很快就回来。”
  “总是一副看起来很忙的样子……”王柯柯撇嘴道,稚薇虽然没说什么,心里还是满失望的。
  四个人来到研究生楼外的荔枝林里,看中了一颗果实累累的荔枝树,聂远帆抬头看了看笔直光溜的树干,跳了好几下,终于抓住了一条树枝,转头对三个女生说:“快摘啊。”
  三个女生面面相觑,稚薇低声对王柯柯说:“还是你爬树吧……”
  “你吃顶了?!”王柯柯低声怒道:“今天本小姐我穿的是超短裙呀,快上去摘啦……”
  “还以为他会爬树的说。”苏娜吃吃的笑道,走上去开始摘荔枝。一会儿功夫,她们已经收获了满满一书包的荔枝,这时聂远帆的手机响了起来,他双手抓着树枝,王柯柯便上前掏出他裤兜中的手机按了接听键,贴到他耳朵上。“喂!我们的位置在上四路,下三路!是啊,她们几个都在这里。”聂远帆大声说道。
  “谁?老夏吗?”稚薇问道,聂远帆点点头,说:“他到校门口了,马上过来。”
  话才说完没多久,就看见一个高大的人影跑进荔枝林里。平时从校门口来这里是要走10分钟的说,不愧是长腿健步男!稚薇心里暗笑。
  她很想马上像平时一样对着夏明宇大声叫“老夏!”,但自从上次收到那件唯一的礼物后,她心里隐约有一点儿异样的感觉,有所期盼却又忐忑不安,手脚便束缚起来。她还在犹豫中,王柯柯已经大笑着和夏明宇打起招呼来,稚薇便只能尽力的笑笑,对他的到来表示欢迎。
  “你……跟条僵尸样是干嘛啊?”夏明宇一来就毫不客气的拿朋友开涮,聂远帆双手伸的笔直抓住树枝,还垫着脚尖,样子的确够诡异的。
  “帮这些小姐抓住树枝她们好大偷特偷的嘛,哎,还是你来吧。”
  聂远帆无奈的说,一松手,树枝呼啦一声弹了回去。夏明宇穿着一件很活动的长袖体恤,他挽了一下牛仔裤的裤腿,抓住树杆拉直身体,几下就敏捷的登到了树上,看的有惧高症的稚薇头都晕了。
  不过树顶的荔枝品质真的不一样,女孩子们选花了眼,用手电筒在树枝上乱晃着,尖叫道:“要那串!那边那串啊!”
  夏明宇伸长着手臂在树枝间探来探去,又红又大的荔枝下雨般的落在女孩子们的手里,惊起一阵一阵的笑声。“小心点儿啊。”王柯柯一边接一边叫道。
  “你们的手电筒不要晃的太厉害。”夏明宇的声音从夜空中传来,稚薇闻言马上关上了手电。
  “你干嘛啊?”苏娜正照的高兴,马上问道。
  “他说手电筒晃的太厉害了。”稚薇老老实实的回答。“喂!那你不要晃就行了,关了怎么看得见荔枝啊?”苏娜觉得稚薇也真是太听话了,大声笑道。
  稚薇笑了笑,她始终有点儿不安,便蹲下来去负责捡落到地上的荔枝。
  “摘了多少了?”夏明宇站在树枝上问道。“差不多了,快下来吧!”聂远帆道,夏明宇便扶着树枝往树杆那边靠,这时女孩子们的手电筒还在不满足的晃来晃去,只听见一声树枝断裂的脆响,夏明宇的身体摇晃了一下,女孩子们害怕的尖叫起来。稚薇闻声抬起头来,正好看见一个人影从树上掉了下来。

  喜欢哪一种荔枝
  “喂!!老夏!你没事吧。”聂远帆连忙跑过去。没等聂远帆跑到跟前,夏明宇已经从杂草里站了起来,拍打了一下身上的草根树叶,闷声道:“有事啊!”
  “摔哪儿了?”大家一下紧张起来。“身上好臭啊,地上都是烂荔枝!”夏明宇痛苦的说,聂远帆夸张的捏着鼻子跳开了去。
  “都怪我们啊,对不起啊,夏明宇。”王柯柯后怕的道歉道。“吓死我了,吓死我了。”苏娜拍着胸口说。“不用惊讶成这样吧,荔枝树这么矮,还能摔的死人吗?”聂远帆满不在乎的说,但还是转头对夏明宇确定了一下:“是没事吧?老夏。”夏明宇若无其事的点点头。“小心点啊!就算只有三米高也会摔死人的!”稚薇突然大声说道,众人愣了愣,王柯柯很快反应了过来,拍了稚薇一下笑道:“你又在说你的偶像了啊?我真是服了你了,什么事情都想到那上面去。”稚薇只是愣愣的看着夏明宇,她的眼神流露着深深的恐惧,夏明宇看她这么害怕,突然有些于心不忍,这是他少有的深沉感受,他也不知道对她说什么好,只是活动一下手臂,说:“我真的没事。”
  “没事儿就走了走了,吃荔枝去!”聂远帆拍了拍手招呼道,一然后气提起三个胀鼓鼓的书包。
  沿海大学的空气特别的清新,星空也特别的漂亮,坐在研究生楼下的空地上边看星星边吃荔枝,真是人生一大快事。
  “你们广东人不是说荔枝一定要在摘下来的三分钟之内吃,才能吃到真正的原味吗?现在这个算不算原味?”
  王柯柯对苏娜问道。“差不多了吧,对桂味来说更是要吃新鲜。”苏娜很老道的说:“因为桂味不比糯米糍甜,但它的香味真是~~~太舒服了!”
  “我也比较喜欢桂味,老夏,你怎样?”聂远帆问道。“妃子笑。”夏明宇答道。“妃子笑看起来又青又绿的,我都不敢吃。”王柯柯说。
  “我也是。”聂远帆笑道。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真正会吃荔枝的人才吃妃子笑哪。”苏娜又端出了荔枝老江湖的气质来:“妃子笑看起来是好像没有成熟的样子,但其实它的味道是荔枝里最正点儿的,酸甜的汁水甚至会像汽水一样的刺舌头哪。”
  “哇,说的我好想现在就试一试啊。”王柯柯憧憬道,她看了旁边的稚薇一眼,问道:“你喜欢什么?”
  稚薇愣愣的说:“我不知道……好像都好吃。”
  说完,她打了一个哈欠,王柯柯便问道:“你是不是很困啊?”
  “没,只不过眼睛有点儿干涩。”稚薇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解释道:“戴了隐形眼镜之后,一到晚上我眼睛就会干,又没有带眼药水,只好打哈欠挤眼泪咯,现在已经是想打就打,控制自如了。”
  “搞不好琼瑶剧里的女主角都有这样的技能吧?”聂远帆笑道:“你看她在哭,其实她在打哈欠。”几个女孩子笑了笑,王柯柯仰头感叹道:“星星好漂亮啊。”
  “听说10月的时候有一场狮子座流星雨,到时候一起看啊。”聂远帆对王柯柯说。
  “好啊。”王柯柯和他相视而笑。“你们~~”苏娜举着一颗荔枝对他们两个人晃了晃,问:“是不是在拍拖啊?”
  聂远帆没有回答,只是沉默的微笑着,王柯柯向苏娜扔了一瓣荔枝壳道:“吃你的荔枝吧。”
  “你对这个不过敏的吗?”稚薇见夏明宇一颗接一颗的吃荔枝,便笑道。
  夏明宇摇了摇头,他剥荔枝的手法跟本地人一样娴熟,先用指甲沿着荔枝的缝用力一划,壳就裂成了两半,再轻轻一挤,晶莹的荔枝果实就出来了。稚薇素来自称心灵手巧,剥荔枝却跟剥没煮透的鸡蛋似的磕磕巴巴的,严重影响她吃荔枝的福利,便很不甘心的学夏明宇的方法,一划用力一挤,啪的一颗肉乎乎的荔枝打在夏明宇的脸上。
  “哈哈哈哈哈!!”
  来不及道歉,稚薇光顾上大笑了。夏明宇摸了摸脸,很凶的瞪着稚薇,直到她自己心虚的把没心没肺的笑声收回去,然后将一颗剥好的荔枝递给稚薇,说:“别再浪费东西了。”
  “哎呀呀,一颗荔枝三把火,也不知道明天会不会长痘痘。”稚薇接过去笑道,仔细的盯了夏明宇一眼,又道:“不过你的皮肤很好哦。”
  “我没有长过痘痘。”夏明宇自得的说,他的脸颊很光滑,这在广东是很少见的。
  “我也不长痘痘的。”稚薇不服气的说。然而,有些话是说不得的,结果第二天,她的鼻尖上就起了一颗痘痘,又红又大,像个小丑,异常滑稽。不,不要慌……
  稚薇安慰自己道,好在现在周末,有两天可以躲在屋子里不出门,她迅速上网查快速消除痘痘的方法,争取星期一的时候能不这么可笑。当稚薇在鼻子上涂了一堆消炎牙膏,做好连吃饭都叫外卖的准备时,夏明宇的电话却打了过来,稚薇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接起来,心里祈祷千万不要要她出门的。
  “你这个星期天有事吗?”
  夏明宇的问句让稚薇感到来者不善,支支吾吾的说:“可能……有吧……”
  “是这样的,陈海打电话告诉我上次我们去广西走访的初中生里有一个辍学了,自己跑来广东亲戚这边找工打,我昨天已经找到了这个孩子,她也答应回家继续念书了,走之前我想带她到处转转。因为那是个女孩子,你可以一起去吗?”
  夏明宇一口气说清楚了事情缘由,反正就是要她出门,稚薇摸了摸鼻子,哭笑不得,拿着电话不知道说什么好。
  “怎么了?你是不是有事?”夏明宇见她只是沉默,便问道。
  稚薇很希望现在自己能快点找到一个完美的借口来推诿,偏偏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能嘻嘻哈哈的给自己拖延时间道:“那,那孩子叫什么名字啊?”
  “王美欢。”
  “哦,我记得了,是那个靠绣花为生的家里的小女孩子。”稚薇一边说着心里一边飞快的过滤着各种借口。“嗯,你跟她还特别亲热。”
  “嘿嘿,很可爱的女孩子,她家的门只有不到半米宽哪,我那是还担心自己蹭不进去,不过她妈妈锈的花很漂亮。”
  “嗯,她妈妈就靠那个卖钱供一家的生活啊。”
  “听说她爸爸好像是去了什么煤矿打工,然后就了无音讯了……”稚薇说道这里,心里酸酸的。
  “我也想帮她打听打听,可是哪个煤矿她们都不知道。”说到这里,夏明宇突然问:“你是不是不想去啊?”
  “去!当然去!”说了这些话,稚薇已经抛开了痘痘带来的顾虑,决心要为这个孩子做点事情了。“那好,一会儿我到了你宿舍楼下响你手机。”夏明宇说完便挂了电话,稚薇马上去洗脸换衣服。“你竟然要出去?”王柯柯见稚薇风风火火的样子,对这一不正常现象表示惊讶。
  稚薇点点头,见王柯柯还穿着睡衣,也对这一不正常现象反惊讶道:“你竟然不出去?”
  王柯柯自言自语的说:“本来约好去逛街看电影的……”然后她不甘寂寞的跳起来道:“你去哪?我可以跟去吗?”
  “当然了!”稚薇惊喜道:“一会儿夏明宇来接我们,你快点换衣服吧。”
  王柯柯马上开始挑衣服,然后画淡妆,稚薇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张怪趣的脸,实在没有心情打扮,便依旧戴着框架眼镜,随便扎了个马尾巴。当稚薇的手机响起来的时候,王柯柯还没捣鼓完,稚薇不停的催促她:“快点儿,快点儿,人家来了!”
  “让男孩子等待天公地道,你冷静点儿,你冷静点儿。”王柯柯泰然自若边说边画眼线,手都不抖一下。好容易两个人一起下楼了,正在张望着找夏明宇,一辆停在路边的银色本田车冲她们按了一下喇叭,夏明宇的头探出车窗对她们说:“上车。”
  “你的车?”稚薇遮遮掩掩的捂着鼻子坐上车,好奇的问道。“借聂远帆的。”夏明宇答道。王柯柯很坦然从车子的一个角落里掏出了几包零食,问大家:“吃不?”
  “啊,你怎么知道有吃的?”稚薇叫道。“我怎么不知道,这就是我买的。”王柯柯笑道,稚薇突然明白过来,觉得自己真的不是一般二般的傻,王柯柯和聂远帆虽然关系还没有挑明,但他们成天在一起,这车子王柯柯自然也没少坐。
  “我们现在先去接小欢。”夏明宇说道:“想想一会儿去哪儿玩儿吧。”
  “那孩子想去哪儿玩?”稚薇愣愣的问。“她不知道。”夏明宇答道,稚薇一下没有了主意,她最怕帮别人安排这些事情了,因为要去猜测别人的喜好。“去海边好吧?那孩子没看过海吧?”王柯柯提议道,夏明宇点了点头说:“不错的主意。”
  “那好,我们就去西冲,那儿的海岸比梅沙的更干净更原始,游客也少,而且我有个朋友在那边开餐厅的,我跟他打个电话去。”王柯柯说着就拿出了手机,几声莺声燕语下来,她啪的关上手机笑道:“省钱了省钱了!他说今天他请客!哈哈哈,也算是贡献点儿爱心。”
  “谢谢你。”夏明宇诚恳道。真是友到用时方恨少,稚薇自叹不如,比起她来,王柯柯的人脉真的是不可思议的广阔,总能有这个那个朋友在关键时候派上用场。

  也许你是美女
  在约定的地方,稚薇打老远就看见那小姑娘站在路边了,忙跳下车去招呼她,15岁的小欢很内向,看见他们只是一个劲儿的笑,露出喜欢却又不知道怎么表达的腼腆样,弄得稚薇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接到了今天的主角儿,夏明宇就开车前往西冲,一路上小欢都是有问才答,寡言少语,只是一直用微笑流露着她的感激,但这也很容易被看成是客套和应付,稚薇和王柯柯竭力的和她说了几句话之后,便各自转头去看车窗外的蓝天白云。到了西冲,小欢第一次看见海,在自然的不可抗力之下,她终于活泼了起来,但这活泼也是仅限于动作上,她被两个姐姐牵着小手一起尖叫着冲海浪,蹲在沙滩上挖贝壳,甚至还捡到两尾小鱼,夏明宇给她找了个瓶子装起来,她一直抱着瓶子冲夏明宇笑着,笑的很仰慕笑的很憧憬。
  “无论年纪大小,女人就是女人。”王柯柯笑叹了一声,稚薇点头表示同意。
  “不过光靠笑容来吸引男生的注意可真不是什么高招啊。”稚薇同病相怜的为小欢担忧,只因她就是这么缺乏技巧的主儿。玩累了,中午去王柯柯朋友开的餐厅吃饭,那位朋友叫林加水,是一个矮矮胖胖的年轻本地男人,早早的接了婚,很善经营之道,妻子是个漂亮的湖北妹,看起来精明干练,一口白话说的跟本地人一样漂亮,甚至还能说叽叽咕咕的客家话,这让缺乏语言天赋的稚薇看的瞠目结舌。
  “开玩笑,不会说本地话怎么做人家媳妇啊,林掌柜的家是个大家庭,亲里亲戚的老人家们可不会跟你说什么普通话。”王柯柯笑着解释道。
  “是啊。”也对广东民俗略知一二的稚薇感叹的想,那些梦想着轻轻松松嫁给个本地大款吃香喝辣的小痴人儿们,也要看看自己有没有能耐端得起这碗饭。林加水虽是生意人,但是很豪气,一时便上了满桌的菜,都是海鲜,什么螃蟹大虾的,当然少不了远近驰名的乳鸽,他冲夏明宇大声道:“柯柯说你是研究生,我念的书少,比不得你们几个。”
  “今天谢谢你了。”夏明宇和他握了握手道。
  “谢什么,柯柯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再说这是做好事儿嘛。”林加水顺手摸了小欢的头一下,说:“就这孩子吧,真是几可怜啊。”
  “林掌柜的~~”王柯柯拉长声音笑道:“你要不要赏脸一起来吃啊?”
  “我也参一脚?好好!”林加水爽快道,遂出去拉来了几个好玩好笑的得力员工一起坐下,这下可就热闹了。那几个人本来就活泼,夏明宇虽然平时话不多,但这个时候他也显得满健谈的,而王柯柯就更不用说了,在场的几个小伙子的眼睛跟粘在她身上似的转来转去,她很能开玩笑,常常引起大家痛快的笑声,完全是一枚人见人爱的全职开心果。稚薇一直很沉默的扮透明人,她只怕别人注意到自己的挫样儿,她恨这个痘痘恨它弄得她没心情修饰自己,破罐破摔的成了这幅样子,她把这种仇恨发泄到了筷子上,食欲上,行动上。
  小欢只是低头吃东西,做为今天的主角,她表现的得太不显眼了,很容易被人遗忘在一旁,稚薇一直不停的给小欢夹菜,神情怜惜。她好像站在另一个角度看见了自己的影子,沉默,不大方,不逗趣,像欢乐中的一块尴尬的瑕疵,虽然不至于被人讨厌,但是也不会使人喜欢。
  傍晚的时候,夏明宇开车把小欢送到她亲戚家的门口,对这个小女孩说道:“答应我,回去好好上学。”小欢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脸上没有了笑容,只是很沉重也很诚恳的说了一句:“谢谢你,夏哥哥。”回去学校的路上,王柯柯已经累的睡着了,稚薇也瞌睡了一会儿,当她醒过来的时候,夏明宇还在安静的开着车。“你累不累啊?”稚薇向前欠身问道。“有点儿。”
  “哦……”
  “你可以和我说会儿话吗?免得我犯困。”夏明宇突然说。稚薇想了想,问道:“你觉得小欢这孩子……怎么样?”
  “怎么样?”夏明宇不解的反问道。稚薇也说不清楚自己想要知道点儿什么,只能转开话题道:“我觉得小欢她好像满喜欢你的。”
  夏明宇不置可否的轻轻笑了笑。“我想她这一辈子都会记得你的,夏哥哥。”稚薇也笑道。夏明宇沉吟了片刻,很认真的说:“我也是。”回到宿舍,稚薇看着犹自笑嘻嘻的打电话给林加水道谢的王柯柯,在电脑的日记上写到:只要你在那里,那里的气氛,就会变得愉快,只要你在那里,大家的心,就会变得平静,我也想变成,那样的你……王柯柯冲完凉,很舒服的躺在床上感叹道:“今天好累啊!不过满好玩的。”
  “也好在有你,给老夏省了不少银子哪。”稚薇笑道,举着镜子端详自己红肿的鼻子,想到今天夏明宇好像压根没有注意到她长痘了,就心存侥幸的想也许是自己太在意了,它事实上可能并不是很明显。
  “其实啊,我一直以为你们做义工都只是玩玩而已,没有想到夏明宇满认真的,还专门兴师动众的带那小孩子出去玩一趟。”王柯柯一边按摩着纤细的小腿一边说。
  “他本来就是个不错的人,就你看不出人家的好,白长那么大两个牛眼睛。”稚薇有点儿高兴的说道。“是啦是啦,以前是小姐我鬼遮眼好了吧?”王柯柯吃吃的笑道,突然有意无意的说道:“我发现啊,他是那种需要慢慢了解的人,挺有自己的个性,现在这个浮躁的社会里啊,这种男人挺稀缺的,本小姐是不是应该好好的考虑下他哪……”稚薇转头瞟了王柯柯一眼,突然心里很生气,甚至有点儿厌恶,厌恶王柯柯这种挑挑拣拣的态度,厌恶她这种吃定别人的自信,甚至厌恶起她那张美丽的面容来。不过这种感觉在心里盘旋了一会儿,稚薇就用力将其驱逐了出去,努力恢复内心的平静,但她想起了聂远帆那微微的暧昧态度,还是忍不住日记上不满的写道:她为什么不干脆的和聂远帆拍拖去哪?也许做为一个美女,真的比别人多很多选择权,但最后的结果到底是什么谁也不知道,输或者赢,都不是你能说了算的。

  任捏小泥巴
  转眼暑假到来,学生们又要准备回家了。夏明宇照旧做起了火车票总代理,搞定了所有人的票,就是没有他自己的。
  “老夏,你又不回家啊?”还想着能不能和夏明宇一路回四川的稚薇有些失望。
  “回的,不过我想先去一趟海南。”夏明宇回答。“我也想去。”稚薇羡慕道,王柯柯也在旁边若有所思的转动眼珠子,和聂远帆不住的窃窃私语起来。“那就去啊。”夏明宇很干脆的说。是吧,海南也,蓝天白云水清沙幼!稚薇心里一动,却又很快冷静下来,摇摇头无奈的说:“那个,我没钱去……”
  “那好说。”聂远帆忙道:“柯柯也想去,你们两个的吃喝住行胭脂水粉我包了。”
  这诱惑让稚薇几乎失去了理智,但她还是只能拒绝:“也还不是钱的问题,我爸妈早就在催我回去了,他们不会同意的。”
  “哦,稚薇想家了。”聂远帆笑道。我才不想哪!稚薇差点就脱口而出,但夏明宇在场,她只能一口气咽了回去,悻悻的说:“反正我去不了……”
  “你们是不知道稚薇家教多严。”王柯柯笑道:“上次我和她一起出去KTV,她妈刚好刚好打电话过来,就怀疑那是舞厅,盘问了好久哪,出街都遥控管制都这么厉害,更何况想出海,做梦嘛。”
  “那你自己到底想不想去?”夏明宇问道。“或者我打个电话问问他们,然后再说好不好?”稚薇存着一丝希望说。
  “看你自己的了。”聂远帆同情道。稚薇一把那个电话打完,更加不用指望,她懊恼的躺在床上,妈妈不容商量的教训口气萦绕在耳边,声声刺耳。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还不如一声不吭去了再说,现在这样真是太窝囊了!
  我讨厌你我讨厌你我讨厌你!!!她忍不住有些鼻酸,在心底拼命的叫喊,但她自己也不清楚自己骂的到底是谁,是不给她做主的妈妈,还是太过懦弱的自己,还是自由自在的王柯柯……
  于是,暑假时王柯柯,聂远帆,夏明宇三个人去了海南,稚薇一个人回家。
  因为心里窝着气愤,这个假期稚薇在父母的容忍底线上小小的挣扎了一下,比如有天晚上和以前的同学们唱K超过了12点,妈妈打了无数次电话来她都不理睬,终于回家之后还黑着一张脸,结果竟然没有挨骂,其实她心里还满后怕的。家里的天气极端炎热,稚薇一热就胃口下跌,而来心情也不好,面对油腻腻的食物全无兴趣,反正她也喜欢吃水果,她就买了一大堆的芒果回家,芒果不能压,稚薇便把它们一个一个整整齐齐的排列在桌面上,每天还去给它们翻翻身,然后就把芒果当饭吃。不知不觉的,她瘦了好些,穿上夏天贴身的衣服,曲线毕露。
  一开学的时候,稚薇喜盈盈的站在王柯柯面前,王柯柯都吓了一跳,叫道:“你不是吃了减肥药吧?”
  更让稚薇想不到的是,她竟然拿到了上学年的奖学金,当然并不是硬看综合成绩的那种,而是看重老师考核的系优秀学年奖学金,而这向来是被成绩不济的班长和团支书他们争的头破血流的甜头。
  王柯柯也拿到了学校的优秀学年奖学金,虽然她以前也曾到手过,但今年似乎争取的特别轻松,这让稚薇不能不想到聂远帆。
  当然,稚薇丝毫没有要假清高到拒拿或者生气的地步,她只是觉得有趣,自己也按游戏规则小小的玩了一把,算是享受了一下人际交往的隐形投资。
  “你发现没有,最近班长大霉女脸上的痘痘好多了,一定为奖学金的事情着急上火了。”
  王柯柯小声的对稚薇说,稚薇很不厚道的吐吐了舌头。过了几天,下课之后,班上开始了新一轮班长投票选举,对这种所谓的民主,稚薇本来依旧是去充数走过场,没想到投票下来,连候选人都不是的她竟然成了票数最高的人。
  是我疯了还是他们疯了?……稚薇眼看自己的票数比其他人高出一大截,心里敲起小鼓来。
  “他们搞什么鬼?”王柯柯疑惑的嘀咕道,她了解稚薇,知道这绝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我怎么知道,真是见鬼了。”稚薇咬着牙齿说。“那就是硬赶你这只小烤鸭上架了。”王柯柯冷眼看着黑板上唱票的班长大霉女。
  “我可不想当~~~”稚薇低嚎道。“稚薇,今年你就是我们的班长了哦,班长多多关照。”班长大霉女唱完票,笑盈盈的对下面满脸郁闷的稚薇说,其它同学也开始恭喜稚薇。
  “我不想做。”稚薇对围着她的同学为难的说。
  “可是你看大家都希望你来当班长啊,你是众望所归。”班长大霉女不停的给稚薇打镇定剂:“再说都大四了,当班长其实也没有什么事儿,真有事儿我来帮你弄就是了,不过就是个名头,你也没有什么损失……”
  唧唧歪歪,歪歪唧唧。
  当稚薇晕头晕脑的回到宿舍的时候,她才后知后觉的有一种被鱼肉了的愤怒。
  “怎么搞的!我又不是候选人!他们这是干嘛啊!!”稚薇有气无处发的坐在床上发呆。
  “你这个冤大头。”王柯柯撇嘴道:“大四了谁还去当这个班长啊,又不能做评奖学金的筹码,吃力不讨好的。”
  “你刚刚又不帮我说话。”稚薇哭丧着脸叫道。“你啊,你自己态度都不坚决,难道我还跳上桌子喊‘她不相当班长’!?”王柯柯无奈的说。
  “你知道我,我就是不怎么会拒绝人的嘛!”稚薇对自己也很无语,只要拼命往嘴里塞小熊饼干泄愤。王柯柯拍了拍稚薇的头,算是安慰她道:“是啦是啦,你这个任捏任掐的小泥巴,不过也没有多严重拉,你就挤出那么一点点儿时间去开开会收收作业什么就好了,横竖你们班还有个男班长嘛,有什么事情叫他去顶着就好。”稚薇趴在床上郁闷了一会儿,也就懒得郁闷了,时间宝贵,可不能浪费在这些事情上。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哇呀呀呀!!”稚薇吼了一声,扑到电脑面前。
  王柯柯看着少根筋的稚薇,笑着摇了摇头,补了一句:“而且现在的系主任一定不会为难你吧。”
  稚薇嘿嘿的笑了笑。
  当时的她还不知道,这个老头子会给她带来多大的麻烦。稚薇和王柯柯携手去剪头发,在发型师的建议下,她把呆板的直发烫成了卷发,称上她的圆脸,竟然有一种洋娃娃的惊艳。她给自己买了第一支睫毛膏。
  晚上,稚薇一个人抱着书慢慢的走回宿舍,路过一个男生宿舍楼下时,听见楼上有歌声传来,便抬头一看,原来是有个男生在洗澡间里边冲凉边自我陶醉,当然,通过窗户稚薇只看见了他满是泡沫的脑袋,像个大蘑菇。那男生大约感觉到了视线,也往下面看了一眼,居然非常夸张的叫道:“美女!!有美女!”
  稚薇吓了一跳,抱着书一路小跑的冲回宿舍,她气喘吁吁的站在宿舍门口的时候,一阵清凉的晚风追过她湿漉漉的额头,非常舒服,稚薇不禁笑了,笑的很灿烂,就像一朵花终于开出了它应有的模样。

  第一个吻
  10月的大日子,一天晚上,稚薇和王柯柯早早的买好零食,然后大包小包的到罗曼位于学校附近的单身公寓楼下集合,朋友们约好了一起等着看流星雨。“看我带了什么!”聂远帆和夏明宇远远的走过来,一个劲儿的晃动着手里的红酒瓶子。
  “别摇晃,再晃红酒该醒了。”稚薇笑着伸手接过红酒,凑到眼前一看,咋舌道:“哟,82年的波尔多啊。”
  “稚薇就是识货!”聂远帆说,看着稚薇略略淡妆修饰的眉眼,夸赞道:“小学妹越来越漂亮了。”稚薇开心的眨着眼睛冲他笑了笑。
  大家坐在楼顶上,开了一瓶红酒,吃着零食等啊等啊,差不多半夜1点的时候,流星雨终于开始了。稚薇从来没有见过流星,一直只在电影里或者在想像里看到它们璀璨的身影,而现在,它们就像要去参加什么盛会一样,争先恐后的闯出天际。
  一开始几个人还在嚷嚷着许愿。聂远帆喊道:“我要顺利通过答辩!”
  “大便?”稚薇故作懵懂道。“答辩……”聂远帆无力的解释道,稚薇咯咯的笑起来。“我要我的皮肤变的白白的!”罗曼喊道,突然转头问稚薇:“你知道白大夫的效果怎么样吗?我有点儿想买。”
  “千万不要!”稚薇很激动的说:“这些东西都是毁皮肤的!而且那个广告恶心死了,教坏小孩,真想把那个唱什么长斑的妈妈难看了的孩子一巴掌刮到南墙上贴着去,告诉他就算你妈的脸变成剥了皮的火龙果也还是你妈。”
  于是罗曼马上对着流星喊:“让白大夫去死吧!”
  “我要再长高一点点!”王柯柯大笑着喊道。“我,我要去摩洛哥!我要去尼泊尔!我要去世界上很多很多地方!”稚薇也大声喊了出来。
  “老夏,你没什么可说的?”聂远帆问道,夏明宇把手围在嘴边,对着天边喊道:“我要你们所有的愿望都实现!”
  “你也太省事儿了!”大家哈哈的笑道。到后来就已经没愿可许了,便只顾张大嘴巴看了。仰头看了很久,脖子受不了,大家便把报纸铺在地上躺着看,每次有特别大特别亮的流星出现,众人就一起“哦啊”的惊叹一声。坚持到半夜三点过,流星渐渐的少了,大家也兴奋累了,把剩下的红酒和零食一扫而空,摇摇晃晃的准备下楼去睡觉。
  这种单身公寓的电梯很窄,七个人一站进去就填的满满的,王柯柯尖声玩笑道:“稚薇!你这个小胖妞真占地方,挤死本小姐我了!”
  稚薇听了,一闪身踏到了电梯外面,笑着说了一声你们先下去吧,帮他们关上了电梯门。
  看着电梯沉下去,稚薇做了一个呲牙咧嘴的鬼脸,说:“以为我稀罕和你挤哪?”
  等电梯重新上来的时候,稚薇刚走进电梯门,突然想不起罗曼的住处到底在几楼了,她摸了摸口袋,没有带手机。想了半天,稚薇还是不能确定到底是7楼还是8楼,不管了,赌就赌吧!稚薇按了7楼。
  楼道里没有灯,黑漆漆的,而且每层楼的格局都是一样的,也看不出到底对不对,稚薇走到走廊尽头,小心的敲了敲那扇门,期望会门一开就露出熟悉的笑容来。然而,没有人来开门,看来是记错了楼。稚薇也不是很着急,她慢吞吞的走在寂静而黑暗的楼道里,很享受这种恐怖片似的气氛。
  发生什么事情才好哪,她活的不耐烦的想。这时,一个人出现在楼道的那一端,身影看起来非常熟悉。
  夏明宇?
  稚薇心里闪过一个猜想,然而走近了才看到,原来是聂远帆。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稚薇奇怪的问。
  “小傻瓜,电梯的灯停在7楼上啊,我一看就知道你记错地方了。”
  聂远帆亲昵的笑道,一脸的聪明相。
  稚薇偏了偏头,笑道:“我还以为没人会注意到少了个人哪。”
  “怎么可能。”聂远帆说着,走到稚薇旁边,他没有再说话,只是低头认真的看着稚薇的脸,然后他的手轻轻的放在了稚薇的肩膀上,稚薇没有躲开,聂远帆的另一只手揽住了她的腰。
  有什么就要发生了……
  稚薇突然预感,她愣愣的站在那里,然后聂远帆带着红酒气息的吻落到了她的嘴唇上。
  真的发生了!
  稚薇瞪大了眼睛,像根木头一样挺直着身体。
  她的脑子异常清醒,就像过字幕一样的飘过一串串疑问。我是不是也要抱着他?我是不是该闭上眼睛?我不是应该心跳加快吗?他喜欢的到底是王柯柯还是我?……
  稚薇麻木的感受着聂远帆的嘴唇和牙齿,突然觉得很绝望。为什么我一点感觉都没有?这不是我的初吻吗?
  吻,原来就是这个样子吗?电梯突然叮的响了一声,聂远帆和稚薇一下子分开了。稚薇看着聂远帆,她心里很不踏实,迫切的希望他能说点儿什么,例如,例如说一个吻她的理由,比如,喜欢什么的……
  然而聂远帆只是说了一句“我们走吧。”轻轻的牵了稚薇的手一下,然后又放开。
  回去罗曼房间的时候,男孩子都横在床上睡着了,女孩子们正在围着电脑看韩剧,里面经历九九八十一难才终于在一起的男女主角正在热烈的拥抱,那个女的激动的都飙泪花子了。
  聂远帆走到她们旁边就韩剧的话题低声闲扯了几句,王柯柯和罗曼掩着嘴微笑着,他给她们倒水,递了一杯给稚薇,表情从容而淡定,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稚薇无心看韩剧,她挨着床沿坐下,就着微弱的灯光看了一眼熟睡的夏明宇,他蜷缩着身体,睡得像个孩子,眉头微微的皱着,鼻翼规律的起伏着,呼吸均匀,不知道走近了一个怎样的梦境。
  稚薇很希望他现在能突然的醒过来,和她说说话,听着他温和低沉的声音,也许她的心情能好受点儿。然而没有奇迹,稚薇只能一个人坐在那里,好像一个失败的阴谋家,心里发虚,仿佛被匕首刺了成千上万个孔,很多沉重的东西从那些孔里漏出来,堵在她的胸口,让她呼吸都有些困难。
  第二天上课,稚薇还没能从这种情绪里走出来,她一直没有精神,早餐没吃,上课的时候也恍恍惚惚的,不知道在想什么。下课了,她找了个借口没和王柯柯一起回去,独自留在空荡荡的教室里,疲倦的趴在课桌上。
  不知道趴了多久,她几乎都要睡着了,教室的门被推开了,聂远帆走了进来。
  稚薇虽然没有抬起头来看,但她知道聂远帆就站在她的面前,而且正在看着自己。
  “怎么没和柯柯一起回去?”聂远帆温和的问道。稚薇没有动,也没有说话。“是不是不舒服?”聂远帆又问道。“你走开!”稚薇把头埋在手臂里,失声道。片刻之后,她听见了远去的脚步声。如果现在聂远帆来的目的是想和她说点儿什么的话,也已经太迟了,稚薇现在什么也不想听,她只想尽快的摆脱这种感觉,回到从前,从前虽然孤单却平静的生活里。

  似是古人来
  一连几天,稚薇都没精打采的,除了上课哪也不去,王柯柯也不知道她怎么了,问她也问不出个所以然,也只好随她去。有天中午,王柯柯突然问稚薇:“你手机是不是没电了?”稚薇哦了一声,她的手机没电几天了,她懒得去充,不想再增加一样供人骚扰的工具。
  “夏明宇的电话打到我这里了,要我告诉你一声,他今晚上的飞机回趟家乡,回去可能没有时间上网,你暂时帮他管理一下义工的论坛。”稚薇坐起身来,拿起手机边充电边打电话给夏明宇。“你……要回去几天啊?”稚薇随口问道,反正她只想和他说说话。“一个星期吧。”夏明宇的声音很干哑,都不太像是他了,稚薇一时没有了真实感。
  “这么久啊……”稚薇喃喃道。夏明宇沉默了片刻,说:“你来送送我吗?我马上要走了。”
  “来!”稚薇握住手机就跑了出去。跑到研究生楼下,夏明宇已经等在那里了,他的行李很简单,就是一个背包斜斜的背在肩膀上,但他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灰暗灰暗的,好像一个经常熬夜的人。
  稚薇到了夏明宇面前,这才想起自己刚刚路过学子园小超市应该买点儿什么带过来的,她真的很没关心人的天赋。不过夏明宇看见稚薇,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这让稚薇稍微的心安了一点儿。
  两个人并肩慢慢的走到校门口,眼看机场大巴远远的驶来,夏明宇便说:“我走了。”
  稚薇有一丝舍不得,突然很有勇气的上前一步说道:“我送你到机场吧,反正我晚上也没事。”
  夏明宇的嘴角轻轻的扬了起来,稚薇看着他的笑容,非常庆幸自己的勇敢。
  去机场要大约1小时的车程,车上安了液晶电视供乘客娱乐,稚薇和夏明宇坐下来的时候,电视上正在放一部校园爱情剧,穿着校服的男男女女们正在爱来爱去。默默的看了一会儿,夏明宇突然问道:“这是什么片子,最近到处都在播。”
  稚薇的脑子正在走私,一下子回过神来,想了想答道:“我不知道。”
  “你不爱看这个吗?”夏明宇自言自语道。“不爱。”稚薇不屑的说:“太假了。”
  “是吧?”
  “当然,我念书的时候,哪有时间去拍拖啊。”稚薇很不以为然:“每天上完课还要上补习班,忙着考试考的不好还要忙着挨打……”
  “你爸妈打你?”夏明宇听了,显得稍微有些惊讶。“当然,那是常有的事儿。”稚薇说着用手比划了一下,语气轻松道:“用她打毛衣的那种竹签抽腿,就是竹笋炒肉片,打完了腿上跟斑马似的。”
  “……那你恨他们吗?”稚薇摇摇头,很释然的说:“谁叫我成绩老差又老闯祸哪?他们那么做也是为我好。”
  顿了顿,她突然想起了什么,饶有兴趣的回忆道:“而且,比起我家邻居一小子我那才不算什么哪,他好像姓李什么的,小时候我都叫他李哥哥的,从小他爸就打他,手边有什么家伙就抄什么家伙,有一次他都躲到我家里来了,他爸拿着菜刀站在我家门口,我爸爸差点报警……”
  “你记性还满好的。”夏明宇淡淡一笑。
  “我就是正经事儿不记,很多P事儿反而记得。”稚薇不好意思的说,然后看着夏明宇笑道:“你一定没有挨什么打,因为你成绩这么好。”
  夏明宇只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说:“我的成绩也是高中的时候才变好的。”
  “嗯,男孩子就是比女孩子有后劲儿,我们老师说的,你们这些女生一开始笨的话就会一直笨,但男生不同,有好些男生一直调皮一直是差生,可以突然之间懂事了,成绩一下子就上去了。”
  “你们老师有偏见。”夏明宇皱起眉头说:“你不是也考上大学了吗?”
  “我是艺体生。”稚薇悻悻道:“分数只要上本科线就好,算什么啊。”
  “那是你的天赋。”夏明宇又笑了:“你应该为它感到骄傲。”两个人说着聊着,不知不觉车子就到了机场。“对了,你是回四川对吧。”稚薇突然想起来:“那我们应该去B区登机楼。”
  两个人又匆匆的走到B区登机楼,稚薇看着电子屏幕,见正好有一架去四川的航班正在值机,便问:“是你那班飞机吗?”
  “嗯。”夏明宇掏出了机票看了看,肯定道。“那你快进去吧。”稚薇看着安检口那边的长龙,催促道,她一看排队就着急。
  “帮我拿一下,在这儿等我。”夏明宇把身上的包取下来和机票一起递到稚薇的手里,说着就往一楼跑去。跑这么快……
  是人有三急吗?稚薇拖着他沉重的包包心想。今天夏明宇的心情似乎不错,笑容特别多,和他说了这么久的话,稚薇也好像受了感染,觉得心里开朗了许多。
  稚薇等得无聊,拿起机票看了看,看见一个熟悉的城市名称。这时,夏明宇跑了回来,手里还握着一个麦当劳的圣代,他一把将包包重新背到肩上,取回机票,把圣代递到稚薇的手里。
  “给,我的?”
  稚薇感到很意外:“为什么……”
  “你看起来心情不怎么好。”夏明宇又笑了:“七天后见。”稚薇的手紧紧的握着湿润冰凉的圣代杯子,视线低垂下去,等她再抬起头时,她终于笑了出来,对夏明宇摆手道:“一路平安,七天后见!”稚薇走出登机楼的时候,天空已经拉出了暗蓝色的夜幕,她坐在机场大巴上,用力的挖起雪白的冰淇淋塞进嘴里,就像吃米饭一样的狼吞虎咽,她有一种发泄的痛快,就像要把满心的郁闷都用冰淇淋冻死,甜死,腻歪死。
  回到宿舍的时候,她给王柯柯带了一个可爱多,王柯柯看着她精神炯炯的眼睛,笑道:“雨过天晴了?”
  稚薇点点头,很用力的说:“是!”
  这几天没什么课,稚薇在宿舍里憋了个痛快,她可着劲儿的写东西画东西,比以前任何时候干劲儿都足,晚上11点过还趴在电脑前面,王柯柯看她觉都没心思睡,还笑话她:“宝贝,你不是打了兴奋剂吧?”
  “干嘛~~你要抓人家去做尿检啊?”
  “恶心死了!”王柯柯作势要打,稚薇就用枕头来挡,正在闹,稚薇的手机响了起来,她一看是妈妈的号码,连忙对王柯柯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
  “你这个星期怎么没有给家里打电话?”妈妈一开口就教训道。稚薇吐了吐舌头,说:“这段时间有点儿忙……”
  在稚薇熟练的安慰加撒娇之下,妈妈终于满意了,再叮嘱了一句:“好好上课啊,别老往外面跑。”稚薇觉得好笑,她现在可是别人拿扫把来赶都赶不出去的主儿,真是瞎操心。
  不过想归想,她还是敷衍了一句:“知道了……”
  “那好吧。”妈妈说着就要挂电话,稚薇突然良心发现的说:“爸爸哪?我想和他说说话。”
  “你爸出去了,单位上有事儿。”
  “这么晚了还没有回来?什么事情啊?”稚薇好奇的问道。妈妈好像考虑了一下,才决定告诉稚薇:“也没有什么事情哎,就是他单位上有个同事死了,今天打停丧撒。”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稚薇明白了,打停丧肯定是要打麻将啦,丢下妈妈一个人在家里,难怪她要打长途过来解闷。稚薇都没有什么想说的了,偏妈妈话起了头,这会儿就又不想挂电话了,继续道:“你都认识的哒,就是搬家以前住一层楼的夏阿姨,其实现在才40多岁,她儿子你记不得,你们以前还经常一起耍的?”
  “谁?”稚薇心里突然有点儿悬起来。“就是李……哦不对,你夏阿姨离婚之后,她儿子就改来跟她姓了,现在好像叫夏宇什么的……”
  “夏明宇?”稚薇觉得自己的声音有点儿飘了起来。“好像是,你还记得啊?那孩子好像也在广东上大学哒,我也弄不清楚,你爸才晓得这些……”
  木然的听妈妈唠叨完挂上电话,稚薇在电脑前面茫然的坐了一会儿,想打电话,又觉得太晚了,她把手机扔到床上,站起来走到阳台,来来回回的度了几步,终于哭了出来。
  内疚,后悔,一起随着眼泪流了出来。她明明知道夏明宇和她一样是四川人,如果她像别人“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话,我真是一个自私的人,你真的很自私,你只考虑到自己感受了,你还等着他来安慰你……
  “你怎么了?哭了?”王柯柯听见稚薇在吸鼻子,关切的从宿舍里伸出头来问。
  “没,我困了。”稚薇慌忙擦了擦眼睛,侧身掩饰道,她真的打了一个很大很大的哈欠,然后挤出更多的眼泪来。王柯柯放心的继续玩游戏。稚薇的心情从悲伤变成了糟糕,她很恨自己,因为习惯了用打哈欠来挤眼泪,现在她连哭泣也会忍不住真的打哈欠。真像个傻瓜……

  我们之间的问题
  第二天中午,稚薇忐忑的打通了夏明宇的电话,想说的话乱成一团,憋了半天,她才问了一句:“我……爸爸也去了你那里吧?”夏明宇沉默了几秒钟,嗯了一声。这样夏明宇就知道她现在终于真正的认识他了。李哥哥……稚薇在心底默默的呼唤了一声,她没法叫出口,那样太矫情的可怕。
  “我是听我妈妈说的。”稚薇嗫嚅道:“现在,现在你在做什么?”
  “选了一个骨灰盒。”夏明宇的语气平静的让稚薇不适应。其实,这就是生活吧,不会有那么多的哭天抢地,不会有那么多的悲痛欲绝,因为每个人难过的方式是不同的,就像夏明宇,虽然别人可能很难理解他这种平静,甚至于以为他很无情……想到这个,稚薇又忍不住哭了起来,但又努力不哭出声音来,因为怕连累夏明宇再安慰她。
  夏明宇也没有说话,只是在电话那一边默不作声。“你现在是不是很累?”稚薇好容易调整好呼吸问道。“也没什么,我爸爸也来了,帮我料理了一些事情。”夏明宇说道,语气依旧平淡。
  “李叔叔?他来了?”
  稚薇还是有些惊讶,在她的印象中,那个男人除了喝酒和打老婆孩子,根本没有任何一点儿担当。
  “带着他现在的老婆孩子。”夏明宇道,带着冷冷的笑意。
  稚薇一听,又憋着气哭了出来,而且还很不情愿的打起了哈欠。“你小时候就很爱哭,现在还是这样啊?我还以为你已经变了。”
  夏明宇还是听出来了,语气有些感叹。“是吧?那是因为小时候哭就有糖吃……”
  稚薇说完,自己都觉得很不好意思,她好像只会吃吃吃。
  “那现在哪?”夏明宇刚这么问了一句,然后好像那边有人叫他,他便匆匆说了声我很快就回学校了,再见,便挂上了电话。
  现在哭,是因为真的很悲伤……稚薇闷闷的收起手机,心情变的很怪,好像还没能把那个夏明宇和这个夏明宇联系起来。
  他比她早来到这个世界上两岁,坐实了哥哥的位置,所以他可以亲热的叫她“大头”,她只能乖乖的叫他李哥哥(汗……这个还真不是什么好回忆)。
  但他不单是她的哥哥,也是所有人的哥哥,组织起楼上的小孩呼啸而来,咆哮而去,那时她还是个穿着背心短裤外八字走出街的假小子,李哥哥很欣赏她的野蛮,甚至会派她做打仗游戏里的前锋,和那些小男孩们拼成一团,然后他派出部队增援她……
  反正楼上的小孩都归他调度,而她一直都很崇拜他。难怪,和他一起时总是有一种满自然的感觉,他一定记得她,虽然刚见面那会儿觉得他嘴巴坏,但现在稚薇明白了他是自古以来就坏,并非针对她一人,而且除此之外他真的对自己挺好挺照顾的……稚薇看着自己的腕链,有些失落又有些高兴。原来如此啊。
  在夏明宇回来之前,稚薇一直尽心尽力的帮他照顾着他负责的那块回答专门资助者疑问的义工版子。她本来很少有去灌水,也很少有去上论坛,因为她觉得那样挺无聊的,现在做起代理版主,她才知道这不但无聊,而且麻烦。
  有些人在论坛上提的问题近乎于白痴,但更难以忍耐的还是那些关于资助的质疑,稚薇翻看着夏明宇以前的回帖,他总是不厌其烦的一遍一遍回答让人各种崩溃的问题,拥有唐僧的耐性。
  回了半天的帖子,稚薇比以前更难理解这个世界上的其他人类了。
  例如当有人第N遍问道类似问题:××MM:“我现在是选择了邮政汇款,可是我家附近还有个农村信用社,我可以用这个吗?”
  稚薇满头黑线,有了邮政汇款不就好了!干嘛还要问农村信用社,忍了又忍,她顶着夏明宇的马甲回到:“各个地方的农村信用社是不一样的,为了汇款顺利最好使用邮政汇款。”
  ××MM:“那我可以用中国银行汇款吗?”稚薇努力顶着夏明宇的马甲:“那里太偏僻了,没有银行。”所以才说了要你们邮政汇款啊!!!=。=//××MM:“那钱汇过去是你收吗?”稚薇勉强顶着夏明宇的马甲:“不是的,汇过去是学校的老师收,然后负责给学生交学费。”
  ××MM:“哎呀~怎么这样,我觉得给孩子的父母不是更好吗?稚薇就快顶不住夏明宇的马甲:“孩子的父母有可能会把钱挪去做生活费,所以还是直接给学校比较好!”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要疯了!=。=#捣鼓了半天,那个××MM终于回了个人类贴:“哦我明白了,谢谢你。”
  刚刚的焦躁得到了一点儿安慰,稚薇突然有种成就感,不过她刚这么一想,那×××又回了一贴过来:我觉得你人不错,^_^,你的QQ是多少啊,我可以加你吗?稚薇无语了一会儿,哭笑不得的想:夏明宇,我帮你泡到了一个小妞也……
  下午一下课,稚薇就坐在电脑前忙着回她的帖子,冷不丁王柯柯突然站在她后面,一掌拍在她的肩膀上,稚薇完全没有被吓道,懒洋洋的回过头来:“说。”
  “喂,你可不可以不要再忙着灌水了。”王柯柯抱着稚薇的脖子撒娇道:“陪我看韩剧。”
  稚薇吓的一脑门汗,吃力的笑道:“那个,你今天晚上没安排?”
  王柯柯摇摇头,情绪很不高的样子,稚薇刚想问你不和聂远帆出去吃宵夜了,突然发觉最近王柯柯好像经常在宿舍里,不是百无聊奈的玩游戏就是没滋没味的看连续剧。
  他们两个……出现了什么问题吗?
  稚薇她突然有些心虚。那之后她没有再见过聂远帆,聂远帆发来的问候短信她也没有回,首先她根本就不相信聂远帆会喜欢她,那天的事情纯属意外,她根本没有去奢望有什么结果,所以她本来想长痛不如短痛把这个记忆从生活里抹杀干净的,但现在的状况……
  她有点儿不好的预感。
  “你跟聂远帆,其实挺合适,干嘛不拍拖?”稚薇装作随意的问。
  王柯柯仰头盯着天花板,伸长了手臂捕捉着无形的灯光,喃喃的重复了一句:“合适?”
  “嗯,你不要搭着豆腐架子了考虑来考虑去了……和他在一起吧?”稚薇劝道。
  王柯柯突然扭过头,明亮的双眼里藏着深不可测的笑意,很怅然的对稚薇说:“不是我摆架子……是我和他之间有点儿问题。”稚薇心里跳了跳,她尽力平缓着语气说:“是什么问题?难道聂远帆有其它喜欢的人?”
  王柯柯没有回答,稚薇心里越来越紧张,终于沉默了片刻之后,王柯柯摇了摇头,说:“不是。”
  稚薇大大的松了一口气,逗王柯柯:“有了问题就要解决问题,没有问题我们制造问题也行,反正你王大小姐长袖能舞,怕什么?”
  王柯柯终于笑了笑,还是很勉强的样子,稚薇便良心发现的关上网页跳到王柯柯旁边,陪她看裹脚布那么长的韩剧。韩剧是讲一个男人千辛万苦的找到自己爱的女人,可那个女人很老套的失忆了,跟另一个男人在一起,后来她恢复了记忆,非常的痛苦,因为她已经是别人的人了……
  “不好看,我们看《康熙来了》吧。”王柯柯自己关掉了连续剧,换了轻松好笑的综艺节目。
  稚薇和她边看边笑,王柯柯笑着笑着,突然不笑了,头挨在稚薇的肩膀上轻声说:“我真的已经忘记王苏了……”
  “我知道。”稚薇只能反复这三个字,她不知道她为什么又突然提起这个名字,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夏哥哥和大头
  夏明宇回来的那天,正遇上学校艺术节开幕,王柯柯的宣传部忙成一团,稚薇少不得被抓去顶上。稚薇心猿意马的画着海报,手机稍有响动就拿起来听。
  布置开幕式大礼堂的时候,聂远帆也来帮王柯柯的忙了,他在组织人员分配工作上面非常娴熟,说话又很幽默得体,让一起工作的人都感到很轻松也很有动力。稚薇也在礼堂里帮忙,她沉默的做着手上的事情,远远的观望聂远帆和王柯柯有说有笑,看不出有任何问题,稚薇想也许那天不过是王柯柯一时的情绪,或者是在生理期?
  反正,王柯柯都说不关“其它女人”的事了,你还有什么嫌疑?稚薇对自己说。
  “稚薇,接着!”聂远帆的声音突然响起,稚薇愣愣的直起身,一瓶小怡宝碰的打在她额头上。
  “对不起!对不起!”聂远帆没料到稚薇的反应能这么慢,赶忙跑过来道歉。
  “没事,真的没事。”稚薇额头虽然火辣辣的,但她更看不得别人那么内疚的样子,抱着小怡宝连忙笑道:“我还要谢谢你的水哪,道什么歉啊!”聂远帆却抬起手,轻轻的摸了摸她额头,很诚恳的低声说:“我想道歉……为那天的事。”
  稚薇没想到他会说这个,不安的瞟了正在专心弄海报的王柯柯一眼,往后退了一步躲开聂远帆的手。“你是不是讨厌我了?”聂远帆轻声问道,那张一向自信洋溢的脸上露出了虔诚的不安。
  稚薇该死的脸不知怎么的就红了,她没想到聂远帆也会有这样的神情,她的心有些温暖,有些融化了。“我怎么会讨厌你。”稚薇笑道,虽然她还有点儿搞不清状况,但如果真的讨厌这个人的话,她是不会接受那个吻的。
  “那就好……”聂远帆刚想说什么,稚薇的手机响了起来,她低头看了一眼,马上神采飞扬的对聂远帆展颜一笑:“我要出去一下!你帮我给柯柯说一声哦!”
  稚薇一口气跑到学校空荡荡的室外体育场,四下环顾了半天,才看见面对体育场的观礼台密密麻麻的小座位上坐着一个人,正仰头喝水。
  “夏……”稚薇刚要叫他的名字,心里一动,笑着大声的喊道:“夏哥哥!”
  那个人噗的喷了一口水出来。“大头!你都不认识我了,还好意思叫我哥哥!”夏明宇站起来很不给面子的大声道。
  “你耍赖你把名字都改了!而且样子差别也太大了!你以前是单眼皮!难道你整容了!?”稚薇就在观礼台下面和他大声顶嘴。
  “那是熬夜熬的!你也变了啊!你以前多乖一小孩儿!后来怎么长胖了!?”
  “哼!你以为你现在瘦,再过些年你就知道啤酒肚是什么样子了!”
  “很好!连嘴巴也变坏了!”吵着吵着,两个人都笑起来,关于陌生人的那一层猜疑就这么突然的被揭去了。
  一起坐在观礼台上吹风,稚薇觉得很感慨,也许夏明宇早在认出她的时候就已经感慨过了,但她还是想分享一下:“你知不知道我听我老娘戳破这事儿的时候我有多惊讶!”
  “是吧。”夏明宇淡淡说,然后就静静的,这要搁以前,稚薇可能就不知道怎么聊下去的收口了,但现在她才不管了,仗着发小的身份自顾自讲起来:“我晕头晕脑的在宿舍里转了好几圈,想马上打你电话,但是又觉得那时候太晚了,都11点过了……”
  “睡不了那么早。”夏明宇说,稚薇凶恶道:“别插嘴!然后我想我这人也太不八卦了,你那点儿小马甲,我但凡追问一下……”
  “我也不会告诉你。”夏明宇又说。
  “你还真是不一般的欠抽。”稚薇嘴巴歪了起来,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可是你瞒着我好玩吗?要早点儿知道,我不知道多高兴哪。”
  夏明宇学着她歪了歪嘴:“我本来也想说的,但是你装淑女装的太厉害,我想看看你是不是认真转性了……”
  稚薇一听,怒了,抬手认真痛给了夏明宇一拳。
  “这才是那个好披着床单打架的大头嘛。”夏明宇没有生气,反正笑起来,笑完见稚薇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便说:“看什么,我脸上有花啊?”
  幸亏你还能笑的出来……稚薇心里说,但没敢讲出来。
  “你现在觉得我可怜吗?”
  夏明宇突然说,稚薇跟不上他的思维,脑细胞全部跌倒了,只是机械道:“怎,怎么会?”
  “看你那表情就知道了,反正以前你也一直在同情我。”夏明宇说着,这些话似乎在他的嘴里很涩口,他讲的很慢:“忘记了吧?有次我爸拿着菜刀在走廊上跟着我追,你居然打家里跑出来挡在我爸面前,也不看看自己才多大点儿的人,我爸没刹住车,差点儿被你绊一跤,你嘴里还喊‘李哥哥有你这样的爸爸太可怜了!’,那时候你才9岁……”
  不是吧……我以前这么猛啊……怎么现在变的跟瘟鸡似的,稚薇恨铁不成钢的想。
  “但是我真的忘记了。”稚薇抓着头发很没神经的干笑着说:“小时候的事情哪里记得那么多啊,而且你哪里又值得我可怜……嗝”稚薇一时又想给自己的嘴来一巴掌,但是她心里的冤气直冲九重天,在不知道夏明宇是李明宇之前,她可是对他三分亲近七分崇敬的,现在知道了李明宇就是夏明宇,她最多也只是把亲近和崇敬的比例调整一下,哪里谈得上可怜……只不过……“那个……夏阿姨的事情我是很难过……”稚薇坦白的说道:“但是,我没可怜你,我就是难过。”
  “没什么,反正妈妈自己都看开了,和爸爸离婚之后,她吃了很多苦,渐渐苦的自己心都死了,供我考上大学之后,她把学费交到我手里,很轻松的说了一句‘这辈子我也不欠你的了。’”说完,夏明宇抬起头,微微的眯起双眼。“所以你也总不回家吗?”稚薇喃喃的说,她有些伤心,这种情绪让她很难受,毕竟这么久以来,她都喜欢把自己放在一个轻松的环境里,什么不高兴的事情都不去想,或是不接受。
  “我已经没有家了。”
  “你有的。”稚薇竭力的想说服夏明宇相信些什么:“你家的房子不是还在吗?”
  “你觉得那就是家?”夏明宇冷冷的说。稚薇语塞,她也知道自己的话太敷衍太无力。有亲人在的地方才是家,而对夏明宇来说,他唯一的亲人,现在也已经不在了。
  没有多考虑,稚薇伸出右手握了一下夏明宇的左手,以示安慰。
  尽管她小时候非常熟悉这双手,但现在他的手已经不复那时的肉乎乎的触感了,轮廓硬朗,光手掌就比她的宽大一倍,手指也修长的让她汗颜,尽管告诉自己对方不过是玩大的老朋友,但这种陌生的触感还是让她心连里跳了两跳。
  “夏哥哥。”稚薇很亲昵的叫道,她希望这能带给他一点儿亲人的感觉。
  夏明宇的表情似乎真的缓和了一些,转过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也亲昵的叫道:“大头。”
  稚薇忍了又忍,妥协道:“没人的时候你可以这么叫,千万别告诉其它人。”
  夏明宇抬了抬眉毛,一副有心挑衅的样子。
  “我的头本来就够大了,要是别人再知道我有这么一绰号,我还不如直接从山茶斋做自由落体得了。”稚薇可怜兮兮的说。
  “不要轻易说死。”夏明宇皱起眉头,尽管他不想自己看上去太古板,但还是对稚薇说:“要珍惜在你身边的亲人,特别是你的爸爸妈妈。”
  “哦。”稚薇闻言虽然心里有些焦躁,但还是乖乖的回答道。“对了,你也搬家了,现在可以不和你奶奶一间房了吧?”夏明宇突然问。
  稚薇一愣,说:“我奶奶早就去世了。”
  夏明宇也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个答案,他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那个身板硬朗,80岁还能叉着腰声如洪钟的把别人骂矮两截的老人,就这么没了?
  “她跳楼死的。”稚薇又说道,表情好像在说跟自己不相干的八卦。
  “是不小心摔下去的吧……”夏明宇觉得不可能,特别是稚薇的态度,太没有说服力了。
  “没错,跟别人说都是失足。”
  稚薇笑了笑,好像在感叹世人的无奈与虚伪:“你知道吧,我们楼顶上边上不是砌的水泥围栏吗?”
  夏明宇点点头,他太熟悉了,那些只有半米高的水泥围栏,是他们游戏时要小心不去靠近的地方。
  “围栏上不是绕了很多闭路电视线么,那些线风吹日晒的本来都已经很脏了,后来我上去看过,围栏平面上的电视线好多都被蹭成了白色,她一定在那里坐了很久很久……然后听见了保姆姐姐和我的对话,她就是想要我看看她是怎么死的。”稚薇说着,好像很冷的一样缩起肩膀。
  夏明宇是真的惊讶,他认识稚薇的奶奶,他没有想到那个硬脾气的老人会是这样的结局,也没有想到稚薇身边第一个离开人世的亲人,留给了她这样的记忆。
  “好了!我们走吧!我饿了!”稚薇突然站起来,很轻松的对夏明宇招呼道,就好像她刚刚不过是讲了一个虚幻的鬼故事。
  晚上,稚薇在电脑的日记上写到:“我很怕看到夏明宇听完那些之后的反应,好在他也真的没太大的反应,没有装作感同身受的样子。一个人其实根本不能体会另一个人的心情,就像夏明宇的心情,我只是觉得很无力,以前那种小孩子的善感,其实已经断了…
  而夏明宇也不会明白,做为一个稚薇从小随在身边的亲人,奶奶的记忆,留下的是一片冰冷和恐惧。

  被人搭讪不好玩
  那一天,奶奶照例上楼顶去散步,稚薇的家在九楼,上楼顶非常方便,楼顶上有小花园,那是老人家平时最爱去的地儿。奶奶穿着她的家常白褂子,走的很缓慢,像一阵冷空气,移过正在客厅做暑假作业的稚薇旁边,稚薇没有抬头看她一眼,她不想理睬奶奶。
  那时候,奶奶正在和全家人冷战,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奶奶脾气很硬,在农村就是说一不二的强悍人,住到城里稚薇家里之后,依旧不甘寂寞,时不时就要找齐她的七个子女闹一场,弄得大家不都高兴,稚薇这个孙女对她感情也淡,不爱搭理她。后来奶奶中风偏瘫了,子女们也尽心尽力的送去医院好好的治疗了一番,最后虽然能走能说话了,但是口齿不清了,腿也不利索了,虽然稚薇的爸爸还专门请了个小保姆来伺候她,但她依旧很郁闷,却就连闹都没有力气来闹,于是更加郁闷,对谁都没个好脸儿,稚薇被连累的越发讨厌她。
  所以,奶奶上楼顶,她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过了很久很久,她也根本没有想过怎么奶奶还没有下来。这时,在洗手间里的保姆姐姐出来喝水,站在客厅窗户边和稚薇说话,本来埋头看书的稚薇也转过脸面对着窗户,看着她笑。正在这时,窗户上面的蓝色雨篷突然嗑着了什么般闷响了一声,然后一双脚从雨篷上伸了下来,当时稚薇的思维还是停顿的,只是脑子里电光火石的闪过一丝念头:雨篷接住!雨篷接得吗?……
  只过了不到一秒钟,一个人就从雨篷上滑了下来,她穿着显眼的白褂子,身体呈75度角倾斜着,并且面向着窗户,稚薇清楚的辨认出了奶奶的脸,她一点儿表情都没有,她掉下来,好像就为了路过看一眼。时间静止了,脑子一片空白之后,楼下响起了沉重的坠地声。
  ……稚薇一下子睁开眼睛,天还没有亮,头顶的上铺传来王柯柯均匀的呼吸声,这声音让稚薇的心慢慢安定下来。枕头上有些湿润,稚薇以为自己哭了,摸摸脸,竟然是流的口水!真是太不琼瑶了!
  做为班长,稚薇开始给同学们发实习手册,以便他们把自己的实习工作记录整理上交,握着那本薄薄的手册,她突然有种大四的真实感,原来我就快要进入社会了。“挨世界,好玩吗?人情世故,凶险吗?请告诉我不算可怕……”
  有段时间稚薇天天都在哼这首歌。
  林夕的词,总是非常直接的贴近人心。而这一年,也是聂远帆和夏明宇那一届研究生毕业的一年。虽然聂远帆轻松的说实习可以随便找个公司混过去,还给她推荐了一家关系企业,稚薇还是自己去找了个工厂正儿八经的开始实习起来。工厂在关外,要在烈日如火的天气里坐一个小时的空调车和一个小时的无空调车,中途还要下车过关,然后再一窝蜂的上车,往往是本来有座位也变了没座位,下车后还要横穿数条没有红绿灯的阔马路,和东风大卡抢道……
  不过这些事情稚薇只是觉得很酷,一来她对身体上的辛苦向来麻木,只要事情够有趣就行,二来那个工厂是韩国人开的,而设计师又是意大利人,她的英文也不好,虽然有位斯文的翻译小姐跟着,但大家说话激动起来还是比手画脚,但少了中文的客套,她甚至觉得语言不通也颇有趣。
  稚薇的工作是把那个意大利男人的设计化成图,每个星期去两三次就可以了,韩国老板在大办公室里给她临事拼了个桌子,每当稚薇穿过满是工人,闷热喧闹的大工厂走进清凉安静的办公室的时候,她都会再次对命运产生不解和疑惑。不过辛苦的确是辛苦,那天稚薇又在烈日暴晒下回到宿舍的时候,王柯柯只说了三个字:“非洲鸡。”
  打击的稚薇躺在宿舍里用小青瓜敷了一天的脸。她想把聂远帆给她推荐的企业转赠给王柯柯实习,王柯柯却脸一冷眼一闭的拒绝了,然后让其它朋友给她找了一家离学校又近工作又轻松的实习公司,果然是东边不亮西边亮的人物。
  王柯柯每天悠然来往的确舒服,但晚上两个女孩子开卧谈会的时候,王柯柯讲起那间公司的人际关系和明争暗斗,听的稚薇心惊胆战,还是宁愿偏安在那狗不生蛋的地方,两个字――简单,她用结巴英文称赞韩国恐怖片拍的好,比如《蔷薇红莲》,又感叹意大利的奢侈品精良,于是韩国佬送她泡菜,意大利赠她奶酪,多和谐多快乐。
  “其实,我也挺羡慕你的……”王柯柯从上铺探出头来,看着稚薇傻乐的脸悠悠的说。
  “啥?”稚薇不解。“每个公司一定有它的利益冲突,只是你不想看,所以看不见而已,也好,落了个眼睛干净。”王柯柯道。
  那这到底是幸还是不幸啊?稚薇无奈的想。辛苦奔跑了一个月之后,稚薇领到了一笔她很满意的薪水,一下班就兴奋的跑到宿舍楼下给王柯柯打电话,说:“亲爱的!快点下来!我请你出去吃饭!”
  两个女孩子便跑去了火锅鱼吃饭,要了两斤鱼,店员还特意把鱼杀好了用勾称提着给她们看,的确是两斤半,王柯柯颇老道的说:“你把鱼先取下来。”
  店员似乎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做,不太情愿的把鱼取了下来,勾称的指针并没有对齐零那里,而是往前面偏了3格。稚薇和王柯柯阴笑盈盈的看着店员,店员自己也很窘,悻悻的减去了那三格的重量,提着鱼下去了。
  “你好厉害哦!我以前来过的,但是从来没有想过要看看那个勾称到底准不准。”稚薇佩服的对王柯柯说。
  “其实没用的。”王柯柯笑了笑:“只是面子上出出气啦,反正鱼他们也是拿下去煮,到时候少你一点儿你也不知道。”
  “呆会儿我们把鱼从火锅里捞出来拼一拼,要是少了就掀桌子。”稚薇说,两个女孩子吃吃的笑起来。到底只是说说,鱼一端上来两个人就什么都忘记了,专心吃鱼吃到一半,隔壁桌的人是越来越热闹起来,稚薇吃了半饱了,开始有兴趣东张西望了。只见那桌人是好像在给一个人庆祝高升的,有男有女觥筹交错喝的二麻二麻的,醉话连篇,听得稚薇和王柯柯不住的望着他们边吃边笑,就像在家里边吃饭时看电视一个样。那桌人也注意到了这桌的两个女孩子,交头接耳后,就有一个人招呼道:“美女,你们在笑什么?”
  稚薇马上不笑了,王柯柯却一仰头,依旧挂着甜美的笑容清脆的回答:“谁好笑就笑谁呗。”
  那桌人哈哈笑起来,那个人干脆走过来坐在了稚薇她们桌边,王柯柯也不理会她,自己吃自己的鱼,那个人瞪了半天,站起来对服务生道:“这两位美女的单我买了。”稚薇以前只在电视上看过这种事情,今天竟然真的遇上,真是觉得好像在拍连续剧一样。
  对方都这么表示了,王柯柯便和他攀谈起来,说来说去两个人竟然还是老乡,那边的人便拿这个起哄拉感情,到最后王柯柯就和他们喝起酒来。
  “这位美女,怎么不爱说话啊。”
  另外一个男人对稚薇招呼道,稚薇只能对他笑了笑,不安的看着王柯柯和那些人老朋友似的干杯。
  最后王柯柯已经有点儿喝多了,那些人就提出来要送她们回学校,此时稚薇已经从单纯的好奇与兴奋变成了惶恐,便推说她们约了人还要去哪里哪里哪里,还好那些人不是很纠缠,见稚薇拿着手机要打,也就自己走了。
  “喂,你还好吧,小笨蛋。”稚薇扶着王柯柯,拿着手机找聂远帆的电话,刚打通说了一句:
  “喂,聂……”王柯柯的纤纤玉手就把接听键掐了。“别打电话!我不要看见他!我要去散步!”王柯柯说着就挣脱了稚薇手自己摇摇晃晃的走起来,稚薇跟着她走了一段,实在觉得没办法,就打了电话给夏明宇。

  谁跟你还是朋友
  夏明宇过来的时候,稚薇和王柯柯正坐在路边上,王柯柯好像在瞌睡,稚薇无聊的看地上的蚂蚁在爬,她现在觉得被搭讪真是一点儿不好玩。“好重的酒味。”夏明宇很忌惮的摸了一下鼻子,似乎光是闻到身上已经很痒了。
  “你不是这样也会过敏吧?”稚薇觉得很好笑,王柯柯抬起头来,看见夏明宇就似乎很生气,冲稚薇大声道:“叫你不要打电话,我不想见他。”
  “这是夏明宇也。”稚薇指着夏明宇的脸,郁闷道:“他和聂远帆长的很像吗?”
  “他的朋友我也不想见到!”王柯柯一下子站起来,突然露出反胃的表情,低头冲进了旁边的公共厕所。
  “原来我们坐在厕所旁边,难怪这么臭……”稚薇很无语的喃喃道,夏明宇狠狠的看了稚薇一眼,稚薇笑道:“你的脸比厕所还要臭。”
  夏明宇有点儿哭笑不得,稚薇自从知道他是李哥哥或者夏哥哥之后,态度真的嚣张了很多,女人实在是很善变。
  “你们怎么搞的。”他问道。
  “我请柯柯吃饭,结果隔壁桌搭讪,她就和别人喝了点酒。”
  “你怎么没劝住她。”夏明宇责怪道,稚薇瞄了他一眼,心里说那兴头上我还想过去喝两杯哪,无奈我有贼心没贼胆。两个人等了好一会儿王柯柯都没有出来,稚薇只能进去找她,结果女洗手间里根本没有人!
  稚薇跑出来世界末日一般的喊:“她不见了!她消失了!”
  她的表情好像遇见了《鬼娃娃花子》里那个会把人拉进异次元空间的厕所蹲位,兴奋大于害怕。
  夏明宇想了想,走到洗手间大门口喊了一声:“王柯柯!”,只听男厕所里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回答声。“你怎么跑到那边去了,你吐完了吗!?”稚薇又好笑有着急,站在男厕门口团团转。
  “我吐完了。”王柯柯乖乖的回答,又马上很任性的说:“我不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幻觉,稚薇好像看见夏明宇脑门上的青筋跳了出来,然后他大步走进了男厕所。
  一阵混乱的拍门踢门声响过,夏明宇终于把王柯柯给拖了出来,王柯柯显然是不愿意离开那个充满异味的小世界的,对夏明宇那是相当的不满,抓和掐的小动作不断,但夏明宇始终面无表情。像提小动物一样的拽着她的半边胳膊,巍然不动。真是条硬汉!稚薇暗叹。
  稚薇慌忙在路边招了一辆的士,无奈王柯柯一见到车子就反胃,他们只好选择走路回学校,晚上的滨海大道走起来其实挺漂亮挺舒服的,王柯柯走到一半就不行了,最后是夏明宇把她背回学校的。
  见王柯柯在夏明宇的背上睡着了,稚薇便抱问道:“你今晚上本来有没有事啊?”
  “有。”夏明宇毫不客气的回答。“是吧?”稚薇觉得有点儿抱歉,不由自主的客气起来:“我本来是打电话给聂远帆的,结果……谁叫王大小姐说不要见他,也只好麻烦你了。”
  “你也喝多了吗?”夏明宇很诡异的看着她:“说这些干嘛?”稚薇吐了吐舌头,她依旧是不习惯和男生那种毫不计较的亲密,哪怕这个人是哥哥。
  回到宿舍,好不容易把王柯柯哄上床,稚薇刚要躺下,王柯柯突然从上铺弹起来,握着手机大叫:“我的事情不要你管!我说了我们已经没关系了!谁跟你还是朋友!”稚薇忐忑的竖起耳朵,王柯柯已经又倒了下去。她跟聂远帆,到底,是怎么了……?
  稚薇去系主任那里送班上学生的实习报告,系主任和颜悦色的谈起班上的事情,对稚薇笑问:“你们班上的同学是不是都很怕我啊?”
  “怎么会哪?”稚薇惊讶道,别人怎么想她不知道,但她是真的没觉得怕。
  “是吧?那就是他们上课的时候太不活跃了,我有时候都在想你们就动一下吧,让我知道你们还活着也行。”系主任很幽默的说。稚薇忍不住笑了。
  “你这个班长跟同学们多沟通一下,上课的关键是老师和学生的互动,不是光听就可以了的。”系主任又说,稚薇连忙点点头。
  “老爸,相机还你。”这时有人走进了办公室,是聂远帆。这是稚薇第一次在这个办公室碰见聂远帆,被他这么一叫,高高在上的系主任变成了凡人老爸,感觉瞬间变的很亲切,稚薇对这个转变感到颇新鲜。
  “学妹也在这儿啊?”聂远帆在他父亲面前对稚薇很客气很见外,只跟稚薇这么打了一句招呼,放下相机和系主任说了几句话就出去了。稚薇交完报告也随后离开了办公室,她带上办公室的门刚一转身,就看见聂远帆正在走廊上站着,似乎在等她,也应该是在等她。
  “哟,聂大学长还在啊。”稚薇玩笑道。
  “的确太客气了,我请你去喝点儿果汁赔罪吧。”聂远帆笑了笑,说道。
  稚薇点点头,她也有关于王柯柯的事情想问他。坐在学校的冷饮店里,稚薇搅着面前的珍珠奶茶,她不知道怎么先开口,所以只能等待着。
  “其实,我从来没有拍拖过。”聂远帆终于说话了,稚薇刚好被一颗顽皮的珍珠卡到,呛的连连咳嗽。你可真会挑时间啊……稚薇懊恼的对自己说,这样看起来就好像她多震撼一样,只好慌忙掩饰道:“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也没有拍拖过嘛,关键是要遇上真正合适的人。”
  “对,我想认真的去喜欢一个人,我原本以为王柯柯是那个人,但是现在我才知道我错了……”聂远帆说着,神情很苦恼很失落。原来是这样的吗?稚薇怔怔的想,只能寻思着捡好话说:“也许,你们只是有些误会。”
  聂远帆摇摇头,苦笑着说:“没有误会,我们现在大概连朋友都做不成了,其实我跟你说这些也没别的意思,只是像前几天那种情况,并不是我不想去帮你们,而是我真的不能去,她看见我只会更生气。”
  稚薇点点头,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肘以示安慰:“反正老夏去了,也不是多大点事情。”
  他们在冷饮店里聊了好久,面对沮丧的聂远帆,稚薇只能凝听和劝解,她也挺感动的,一个人能为另一个人这么难过,这本身已经很不容易了,她甚至在想王柯柯是不是脾气也太厉害了点儿?只希望也许等事情过去一些时间,他们还能做回朋友。

  没有选择的选择
  大学生活即将结束了,稚薇也督促自己积极的参与外面的活动,希望能给自己尽可能的留下多一些经历,就像上次偶然的义工活动给她带来的意外收获,这些在她往后身不由己的生活中,会是难得的记忆珍馐。鉴于义工社团的活动越来越多,她也成了那个回答提问的义工论坛的版主,夏明宇把自己的马甲改成夏哥哥,她就把自己的马甲改成了大大头,以示工整,以示追忆。
  不过义工协会大大小小的会议还是很让人讨厌,身为版主又必须参加,以至于稚薇一坐在那个大办公室里就头疼脑热,寻遍借口溜号。那天又是开会,稚薇半天没有磨蹭过来,夏明宇打电话给稚薇,问:“可以来了吗?”
  “老夏,我们班里在说事哪~~要等会儿。”稚薇捂着手机压低声音道,好像真的不方便讲电话。夏明宇屡屡发短信催她,稚薇的回答都大约雷同:“快了快了。”
  “老头子很罗嗦的,但我想快结束了。”结果终于开完了会稚薇也没有来,夏明宇走出办公室,突然想去买个明天的早餐,他走到学校面包房的时候,正看见稚薇坐在学校糖水店的小凳子上吃泡芙,马上目露凶光道:“大头!!!”
  稚薇赶紧拧头对老板那边大喊一声:“我的番薯糖水打包!”
  夏明宇其实也没真的生气,稚薇有了这么一次,后来索性就直接耍赖,夏明宇也懒得管她开不开会了,只不过该做的工作还是死硬抓着她做。
  有一次,两个人下午在风雨湖边用夏明宇的笔记本电脑整理资料。
  夏明宇写论文熬了几天夜,突然觉得很疲倦,就躺在草地上睡着了,稚薇拿着他的笔记本一个人捣鼓了半天,见金色阳光渐渐倾斜在夏明宇的脸上,她突然操心起来,想了半天,找了一片榕树叶刚要放在他的眼睛上,夏明宇一下子就坐了起来。
  稚薇见他好像是突然惊醒的,便问:“你做恶梦了?”
  夏明宇还满后怕的说:“我梦见你把我的笔记本粘辣椒面儿吃了。”
  稚薇:“……”这种关系很舒坦,而对他们两个人来说,有些感觉亲近了,然而有些感觉却又疏远了。
  寒假的时候,稚薇依旧是必须回家,而夏明宇这一次的目的地是桂林,因为聂远帆和王柯柯日渐疏远,这次他重新恢复了单身上路。
  “你又不回去吗?”稚薇悻悻的问。
  “你又要回去吗?”夏明宇笑着反问。“我必须得回去……”
  稚薇很无奈,过年这种大日子全家人不堆在一起看春晚,这对她爸妈来说,简直就是违反了地球人公约这么严重。
  “我也会回去的,总不能在桂林呆一个假期。”夏明宇道。
  “好啊好啊!那你回来一定来我们家吃饭!”
  稚薇总算得到了一点儿安慰,欣喜的叫道。
  “行,我回来第一个找你就是。”夏明宇承诺。
  稚薇怀着期待回到家,这一年,家乡下了一场好几年都不曾见过的雪,虽然雪量不大,稚薇和表妹还是开心的在小区花园里堆了个营养不良的雪人,爸爸得意的说:“还是家里好吧?你们广东那边可是看不见雪的。”
  稚薇对他做了个鬼脸,心里很是不稀罕,她想如果自己以后能在广东工作,那多自由啊,想看雪可以旅行到很远很美的地方去看,就像夏明宇一样到处走,而不是窝在这个小城市里,跟看乡巴佬没看过细糠一样稀罕这点儿薄雪。过完年没多久,她真的接到了夏明宇的电话,便很高兴的约他晚上来家里吃饭。
  夏明宇来的时候还带着很多桂林特产,什么桂花糕啊柿饼什么的,爸爸妈妈也很热情,一顿饭吃下来很融洽。“来,明宇,多吃点儿鱼。”稚薇爸爸不停的给夏明宇推荐自己的拿手菜。
  “没想到你和小薇在一个学校,早知道这样我们也更放心稚薇在广东,怎么以前没有听你妈妈提起过?”
  稚薇的妈妈笑道。“其实我是在成都念完大学然后考过去的,所以也没有想到会在那里碰上小薇。”
  夏明宇一面回答一面勤奋的埋头吃饭,他光是吃稚薇妈妈夹给他的菜都吃不过来。
  “真是有出息,稚薇,这个办法不错,你以后要考研就就考成都的大学也行啊,离家近些。”
  妈妈突然有了新点子。稚薇正在忙着挑鱼刺,闻言愣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考研……”
  “你看明宇都能考上,你也考考试试看吧,现在大学生已经不吃香了,还是研究生稳妥点,以后报公务员也有很多方便。”妈妈不停的给稚薇夹菜,认真的劝起她来,稚薇觉得很好笑,她以前成绩那么差,爸妈便认为她能上个大学已经是人生的高峰了,现在倒好,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觉得她还能再争取个研究生当当,真是得寸进尺。
  “行了行了,这个以后再说,现在吃饭吃饭。”爸爸打岔道,妈妈终于罢休,但还是对夏明宇道:“明宇你多给小薇支支招,看看怎么跟导师啊什么的套近乎,她就是一点儿也不大方,出不了众,也不懂料理自己的那些事情。”
  “她在学校表现挺好的。”夏明宇诚恳的笑道:“老师也很喜欢她。”
  兄弟,真是谢谢了,谢谢了……稚薇感激的热泪盈眶,夹了一块菜心扔到夏明宇的碗里。
  吃完饭,稍稍坐了一会儿,稚薇就送夏明宇去车站了,在车站等车的时候,稚薇忐忑的说:“我本来想去我们自己去外面吃的,就怕你不自在,不过妈妈她不同意……”
  “不,叔叔阿姨都很好。”夏明宇摇摇头,说的很诚恳:“在你家吃饭比较开心。”
  “不过我妈真喜欢说些有的没的。”稚薇露出头疼的表情来:“怎么会突然扯出考研的事情来!”
  “你不想考吗?”稚薇摇摇头,夏明宇说:“那就告诉他们你不想考就行了。”
  “你站着说话不腰疼。”稚薇笑了笑,无奈的说:“我们家根本不是你以为的那么回事儿。”
  也许对此的确有了一点儿意识,夏明宇没有像上次那样武断的反驳。“我甚至有点儿羡慕你……”稚薇小声说道,马上很用力的解释道:“你千万别介意,我没其它意思,就是真的有点点儿这种感觉,我有时候甚至会想象,我要是跟你一样,现在又会是什么样子。”
  夏明宇苦涩的笑笑,沉沉的说:“你是觉得我现在很自由吗?可能每个人都会羡慕自己没有的生活,不懂得珍惜现在……”
  “你的道理我都懂,我珍惜,然后也尽力去做了。”稚薇往手心哈了一口热气,怔怔的看着手心的简单的掌纹:“我可能真的没有察觉到自己对父母的感情,但是我知道我该做什么,你说,在他们的容忍范围内发发小脾气和义无反顾的远走高飞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哪一样才是爱他们?”
  “那……你已经决定毕业就回来四川吗?”
  “你觉得,我还有选择吗?”稚薇回到家,妈妈就问:“怎么去了那么久?”
  “在车站等车,车老不来,就聊了会儿天。”稚薇轻松的笑道,妈妈却皱起了眉头:“跟个男生聊什么啊。”
  稚薇的好心情一下被这种教训的语气打破了,她大声道:“男生怎么了!”
  “我没说男生怎么了,就是叫你注意点儿。”妈妈以退为进道。稚薇一点儿不让步的追问:“我怎么不注意了?”
  “就知道顶嘴。”妈妈不高兴道:“你这么大个姑娘,就算出去也要注意点举止,我在阳台上看着你跟他还打打闹闹的,像什么话。”
  “本来就是小时候的朋友嘛。”稚薇没想到妈妈会在阳台上看他们,有些心虚又有些气愤的说。
  “那是小时候的事情了。”妈妈得了道理,越发念叨起来:“再说以前他就满调皮的,不然他爸怎么老打他。”
  “那是因为他爸爸变态!”稚薇尖叫道。“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
  稚薇跑回自己的房间,把门摔上了。说真的,她现在好想马上来只烟。靠这些来派遣郁闷。这种想法的确有点儿幼稚,但她就是不明白,在父母的心里到底有个怎样的世界,而且那一定是个她未曾了解也不想了解的世界。

  三个女人一条绳
  假期过到一半的时候,稚薇竟然接到了那个韩国老板的电话,那男人用半生不熟的中文说:“薇薇小姐,你在哪里?”(全部为一声)。“I,I’m home。”稚薇一慌,倒是用英文回答了他。那男人听了是相当的郁闷,继续用一声叫道:“你怎么可以在家里!?你家在哪里!?”
  “我家在四川。”稚薇无奈的说。“你怎么可以在四川!”
  “阿哈哈哈哈……”稚薇只能干笑。韩国人喊了一串NO,抱怨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我们需要画图的人!”
  稚薇也很内疚,突然想起王柯柯今年没回家,便急忙说:“我跟你们推介我同学,她一样能画的很好,而且她的英文也比我好多了!”韩国人连忙大喜说好,那种大起大落的情绪真是中国人很难理解的。而王柯柯也欣然接受了,她平时就听稚薇说了很多韩国人意大利佬的事情,对那些人颇感兴趣。
  一开学的时候,稚薇就迫不及待的问王柯柯工作的怎么样,王柯柯给她描述了一番经历,连稚薇都怀疑到底那是不是自己曾工作的地方。首先,情绪饱满的韩国人是个色狼,这是意大利佬的情妇告诉她的。
  稚薇晕菜:“意大利人还有情妇!?”
  王柯柯补充道:“是个本地女人,做菜很好吃,还会做意大利面,意大利佬给她买了一套房子。”那个情妇很好心的提醒王柯柯注意那个韩国人,因为韩国人曾经在意大利佬面前提过想勾搭她,意大利佬劝道:“she just a baby。”
  意大利佬在这个方面还算不错……稚薇后怕的庆幸。然后那个翻译小姐和意大利佬出差的时候,穿着睡衣去敲意大利佬的门,被意大利佬婉拒了。
  稚薇晕菜,那个MM看上去不是很清纯么……“还有啊。”王柯柯目光闪烁的说:“那个意大利佬还说起过你,说他很喜欢你的图,问你能不能做他的长期私人助理,薪水满高的哦。”稚薇无奈的摇摇头,笑道:“还是你来做吧,我以后会呆在哪里自己都不知道哪。”
  “哦……那他就只能退而求其次了。”王柯柯谦虚道,但脸上已经压抑不住心中的喜悦。
  “为了庆祝!我请你吃可爱多。”稚薇慷慨道,然而屁股却粘在凳子上起不来:“不过你去买。”
  “我们叫外卖好了,你再请我吃包瓜子,凑够了20元他们就给送了。”王柯柯也懒的改变自己的姿势。“也行,不过他们送也只能送到楼下,还得你去拿。”王柯柯嘴巴勤快手脚懒,思索了片刻,翻箱倒柜的找出军训时留下的背包带来,说:“不如我们一会儿用这个吊上来……”
  “好啊好啊!”同为懒人的稚薇拍手道,还拼命的遗憾怎么到大四了才想起这么个好办法,以前枉跑了这么多次8楼拿外卖。外卖到了的时候,稚薇和王柯柯就扒在阳台上,看着背包带拴着装钱的袋子摇摇晃晃的吊下去,那个外卖仔大约也是第一次遇上这种事情,就这么仰着头张着嘴看着钱吊到自己眼睛边儿上。
  又免了腿脚之苦,冰淇淋又顺利到手,两个女人喜不自胜,誓要把这条背包带利用到底。
  此后她们又拉拢苏娜一起吊了几次鸡腿饭和排骨便当,正在春风得意的时候,稚薇在学校的BBS上突然看见了一篇帖子,叫《紫薇三个女人一条绳》,她心里一虚,打开帖子一看,果然是说她们吊外卖的事情,幸而没有照片,不然就在沿海大学混不下去了。
  结果还是被一些敏锐人士猜出了这三个女人是谁,比如聂远帆,他特意打电话过来笑话稚薇,然后说:“你这女人怎么这么有趣阿。”稚薇听见他乐,自己也莫名其妙的高兴,直说:“是吧?是吧?”
  “是阿,我本来这排心情挺差的,被你这么一弄我什么压力都没有了。”
  “嘿嘿嘿……”
  “而且我现在一高兴阿,就预感有好事会发生,。”
  “什么好事。”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一个星期之后,好事来临,义工协会被评为沿海大学最佳社团,知名度超过了以耍帅放倒完全少女的街舞社团。为此,整个义工协会的主要干事干部们去了酒吧庆祝。本来稚薇挺高兴的,但是夏明宇竟然又缺席且懒于讲借口,当稚薇抱怨到时候,他只说了一句话:“你不去开会我逼过你吗?”稚薇就无语了。再加上王柯柯不是义工协会的人,所以这次只有稚薇单身赴宴了,稚薇少了主心骨一样心乱如麻,不停的叨叨:“好多人我其实都不熟阿,你不去我真不好玩,不如你跟我去吧,又没说不能带家属……”王柯柯扑哧一笑,把睫毛膏递给稚薇,说:“怕什么,还有聂远帆哪。”
  “他关我什么事阿。”稚薇心虚的嘴硬道,她看不透王柯柯轻松的笑容,最近聂远帆经常给她打电话,她虽然搞的很隐蔽,但王柯柯是不是终究注意到了哪?
  去的人真不少,一个大雅间围了两桌,聂远帆虽然去了,但他一直是众人的焦点,他也没有什么精力来照顾稚薇,两个人只是简单的打了个点头招呼。
  好在义工男人多,男人多了就好个酒,没喝几回合就有人耍宝起来,稚薇隐蔽在角落里,不停的用吃来掩饰自己社交缺陷症,她吃了不少东西,耍宝就是比较下饭。就在她吃到八分饱的时候,有个男的敬酒来了,稚薇慌慌张张的放下手里正剥着的虾壳站起来,还没有想好说点儿什么吉祥应酬话,那人就大笑道:“三个女人一条绳。”
  稚薇自己都忍不住笑了,两人一碰杯,干了,那人感慨道:“我一直以为你是挺严肃一个女孩子,看来是误会。”
  “我严肃?”稚薇瞪眼道,自己倒了一杯碰过去说:“你鬼遮眼了阿?小学弟!”
  反正现在她已经大四了,也有了可以倚老卖老的资格。那人果然是学弟,乖乖的喝了手里的酒,还很讨好的说:“我干了我干了,学姐你随意。”
  也许是因为急于洗掉严肃的罪名,也许是因为酒精的麻痹,稚薇脱下了拘谨的盔甲,主动和大家碰起杯来,转了一圈,举着一杯酒刚要喝,杯子突然被人夺去了。稚薇回过头,只见聂远帆眼睛微红,端着她的酒不由分说就一口干了下去,再有人来敬稚薇,他都用强硬的姿态帮稚薇挡了下去。聂远帆于是一直站在稚薇的旁边,稚薇的脸有些发烫,也许没有哪个女孩子能抵挡男生那种有心护着你的帅气,再强的金刚巴比也会不由自主的变成小甜甜。
  庆功会进行到尾声,已经没剩几个人清醒了,该趴的都趴了,没趴的全坐在位置上傻乐,稚薇状态良好,招呼着服务员泡浓浓的铁观音上来解酒,她端了一杯递给聂远帆,聂远帆接过茶一下子站了起来,在众人的面前大声道:“今天!我聂远帆,要说一句心里话!”
  “好!”所有人都打起精神来,支着耳朵凝听。“我要,我要跟我心爱的女孩子告白!”口哨声和鼓掌声响起,每个人都兴奋的看八卦。聂远帆低下头盯着稚薇来,他的眼睛湿润润亮晶晶的,抒发着他满腔的诚意,就听见他清楚的说道:“做我的女朋友好吗?我是认真的。”众哗然,稚薇抬头仰望聂远帆,脑子里一片空白,心里只回响着三个字:不是吧……
  

  一个星期试用期
  因为于公开场合大胆告白事件,稚薇再一次上了BBS,题目就是“义工协会会长终于被大四玫瑰撂倒”,而且不知道哪个在场好事者还用手机拍了照片,只见一片杯盘狼藉的背景中,当事者男四分之三侧脸英俊诚恳,手端一个缺口茶杯,当事者女抬头仰望傻乐,被PS上了两条激动的热泪……
  我没有答应他阿!!为什么看起来我好像马上要倒贴上去的表情哪!?连上两次BBS,稚薇的曝光率达到了人生的高峰,只有想想芙蓉JJ时才能略略感到安慰。
  要搁从前,稚薇大不了就把自己关在宿舍里自欺欺人而已,现在她就连在宿舍都觉得不自在了。
  王柯柯肯定不会不知道这件事,现在的信息流通多厉害阿,何况几个月之前她已经俨然是聂远帆未公开正名的女朋友,现在这样……
  稚薇一连几天都不敢正视王柯柯的脸,她觉得自己在身份上已经成了一个狐狸精,但又觉得这个狐狸精当的冤枉。只因为她丝毫没有任何高兴的感觉,想起聂远帆那张脸,她甚至不知道这个人到底喜欢自己哪一点?稚薇失眠了两天,脑细胞降为了零蛋,她给夏明宇发了一个短信:“我做聂学长的女朋友好吗?”
  她心里隐隐的抱着一点儿希望,如果夏明宇说好,她也能死心的去尽管试试,如果他能告诉她说不好,那她更加能狠下心来拒绝他了。等了大半天,夏明宇才回了几个字:“你连这种事情都要问我?!”
  稚薇想象着夏明宇发这句话的生气和不耐烦的表情,突然觉得很委屈,委屈的很生气,她只是想得到一个能推她一把的答案,而不是一句让她更沮丧的反问。
  他八成以为她这个大四玫瑰在厚着大脸皮炫耀哪。也是,多好的发展情况,想大一刚军训完的时候,稚薇给宿舍的电脑们联系网络部的来通网,用官方甜美声音打了无数个电话给网络部部长,后来王柯柯接到网络部电话的时候还笑稚薇说:“那部长大人一听说话不对阿,还直问我那个很有礼貌声音倍儿甜的学妹哪儿去了?说他一定优先解决咱们宿舍的通网问题。”
  稚薇当时很小女人的高兴过,那个部长还接连打了很多无事献殷勤的电话来,已经提到相约稚薇出去逛电脑城了,可是部长心腹来宿舍搞定网络皆落实形象之后,部长就完全消声灭迹了,弄稚薇哭笑不得。现在,那个凭长相吓退学长的女孩子现在也能成大四玫瑰,稚薇只觉得心里很凉。
  算了算了!怎么会问这个人!反正我就是笨蛋!实在无处可去,稚薇只能携书去空旷安静的楼顶天台上猫了一下午,彻底的沉浸在文字里,看到眼睛发花时就眺望着远处苍茫的香港发呆。等她下楼来的时候,发现在自己的桌上放了一个好丽友派压着一张纸条,上面是王柯柯那细小清秀的笔迹:“你完全不需要介意我的事情,我们是好朋友。”
  稚薇的眼泪差点儿掉下来,她才发现自己心里真的很憋闷很难过,她自己一直没察觉,但其实她已经快要到极限了,真不明白怎么被人喜欢还能这么受罪哪?
  “我没答应他,我也不想答应他。”稚薇开诚布公的对王柯柯说。
  “为什么。”王柯柯有些惊讶,再次强调道:“别在意我,我跟他没缘份。”
  稚薇摇摇头,撇清道:“不是,不是,我就是,不懂拍拖。怎么跟男孩子呆一块儿我都不知道。”王柯柯笑了笑,指点迷津道:“傻瓜,你不试试你一辈子都不会懂的,拍拖也是慢慢来的,先像以前那样在一起就好了,再说你别自己吓唬自己,而且……”
  她顿了顿,挺诚恳的说:“而且聂远帆人还行,挺传统挺靠实的,不是玩玩就算的那种人,你和他一起不吃亏,处的好,以后你可能就可以留在广东了。”
  稚薇还真没有想这么远,听王柯柯这么一说,她竟然有点儿心动了。思来想去,她给聂远帆发了一条短信,说:“我们先交往一个星期试试好不好?”
  聂远帆马上回了短信:“好!!!!!!!!!!!!!!!!!!!!”
  看着他那一大串惊叹号,稚薇怔怔的笑了,她对自己说,也许试试真的不是什么坏事。
  第二天早上8点,手机短信声准时响起,稚薇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看到是聂远帆来的信息,才想起昨天随口跟聂远帆说自己明天必须8点起床去图书馆占位置,虽然不觉得今天有任何不同,也不觉得自己有任何不同,但这条短信告诉她,她已经不是一个单身汉,而是一个有牵挂的人了。
  去到图书馆刚找了一个靓位坐下,聂远帆突然坐在了对面,笑着递给稚薇一颗印满洋文的巧克力,压着声音说了一句:“早上好。”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稚薇接过巧克力,惊讶道。“我闻着你的气味过来的。”聂远帆笑道:“不介意一起吧。”
  “不介意不介意。”稚薇把巧克力塞进嘴里,很夸张的皱紧鼻子眼睛说:“好好吃哦。”
  “当然,上次去法国旅游带回来的。”聂远帆捏起铅笔轻轻敲了敲稚薇的鼻子:“不是made in china的。”
  “难怪味道这么浓郁纯正阿。”稚薇听着心里好期待:“你去过法国阿……”
  “嗯,其实从小我爸爸就带着我到处去了,其实外国没什么好的,就贵一个字。”聂远帆很轻松的说道:“不过那些酒店的素质的确不错,和国内没得比。”
  “那你去过法国的SOHO区吗?那里……的街头涂鸦是不是很漂亮!?”稚薇口水都要掉下来了。
  “我没去那里。”聂远帆又敲了稚薇的鼻子一下:“以后我带你去国外也不要去那些地方阿,治安乱着那。”
  “哦……”稚薇听的心里跳了两跳,看书都看不进去,脑子里全是关于国外的绮丽幻想,虽然她告诉自己聂远帆不过说说而已,但是想想过瘾也好阿。从图书馆回去,稚薇觉得腰酸背痛,今天因为有聂远帆在,她的坐姿跟上了背背佳一样笔挺,没像平时那样弯腰驼背反而更累,她不禁苦笑,如果从小和聂远帆认识,她也不至于近视。
  王柯柯去意大利佬那里工作还没有回来,稚薇放空了一会儿,一冲动就打了个电话给妈妈,先拉了一通家常,然后慢条斯理的说:“妈妈,我好像……有男朋友了。”她原本以为妈妈的反应会很激烈,结果妈妈的反应果然很激烈,马上大声问道:“是哪个哦。”
  “我们学校的研究生学长。”稚薇说道,然后妈妈就把聂远帆的家世问了个底朝天,稚薇也很有底气的说了个明明白白,父亲是系主任,本人是研究生前途一片光明,说的妈妈都闷住了,稚薇很痛快,心想这次你怎么不继续激烈了?
  “你也长大了……”妈妈突然感叹了一声:“这次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阿,妈妈也想你找个好归宿。”不是吧!?稚薇差点从凳子上滚下来,老妈你不用想的这么远吧。
  “那……如果因此,毕业,我留在广东哪?”稚薇咬着牙齿说。
  妈妈又闷了几秒钟,竟然说:“随便你。”这简直,太搞笑了……稚薇简直无语了。晚上王柯柯回来,竟然拎着几个用塑料纸包的严严实实的古驰和范思哲的手袋,稚薇和她一起对着这些奢侈品膜拜了起来,稚薇感叹:“意大利佬真的很大方阿,竟然把这些借给你参考设计。”
  “是阿,我现在真的很喜欢包包设计。”王柯柯抚摸着手袋笑道:“我想以后真的可以往这方面发展,中国的手袋设计师市场还很不成熟,平面设计也没有什么做头。”
  “亲爱的,有志向有志向。”稚薇夸奖道。“宝贝儿,我要向你学习,做一个有追求的娘们!”王柯柯笑道。“对,首先,我是一个娘们,但如果我失去了我的追求,我就只能是个死娘们。”稚薇笑道。
  晚上,稚薇看着认真研究包包的王柯柯,在日记上写到:我从来没有想过柯柯会有想到向我学习的一天,天知道我是想像她学习才勇敢的踏出了第一步,世事真无常,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没有人知道。

  再来一个吻
  后来几天,稚薇都和聂远帆在泡图书馆中度过,期间陪聂远帆去逛过一次万象城,走到商场堂皇的门口,稚薇突然想起了王柯柯。她俩上次来逛的时候,稚薇还穿着图方便的背心短裤,而进进出出商场都是光鲜靓丽的雪纺裙女人们,稚薇看看商场门口那人板子似的保安先生问王柯柯:“要是他不给穿短裤的人进去怎么办啊?”
  “那就脱了。”
  “那要是屁股不好看的也不给进去哪?”
  “用手把屁股捂起来。”
  “那要是……”
  “住口!”…………稚薇回忆到这里,竟然两眼放空的笑起来,弄的聂远帆很是莫名其妙。跟聂远帆逛了一下午,稚薇什么也没有买,她没有勇气在聂远帆面前去试衣服,然后贱比比的站在他面前摆个姿势娇声问好不好丫~~根据以往的经验,她10里面有8次能把看中的漂亮衣服试出令人喷饭的效果来,和王柯柯还能一笑置之,和聂远帆一起她可丢不起这个老脸。好在聂远帆是想买衣服,他绕场一周,依旧去了自己认定的几个店子,且他是这几个店子的VIP,店员美眉们看见他就跟看见一棵颇具观赏意义的摇钱树一样。
  聂远帆进去试衣服的时候,稚薇就乖乖的在外面给他拎包,那几个店员小姐又把目标瞄准了她,热情澎湃的拉她看最近的新货,满心希望她能施展淫威督促聂远帆多买几件,稚薇看了看衣服的价格但笑不语,心想穿你家的衫真能成仙么~~%¥#◎※×可是聂远帆穿着件件好看,哪怕是很普通的款式,这才叫人穿衣服,我感情净被衣服穿了,稚薇羡慕的直想咬手指头。
  商场没逛头,只有最后逛超市的时候稚薇才稍稍的起了兴致,她的眼睛就像瞄准器,看到哪里聂远帆就打到哪里,最后还是稚薇默默的又放了不少回去。虽然这种感觉真的很爽,但她就是做不出来这种揩油揩到尽的事情,完全不具备当一个成功妖妇的心理素质。最后让聂远帆帮忙买单的只有一盒车厘子,她实在太爱了,但那尖挺的价格让她和王柯柯每次都只能忍痛看看而已。回到宿舍,稚薇就喜滋滋的把车厘子洗好,放在漂亮的玻璃碗里递到王柯柯面前,王柯柯正在网上看包包的图片,只转头看了一眼,淡淡笑道:“我刚吃了午饭的,你先自己吃吧。”
  稚薇泄气的哦了一声,把玻璃碗搁两人的书桌中间,转头打开自己的电脑,一边看文一边时不时的伸手拿一颗,到最后就彻底忘记了。车厘子好像也不是真的很好吃……商场这种东西,一个月去一次就够了,于是稚薇和聂远帆的活动地点又回到了图书馆。
  稚薇有些不安的问他:“是不是很无聊阿?”
  “还好,反正我在准备论文,也有很多资料要查。”聂远帆说道。“对哦,你们研究生也快要毕业答辩了……”稚薇喃喃道,刻意很随意的问了一句:“那……老夏他的论文准备的怎么样了?”
  “他阿,八成是已经搞定了,因为他最近老是往外面跑,搞不好交女朋友了。”聂远帆也很随意的说道。稚薇的表情很平静,心里却哗啦一声掀了桌子。聂远帆又埋头看了一会儿书,直起身来,突然把头伸到稚薇面前笑道:“来,给揉揉太阳穴,K书K晕了。”稚薇愣了愣,眼角余光瞄着周围稀稀落落的正经人,半天没能动弹一下。
  “你紧张什么,我开玩笑的。”聂远帆自己笑着揉了揉脑袋。“嘿嘿……”稚薇扯了一下嘴角,她刚刚是真的差点儿呼吸都停止了。“晚上有事吗?”聂远帆问道。“有……点儿。”稚薇心里牵挂着宿舍里自己写到一半的文和看到一半的书,支支吾吾的说。
  “再有事饭你总要吃的,晚上我们去巴西烤肉吧。”聂远帆笑道。“好……”稚薇咽了一下口水,被诱降了。巴西烤肉主菜是肉,这遂了稚薇的心意,本来两个眼睛都激动的能发出激光了,但她不知道怎么的就是放不开姿态,最后斯文的好像在吃癞蛤蟆蹬腿咽气丸般一噎一哽的,正在噎哽之间,聂远帆突然自言自语般的说:“快一个星期了,是吧?”稚薇一口把满嘴的烤菠萝硬吞了下去,干巴巴的笑道:“是哦。”
  “虽然你说要一个星期的试用期,但是我和你交往的事情,我没有瞒别人。”聂远帆淡淡的笑道:“因为我相信后来的答案。”
  “会长大人,你别太自信。”稚薇嘟囔道。“我是认真的。”
  聂远帆对稚薇充满自信的一笑,稚薇心里有点儿乱,但还是扑哧的笑道:“你门牙上有辣椒片。”
  聂远帆马上捂住嘴,很无奈的看着稚薇。接连几天,稚薇都跟聂远帆出门吃晚饭,从咖喱吃到法国菜到意大利面,稚薇心虚的给自己过了一下称,差点儿从称盘上滚了下去。
  “我再也不吃饭了!”稚薇抓狂的喊,喊完聂远帆打电话来,她还是不知道怎么拒绝的磨蹭了出去。一天下课后,同学们一走而空,稚薇看见老师还在整理上课时用的玻璃幻灯资料,便给自己鼓了鼓劲,走上去说:“我帮您吧。”
  也许已经惯于被学生冷落了,稚薇这老师竟然感慨起来,说:“小聂的确有眼光。”
  稚薇嘴角抽搐的转头看着老师,老师却哈哈的笑起来。聂远帆是不说谎的,他真的没有瞒别人。坐在电脑前面,看着密密麻麻的文字,稚薇眼睛发花。虽然她还是如同从前一样醉心自己的兴趣爱好,但是她突然有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看着王柯柯完全投入在学习箱包设计的热情中,她莫名其妙的觉得着急和不甘心,这种着急和不甘心甚至大于以前她羡慕王柯柯有拖拍有人追为感情长吁短叹的时候。是我太贪心了吗?稚薇带着责怪问自己。“柯柯……”稚薇弱弱的召唤了一声。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声音确凿的太小了,王柯柯没有什么反应,眼睛一寸也没有偏离电脑屏幕。
  一个星期很快就过去了,稚薇只觉得更加的迷茫了。“今天到期了,小薇薇,你应该给我个答案了。”聂远帆的声音在电话里很沙哑,像个孩子,稚薇心颤了颤,问:“你在哪里?”
  “我在研究生楼下的荔枝林里转悠哪,我不想回宿舍,也不知道去哪儿。”聂远帆说着,自嘲的笑了笑。
  “嗯,我现在过来……”稚薇自己在宿舍里憋了很久,她想想真是够了,不要再把心思花在自寻烦恼上了!说不定看见聂远帆的第一眼,她就会有答案了哪。跑到研究生楼下,聂远帆就已经等在那里了,那张英气勃勃的脸带着动人的期待,稚薇心里跳了跳。他们一起在荔枝林里散步,还能很自然的说说笑笑。很多事情总是自己想的太复杂了,稚薇对自己说。
  “那个……可以答复我了吗?”聂远帆终于说到了正题,看来是忍了很久。
  稚薇的手心又微微冒出了冰凉的汗水,但不是因为聂远帆的问题,而是为了自己心中突然产生的大胆的想法。我只是想要一个答案,她告诉自己,然后抬头对聂远帆问道:“你……你可以吻我一下吗?”
  
  以后的尼泊尔
  聂远帆的表情很惊异,就连稚薇几乎都不敢相信这话是自己说的,这只能形容为……近乎歇斯底里的傻大胆吧。不管怎么说,她不像开玩笑的样子,聂远帆也没有拒绝的意思,他的手轻轻的搭在稚薇的肩膀上,然后嘴唇慢慢的靠近……
  稚薇瞪大眼睛看着聂远帆的脸,脑中闪过各种毫不相干的画面,而就在嘴唇要挨上的一瞬间,她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聂远帆的手放了下来。“学长,我们还是做朋友吧。”稚薇努力的笑道,很冷静也很坚决。
  他们向荔枝林外的大路走去,聂远帆没有说话,一直仰着头,而稚薇则低垂着视线,互相都看不见对方的表情,只是聂远帆一直紧紧的的牵着稚薇的手。稚薇没有多挣扎,她不想变的更尴尬,而且她多多少少有点儿力不从心的惋惜,惋惜自己为什么没能喜欢上这个男孩子。
  穿过荔枝林走到大路上,稚薇感到聂远帆的脚步定住了,她抬起头,正看见一个男生骑着自行车正从眼前一闪而过。几乎是同时,稚薇一下子挣脱了聂远帆的手,心里猛然紧揪揪。那个男生的背影像极夏明宇。
  看着那个渐行渐远的熟悉背影,稚薇只希望他回过头来看一眼,只看一眼就好了。
  男生没有回头,却是聂远帆慢悠悠说道:“那个不是夏明宇。”
  稚薇脸皮上一麻,好像中风了一样五官僵硬,心却剧烈的跳动起来。“其实他最忙来忙去不见人影是因为打工的事,他很早以前就计划毕业后去一次尼泊尔,这个时候他应该还在天安数码城那边。”
  聂远帆淡淡的笑道。“哦……呃……”稚薇随口敷衍道,喉咙里酸酸的。
  尼泊尔……
  自从看了《罗摩衍那》,稚薇就对那个充满神话与传说的国度充满向往,觉得它贫穷残酷而浪漫,虽然稚薇知道这样形容有叶公好龙的嫌疑,但她不想做那个叶公,所以她想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去看看真实的尼泊尔……就在她还在以后以后的想来想去的时候,夏明宇已经一步一步的靠近梦想了。
  自己现在到底在做什么?稚薇的眼泪不争气的凝结在了睫毛上。失魂落魄的回去宿舍之后,稚薇接到了聂远帆的短信:“你是一个好女孩,我不会放弃你的。”
  稚薇看完就删了。她打开电脑,登录了QQ。夏明宇的头像依旧是灰色的,就像一尊静默的雕像。“你最近在忙着打工吗?”稚薇发了一条无关紧要的短信给他,夏明宇没有回。
  一晚上,稚薇都在不停的编辑短信:“我和聂远帆现在只是朋友了。”
  “你刚刚是从图书馆回来吗?”
  “我是不是惹你生气了?”……但她却没有勇气把任何一条发出去。心里很痛很乱,这种痛苦既陌生又熟悉。在初中时被喜欢的男孩子说太胖拒绝之后,那种痛苦她让对自己说:永远不要再喜欢任何人!
  当初发誓的决绝已经渐渐的远去,但她却早已习惯了内心的平静和麻木,真的不知不觉和这个世界相安无事的到现在。现在,她已经不懂去喜欢一个人了,就算是喜欢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毕业前夕,已经基本不用上课了,稚薇把自己埋在宿舍里,舒坦到三天连睡衣都没有换,一天,稚薇正在网上做毕业设计,突然接到了班辅导员的电话,说了一大堆稚薇听不懂的话,大概意思就是班长大霉女的实习报告有没有交到系主任那里,稚薇确定是亲自收到了之类。
  稚薇不知道她问这些来做什么,只能尽力的回答她自己的确把实习报告给了系主任,有几个同学没交,她也把名单理好放在报告里了的。辅导员听了没说什么,只说那好那好就挂了电话。稚薇心里有点儿不安,她又打电话问了其它几个同学,终于搞到了一些振奋人心的小道消息。
  原来系主任检查实习报告到时候,恰好没有看见班长大霉女的那一份,不知道他当时是不是心情不好,竟然就直接一个电话打到大霉女的家里,痛骂了她一通,而且勒令她第二天必须把报告交上来,大霉女很郁闷,就争辩说自己交了,大霉女的爸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过来接电话听,也被系主任压着脸面骂了一通,虽然这态度让人佛都有火,但也只能忍气吞声的答应明天9点去办公室谈谈。结果第二天他们父女去的时候,系主任却不在那里,无奈的等了半个小时,班长大霉女就随手翻了翻放在系主任办公桌上的实习报告,竟然一下子就找到了自己的。
  这下不得了,大霉女的父亲怒气澎湃,竟然挥舞两手把系主任的办公桌推了个底朝天,还用毛笔写了几个大字送他:“先学做人,再去育人。”
  当时在办公室里的其它老师都吓傻了。最后系主任一口咬定自己没有收到报告,然而班长大霉女的报告后来也不翼而飞,这下谁都说不清楚了,在场的老师都不敢作证,唯一能说个所以然的就是只有稚薇了……明白整件事情之后,稚薇傻眼了,她赶紧找出那份交报告的名单复印件,上面的确是有大霉女名字的,这下她真觉得自己踩在了火山口上面了。
  很快她就接到了系主任的电话,那老头子在电话里愤慨的痛诉大霉女父女的暴行,还不停的问稚薇是吧是吧?
  稚薇也只能无奈的说是是是。挂上电话,她感觉自己脚下的火山已经开始蓄势待发的要喷发了。接下来又是辅导员的电话,叫她好好想想清楚,到底大霉女有没有交报告,说这事关大霉女能否顺利毕业……稚薇何尝不清楚,这件事也关系到她是否能顺利毕业……想来想去,她打了一个电话给聂远帆,看看他能不能给点儿意见。
  聂远帆好像早就在等稚薇的电话了一般,一接起就说:“稚薇,你千万不要给那个女孩子作证,我是为你好。”
  “为啥……”稚薇虽然很清楚这是为她好,但听聂远帆如此直白的说出来,她又莫名其妙的起了抵触情绪。“我爸爸那个人……坦白说了吧,他真的很倔很没得商量,跟谁都一样,而且现在他很生气,态度就更强硬,再说那个父女俩砸了办公室的确过分了,现在爸爸让不让她毕业都是个问题,你就不要掺合进去了。”
  “那你是要我说假话?”稚薇嗫嚅道。“不是一定要你说假话,你只要推说不知道就行了,要懂得保护自己,阿?”
  “我知道了……”稚薇关上手机,转头看着旁边正在上网的王柯柯,觉得自己实在有点儿无助有点儿迷茫,就走到王柯柯身后抱着她的脖子撒娇,王柯柯却身子挣了一挣躲开了,头也不回的笑了笑,说:“我现在热着哪,别来捣乱。”稚薇瞪着王柯柯的后脑勺,迟钝如她,这才突然觉察到了一种遥远的距离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暗存在了俩人之间。其实她还是介意聂远帆的事情吧?果然没有人会洒脱的那么彻底,哪怕是嘴上说的很痛快的好朋友……
  算了,没有她也一样能活。稚薇不想呆在宿舍里,她跑到了空荡荡的楼顶天台上,这时天色已经很晚了,远处是香港元朗闪烁的灯火。那个城市,如此的接近,近的好像稚薇一伸手就可以摸到,但它又如此的遥远,遥远的连语言都不相同。
  “虽然以前我总是对自己说你是和我同在的,但是我现在真的很想去给你扫墓阿……”稚薇捧着脸颊自言自语道。真想抛下这堆烂摊子到一个没人认识自己的地方去,重新开始。
  稚薇被蚊子劝回宿舍的时候,王柯柯的眼睛盯着电脑哼哼:“你手机响了好几遍了。”
  “谢谢。”稚薇低声道,拿起手机一看,是班长大霉女打来的,她马上心虚的把手机关了。
  老天,让我安静一下吧!

  日记事件
  宿舍里的气压低的可怕,稚薇虽然竭力隐忍,但面对王柯柯那种冰冷疏离的态度,她的心情只能无法控制的越来越差。王柯柯也好像很不爱呆在宿舍里,又溜到苏娜他们宿舍看连续剧去了。稚薇蹲在电脑面前很久,却完全没有在做事,她看着黑着屏幕的手机,一种越来越空洞的感觉蚕食着她的灵魂,当朋友们一阵阵欢声笑语从隔壁传来的时候,她越发觉得沮丧和负气。
  就是因为这样太痛苦了,所以她讨厌自己对别人产生过深的感情,亲人也好,爱人也好,朋友也好,没有人会一辈子陪在身边,到最后她只有她自己,所以必须看淡,可是现在她还是失败了伤心了不好过了……“讨厌讨厌讨厌!!!”稚薇心乱如麻的大叫道,王柯柯刚巧走到门口,似乎有些被吓到了,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关你什么事!”稚薇顺势气呼呼道:“你去其它宿舍睡好了!我知道你也不想看见我!还不就是因为聂远帆那点儿破事儿!朋友,朋个P的友!反正都快毕业了,以后一拍两散,谁还知道谁的死活阿?”
  王柯柯在门口站了很久,突然笑了笑,真的转身走了。
  稚薇出了一口恶气,心口又空了,她转头盯着电脑,QQ上王柯柯的头像突然晃动了起来,稚薇连忙点开了她的头像,只见QQ上留着一行小字:“我最近这种态度不是因为聂远帆,而是因为一个月前我不小心看了你的日记,我一直以为你很单纯,其实你不是。”
  脑子轰的一下炸开了,稚薇慌忙打开自己的电脑日记来看,走马观花的拉了几篇,看着上面自己对很多事的评论描述和穿插的对王柯柯的评头论足,稚薇只觉得天旋地转,眼泪唰的一声就落下来了,双脚插进拖鞋里就跑出了宿舍。她好像听见柯柯在后面叫她,但这只会让她逃的更快。
  她可能是头一次哭的这么痛快,完全没有理会周围的目光,边哭边跑,一直跑到冷清僻静的风雨湖的湖心岛上,坐在软软刺刺的草地上尽情的宣泄着泪水。王柯柯的话好像插在她肺泡上的一管刺,将她的好强自尊放了个精光。
  她已经竭力的不让自己成为自己都讨厌的那种俗人了,但是她吃着五谷杂粮就不免沾染酒色才气,谁能成为百分百的单纯,根本就是扯淡,况且她也总是在感到不高兴或者太迷茫的时候才写日记,言语难免过激,总而言之……
  这不公平!
  哭累了,她盯着波光粼粼的湖水发呆,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能去哪里,就像被地球放逐了一样无处可去。她回头看了一眼灯火通明的宿舍楼群,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到熄灯的时间,她既没有手表也没有手机。夜风起来,有点儿冷,稚薇发了一个抖,她把身子缩在了一起。
  要回去宿舍吗?她想起小时候有次和爸爸妈妈赌气,自己偷偷的在阳台上猫了一夜,虽然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情,但她当时觉得很看得起自己。不回去。
  稚薇站起来,扭了扭麻木而冰冷的腿,准备去填饱自己空空的胃再图后继,然而站起来一掏口袋,很好,没有带钱,她只好又坐了下去,并不知不觉打起瞌睡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突然响起嗦嗦的脚步声,稚薇猛然睁开眼影,一个人影晃到了她的眼前,稚薇惊恐的大叫了一声,那个人也被她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左右看看,然后蹲在稚薇面前沉声道:“现在知道害怕了?”
  是夏明宇。
  “你……你……!?”
  “我我我什么!?你现在越来越没谱了,出个门手机也不带!哦,对了!”
  夏明宇没好声气的说道这里,立刻拿出自己的手机给王柯柯打了个电话,说:“找到了,就在学校里,她那样子还能跑出学校去?脚上穿的拖鞋哪!嗯,没事儿,我一定把她押回去。”
  本来已经没气儿的稚薇一听他给王柯柯打电话,倔强劲儿又提了起来,露出一幅欠揍相说严肃道:“我不回去,我不想见她。”
  夏明宇刚想给她一记当头棒喝,看着稚薇肿眉泡眼的小媳妇样儿却不由得笑了出来。
  “笑什么……”稚薇被他这一笑,严肃脸就有点儿挂不住了。
  “不想回去也行,我们去吃宵夜吧。”夏明宇说。
  前一分钟还在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般绝望,下一分钟就坐在学校外的大排档边上等着吃宵夜,生活真是时时刻刻都在找机会证明自己的无常。烤的滋滋做响的生蚝一端上来,稚薇就慌慌张张的吃起来,待吃到8成饱,她才恢复了思考的能力。
  “你不饿呵?”稚薇看着夏明宇光是顾着堆生蚝壳子玩,不好意思的问。
  “我想睡觉。”夏明宇很疲倦的趴了下去,把头枕在手臂上。“真是……麻烦你了。”稚薇嗫嚅道,她心里一有歉意就客气起来。“没,我也很久没看见你了。”夏明宇抬起头来,脑门上按上了一个圆圆的袖扣印。
  稚薇傻兮兮的笑了起来,笑完又忍不住叹气道:“最近倒霉死了。”夏明宇抬着眉毛很不信任的看着她,稚薇一本正经的哀怨道:“是真的,我现在连能不能毕业都是问题。”
  “怎么回事?”夏明宇正色道,见他认真要听了,稚薇就把班长大霉女那档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他。“那你想怎么办?”夏明宇问。“我,我现在躲都来不及,连手机都不敢开,就是怕她找到我。”
  “原来你在躲?”夏明宇皱起眉毛。
  “不躲怎么办?那个是我们的系主任!辅导员和他连番轰炸我,连聂远帆都说他爸爸很可怕,我要是撞到枪口上怎么办?我要是毕不了业的话我爸妈会杀了我的,念了四年花了他们好几万,这下全没了全没了……”稚薇越说越害怕,已经开始妄想起来了
  。夏明宇静静的听她叨叨,手边的生蚝壳已经堆成了一个尖塔,等稚薇终于说完了,他才沉声道:“我是要听你想怎么办?”
  “我……”稚薇恢复了一下神志,嗫嚅道:“我当然觉得……觉得班长大霉女很冤枉阿,本来我觉得那个系主任人挺好的,但是他打电话来跟我说那事情的态度真不怎么的,把事情全推到人家的人品上……反正,我其实满想给大霉女作证的。”
  夏明宇很轻松的说:“那就作证去。”
  “可是我害怕……”
  “大头,你听着。”夏明宇直起身体,打断了稚薇的话:“这个世界的确可怕,但是远没有你想象的可怕,如果你今天因为害怕而退缩了,那么你以后就会成为一个害怕而退缩的人,你想成为那样的人吗?”
  “我当然不想!”稚薇马上说道。
  “那就按你自己想的去做。”夏明宇安然笑道:“我会支持你。”
  稚薇笑着点夏明宇买完单后,两个人便慢慢的散步回到紫薇斋楼下,稚薇还有些心存胆怯,可怜兮兮的看着夏明宇恨不得想要他陪她上去,夏明宇瞟了一眼旁边那目光如炬的守楼阿姨,清了清嗓子说:“上去吧,你们是朋友,没什么解不开的结。”
  稚薇勉强笑着对他挥手再见。了点头。

  谁是一张白纸
  稚薇慢腾腾在楼梯上摇晃,她想了很多,比如和王柯柯见面要是依旧尴尬的话,她就尽管当宿舍只有自己一个人就是了,当然,以后也还可以一起吃吃饭说说话,但是到时候两个人肯定客气起来了,虽然那也挺难受的,但好在这学期没剩多少了,熬一熬也就过去了……
  想到这里,她好像又坚强了几分,便加快上楼的脚步。一踏上8楼,就看见王柯柯大剌剌的搬了椅子坐在阳台上,玉腿伸直靠在围栏上,竭尽粗俗不雅之姿,却尽显舒服随性之态,让有心要冷战下去的稚薇傻了眼。然后她转头对稚薇安然一笑,轻声说:“我们和解吧。”
  你说和解就和解阿?又是你先不理睬人的……稚薇闷闷的搬了椅子坐在她旁边,不说话。
  “其实我现在心里好轻松了!”王柯柯伸展着手臂笑看稚薇的臭脸感叹道:“你知道吗,看了你的日记之后,我其实不是有多生气,最难受的是想和你谈谈又不敢告诉你我看了日记,一直心里憋的慌,看见你就别扭,现在你知道了,我反而解脱了。”
  这不是自找苦吃么……稚薇只觉得无语了,歪了歪嘴角,骂了一句:“疯丫头。”
  “而且我挺惊讶的,平时看你少根筋的样子,其实人情世故你一点儿都不生疏嘛,倒是我这个疯丫头看低了你。”王柯柯笑纳了疯丫头的尊号。
  “不是吧……我觉得那些想法太幼稚了,所以根本不敢说。”稚薇不好意思道。
  “没,有些事情倒是看了你的日记我才看开了。”王柯柯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比如说,你写到聂远帆:他对王柯柯只有爱,没有忠。”
  稚薇的心呯呯乱跳起来:我还写过这个?
  买糕的,有时候真的是下一秒钟的自己不认识上一秒钟的自己。
  王柯柯转头看着稚薇:“抱歉看了你的秘密。现在我也告诉你一个我的秘密交换吧。”
  “啊?”稚薇不由自主的竖起耳朵。“我之所以没法和聂远帆在一起,是因为他在乎我不是一张白纸。”王柯柯很坦然的说。
  “白纸?”稚薇白痴痴的看着王柯柯。“就是处女。”王柯柯露出一幅嫌弃的表情:“真是说起这个词儿我都想吐。”
  稚薇的理智遭受了一百点的撞击,RP值垂直下降为零蛋。憋了半天,她才明白过来,很恨的说:“丫男人真恶心!!!!”
  “是吧是吧?”王柯柯笑道,好像真的已经放下了一切:“上次去海南的时候我和他坦白了,他那时候说不在乎,其实P咧,一开始我还有点儿自责什么的,现在看来都是多余,男人嘛,只会用这些要求来衡量女人,自己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吃着锅里的看着仓里的,以后啊,这些不可告人的通通给本小姐滚远点!”
  “就是,恶灵退散!恶灵退散!”稚薇欢呼道。两个女孩子对月狂笑,俨然忘怀了彼此间的不快。就这么简单?其实就这么简单。为了珍惜这失而复得的亲密,稚薇先陪王柯柯看韩剧《如果爱有天意》,然后王柯柯陪稚薇看《杀出亚马逊》。“喂,别人说女孩子在看自己喜欢的电影的时候,都会想象自己是里面的女主角。”
  王柯柯眼睛瞄着血糊糊的恐怖片,心里还回味着刚才看的浪漫伤感的爱情片。稚薇翻起白眼:“不得不承认,你做为一个资深感情片女王,自然能把自己带入到那个柔弱善感的角色里,而我……嗯,我的确也觉得做端着枪和怪物拼命的火辣妞挺过瘾的。”
  “你就不能正常点?”
  “我哪里不正常了!”稚薇嚷嚷道,待看见电影里的妞们掏出对讲机来说话,突然想起了什么自己的手机还闲置着,拿起来一开机,十多条短信冒了出来,除去王柯柯发的寻人启示,就是要求面谈的班长大霉女的短信。稚薇一一看完,给班长大霉女回了一条:“明天上午十点在学校外的那个糖水店等你咯。”
  第二天,学校外的糖水店,稚薇面部僵硬ING。她没有想到,班长大霉女把她爹也带来了,二对一的面对面坐着,阵势多像谈判多黑社会啊。
  这就是传说中的砸了系主任场子的神勇大伯啊,稚薇看着大霉女之父,略带崇敬。
  “同学,其实我们明白你的顾虑,这样来劝你也是万……”大霉女之父开口了,一嘴的广式国语。“没,我想好了,我帮你们作证。”稚薇即刻声明道:“因为那个报告她的确是交了的。”
  那俩父女面面相觑,大霉女似乎大大的放了心,脸上小羊羔似的紧张马上松弛了下来,只是大霉女之父还有话要说:“同学,你能这样真的太好了,说句装大的话,我其实不怕他,非但说我跟你们学校校长书记都是老熟人了,要不我不敢砸他的办公室,不过办事讲究个程序,所以我还是要尽力拿出证据道理来。”稚薇傻瓜似的不住点头。
  “而且你也不用甩他,他要是敢不让你毕业,我让他当不了这个系主任。”
  大霉女之父的话越来越狠,见稚薇依旧目光呆滞,便掏出自己的钱包来,展开里面插的照片给稚薇看,得意道:“这是上次政府商界会议上,我跟广东省省长的合影。”
  稚薇眼睛伸过去,看见大霉女之父和一个陌生胖中年男亲热比肩站在一堆杯盘狼藉前面。
  大霉女之父滔滔不绝:“而且我们生意人讲究的是诚信,所以同学,你相信我,我从来不拖欠农民工工资×※%¥#◎……”稚薇晕头晕脑的走出糖水店,心里暗自好笑,这大伯也太能侃了,不愧是生意人,揣了张省长合照在钱包里跟揣护身符一样,其实几个人见过广东省省长啊,会不会是忽悠都不知道捏……
  不过说心里话,听了大霉女之父这些话她真的越发的不怕了,雄赳赳气昂昂的想:搞黑幕!?耍手段!?不给我毕业!?我打个铺盖在沿海大学门口静坐,我给你们贴小广告,说不定还能顺便出出名哪!于是,辅导员老师再打电话来核实的时候,稚薇很清楚的告诉她:“那份报告是交了的。”
  这个事件终于有了结局,后续是听说系主任抵死不去大霉女家道歉,还是副校长和另一个普通老师去倒的歉,系主任的威严还是要稳住的。风平浪静的时间一长,稚薇忘性就上来了,丝毫不记得自己和系主任有什么过节,然而那天她去给系主任交班上同学的毕业设计光碟的时候,还是被老头子寻着些借口大骂了一通。
  老头子彻底撕下了温情脉脉的面纱,两个混浊的蛋白不停上翻,表情狰狞声音霹雳如雷公电母下凡,措辞恶劣如喷粪。稚薇先是被骂的一愣,然后就只能呆呆的看他表演了。
  晕头转向的走出系主任办公室,稚薇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一个路过的好心老师把她拉到了别的空教室让她尽情哭,还安慰她:“你就当被狗咬了一口。”
  稚薇一边痛哭一边想这个老头子看来人缘真的不怎么样……
  正巧王柯柯打电话过来约她吃午饭,一听声音不对,乌拉拉的赶到设计学院来接她并承诺请客,于是稚薇两个眼睛肿的像桃子似的,跟王柯柯一边痛骂老头子一边往学校外面的小餐厅跑,世界很小,在校门口的时候,聂远帆远远而来,三个人的眼神淡淡对望了一下,便擦肩而过,就像什么也没有看见一样。

  我要去香港
  毕业在即,王柯柯已经确定要做意大利佬的私人助理了,前途金光闪闪,稚薇在午夜梦回的时候也会悻悻的羡慕一番,但她现在更多的是祝福自己的好朋友,因为她知道她的路早已被设定好了,没得挣扎。照父母之命,反正家里已经买了新房子,只要回家陪好爸妈,慢慢的备考公务员求个稳定的工作,闲暇时光就喝茶打麻将涮火锅,差不多年纪就结婚,然后生个娃抱着,过年就搂着这个娃到处去收压岁钱……越是临近毕业,稚薇越是觉得自己濒临死亡。
  “你如果真的要回家发展,就快去趟香港吧,不然你身份证换到了内地就不方便了。”王柯柯提醒道。稚薇被戳中了心事,捂着胸口倒在床上。想起这个就更加绝望,如果去了可真是给自己的自由生活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了,可是,可是……
  还不想结束啊!如果不去的话,这个愿望就能一直存在心里,稚薇安慰自己,那么,他和已经解散的BEYOND就能一直与我同在。这么生不如死的挨到毕业答辩,稚薇表面镇定心如筛糠的走上讲台的时候,下面系主任的脸依旧臭如下水道,但不管怎么说,他真的没敢赏稚薇一个不及格,虽然分数给的很低,但稚薇不在乎。
  答辩完毕作鸟兽散之后,上次稚薇帮忙整理幻灯片的老师还偷偷跟稚薇说:你找到毕业后的去向了吗?老师可以给你介绍几个好的设计公司。稚薇虽然只能无奈拒绝,但心里还是很高兴。老头子,真以为你能一手遮天,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参加毕业典礼的时候,终于穿上了传说中的学士服,白衬衣红领带黑乎乎的大斗蓬,大斗蓬上镶着V字红边,王柯柯和稚薇穿上之后,王柯柯在镜子面前叹了口气:“好身材全废了。”
  “而且好像还臭烘烘的。”稚薇低头闻了闻这租来的衣服。
  “切,我从小梦想了这么久,原来穿上就这德性。”王
  柯柯失望道,看了稚薇一眼:“你像个乌鸦太太。”
  “你像个黑山老妖!”两个女孩子笑着,就拿着硬邦邦的方片学士帽往开毕业典礼的体育馆走去,王柯柯边走边问:“说,离开广东后,你除了最舍不得我,还舍不得谁?”
  “喂,谁说了舍不得你了?”稚薇羞她。“那你舍不得谁~~?”稚薇不说话。“舍不得夏明宇吧?他们研究生也毕业了,你舍得不?要把他挟回四川不?”王柯柯一脸坏笑。
  稚薇没有正面回答她,只是笑道:“别给自己给自己长脸了,人家毕业了要去尼泊尔的,不定以后还要云游到世界哪山哪水去,我将来就一家庭主妇的命,道不同不相为谋,有什么舍不舍得的。”
  “可是,你不是也说想去尼泊尔吗?上次看流星的时候你还许了愿哪。”王柯柯提醒道,稚薇一撇嘴:“我一正宗路痴加方向痴,连香港都不敢去,还尼泊尔哪。”
  “你不去怎么知道不敢?”虽然这话逻辑很奇怪,但是稚薇突然觉得有点儿道理。人可能最不了解的就是自己了,没去过你怎么知道你真的不敢去?到了体育馆,只见黑压压的全是毕业生,场面甚是壮观,稚薇两眼发直的感叹:“好像在拍哈利波特哦~~”冗长的毕业典礼结束之后,就是全班站三排拍毕业照,先正正规规的闪了一张,然后就到了经典的扔帽子画面,大家学着电影里欢呼一声把学士帽抛上蓝天,不料学士帽里面其实是颇有分量的硬木板,掉下来如陨石般砸的众人嗷嗷叫,然后摄影师很不人道的说:“再抛一次!”
  这次抛上去之后,全部的人都没心情摆姿势了,集体捂头。现实真的太不浪漫了……稚薇摸着起了个大青包的前额无奈的想。解散后,她们联系上了夏明宇,夏明宇从一堆黑乎乎里面钻出来,他个子本来就高,穿着硕士服跟张电影幕布一样,被稚薇和王柯柯好好的笑话了一通。
  “你们把学士帽戴上吧,给你们拍张照。”夏明宇突然从黑斗篷下面掏出一个硕大的专业相机来,像个小叮当。王柯柯赶紧把学士帽扣脑袋上,稚薇也扣,却发现头太大……扣不上。
  最后,稚薇只能沮丧的勉强顶着帽子僵硬的和有模有样的王柯柯站在一起,像顶了个罗盘,而且一动帽子就掉下来,最后连笑脸都僵硬掉了。夏明宇对她这滑稽样也笑够了,说道:“别装正经了,给点儿有趣的!”
  稚薇气呼呼的把帽子扒下来,夺过相机递给王柯柯:“亲爱的,来给我和老夏照张。”
  然后她站在夏明宇的旁边,王柯柯报数报到2的时候,她猛然把夏明宇的硕士服下摆往上一掀,夏明宇竟然很配合的弯腰垂手并腿做害羞状,一道闪光亮过,王柯柯狂笑道:“好一个高大版玛丽莲梦露啊!”
  那天,他们走遍了学校的各个角落,在这收获了无数回忆的地方烙下无数的留影,把夏明宇相机里的内存占了个精光。
  “这些照片要送去冲印吗?”夏明宇关上相机问道。
  “当然要冲印,我不相信电脑硬盘。”稚薇连忙说。
  “就是,以后夏学长去到世界各地的时候随身带上一张,没事儿就拿出来给当地土著亮亮,让他们看看什么是中国美女。”王柯柯大言不惭道。
  稚薇笑了笑,尽力轻松的问道:“什么时候出发啊?你的尼泊尔之行。”
  “还没定。”夏明宇慢悠悠的答道:“也许很久以后,也许明天就走。”
  “哟,苏娜约我去她们那边。”王柯柯握出手机冲俩人叫道:“我还没有拍够哪,我过去啦!”
  然后她意味深长的对稚薇笑道:“宝贝儿,你正事办完了来找我们啊,可别一那个什么什么就忘了姐妹们。”
  稚薇恨不能让时间倒退,好在王柯柯说话之前缝上丫嘴巴,可惜现实就是现实,她只能困窘的看着王柯柯撒丫子而去。
  “没事儿你就跟她过去吧。”夏明宇更可恶,一幅快走快走的没心没肺嘴脸。
  “有事儿!当然有事儿!”稚薇愤怒的大声道:“那个……”她突然泄气了:“那个,记得带手信。”夏明宇重复了一遍:“手信啊……”突然对稚薇一笑:“你难道不想自己去吗?”
  稚薇心里一慌,跟不敢面对真龙的叶公一个模样,心虚的说:“我要回四川去的。”
  “这样回去你甘心吗?”稚薇用力的做了个怪相,笑道:“虽然我的身体是拘束的,但我的心是自由的。”
  这句话,是不知道打哪本书上看来的名言,是她一直用来安慰自己的灵丹妙药,万试万灵。
  夏明宇的脸上却露出一丝怜悯,微微蹙眉道:“那不是更可怜吗?”稚薇和王柯柯聚完餐便回到宿舍,和白天的狂欢比起来,现在的心情比较低落,两个人都没有怎么说话,只是有一搭每一搭的收拾行李。一会儿,王柯柯接到了意大利佬的电话,说新的工作室搬到了广州,让她办好毕业手续后就尽快过去。“恭喜你!以后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稚薇拥抱着王柯柯,带着一丝心酸祝福她。
  “宝贝儿,你也是。”王柯柯都忍不住掉泪了:“答应我,你要变的勇敢些。”
  “嗯!我会的!”稚薇咬牙道:“我也想试一试!”
  “啊?你要干嘛?”
  “我要去香港!”

  再见了,家驹
  临出门前,王柯柯帮稚薇检查了两遍行李,首先是证件,身份证,签证,银行卡一样也不能少,5百多港币,还有连夜从网上查到的香港自助游秘籍。“喂,你机灵点儿。”王柯柯叮嘱道。“我会的我会的。”稚薇觉得这个要求很虚幻,但还是不住的点头应允。
  稚薇忐忑的坐车来到罗湖口岸,听说这里治安不行,她提高了浑身警惕。
  现在才上午9点,稚薇觉得自己已经去的够早的了,没想到罗湖口岸还是挤满了通关的人,排队过关的人弯弯曲曲的迂回在口岸大厅里,跟冬眠的胖蛇一样。所幸关口办事效率还不错,队伍消耗的很快,没有等太久就轮到了稚薇,先在黄线那里测量了一下体温――都是非典害的,然后稚薇便走上前去把签证本递给了检查官员,检查官员严肃的看了看本子上的相片,又看看稚薇,稚薇连忙露出了一个傻兮兮的笑容。
  顺利过了罗湖关,跨过一个大桥,便来到了香港关口,虽然看上去和罗湖关口没有什么太大差别,但是这里多了很多义工指导游人,稚薇在他们的建议下办了一张八达通卡,搭火车来到九龙站,走出火车站,稚薇的脚就确确实实的踏到了香港的地界上。
  稚薇站在叮当作响的红绿灯下面,惆怅的仰望着香港繁华的街道。
  这就是他曾经呼吸过,曾经奋斗过,曾经无限热爱却又不得不离开的地方,看起来和广东有些相似,感觉却又完全不同。这是BEYOND诞生的地方,是他亲切的故乡,但对稚薇来说,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按照秘籍上的指示,搭地铁去将军澳比较方便快捷,稚薇找不着北,只好怯怯的找了个年轻女孩子问路――虽然她比较相信老人,但是秘籍上说香港老人听不懂国语……
  女孩子用费力的国语夹粤语回答稚薇说这附近就有个小巴站,如果稚薇不着急的话也可以搭小巴,而且她现在也正要去车站,可以带稚薇过去。
  “啊……嗯……这……”稚薇犹豫了,她心里还怀着一点儿警惕,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这个陌生人。
  “你是游客呱,坐小巴仲可以看下香港的街景,小巴车,几安全的。”女孩子笑道。
  啊~~~不管了!搭就搭!死就死!我拼了!稚薇内心狂啸道。上了标着去将军澳的小巴车,那个女孩子还在车窗外对稚薇挥了挥手,然后自己上了另一辆车,稚薇略略安心,带着歉意感激起人家来。等了几分钟,车子开动了,小巴上竟然只有稚薇一个人!她又开始有些惶恐起来。
  “小姐,你去将军澳干什么呢?”小巴司机是个胡子大叔,粗声粗气的问道。
  “我,我去华人墓场。”稚薇觉得他好像黑社会,颤声问道。
  “哦,你有亲人葬在那里吗?”稚薇没怎么犹豫的点了点头。
  “我的一个兄弟也葬在那里。”司机说:“那个墓场很贵很不错的。”
  兄弟,难道你是老大……稚薇汗如雨下。
  “可是你现在去拜山很麻烦的哦,我和我老婆上个星期去已经很多人了,现在可能更多人。”司机说道:“你到山下,看看能不能招到车哦,你走上山很远很辛苦的。”
  稚薇不住点头,不敢多话。
  到了车站,稚薇安然下车,再次松了口气。
  但,现在又该怎么走捏……她看着陌生的街道,茫然了,转头看见旁边站牌下面有个黄毛男生在等车,她很想过去问,但又很害怕,因为那人染着黄毛穿着掉裆裤实在很蛊惑。
  站了半天,没有其它路人经过,稚薇还是只有走上前去,问道:“请问永远墓场怎么走。”
  黄毛男仔一开始没有听清稚薇的话,待稚薇又重复了一遍后,和善的一笑:“你可以从这里往前,不到500米的地方……”这时,一辆小巴呼啸而去,黄毛男仔做了一个迟来的招手姿势,只能遗憾的哎了一声。
  “对不起,害你错过了车子!”稚薇马上道歉。
  “没紧要……”黄毛男仔摇摇头,继续给稚薇指路。
  终于来到华人墓场的山下,然而呈现在稚薇眼前的,是比过罗湖关口更冗长的拜山队伍,她真想即刻晕倒在地。香港人拜山真是壮观阿……还有人在不停的过来,稚薇只好马上排进队伍里,人群旁边,每隔10米就有一个维持秩序的阿SIR,穿着夏天的短袖警服,光溜溜的手臂上很有创意的带着两个白色的长袖套防晒,形象亲民又可爱。因为拜山群众太多,香港政府已经禁止私车开上山去,管你是天子百姓,一律站在山下排队坐政府公车上山去,铁面无私的让稚薇惊叹。
  当下6月初,正值盛夏,稚薇安静的排了半个小时的队,烈日当头,皮肤被晒的火辣辣的,汗水刺的又痒又疼,心里跟煮着开水似的焦躁难忍,而且队伍好像根本没有在动,分分秒秒越来越难熬……稚薇突然有点儿绝望,觉得自己好像永远都没有办法上山去,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小姐,你不舒服吗?可以过去休息下。”一个义工走了过来,指着在路边树荫下的临时休息站对稚薇说道。稚薇看了一眼配备氧气瓶等各种仪器的休息站,还是摇了摇头,她一来不习惯这么较真儿的善待自己,二来害怕一离开就要重新排队。
  义工见稚薇不肯去,便给了她一瓶冰冻纯净水。稚薇喝着冰凉的水,耐心又渐渐的回来了。终于登上了政府公车,稚薇坐在凉快舒适的座位上,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离永远墓场越来越近,稚薇的心越跳越快,她从兜里掏出小镜子,把脸上的汗迹和花了的睫毛膏弄了弄,再上了一点儿唇膏,对着镜子里惶恐的自己笑了笑。虽然已经有很多人上山了,但那漫山遍野的碑林还是显得空荡荡的,稚薇看着这眼熟的场面,才发现诸多香港电影的拜山画面都是在这里取景。
  15段6台25号,稚薇心里默念着这个数字爬上公墓的阶梯,还没有到跟前,她已经发现了他的位置。因为那个特别的白色大理石吉他墓碑,和杂志上真的一模一样。
  稚薇站在了那个白色的吉他墓碑前,她才突然发现,一路紧抓着路线前进的自己,连一朵花都没有给他带。对不起,稚薇沮丧的在心里向他道歉。
  不过,她没有带也不算什么,因为墓碑前已经挤满了花束,会怀念他的人,本来就不只稚薇一个。看着墓碑上他永恒微笑的照片,稚薇提醒着自己:现在,你终于站在他面前了,他就长眠在这里,你不是想这一天想了很久了吗!?你不是有很多话想跟他说吗?
  现在,你倒是说阿!你倒是说阿!!稚薇以前曾想象过各种当自己站在他墓前时的情景,她觉得自己一定会深情的哭,而且会大哭,因为他是她的信仰,因为他是她生命的意义。然而,现在为什么心里却是一片空白,就好像站在一个毫无瓜葛的人的面前?
  不对,她一直觉得他是和自己同在的,但是现在,她为什么反而不确定了哪?
  稚薇茫然的在墓碑前站了很久很久,一滴眼泪也落不下来。一阵凉爽的海风吹开炎热的空气扑到稚薇的背脊上,稚薇回过头,愣了一会儿,她突然笑了。
  原来与半山墓场相对的是一片豁然开朗的海面,碧蓝透绿,波澜起伏,直达天际。
  稚薇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但她并非因为悲伤,而是因为感动。
  她突然明白了,原来,他真的已经不在任何地方了……安眠在这里的他,其实与自己心中崇敬热爱的那个他并无关系,她所向往的自由和勇敢一直存在于她的心,却只是寄托在他的身上。真正站在这墓碑前面时,真正面对他的去世时,稚薇终于懂得了这个道理。
  “谢谢你的歌给了我勇气!谢谢你给的勇气让我一路走到这里!”
  “谢谢你!”稚薇背对着吉他墓碑,向广阔的碧海蓝天用力大喊着:“家驹!再见!!以后我要自己走自己的路!”
  “再见了!”………………

  和你一起去
  原本的计划是去完永远墓场就直奔回学校,因为她想来香港的唯一意义就是去为他扫墓,不过现在稚薇的想法改变了。
  搭公车来到繁华的九龙,稚薇放任自己迷路般的到处乱走,几次的问路经历告诉她,香港人对游客的态度真的很成熟。遮天蔽日的招牌,沿路开成一片的金店,奢侈品与大路货并列的商铺,没有绿化树木的街道。
  她买了一碗大排档的牛杂,跟很多人一样边走边走,擦肩而过的时尚女郎飘来优雅的香气。
  街上很拥挤,来往路人都行色匆匆,神情坚毅,仿佛永远很清楚自己的目的地,但稚薇在与迎面而来的一个男人狭路相逢的时候,男人后退了一步,示意稚薇先过去。
  这一切,都让稚薇觉得陌生又有趣。在如此乱逛之下,稚薇竟然买到了隐秘在小巷子里的原版漫画,还在一个破旧的小店里淘了几个用小称磅重量的手工银质首饰。直到晚上九点过,她才回到罗湖关口,一过关,手机就恢复信号了。
  坐上回学校的公交车,稚薇给王柯柯发了个短信:“它大姨妈!”
  王柯柯马上打了个电话回来:“我卡以你!快点儿回来!我在学校甜水店等你!我好想你阿!”
  我也想你!还有惊喜给你捏!小笨猪!稚薇心里暗笑,她突然觉得归心似箭,比以前整个假期不见王柯柯都还要想念她,就好像,就好像她真的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走了一遭似的。
  她甚至很想念爸爸妈妈,便立刻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过去。虽然妈妈嘴上依旧是责怪,责怪稚薇不给他们先说一声就自己跑去香港,责怪稚薇不跟朋友们一道,但爸爸在那边高兴的说哟,出息了,我女儿自己跑了趟香港!完了完了,爸爸的面子思想又上来了,稍顷一定会在亲朋好友的聚会上王婆卖瓜似的大吹大擂。
  不过,由他去吧,稚薇带着歉意想,从小成绩欠佳又寡言少语的她,在考上大学之前,还真没有给父母提供什么骄傲的资本,她虽然一直努力按他们的期望去做,但也一直很内疚很自卑,觉得欠父母很多……所以,反而和他们有了距离……
  稚薇捧着脸看着窗外的街景,不禁为自己与父母在不知不觉中疏远的心而难过,但同时她很珍惜这种难过,因为,她终于不再只是麻木了。
  一奔到学校糖水店,稚薇就感到很惊喜。因为趴桌边等她的,不只是王柯柯,还有夏明宇。
  “大头,偷渡回来了?”夏明宇看着她调侃道,稚薇的心竟然顶着胸口狠狠的跳了一下。
  “手信手信!”王柯柯毛毛虫似的扭动着叫道。稚薇把背包卸下来,一屁股坐在他们对面的凳子上,叫道:“我成功着陆了!”
  “再来三杯冻柠蜜!”王柯柯回头招呼了一声,又继续向稚薇扭动:“手信手信!”
  稚薇笑嘻嘻的从包里拿出一朵婴儿拳头大小的银山茶吊坠给王柯柯,王柯柯被银山茶的的古朴灵动震慑住了,小心翼翼的接过去,捧在手里看了又看,着迷的喃喃道:“太漂亮了。”
  “当然,我挑的嘛。”稚薇对王柯柯的反应非常满意,自得道。
  “就是就是,比起我在曼谷银店子那儿买的相比,我实在太小资了!”王柯柯在自己的脖子上比了又比,说道。
  稚薇又拿出一枚沉甸甸的银十字架放在桌子上,看着夏明宇说:“这是给你的。”
  说完,她又忐忑的加了一句:“我挑了很久的。”
  夏明宇拿起十字架,眼睛里闪烁着喜悦的光采,轻轻说了声:“谢谢。”
  “老夏,什么时候也学会客气了。”稚薇掩藏着心里的暗涌,笑道:“只要你记得戴上它我就心满意足了。”夏明宇点点头,说:“当然,我去哪儿都戴着它。”
  “是阿,你以后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它会保佑你的。”稚薇高兴的说。
  “你信耶稣基督?”夏明宇愣道。
  稚薇摇摇头。
  “我也不信……”夏明宇和她瞪眼互看,那这个十字架保佑个什么劲儿阿。
  “你较什么真阿。”稚薇扑哧笑了出来:“反正我送你的,就当我保佑你好了。”
  “哟哟,什么时候讲究起这个来了,还保佑哪。”王柯柯插嘴进来:“宝贝儿,你下次送我一个银的横财神好了,也保佑保佑我发财阿。”
  三个人轻轻笑了起来。冻柠蜜端了上来,冰冰的,凉凉的,让心慢慢的从浮躁的欢乐中沉淀了下来。
  说起永远墓场的事情,稚薇感触良多。
  “去给他扫墓的人真不少。”稚薇想起那墓前挤挤挨挨的花束,怅然道:“但是,毕竟已经过去好多年了,我在想,如果以后我死了,80年代过去了,还有多少人能记得家驹?……”
  王柯柯安静的咬着吸管,说起这个话题,她也笑不出来了。“……你想过自杀吗?”
  稚薇鼓起勇气对夏明宇问道。
  夏明宇点点头,却又摇摇头,说:“现在不想了。”
  他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那时候爸妈离婚不久,觉得挺痛苦的,好像被全世界抛弃了,完全看不到未来,不知道活下去还有什么意思,不停的旷课,差点儿被学校开除,整天就想着怎么死……”稚薇听着夏明宇的声音,眼前飘过很久很久以前的那些事,领完成绩单后,被爸妈责打,跪在他们面前,流着泪把自己画的画和写的东西一页一页撕成碎片,发誓好好学习,再也不想其它的事情,父母是为了她好,可是那些不是她真正想要的。
  “其实,那种想法真的很没用,好像自己是为了别人才存在一样。”夏明宇撒脱的一笑:“世界上大把人身不由己,而我们其实是有机会为自己活着的,以后哪怕死了以后没有人会记得我,但死之前,我至少不要后悔。”
  “是阿,像张白纸一样死去,那才可悲哪!”王柯柯举起冻柠蜜杯子,笑道:“为我们都还活着,而且以后要好好活着而干杯!”
  三个玻璃杯清脆的碰在了一起。稚薇仰头痛饮冻柠蜜的时候,夏明宇猝不及防的对她一笑:“现在,你可以把我的《自杀手册》还给我了吧?那日本人的无聊把戏我还没有看完哪。”
  “咳咳!”稚薇拖着脚跟在王柯柯后面往宿舍楼上爬去,不停的叫唤:“累死我了累死我了!柯柯你用背包带把我吊上去吧!”
  “你快点儿上来!我有东西给你看!”王柯柯毫不理会她。“狠心的人,我可走了一天的路!”
  “我也走了一天也!”
  “你干嘛啦!?”
  “我阿~~~”王柯柯回头神秘的一笑:“我今天和夏明宇逛街去了,扫荡了各大百货商场哪!”稚薇略略有些吃味,但自从上次的日记事件后,她已经渐渐让自己不再把心里的想法闷住发酵了,便大声叫出来:“好阿你们两个背着我约会!我不高兴了!”
  “一会儿你就高兴了!给你看我们的战利品!”王柯柯毫不惭愧的笑道,拉着稚薇进了宿舍,从衣柜里取出一个红色的大背包说:“看!漂亮吧!”
  “啧啧,很酷阿!”稚薇抚摸着这个专业背包族用品,称赞道。“是吧,夏明宇也买了一个黑色的,这个和他的正好一对儿~~”王柯柯抬起眉毛笑道。
  稚薇冲王柯柯狠狠的哼了一声,问:“你这个疯丫头快说!你想干什么!”
  “好浓的醋味儿。”王柯柯抱着包包得意道:“怎么好像有人在嫉妒我阿?”
  一语中的,稚薇是真的有点儿伤心了,一句话不说爬到床上趴了起来。
  “笨蛋。”王柯柯把背包放在稚薇的背上,说:“这是我这个狗头军师去帮夏明宇挑的,他送给你。”
  稚薇刷啦爬起来,抱住背包憋着红脸瞪着王柯柯。“人家想和某人去尼泊尔,就不知道某人是不是有这个勇气。”
  王柯柯说完,突然大笑着伸手去抢稚薇怀里的背包:“如果某人不想去,这个包包就归我了!这可是夏明宇亲口说的!我以后还可以背去意大利……”
  “我不给你!”稚薇大叫着缩成一团,王柯柯拼命呵她痒痒她也不放手。
  闹累了,两个女孩子滚在床上,王柯柯还在神经质的笑着说:“真可怕,你这个宅女要出远门了!”
  “是阿,真可怕,我还要给爸妈打个不限时的长途回去。”稚薇盯着上铺的木板喃喃的说:“还有签证要办,对了,对了,我好像很久没有打工了!钱!钱!钱!……”
  “别拿这些来做重点考虑!不然你又会退缩的!”王柯柯连忙打断她,笑道:“而且,你不是一个人去,这些问题,你可以跟夏明宇商量。”
  稚薇心里碰碰的乱跳着,她无法不去想这些,包括,夏明宇到底是不是喜欢她?到底有多喜欢?而且去完尼泊尔之后,她和他又会走向哪里……
  可是,想归想,她不会退缩,也不会再次失去勇气,因为未来会告诉她这些答案。
  她现在,是有未来的人了。停滞的时钟,嗒嗒的开始走动了起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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