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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靖静:罗曼史

(2008-12-07 10:19:56) 下一个

  1.满天都是小星星
  史敏明很不喜欢自己的名字。
  原先她叫做史明,她很喜欢,可是上小学一年级时,班上居然有两个史明,她被叫做小史明。
  妈妈很不愉快,埋怨父亲取名时的敷衍了事,才小学就有同名的,以后中学,大学,会有多少个史明。她们几个太太搓麻将,每天的点心都要不一样,不能重复了,何况是名字这样的大事,于是改名叫史敏明。
  史敏明改名后立刻受到班上另一个史明的取笑,“史敏明,史敏明,哈哈,你的名字好难听。”
  史敏明于是很愤怒的说:“史明才难听呢,我的名字不知道多好听。”但是心里想,为什么是我改名,不是这个死胖子史明。
  她于是开始怨恨自己的名字。
  回家很大声的说:“我不要叫史敏明,我不要叫史敏明。”
  妈妈正在搓麻,口气很敷衍的说:“那你要叫什么?”
  史敏明当时有些反应不过来,是啊,她要叫什么好呢,“我要叫史小花。”
  这句话说出口,几个太太的笑声差点掀翻了麻将桌,其中笑得最东倒西歪的是她的妈妈。
  “史小花,你要叫史小花吗?”
  叫史小花有什么错,至少明天去学校不会被那个胖子史明笑。
  在吃晚饭的时候,妈妈把她要改名叫史小花的事当作笑话说,每个人都哈哈大笑,然后再哈哈大笑。
  哥哥还以一种很怪异的腔调说:“小花,你喜欢叫做小花啊。好吧,从现在起,你就叫小花啦。”
  史敏明再愚蠢也听得出这是取笑,她真想跳上饭桌,然后把哥哥从椅子上踹下去。
  哥哥却一点也没介意她的生气,还捏她的脸,“小花,你这个名字很好听啊,哈哈哈。”
  她最讨厌哥哥了,不,她最讨厌自己的名字了,害她现在这么可怜,如果有比可怜大赛的话,她一定是第一名。
  第二天去学校,胖子史明没有再嘲笑她。
  但是班上的小朋友还是会叫她小史明,不过老师纠正说大家要叫她史敏明,还写在黑板上,叫大家跟着念:“史敏明,史敏明。”
  就好像看图认字的时候,把萝卜写在黑板上,一边指着萝卜的图片一边念“萝卜,萝卜。”
  而且,那个老师的普通话怪怪的,她把史敏明念成死敏敏。于是每个人都叫她死敏敏。
  她更可怜了,大家都怪声怪调的叫:“史敏明,死敏敏。”
  不再取笑她的名字,是因为来了个转学的小朋友。
  那个小朋友梳着油光光的中分头,不过穿了件好漂亮的吊带短裤,班上的刘莉莉说他长得真帅。
  她觉得他一点也不好看,那么油光光的头,好像电视剧里的坏人。他只是衣服很好看而已。
  老师介绍他的时候,特别的有笑容,“各位小朋友,这位是罗文起小朋友。罗文起小朋友刚刚从美国转学过来,大家要多多关心他,帮助他。”
  原来是爷爷说的美国鬼子,怪不得梳了个油光光的坏人头。
  老师又问:“那位小朋友愿意和罗文起小朋友坐啊。”
  刘莉莉很快的站起来说:“老师,我愿意。”
  胖子史明转过头来对史敏明说:“死敏敏,你看看,刘莉莉多积极,哈哈。”
  哈哈,胖子史明终于不再嘲笑她啦,她真要感谢那个美国鬼子。
  罗文起来了一个星期,全学校的小朋友都知道他们家很有钱,每天有一辆大轿车来接他放学,每天吃营养餐的时候,他家的仆人就提着看起来很好吃的餐点给他吃。那个仆人还说:“这是我们家的营养师为少爷特地调配的。”
  全班的小朋友都知道刘莉莉喜欢罗文起,她只和他一个人玩,还会送小礼物给他,有时候别人和罗文起说话,她还很不高兴。
  史敏明还知道班上还有很多女生很喜欢罗文起,一起回家的时候都会说罗文起怎样怎样。
  切,不过就是个美国鬼子嘛。
  罗文起一点儿也不喜欢和别人说话,班上的男生都很讨厌他。胖子史明还问史敏明,“死敏敏,你喜欢罗文起还是讨厌罗文起。”
  就好像电视里演的说“你是好人还是坏人”一样,而且胖子史明的声音那么大,全班都听到了,每个人都竖起耳朵在听他们讲话,史敏明于是很厌恶的对他说:“我很讨厌你。”
  胖子史明也很生气的说:“我也很讨厌你。”
  第二天胖子史明趁下课的时候,跑到黑板前面歪歪扭扭的写下史敏明的名字,一边指一边学老师的腔调:“死敏敏,死敏敏。”
  全班的小朋友都笑起来。
  史敏明冲上去抢黑板擦,史明拿起黑板擦,把手举的高高的,一边躲一边说“死敏敏,死敏敏。”
  史敏明于是很气愤的踢史明的肚子,史明把板擦往同学中间一丢,还大声的说:“打死也不给你,死敏敏。”
  胖子史明的板擦丢在了罗文起的头上,一下子,全班人都安静下来。
  史敏明捂着嘴巴,哈哈,真是笑死她啦,胖子史明这次还不被班上的女生痛恨死。
  而且,那个美国鬼子油光光的头上粘了好多粉笔灰,怎么拍都拍不掉,好好笑。
  罗文起拿起黑板擦,走到讲台前面,把史敏明的名字擦掉,然后说:“你们不许再打架了。”
  史敏明和史明相视一眼,异口同声的说了声:“切。”
  罗文起于是很生气的瞪了史敏明一眼。
  他为什么只瞪她一个人,胖子史明也切了啊,而且声音比她还大。
  切!
  后来女生们都说:“史敏明,罗文起很讨厌你耶。”
  讨厌她,哼,她还讨厌他呢。
  “刘莉莉说我们都不许和你玩,否则罗文起也会讨厌我们的。”
  之后,果然和她玩的女生人数骤减,但是胖子史明的男生缘却好了很多。哼,不公平。
  期末的时候,老师说要表演跳舞。班上的女生都抢着举手说:“老师,我要和罗文起跳,我要和罗文起跳。”
  无论编配到谁,其余的女生便会说:“不好,不好。”
  直到老师说,“那就和死敏敏跳吧。”
  大家才勉强同意,小声议论说:‘反正罗文起很讨厌她啊,随便啦。”
  哼,真是笑死人了,她宁愿和胖子史明跳,也不愿意和他跳。
  最后老师怎么说服她的,她已经不大记得了,她还是和罗文起一起跳了那只愚蠢的舞.
  满天都是小星星,一闪一闪亮晶晶。
  其实这只舞,大多是独自做动作,唱到一闪一闪的时候,手还要一张一开的作出水母的样子出来。
  罗文起每次跳的时候都皱着眉头,然后说英语的脏话。
  其实史敏明也觉得那些动作很蠢没错,可是她还是做出一副很高兴的样子。他看到她高兴,就会更生气,哈哈,她就是要气死他。
  舞蹈只有最后几下是挽着手一起跳的,但是史敏明每次都会把罗文起的皮鞋踩的灰扑扑的,有时还会故意的踹他的小腿肚子。
  她是要报复他啊,是他害得她人缘这么差的。反正这个美国鬼子只会用英语骂人,又不敢打她,还不是任由她欺负。
  表演的时候,很多人来看。
  史敏明的妈妈也来看她表演,她在后台巡视了一番然后说:“妹妹,你们班上最可爱的男孩子给你做伴,你真厉害。”
  罗文起看到她妈妈有些怪怪的表情,又用英文骂脏话,史妈妈赞叹的拍拍他的头:“好赞,连骂人都这么可爱。”,但是被罗文起很厌恶的躲开了。
  史敏明忍不住切了一下,她骂脏话,妈妈就说你怎么这个样子,什么什么的,现在美国鬼子一骂,她居然表扬他。
  上台前,老师叫她:“死敏敏,你这次不准踩罗同学的皮鞋,知道吗?否则我打你的音乐课不及格。”
  哼,气死她了,连老师都帮他。
  但是她还是很听话的没有去踩罗文起,她可不想不及格。
  跳舞的时候,一堆的小朋友在舞台上挤来挤去,手里做着很像水母的动作,底下的大人们一边笑一边看。
  史敏明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勾住了自己的裙子,底下有只脚伸出来,史敏明一个踉跄,整个人往前面扑去,而裙子发出嗤的撕裂声。
  她砰的一声摔在地上,裙子完全裂开来了,因为屁股朝上的关系,短裤完全露在外面。
  台下的笑声可以用晴天霹雳来形容吧,大晴天的霹雳也没有这么响啊。
  史敏明朝身后看,虽然罗文起做出一脸无辜的表情,但是她敢肯定,一定是他。
  音乐仍在继续,满天都是小星星,一闪一闪亮晶晶。
  真是一首又讨厌又蠢的歌。

  2.我恨你
  之后就是暑假。
  史敏明的假期是在心怀怨恨中开始的,她决定要报复罗文起。
  哥哥每次看她咬牙切齿的模样,会说:“妹妹,那个小男生很厉害嘛,知道在那么多人面前让你出丑,哈哈。”
  是呀,那个罗文起好阴险。
  哥哥又拍拍她的脑袋,“妹妹,你不要在惹事啦。你斗不过那个男生的。”
  假期里有同学打电话给她,胖子史明也有打过来,“死敏敏,你的伤好了没?哈哈。”
  他仍然在取笑她。
  刘莉莉也打了电话过来,“罗文起约我们同学去他家里玩,你也一起去吧。”
  史敏明倒是答应的很爽快,她要去看看那个美国鬼子的家里是什么样子的,是不是真的那么有钱。
  他们家住的那条街叫香树街,整条街的两旁种的都是枫树,有一种很特别的香味。树叶很密,树荫几乎遮住了阳光。
  刘莉莉指着门牌号给大家看,“香树街2号,这里就是罗文起的家啦。”
  门是用很光滑的大理石和雕花的铁做成的,摸起来冰凉的。
  按了门铃后,有一个穿着白色裙子的佣人过来开门,“是文起少爷的同学吧,跟我进来吧。”
  她的中文说得很奇怪,不象是中国人,但是她长得真漂亮,长长的黑头发,乌黑的大眼,雪白的肤色。
  罗文起站在大厅里等他们,班上一个男生问:“罗文起,这个是你们家的菲佣吗,怎么皮肤那么白?”
  “她是越南人。”
  那个佣人送了冰汽水和甜点过来,一边放下,一边很温柔点头微笑。
  史敏明真有些羡慕罗文起了,她们家请的是周日的佣人,是个四十多岁的欧巴桑,态度差不说,衣服一多,还会抱怨,有时干脆不洗。
  罗文起招呼他们算是殷勤,几个女生小声议论说是因为刘莉莉的关系,他们两个人现在应该算是男女朋友了哦。
  胖子史明走过来拍史敏明的肩膀,“死敏敏,你怎么也来啦,我以为你不会来呢。”
  “我为什么不能来?”真是奇怪,她是很讨厌罗文起没错,可是没必要不来吧。
  这个时候,从楼上下来两个男孩,一个年纪稍大,好像读初中的样子,一个手里还抱住个皮球,只有四五岁。
  “这是我伯父的孩子,我堂哥,堂弟。”
  他们两个只是略略点了点头,就出去了。
  刘莉莉问罗文起,“你和你的堂哥堂弟不好吗,他们的脸好臭。”
  罗文起点头,“对啊,我不喜欢他们,他们也不喜欢我。”
  他又问大家,“后面有泳池,要不要去玩?”
  史敏明在回家后对妈妈说起今天的事,妈妈和另几位太太在大麻将,听见便说,“你今天去罗家了吗?”
  其中一位卓太太一边摸牌一边说:“是刚从美国回来的那个罗家吧,听说很有钱呢。”
  许太太撇了撇嘴,“那个罗二先生还好些,罗大不知道多小气刻薄,有那么多钱有什么用。”
  “两兄弟关系不是很好呢。”许太太打了一张牌出去。
  王太太一边笑一边说:“嗳,有钱人家里嘛,是非是要多些。”
  史敏明真搞不懂那几位太太,就这样一边说八卦一边打麻将,一天就过去了。
  她可不一样,她的心里仍然时刻想着报复罗文起。
  现在到他家去了一次,更有几分恨恨的。
  史敏明至此以后,常常在香树街游荡。
  她也曾经爬到高的山坡上看他家的屋子,看他家的游泳池,还有刮风的时候被风扬起的雪白的帷幔。
  但是她从来没有看见罗文起出现,而且有时候还有很凶的警卫问她:“你在这里干什么?这里可不是你来的地方”
  她只好趁没人注意的时候,往他家的窗户玻璃上扔石头。
  但是她也知道,这对罗文起的生活是没有任何的影响的,所以她仍然只好在他家的周围游荡的晃来晃去。
  这似乎成了她这个暑假的乐趣所在,在那么热的天气里,她还是愿意绕着他家的围墙走一圈,从围墙剥落的石块缝里看里面的人在做些什么,把耳朵贴在墙上,听他们在说些什么。
  她没有找到什么机会再报复罗文起。
  即使后来上了课,她对他仍然没有什么办法,她再也没有象以前跳舞的时候那样近距离的接近罗文起。
  每次她稍微走得近些,想搞些什么破坏,就会有人过来问她,“死敏敏,你要做什么。”
  她没有什么办法,只好放弃。
  罗文起真的和刘莉莉做了男女朋友,这让很多人难过,这中间包括了胖子史明。
  他原来喜欢刘莉莉。
  他每天伤心缠着史敏明问,“为什么你们女生都喜欢罗文起那样的?”
  史敏明很厌恶的说,“我是刘莉莉也不会喜欢你。”
  胖子史明瞪大眼,“死敏敏,连你也喜欢罗文起哦。”
  史敏明拖长声音,“拜托,谁会喜欢他。”
  之后的小学生涯,她和罗文起再也没有更深入的接触,她很怀疑,毕业后,罗文起很快就会忘记谁是史敏明。
  她仍然很喜欢偷偷的在香树街2号附近游荡,她最喜欢是秋天的时候,枫叶全部红了,一条街完全都是很漂亮的一片红色。
  许多人知道香树街秋天时的美丽,还有很多人会来这里拍照。
  这让史敏明多少有些不愉快,就好像一件自己发现的宝物不小心被别人看见了一样。
  哥哥也不齿于去香树街,他说:“要看枫树,我就去加拿大,干什么要去那条街上。”
  史敏明哈哈大笑的敲他的头,“可是你去不了加拿大,真是气死你啦。”
  那天下午,史敏明又找借口出门,走到罗文起家的附近。
  她看见很多人从屋子里走出来,也有很多人走进去,每个人手上都拿着手帕擦眼泪,每个人都穿着黑色的衣服,整个屋子的周围弥漫了香烛的味道。
  她把耳朵贴在墙上,听到了里面的哭声,还有和尚念经的声音。
  有一辆轿车停了下来,从里面下来一个很好看的阿姨。
  她戴了顶很大的黑帽子,一身黑裙,眼睛很大,长得有点像外国人,但是更像罗文起。
  她走了进去,她是谁,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而她的同学罗文起会怎么样?
  她回家后,妈妈问她:“妹妹,你们班上有个男生叫罗文起?”
  史敏明点点头。
  妈妈拿了张报纸指给她看:“是他吗?”
  报纸上的罗文起穿了件黑色的小西装,跪在地上,满脸的眼泪。
  “妹妹,你们那个同学他爸爸去世了。”
  妈妈说他的爸爸是出车祸过世的,那天的晚饭全家人都在讨论罗文起家的事。
  史敏明这时才知道,他的家里原来是这么具有话题性的。
  他的妈妈是个有四分之一英国血统的混血儿,长得很漂亮,想必就是今天看到的那个阿姨。但是他的爸爸和妈妈很早就离婚了,妈妈因为离婚的事患了轻度的精神分裂。
  史敏明不是很喜欢这样谈论罗文起家里的感觉,但是她觉得他那个样子,原来也是很可怜的。
  她终于在他家的门口见到了罗文起。
  她不是想报复他,不过她是想过来看看他很可怜的样子。她这个样子的确是有些坏心肠,不过她真的很想看看。
  她看见他的堂哥不停的把罗文起往外面推,“你不许住在这里,你走开。”
  罗文起脸色发白的看着前方,目光有些涣散。
  他的堂弟突然从里面冲出来,砰的一声把罗文起撞在地上,口里发出大声哦哦的笑声,“他跟他妈妈都是神经病。”
  两个小孩指着罗文起一边笑一边说:“神经病!”
  史敏明最讨厌这样的人,自己一副很象神经病的样子,骂别人是神经病。
  她捡起石头往那两个人身上扔,也学他们的口气说:“神经病。”
  大门砰的关上了,罗文起还是很涣散的站在原处。
  史敏明走过去推他,“喂,喂。”
  他略抬起头看看她,又低下头。
  他这么懒散,那么接下来她要说些什么。
  树荫密密的遮住了阳光,只有几个光斑投影下来照在地面上,而树叶又是那样的红艳。
  “刚才怎么不还手打他们?”
  罗文起站直了身体,“史敏明。”
  这是班上的同学第一次那么正常的念出他的名字,“我真的有精神病,有医生给我做过检查。”
  史敏明定定的看着他,他有精神病?
  切!
  “那个医生骗你啊,你这种人怎么可能会是精神病。”
  罗文起笑了笑,“你来这里干什么,来拍照吗?”
  史敏明胡乱的点点头,“是啊,是啊。”
  “我如果跟他们打架的话,我很快就会被赶出去了。”
  罗文起跟她说这副话的样子,一点也不象一个小学五年级学生的样子。
  “赶出去,你要住哪里?”其实她觉得如果天天受气的话,还不如搬走呢。
  “大概是跟我妈妈住在一起吧。”他的语气又懒散起来。
  “就和你妈妈住在一起啊,那还不好。”史敏明露出一副他实在很蠢的样子。
  罗文起看着她,又笑,“很好吧。”
  他转身要进去,又回头说:“史敏明,一年级的时候,跳舞的事你记不记得?”
  “啊?”她怎么会不记得,这几乎是她目前为止受过最大的耻辱。
  “是我做的。”他很愉快的说。
  “啊?”他怎么这么愉快的说出来了,她以为他会抵死不认的。
  “因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啊。”
  她是不能理解罗文起的想法啦,什么君子,什么报仇,什么十年。
  而且他有些不太愿意和他妈妈住在一起呢,真是个怪人。
  同哥哥说的时候,哥哥说:“他妈妈有些精神分裂,病发的时候会打人的。”
  “而且,因为很早就离婚的关系,拿不到遗产,而且还有医生证明说你们那个同学也有精神病,所以也得不到遗产。”哥哥一边说一边拿报纸给她看,“妹妹,你的同学蛮可怜的。”
  他真的很可怜,史敏明想。
  过了几天,罗文起便没有去上学了,老师说他要转学了。据刘莉莉说他要和他的妈妈一起搬走了。
  刘莉莉还提议大家一起去和罗文起道别。
  他们去的时候,罗文起和他的妈妈正一起把东西搬上TAXI。他的伯父和伯母站在一旁,果然和传言说的那样,长得很小气刻薄。
  他的伯父还笑笑的说:“文起,和妈妈好好的过,不要想着回来啦。好好的治病啊。”
  罗文起抬起头,一双眼里满是恨意,这种露骨的恨意让在一旁观看的他们有些发凉,“我一定会回来看你的。”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这句话。

  3.长大
  念高中的时候,哥哥要去加拿大留学。
  走的时候,她问哥哥,“为什么去加拿大,去英国或者美国不是更好?”
  哥哥说:“因为那里地方大,人少,华人却很多。”
  史敏明多少是有些伤感的,她与哥哥,从小一块长大,哥哥是她最好的伙伴,可是现在却要离开了。
  而且,她有种预感,哥哥以后不可能会和她如此的亲密了。
  哥哥笑了笑,“妹妹,你记得香树街吗?”
  “那个时候我在追一个女孩子,约她去香树街看枫树,她说烦死了,每个男生约会我就是去香树街,你如果有本事的话约我去加拿大看枫树啊。”
  “没想到现在真的去了加拿大。”
  哥哥又问她:“妹妹,你以后想做些什么?”
  她想做些什么,她最大的愿望是好吃好喝好睡,躺在舒服的沙发上,电视的遥控器握在手里,电视里没有烦人的广告,另一只手里有吃不完的零食。
  但是为了避免哥哥笑话她,只好说,“做个工程师。”
  哥哥拍拍她的头,“那好好加油。”
  她后来和表妹李曼恬说:“我和我哥说我想要做工程师,嗳,工程师。”
  李曼恬笑:“我就直接和他说,我的愿望是混吃等死。”
  李曼恬比她小一岁,长得十分漂亮,个性又爽快,交游广阔。
  她问史敏明,“今天有个联谊,你去不去?”
  她已经交过多个男友,对史敏明颇有些不齿,说:“史敏明,你的花样年华,就快完了。史敏明,你没救了。”
  与他们联谊的是群男校学生,李曼恬有些惋惜的说:“怎么约了一群和尚学生,真是失策。”
  这当中当然也有长得很清秀的,李曼恬推了推史敏明,“让给你了,那个看起来不错。”
  史敏明于是很愉快的同他打招呼,“我是史敏明,你呢?”
  那个男孩也微微的笑,“我是gelbort,你好。”
  有人挤过来,大声的对她说:“死敏敏,你怎么也来了?”
  说话的是她的小学同学,胖子史明。
  虽然他整个人由正方形变成了长方形,但是她还是轻易的认出他来。
  史敏明暗暗骂了一声,用手挡住脸,扭头不去看他,史明却大声的笑,“喂,你用手挡住脸,我还是看的见你啊,你真是好笑。”
  这句话一说,所有的人都笑起来。
  史敏明只好放下手,干笑,“HI,好久不见啊。”
  史明挤进她和gelbort中间,“是啊,是啊。”
  他又拍拍gelbort的肩膀:“喂,阿gel,这是我的老同学,你坐过去一点。”
  史敏明气急,推他开来,“你坐到这边来干什么啊。”
  “联谊啊,今天不是来联谊的吗?”
  gelbort早已经走开了,史明笑眯眯的说。
  史敏明压低声音,“喂,死胖子,你别坏我的好事好不好,大不了我请你吃饭。”
  史明瞪大眼看着她,“你看上阿gel啦,喂,那可不行。”
  史敏明哼了一声,“干你屁事。”
  史明又说:“嗳,反正不行啦,我已经跟你说了,你到时候不要后悔。”
  后悔,再跟他坐在一起,她才后悔。
  她站起来,又去找gelbort。
  他们坐在一个很安静的角落,史敏明对自己说,找个话题,找个话题啊。
  “他们叫你阿gel,很又趣啊。”
  gelbort点点头,“你也可以这样叫,我比较习惯。”
  他又看看史敏明,“其实史明的建议是对的,你可不要喜欢我哦。”
  史敏明唔了一下,“什么意思啊。”
  “我喜欢的是男孩子,这次联谊是陪朋友来的。”
  史敏明呆了呆,同性恋,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同性恋,可是不是都是些很娘的男人吗,阿gel一点也不啊。
  为了缓和气氛,她还是开玩笑说:“真没想到啊,那你在男校不是爽死了。”
  阿gel笑:“所以,我从来就不明白怎么这么多人痛恨男校。”
  史敏明见他自己开起玩笑,又八卦的说:“喂,那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呢?”
  阿gel睇了她一眼,“不会抢你的喜好啦。”
  史敏明哼哼哈哈的笑起来。
  这个世界随时都是充满惊奇的,谁会想到她今天会认识一个同性恋,而且还与他交换电话,做了朋友。
  回家的时候公车经过香树街,她在那里停了下来。
  小学的习惯她仍然保留,她仍然会绕着香树街2号走一圈,从围墙的墙缝里偷看里面人的生活。
  或者爬到附近的山坡上,看里面的泳池,穿白裙进出的越南女佣,被风扬起的白色帷幔。
  一切与那时没有两样,只是里面的人已经成为她脑海里的一个故事。
  她已经不大记得罗文起的样子只记得他油光光的小分头,吊带裤,还有离开时充满恨意的眼神。
  李曼恬大学的时候出乎大家的意料读了医科。
  她对史敏明说:“你能想象一个放浪形骸的美女医生吗?肯定很受病人欢迎对不对?”
  史敏明笑:“是没有见过一个混吃等死的医生。”
  她们两个人选择的是本市的学校,包括大多数同学,朋友也都留在本市。
  李曼恬有时会说没意思,跟高中没什么两样,除了追求她的人变多而已。
  她问史敏明,“你那个同学史明和你又在一所大学是不是,我觉得他是想追你哦。”
  史敏明点头,“不错,不错,这个八卦从我入校讲到你入校,足足一年,真有可信度。”
  李曼恬哼了一声,“你总是不信我的话。”
  她忽然又问:“那个阿gel,有没有男朋友啦?”
  史敏明看着她,阴阳怪气的笑:“李曼恬,你多久没交男朋友了,看起来好空虚的样子。”
  李曼恬切了一声,“我多空虚也比不过你。”
  不过她又诉苦说,“我现在才发现念医科的,都是些超人类。怎么在里面发展啊。”
  她长得漂亮,又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漂亮,每天穿的光鲜亮丽的上课,连教授看见她都满眼放光。
  有一次一个同学说:“李曼恬,你一定不是靠自己的实力上医科的,对不对?你看起来很没用耶。”
  她点头笑的花枝乱颤,“是啊,是啊,我一点都不care什么实力不实力的,我只要漂亮跟很红就好了。”
  她当时真是糊涂,怎么报了医科了呢。
  但是也是有好处的,现在她成了学校的风云人物,从某个角度而言,也达成了她的目标。
  大学一年级暑假的时候,教授问她:“李曼恬,我们暑假有个项目,你要不要一起参加?”
  教授旁边有个助手说:“教授,她看起来什么都不会的样子。”
  李曼恬笑:“是啊,教授,我是个花瓶嘛。”
  教授也笑:“你不要开玩笑啦,来,我同你介绍,真是你的学长,姓尹。你们暑假要在一起工作的。”
  李曼恬故作大方的伸手:“学长,真是麻烦你啦。我可真是什么都不会哦,以后还要你多担待啦。”
  那个学长微微扭过头,好像她有病菌似的,匆匆的握了一下手。
  李曼恬稍稍打量了他一下,脸部的轮廓倒是很好看,难得在这里发现了一个可以入眼的男人。
  她于是故意握紧他的手,“原来学长很帅的嘛,那么明天见了。”
  他很嫌恶的甩开她的手,李曼恬暗自好笑的道别,出了实验室的门便笑个不停。
  她最喜欢捉弄那些以为她很蠢的人,她是漂亮没错,她是男朋友很多没错,可是有谁规定这样子的人就不可以聪明吗?
  切!
  史敏明常常和阿gel一起到gay bar去玩。
  有时候也会把史明拉去,史明在那里很受欢迎,有不少人过来搭讪,还有大胆一些的捏他的脸,大腿。
  史明终于受不了,拉起史敏明往外面走。
  他出来连连说:“死敏敏,你以后不要来这种地方啦。”
  史敏明看他脸色发白的样子,笑:“好啊,以后不带你来啦。”
  史明偏过头,打量她一下,又摇头。
  “死敏敏,你知道怎么样保养皮肤吗?”
  史敏明捂着脸,“你什么意思,我皮肤蛮好的啊。”
  “要多喝水,多休息,不要蒲吧。”
  “就算是刘嘉玲,天天蒲吧,也要有梁朝伟给她买SK2啊。”
  史敏明觉得好笑的停下来笑。
  史明自己也笑起来,走回来叫她:“走吧,不要笑了。”
  史敏明一边笑一边说:“你说话的样子好像胖头鱼,蛮好笑的。”
  史明拍她的头,“以后不要再去了,知道吗?”
  李曼恬翌日去实验室的时候,穿了件很漂亮的短裙。
  实验室里只有她和那个学长,他说教授和其他的组员去购买材料了。
  说话的时候很有些不齿的看了看他的短裙。
  李曼恬心生捉弄之意,故意在他面前晃来晃去,“学长,我的裙子好不好看?”
  他很是严肃的说:“李同学,我们医学院一般都不会穿那么短的裙子,请自重。”
  请自重!!
  李曼恬忍住笑,故作委屈的说:“学长,你是觉得我做了什么坏事吗?学长?”
  学长有些尴尬的说:“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你的裙子很漂亮没错,可是。”
  李曼恬看着他,把眼睛瞪的圆圆的:“学长,你不是觉得我除了漂亮就没有别的好处了吗?为什么我扮靓,你还是不满意呢?”
  “我除了漂亮就没有优点了,学长你为什么不能体谅一下我呢?”
  她的那个学长有些自责了,说:“抱歉,李同学,我不是这个意思。”
  李曼恬满意的点头:“是的,学长,我接受你的道歉。我不会怪你的,学长那么厉害,偶尔犯个小错误大家都会原谅的。”
  她开始穿上她的实验袍,白色的长袍把她的身体完完全全密不透风的遮盖起来。
  李曼恬重新瞪大她的大眼,“学长,其实我穿上实验服,里面穿什么都没关系的是不是。为什么我们还讨论了那么久呢,真抱歉现在才想起来。”
  她的学长的青筋开始有些微微的凸起,不知道是愤怒还是尴尬引起的。
  做了一会实验,李曼恬又问:“对不起,学长,我忘记你姓什么了?真是抱歉,你可以再说一次吗?”
  她的学长有些没好气的说:“我姓尹。”
  李曼恬稍稍停顿了一下,然后笑眯眯的说:“是神雕侠侣里强暴了小龙女的尹志平的尹吗?”
  他在做实验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李曼恬还在问:“是不是啊?”
  他点头,冷汗开始冒出。
  李曼恬以可怜的眼神看着他,大声的说:“学长,你好可怜,原来你真的是神雕侠侣里强暴了小龙女的尹志平的尹。”

  4.你是谁
  史敏明傍晚的时候去实验室找李曼恬。
  看见实验室门口的台阶上蹲坐着一个人。
  穿了件白色的实验长袍,头靠在后面的墙壁上,似在闭目养神。长得算是不错,可是脸上有许多胡渣,一副落魄的模样。
  史敏明走过去,他便醒了,站起来问:“你来找谁?”
  史敏明略带笑脸,“李曼恬,她在吗?”
  尹祥东皱起眉头,“李曼恬。”
  他的话音未落,李曼恬已经从实验室里跑出来,开门说:“敏明,你来了,进来坐啊。”
  实验室里还有不少的组员,李曼恬同大家介绍,“这是我表姐史敏明,在隔壁的大学念物流。”
  尹祥东也从门外进来,说:“李曼恬,你没事的话可以走了,不要干扰大家做事。”
  李曼恬也丝毫不客气,“既然学长都那么说,那各位我先走了,明天见。”
  回去时史敏明说:“你那个学长对你不是很客气的样子。”
  李曼恬哼了一声,“算啦,不要提他了。你找我什么事啊。”
  史敏明笑:“我过几天要去加拿大看我哥哥,暑假可能不能陪你啦,所以邀你一起吃饭,看你有什么东西要我买的。”
  李曼恬有些惋惜的说:“要去加拿大啊,早知道我就不接这个项目和你一起去了,反正我在里面也是打打杂。”
  史敏明哈哈笑了笑,“用心做吧,没准也会给你个出国游啊什么的。”
  史敏明是一个人去的加拿大,一开始与哥哥说好,他来机场接她,可是等了几个小时,人还未过来。
  史敏明只好自己搭TAXI去他的学校,再打电话给他,哥哥才匆匆的从校内出来,“抱歉,抱歉,我忘记了。”
  史敏明很有些失望,她与哥哥已经三年没见,见面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样。
  她只好挤出些笑容,“哥哥最近很忙吗?”
  哥哥提着她的行李走得飞快,“是啊,我先带你去住处,晚饭时再来找你啊。”
  他们匆匆忙忙的赶到住的地方,哥哥把钥匙给她,“我现在很忙,待会来找你。”
  史敏明呆在他有些乱的公寓,不知如何是好。她现在甚至想,早知到跟团旅游算了,有人照顾,有干净的旅馆住,闲暇的时候来探望一下他,吃一顿饭,把妈妈交代的东西给他。
  这样多轻松。
  哥哥的晚饭承诺一直到九点仍未实现,他打电话说实验室仍有功课要做,叫她去楼下的华人餐馆吃饭。
  她下楼吃饭的时候,发现有个女人的样子很是眼熟,眼睛大大,下巴尖尖,又有些象外国人。
  但是想了很久一直都没有想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她。
  她点了一份麻婆豆腐,,坐在那里十分安静十分缓慢的吃饭。
  史敏明忍不住一再的打量她,直到侍者过来添水,对她说:“她是betty,你认识她吗?”
  betty?
  她笑笑摇头,想必是她记错了,又或者这个女人是粤语残片时期的小明星,她偶尔在深夜的电视里见过她。
  她亦点了盘麻婆豆腐,吃了几口,又朝那个女人张望一番。
  她已经吃毕,但仍然很安静的坐在位置上,也不招手叫侍者买单。
  史敏明快吃完的时候,有个男孩子匆匆的走进来,他站在那个女人的位置旁边,用中文问侍者,“多少钱?”
  从侧面看上去,男孩子和那个女人有些相象,轮廓很漂亮,下巴有一点尖,头发稍有些蓬乱,不过他胜在年轻,蓬乱显得很有个性的样子。
  史敏明觉得他更眼熟了,尤胜于那个叫betty的女人。
  他走到柜台那里付钱,倚在门框上的样子显得有些懒散。
  史敏明忽然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叫了出来,“罗文起。”
  那个男孩子果然把头转了过来,拧着眉毛看着她。
  史敏明满是惊喜的冲上前去,“你是罗文起,对不对?”
  他是罗文起,betty就是他的那个神经失常的妈妈。
  “我是,你是谁?”他问。
  他不记得她了,如她原先所料,他一定是小学一过完,就忘记了她。
  不过史敏明还是不以为意,谁有这样的运气,在异国遇上一个失踪多年的小学同学。
  “罗文起,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你的小学同学史敏明。”她几乎高兴的要抓住他的手晃荡,不过他的脸色并不象她那么得意。
  他与betty一起出了餐馆,史敏明匆匆的付了帐,连忙跟上他,“罗文起,原来你来了加拿大,你住在哪里,远不远啊。”
  他回过头,有些无奈的摊手,“对不起,我不记得你了,我现在要回去,你可不可以不要跟着我。”
  史敏明愣在原地,他原来一点也不高兴见到她吗?
  即使他们原来很讨厌彼此,即使她原来巴望一辈子也不要见到他,可是现在见到她,她还是很高兴的,可是他好像不这么想。
  她只好却步,耸耸肩,“好吧,好吧。那么,byebye。”
  回到哥哥的公寓,发现有他的一通留言,说他今天在实验室过夜,要她一个人小心。
  史敏明看着满地的杂志,没有洗的衣物,有些泄气,这就是她在加拿大过的第一天。
  哥哥在第二天的早上回来,叫醒她,两个人一起到楼下吃早餐。
  史敏明有些抱怨的说:“哥哥,你的功课这么忙吗,找不出时间陪我吗?”
  哥哥点头,“我在做我的论文,希望教授推荐我去耶鲁。”
  史敏明撇了撇嘴,耶鲁,彼时他不是说加拿大地方大,人少,华人多,现在他还是要去耶鲁。
  不过她立刻又换上笑脸,“那今天有空了吗,陪我去玩吧,我要去看尼佳拉瀑布。”
  哥哥点头,“好啊,你难得来一次,而且我的事也快做完了。”
  史敏明想起昨天晚上见到的betty和罗文起,于是问,“你认识有个叫betty的华人吗,她好像常常来这里。”
  哥哥疑惑了一下,“betty?有这么一个人吗?”
  “是啊,大概四十岁的样子,眼睛很大,皮肤很白,有些象外国人。”
  哥哥笑,“你知道,我对欧巴桑不怎么有兴趣。”
  恰这时,betty和罗文起走进来,史敏明低下头,压低声音说:“就是那个女人啊,你认识她吗?”
  哥哥看了看,哦了一声,“原来你说的是她,她的那个儿子倒是很有名。”
  “念金融的,现在好像就蛮会投资的,有几家证券所拉拢他呢。”
  史敏明张大嘴,“看不出来啊。”原来他已经这么厉害了。
  哥哥笑,“你嘴巴张那么大显得很蠢的样子。”
  哥哥上午还有工作,他先行离开去实验室,决定下午启程去安达略省观看尼佳拉瀑布。
  史敏明一边佯装喝水,一边用手挡住脸偷偷打量着罗文起母子。
  他真的不记得她了吗?当时她被他整的很惨的呢。
  小学的同学没有一个不记得她的,都会说班上有两个史明,后来小史明改名叫史敏明,老师喜欢叫她死敏敏。
  每个人都记得啊。
  他发现她在看她,走到她旁边,“你用手挡住脸干什么?”
  史敏明尴尬的放下手,“太阳有点晒啊。”
  她看着他忍不住又说:“罗文起,你真的不记得了吗?你那个时候把我欺负的很惨耶,到现在跟老师拜年的时候,她还会笑话我那件糗事。”
  为了勾起他的记忆,她还模仿起当时的动作,将手一张一和的做水母状,“就是那首歌啊,满天都是小星星,一闪一闪亮晶晶。”
  “然后你跳舞的时候绊了我一跤,还把裙子弄破了。”
  史敏明看见他的眉毛挑高了些,嘴角牵了牵,“史敏明,你果然还是一样那么好笑。你这种人物,有谁可以不记得。”
  史敏明挠挠头,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反驳。
  他坐下来,“怎么会在这里遇见你,真奇怪。”
  史敏明干笑,“是啊,是啊。”
  眼前的罗文起和记忆里的相差实在太远,以前那个是个养尊处优的美国归国少爷,现在却一副个性的样子。
  当然,他当时留的时油光光的小分头,而现在的头发却蛮个性的。
  史敏明想起他当时离开时愤恨的眼神,忍不住问:“那个,罗文起,你”
  她停了约莫一分种,他没有什么耐心的看着她,“你要说什么。”
  “你不是要回去报仇的吗?”
  多年以来,八卦的她一直在等待这起八点档大戏结局的时候,现在遇见男主角,当然要问一下了。
  “报仇?”他冷冷的牵牵嘴角,“你电视剧看太多了。”
  他过去拉起betty,“妈妈,吃完了,我们回去吧。”

  5.对不起
  史敏明看他有些发怒的迹象,只好嬉皮笑脸的跑过去拉他,“哎呀,开玩笑嘛,你就当我是十三点好了。”
  她拉着罗文起又坐下来,“你还饿不饿,再吃一点啊,我请你好不好?”
  她刻意的讨好算收到成效,罗文起的脸色缓和下来,但还有些不满:“你真的是一个十三点。”
  史敏明哈的干笑了一下,“我听我哥说你过得满不错的哦。”
  罗文起点头,“还好。”
  史敏明不无羡慕的说:“不象我,一看上去,就是混吃等死的模样。”
  罗文起撇撇嘴,“我与你并不同。”
  似乎又戳到他的痛处了。
  史敏明只好又转换话题,“近来喜欢什么娱乐?”
  “打篮球。”
  史敏明哼哼哈哈的笑,“我就成天看电视,节目有趣又热闹,几十个频道不停的换来换去。”
  罗文起摇头笑,“你果然每天看一些没营养的肥皂剧,史敏明,你真没内涵。”
  史敏明故意板起脸,学他的模样,“我与你并不同。”
  她自己先趴在桌子上笑起来,“哎呀,我居然会和你这样聊天。我原先最厌烦的就是你了。”
  罗文起被她的样子逗笑,“厌烦我,因为跳舞的事吗?”
  史敏明摇头,“因为,你打扮的样子很土啊。头发那么油,还梳个小分头,哈哈。”
  “就因为这个吗?”
  “有什么比长得帅更重要吗?”史敏明挑起眉,看着他。
  “无论什么都可以培养,感情也可以培养,坏人也可以把他教好,钱可以去赚,但是如果长得不好看就没有办法变得好看。”她洋洋得意的说。
  罗文起有些目瞪口呆的看了她一会,才笑出来,“史敏明,你除了十三点,没有内涵,还彻底的是个花痴。”
  她的加拿大之行,虽然开始的很不得她的喜欢,但是结束的很让她满意。
  她游历了加拿大的多处名胜,带回了许多枫糖,而且还重新与罗文起有了联系。
  她回来的时候,罗文起亦到机场来送她,祝她一路顺风,他还对她说:“我妈妈说你很有趣,要你下次来加拿大再来找我玩。”
  他的妈妈betty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始终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低着头安静的看着地面。
  她会感到她很有趣,这是很大的赞誉吧。
  她和史明说起遇见罗文起的事情,口气很是自得,“居然让我遇见他了。”
  史明有些酸溜溜的问:“他一定很帅吧,看你口水流的。”
  史敏明点头,“是蛮帅的,比他小时候好看多了。”
  史明大声说:“是不是,是不是,原来你也一直喜欢他。”
  史敏明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你很脱线耶。”
  史明摸了摸鼻子,凝视这他,“那你觉得我帅不帅?”
  史敏明哈哈大笑,险些从凳子上摔下来,“你越来越会搞笑了。”
  史明有些恼了,但是还是很认真的看着她,“史敏明,我不是跟你开玩笑。”
  史敏明愣住了,史明口气从来没有这么认真过:“你现在有没有喜欢的人,如果没有的话,不妨考虑一下我。”
  她很艰难的抬起手,挡住脸,喃喃自语,“我就知道。”
  “我长的这么漂亮,会惹来麻烦的。”
  史明有些泄气的说:“当然不是因为你的漂亮才喜欢的。”
  他拽下她的手,“你现在告诉我,你喜不喜欢我?”
  在她的大学第二年的暑假,她第一次看情书,看到美丽的中山美穗在雪地里伸出修长的双手,看到阳光下窗帘后面柏原崇让人心动的侧脸。她叫藤井树,他也叫藤井树。
  而在这个暑假快要完结的时候,史明告诉她让她考虑一下他。
  他叫史明,她曾经也叫史明。
  这不是电影。
  她没有中山美穗的美丽,他也远远没有柏原崇的让人心动,他现在仍在减肥,他们住的地方不叫小樽,他们的故事不叫情书。
  她摇头,“不,史明。”
  李曼恬问她,“你怎么不喜欢他?你们不是相处的很好?”
  她很有些幸灾乐祸,“当时就和你说,他有些喜欢你,你说我八卦,哼哼。”
  史敏明垂下头,耷拉着眼,“坦白说,我这样拒绝他,是有些不留情面,很伤他的心。”
  李曼恬笑,“你以为在演电视剧吗,等你三年又三年,最后看你投入他人怀抱。”
  她又搡了史敏明一下,“怎么,觉得他有点胖,不好看吗?”
  史敏明摇头,“并不是这样,假如我跟他拍拖,叫他的名字就好像在叫自己一样,哦,明。”
  她自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光想一下,就受不了啦。”
  李曼恬弯下腰,捂着肚子笑,“哎哟,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因为这个拒绝人的。”
  “如果仅仅这个就让我觉得我不能接受他的话,那么除了我不喜欢他之外还有什么别的可能吗?”史敏明反问李曼恬。
  李曼恬仍在笑,她拿起她的包,一边笑一边出门,“我要走了,顺便帮忙替可怜的史明哀悼一下。”
  史敏明只好去找阿gel,她拿了枫糖给他,“对皮肤很好,又保养身体。”
  阿gel睇了她一眼,“听说你拒绝史明了,他到处诉苦呢。”
  史敏明摇头叹气,“你不要再谴责我了,也不要笑话我了。”
  阿gel耸肩,“说起来,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我不是这么八卦的人。”
  史敏明又叹气,问他,“最近有什么好电影看吗,我们去看电影吧。”
  阿gel看着史敏明叹气,“敏明,其实你也很辛苦,整个人一点精神都没有了。”
  自从她拒绝了史明以来,每个人都说你为什么拒绝他云云,只有阿gel一个人说敏明,你好辛苦。
  她几乎要掉下眼泪来。
  她拽着阿gel的手,“阿gel,你真好,你真好。”
  阿gel拍拍她的头,“我知道我很好,不必赞我了。去看电影吧。”
  电影的名字叫里斯本的故事,在葡萄牙的里斯本,在电影里面,那个女孩子唱的歌象天上流下的雪水一般,又干净又冰凉,流过心头,又那么的伤心。
  阿gel说:“我喜欢的人很喜欢她。”
  这是阿gel第一次对史敏明说起他的感情,在他们那个圈子里,他的男友很少,又不喜欢一夜情。算是很洁身自好。
  “那他现在在哪里?”史敏明问。
  阿gel偏头看着她,“他有女朋友了,敏明,他喜欢的是女孩子。所以我不觉得史明可惜,我们连表白的可能都没有。”
  史敏明忍不住把脸转过来,看着大银幕。
  其实感情才是最奇妙的,我爱你,你爱他,他却爱上另外的女孩。
  李曼恬实验室的工作,总算完结。
  临走的时候,她的学长尹祥东也待她客气了一些,“李同学,在一年级的组员里,你是不错的。”
  李曼恬笑,“学长客气了,得到你的赞誉可不容易呢。”
  尹祥东略有些尴尬的咳了一下,“是吗?”
  李曼恬稍靠近了一点,问:“学长那么腼腆哦,不行呀,这样怎么交女朋友。”
  尹祥东脸微微的有些沉,“李同学,你可以走了。”
  李曼恬嗳的一声笑出来,“学长,你不会吧,没有女朋友吗?嗳,不要担心嘛,李同学我可以介绍啊。”
  一个学姐出来把李曼恬拉出实验室,“曼恬,你不要这样说尹学长。”
  李曼恬扁扁嘴,“为什么?”
  学姐目有难色的看着她,“他以前的女友把他伤得很严重,所以他不大喜欢女孩子,曼恬,他不是针对你。”
  李曼恬切了一声,被伤害就很了不起吗,更何况又不是她抛弃了他。
  不过她还是佯装无辜的说:“真抱歉,学姐,我不知道,那我进去跟他道歉。”
  学姐笑了笑,“都已经这么说出口了,就算了吧。”
  李曼恬于是挥手道别,“学姐,BYEBYE。”
  虽然是很得意原来尹祥东也被抛弃过,但是她很想知道,到底是哪个女生,造就了他现在异于常人的个性。
  不过她的暑假已经快过完,想必以后没有什么机会在看到尹祥东了吧。
  她不禁有些踌躇起来,她刚才是不应该这么取笑他的,她见不到他了,但是留给他的却是尖酸的印象。
  她拍自己的头,“曼恬,你不该这么做的,嗳,他一定更讨厌你了。”
  可是她为什么又要在乎他的想法,他怎么看她关她什么事。
  她又拍拍自己的头,“曼恬,你真脱线。”
  她一边跺脚一边说,“脱线。”

  6.美丽的人
  史敏明和罗文起发邮件,她说,你记得史明吗?他对我说他喜欢我,问我喜不喜欢他。我拒绝了他,每个人都同情他,说我不知好歹。
  我现在很担心我们连朋友都做不了,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你呢,交了女友吗?
  大学三年级开学后,她看见史明,他蓄了胡须,留长了头发,看起来有些颓废的样子。她过去和他打招呼,“史明,你怎么样?”
  史明把头扭过去,轻声说:“还好。”
  史敏明只看见他的喉结轻微的抖动,头发遮住了半张脸。
  “史明。”她要怎么办。
  “敏明,”他仍低着头,“你不再想见到我了,对不对?”
  “不会。”她的声音也有些颤抖,“不会,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史明。”
  他抬起头,目光轻轻的从她身上滑过,看着她身后的那棵树,“我最近有些忙,你,你不要找我。”
  他们果然做不了象以前一样的好友。
  李曼恬很不齿史敏明的想法,“你要知道,男与女之间的关系是很难那么单纯的,你觉得你拒绝了他,他还会和你做朋友吗?你们又不是小学生啦。”
  史敏明哼了一声,“你这种没心没肺的人,是不会明白我的感受。”
  李曼恬气得嘟起嘴,“我没心没肺,史敏明,你以后有什么事不要找我。”
  她哒哒的穿着拖鞋就往外面走,砰的关上门。
  史敏明捂着头,她又说错话了,自从拒绝史明之后,她一副老是犯错的样子。
  过了约莫一分钟,门又砰砰的响起,李曼恬双手叉腰的站在门外,指着拖鞋,“史敏明,你要老娘穿着拖鞋出去么。”
  李曼恬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喜欢称自己老娘的。
  她自言这么说话很有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又好像在呼喝别人,象极了电视里的公主,太后。
  她经常说,史敏明,给老娘拿杯水来。
  又会劝诱史敏明,来,跟老娘一起说老娘。
  有一次,两个人去买衣服,李曼恬穿着新衫在镜子前面转来转去,“史敏明,老娘穿这件衣服好不好看。”
  说这句话,引来柜台小姐的窃笑,史敏明尴尬的用手挡住脸,“拜托你,不要在这里说这种话,好不好?”
  李曼恬哈哈笑,她越长大,越意识到自己的美貌,越多人追捧她,她越是张狂。
  她有美丽,有才智,也有遇见好男孩的运气,她为什么不可以得意。
  听见有一个男人的声音,“小姐穿这件衣服真是好看极了。”
  男人夸奖的话她听得很多,但是这个人说这句话说得特别的诚恳。
  她一边转身,一边笑,“多谢。”
  那个男人她看过为数不多的好看样子。
  头发理得很短,但是显得很清秀的样子。剑眉星目,下巴有些象欧洲人,笑起来一口白牙。
  身上穿的是parada的外套,手上提了个lv的男式公文袋。
  他看见李曼恬打量他,也一副很乐意的样子,从袋里拿出名片,“我叫利伽成。”
  李曼恬有些吓了一跳,回头看了看史敏明,她也一副大受震惊的样子。
  “利伽成?”她拿起名片从上看到下,又打量起他。
  他点头,“是。”
  利伽成是上过某本时尚杂志的黄金单身汉。他家里原先是议员出身,母亲是70年代的知名影星,还出过几张唱片。后来又转做地产生意,现在和城中的罗家名气差不多。
  他幼时不喜欢念书,只高中毕业,就去公司做事。一开始是炒股票,一个月就劲赚四百多万。
  虽然学历不高,但是应该是瑕不掩瑜。
  他彬彬有礼的说,“小姐,可以告诉姓名吗?”
  李曼恬语调有些颤的说:“李曼恬。”
  他点点头,“可以告诉电话号码吗?”
  李曼恬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种有钱的名门公子哥留意到自己。
  她回去的路上一直傻笑不停,“我是不是在做梦啊。”
  回到家,电话就铃铃的响,那头的利伽成说,“真是唐突,问你有空吃饭没有。”
  李曼恬挂下电话,就跳了起来。
  她满屋的乱跑了一气,最后倒在床上哈哈笑。
  她立刻敷上面膜,开始在衣柜里挑衣服,在首饰盒里挑首饰。
  打扮了一个下午,就等着电话铃声响起。
  忽然听见楼下汽车叭叭的响声,探头往窗外看,利伽成坐在他的跑车里朝他招手。
  她几乎是飞奔下楼,到了一楼脚步又放缓,故意慢慢的走下楼梯。
  缓慢的走到车旁,倚在车窗外,含笑的问他,“我家楼下好像不能停车,怎么没有警察来开你的罚单呢?”
  利伽成也同样的含笑看着她,“你现在想去哪里呢,小姐?”
  他们一起在河边的餐厅里吃螃蟹。
  李曼恬从前也用过这么一招。有男孩子约她,便来吃螃蟹,并观察他的吃象,那种奋不顾身的吃法,她一见到便在心里说你已经OUT了。
  看来利伽成也喜欢试探人。
  他的吃象是很优雅的,不过她的也不差。
  李曼恬保持仪态的吃完两只螃蟹,就放下餐具,漱净口。
  利伽成问:“不再吃了吗?”
  李曼恬点头,“好东西不必太多。”
  利伽成果然赞赏的一笑。之后对她明显的就亲近起来,送她回去的态度也颇为殷勤。
  中途路过一家精品店,利伽成停下车,带她进去。
  “这里面的有些是欧洲手工打磨的,很漂亮。”
  李曼恬心想,第一天就要送她礼物,的确有些早,她是否要找个借口推脱呢。
  老板娘是个很年轻的女孩子,长得算是清秀,身上很多银质的首饰,看起来像个吉普赛的少女。
  见到利伽成带着李曼恬进来,似乎愣了一下。
  之后就一言不发的站在李曼恬身后,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利伽成说,“我去洗手间一下。”
  他似乎对这家店很是熟悉,李曼恬心里暗呼不妙。
  果然那个年轻的老板娘问,“你与利伽成很熟吗?”
  李曼恬耸耸肩,“才认识。”
  老板娘仍是炯炯的看着她,“我是他的好朋友,我叫曾真。”
  她递了张名片给她,轻声的问她,“你喜欢利伽成吗?”
  李曼恬故作轻松的说:“谁知道呢。”她拿着名片的手有一些抖,于是故意问,“我以后来,有打折吗?”
  曾真冷冷一笑,“你和利伽成来,就有。没准我还会免费送你呢。”
  李曼恬呵呵笑了笑,“原来你这么大方啊。”
  利伽成终于出来,他并未和曾真打招呼,径直带着李曼恬又离开。
  李曼恬上车后又打量了利伽成一番,这位公子果然和一般的男孩不同,招数繁复。
  “你和曾真说过话了吗?”
  李曼恬点头,她也不客气,直接说,“她好像喜欢你呢。”
  利伽成笑,“她对你不礼貌吗?她是喜欢我没错。”
  他偏头看了看李曼恬,眨了眨眼,“我有很多人喜欢的,你呢,喜欢我吗?”
  李曼恬哼哼的笑笑,“不知道,没准喜欢呢。”
  利伽成又笑,白牙露出来,“你如果喜欢我,就要打败曾真。可不是那么容易啊。”
  李曼恬看着他的侧脸,竟然有些着迷。
  她象被他迷惑了心志一般,缓缓的说,“我会打败她的。”
  利伽成摸摸她的头发,“good girl,我等你的好消息。”
  罗文起和史敏明的通信进行了一段时间。
  史敏明每次都问他有没有女友。
  他有一次终于说,他的女友是他的同学,混血儿,叫伊纱贝拉。爸爸是白人,妈妈是华人。黑头发留到腰间,碧绿色的大眼,皮肤很白,说话的时候鼻子会皱起来,看得见上面小小的雀斑。会多种乐器,大提琴,长笛,法语德语也讲的很不错。
  史敏明感叹说,罗文起,你真是个闷骚的人,你一定很喜欢她对不对。看不出来,你会这样形容一个女孩子。
  罗文起回信说,我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我想以后也不会这么喜欢一个人的。
  史敏明有些惆怅起来,是这个样子的啊,他果然这么的喜欢她。
  她于是不再问起他的感情生活,只是问候他,问候betty,间或问他,你会回来吗,你不要觉得我八卦,你回答我。
  某日罗文起却写信来说,史敏明,我失恋了。
  他的伊纱贝拉离开了他。
  他与伊纱贝拉热恋的时候,去她家门口接她。她的妈妈站在门口,鄙夷的看着他,“伊纱贝拉走了。”
  “伊纱贝拉要温习。”
  “伊纱贝拉在练大提琴。”
  只需一次,他已经知道,她妈妈不中意他。可是伊纱贝拉不在乎,她说,“文起,我喜欢你,所以请你原谅我的妈妈。”
  于是他又站在她家的围墙下,默默的等着她。
  有一次,她的妈妈终于要他进去。里面坐的全是一些颇有家产人家的男孩子。
  她妈妈双手抱在胸前,嘴角鄙夷的牵了牵,“罗同学,人应当要自强,是不是。”
  最后一次,她的妈妈对他说,“听闻你妈妈是个精神病患者,你也有病史,对不对?”
  伊纱贝拉也站在一旁,以惊奇的目光看着他。
  他再也没有找过她。
  史敏明问他,你这么喜欢她,你喜欢他什么?
  他说,史敏明,我也是个肤浅的人,我喜欢她,也因为她是个美丽的人。

  7.争夺
  李曼恬开始拒绝别的男孩的约会。
  她一门心思的投入了与曾真争夺利伽成的战争中。
  她打听到,那个曾真,并不是有钱人家的女孩子。就背景而言,她们相差无几,而外貌,她是绝对占了上风的。
  消息是阿gel告诉她的。当时一说,李曼恬就笑,“那个曾真,凭什么和我争。”
  阿gel有些冷淡的牵牵嘴角,“曼恬,曾真从前也是从别的女孩儿手里抢过利伽成的。”
  李曼恬哦了声,“是吗,那她有什么过人之处吗?”
  阿gel只是淡淡的笑,“曼恬,我只能和你说,公子哥的话你不要信的太多。”
  李曼恬有些恼,“我的事,用不着你管。”
  她主动的约会利伽成,看电影,游车河,到山上看星星,在河边放烟花,绞尽脑汁的想方法。
  感觉每约会一次,就被他迷惑的更深。
  但是也有清醒的时候,彼时就问,“你好像很享受我们两个争夺你的样子。”
  利伽成只拍拍她的头,“曼恬,我是喜欢你多些的。”
  李曼恬又问,“从前喜欢过她吧?喜欢她什么?”
  利伽成将手放在脑后,“她很体贴,又温柔。彼时是真的很喜欢她,现在仍是。”
  李曼恬有些气血上冲,“那怎么又追求我。”
  利伽成笑,“你与她不同,曼恬,你热情又张扬。”
  李曼恬有些结舌,看着利伽成。
  她开始了解阿gel话里的用意,这个利伽成明显的是两个都想要。
  但是,她似乎中了某个魔咒一般,明明知道不能再这样,可是还是义无反顾的往前走。
  利伽成夸奖曾真皮肤白,自己便去做美白,夸奖曾真做菜美味,自己的手烫了几个泡,也要做成一道菜,夸奖曾真的拉丁舞跳的很好,自己便去学国标。
  她的心思已经完全的投入进去了,她开始自我安慰起来,曼恬,你总有赢的时候,赢了曾真,你便得到了利伽成。
  教授也找过她,“李曼恬,你最近怎么回事,成绩下降的极快,你平常不是这样的。”
  那头电话铃一响,李曼恬即刻起身,“对不起,教授,我现在有约,我们下次再说。”
  在从教室奔向校门口的时候,她想,这个时候曾真在做什么。也是在和她比较,然后模仿她,揣摩她的心思吗?
  事情的转机是母亲的病。
  毫无预期的大病了一场,让她和父亲两个人忙的焦头烂额。父亲那边还有工作,多数的事情是交给她做。
  负责母亲病情的医生她也认得,是一年级时做项目认识的尹祥东。
  她只问母亲的病情,他睇了她一眼,说,“你也是医学院的学生,怎么先前这么明显的病兆都看不出来。”
  “只差几个小时,就救不了了。”
  李曼恬流了一身的汗。
  她这段时间哪里留意过母亲,她自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尹祥东带她去病房,“一些事项可以交代你一下,你就可以自己照顾你妈妈。”
  他让她为母亲打点滴,李曼恬拿起针,手竟不由的抖起来。勉强插进血管里,感觉母亲的手紧紧的握了一下,吃痛的唉了一声。
  尹祥东在一边冷冷的说,“原来,你连打针都不会了。”
  李曼恬下意识的想反驳,但是嘴扁了扁,说,“学长,我们出去说,我妈妈有些累了。”
  尹祥东站在病房门口,双手抱在胸前,“原先我听教授说你这段时间玩的极其离谱,我并不相信。现在终于见识到了。李曼恬,你这样怎么去做一个合格的医生。”
  李曼恬低下头,语调有些央求,“学长,我只求你好好医治我妈妈。”
  于是什么利伽成,什么曾真都抛在脑后。每天医院,学校两头奔波。
  母亲甫醒过来,嘴很刁。11月的时候说想吃西瓜和荔枝。
  李曼恬面有难色的支吾了一下,母亲便有些难过,说,“算了,算了。”
  尹祥东在一旁拍她的肩膀,“我知道有家水果店有卖,我带你过去。”
  李曼恬如今对他再客气不过,连忙道谢。
  路上她问尹祥东,“学长,我一年级的时候,你还在学校做项目,怎么现在就做到主治医生一级了。”
  尹祥东一脸惊奇的看着她,“原来你不知道吗,我原本就在医院里工作,那个项目是学校和医院一起做的。”
  李曼恬惊呼了一声,“那怎么没有人告诉我,我一点都不知道。我以为你念研究所呢。”
  尹祥东自嘲的笑笑,“所有人都晓得你讨厌我,所以懒得和你说吧。”
  李曼恬支支吾吾的说,“那个,学长,我从前那样,真是抱歉。”
  尹祥东点头,“那个时候,教授和我说,你很有天赋。但是前段时间,他同我说,现在的李曼恬不知所谓。”
  李曼恬尴尬的笑。
  尹祥东意味深长的看着她,“李曼恬,你以后是医生,责任是十分重大的。不要对你学习工作那么马虎。你要做一个好的医生,才不会辜负那么多人对你的期望。”
  她之所以到无趣的医学院,不也是为了做一个好的医生吗?
  李曼恬,你忘记了吗?
  她很久没有再打电话给利伽成,日子反而清静充实起来。
  某日利伽成的车停在校门口,待她出现,便叭叭的按喇叭。
  他的风度仍是极佳的,“许久不见到你了,出了什么事吗?”
  李曼恬略略看了他一下,他颈上戴的链子她原先在曾真的精品店里看过。
  她淡定的说,“我觉得我要退出了,我输给曾真了。”
  利伽成很是意外,“曼恬,我说过,我喜欢你多一些的。”
  李曼恬瞅着他,“请你相信我并不是故意耍些手段,我真的觉得我必须退出了。我没有那种毅力。”
  利伽成拉住他的手,“曼恬,你不要这个样子,我们在一起过得多愉快。”
  李曼恬笑,“好吧,是我的错。我现在并不想这么下去了。”
  利伽成见无法挽回,忍不住叹气。
  李曼恬问,“你真的很喜欢别人争夺你,对不对?”
  利伽成笑,“只是种习惯,我喜欢二选一。”
  他感叹的说:“不过,主动开口对我说要离开我的,曼恬,你是第一个。”
  李曼恬仍然有些得意的牵了牵嘴角,或者她真的要庆幸自己可以离开利伽成。
  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感情一件事。她有自己的梦想,她不是只可以和另一个女人争夺男人。
  史敏明毕业的时候,许多人来观礼。连许久不见的史明也套着学士服跑过来,给她送花,和她拍照。
  还接到罗文起寄来的礼物,是万宝路50年代的古董钢笔。
  这件拉风的礼物立即引来李曼恬的不满,“史敏明,你的毕业礼这么拉风,那老娘毕业的时候怎么办。”
  史敏明哈哈笑,“你就让我风光一次吧。”
  之后是自己一个人坐公车回去的,李曼恬和阿gel去gay bar玩,她说有些乏累,想回去休息。
  她今天毕业,两天后,就要在航运公司工作了。
  在香树街的时候她下车,打算从这里步行回家。
  枫树还是青色的叶子,但也有种独特的味道。
  突然听见有人叫,“喂,史敏明。”
  她转过头,看见罗文起站在枫树的下面,手里拉了两个大大的行李箱,他的旁边是一身黑裙的betty。
  他的头发仍然有些乱蓬蓬的,下巴还有些铁青的胡渣,穿了件皱巴巴的T-SHIRT。
  他问,“你怎么在这里。”
  史敏明反问,“我怎么不能在这里。”
  她上下的打量他,“你怎么回来,也不说一句啊。”
  罗文起挠挠头,“刚下飞机,打算安顿好再找你的。”
  史敏明哼哼的笑,“怎么,一下飞机就来这里。你是很想报仇的,对不对?”
  罗文起已经习惯她有些十三点的口无遮拦,说,“只是来看看。我原来也是住这里的。”
  终于他又拖起行李,拉着betty,“妈妈,我们走吧。”
  史敏明追上去问,“喂,你有地方住吗?”
  罗文起点头,“我在这里找了工作,公司安排了住所。”
  史敏明略停了一下,又追上去问,“那betty呢,她有地方住吗?和你挤一个小宿舍吗?”
  罗文起头也不回,“我的小宿舍很大。”
  betty却开口说了话,“敏明,欢迎你来玩。”
  她这句话把两个人都吓了一跳,史敏明只知道在原地胡乱点头,“好啊,好啊。”
  罗文起看到她的蠢样子,又拖起行李,拉着betty走。
  史敏明连忙又追了上去,“喂。”
  罗文起停下来,没好气的问,“你又怎样?”
  史敏明讷讷的说,“谢谢你的礼物,我收到了,很高兴。”
  罗文起站在原地说,“你还有什么话,一起说完吧。”
  史敏明呵呵的讪笑,“没有啦,以后有空找我玩,就这样啦。BYEBYE。”
  betty伸手挥动,“BYEBYE。”
  罗文起拉下她的手,“妈妈,你不要学那个十三点的傻样子。”

  8.喜欢你
  罗文起终于在一个星期之后打了电话给她,“见个面吧。”他们约在广场见面。
  她下了班以后就匆匆赶过去。
  罗文起已经先到了,站在某个百货公司的楼下,穿的十分正式,西服革履。他的头发剪短了些,刮得很干净得鬓角和下巴。
  如她所料,他现在十分的好看。
  站在那里,就引来很多人的目光。
  史敏明感觉自己得心跳有些加速,但是她立刻镇静下来。
  她过去,站在他的身边,“来很久了吗?”
  罗文起摇头,“我刚下班。”
  她抚了抚肚子,“我也是,不如先吃饭吧。”
  她四处张望了一下,“那里有家肯德基,去那里吧。”
  罗文起扬起眉,“你现在还吃那种东西吗?”
  她只好笑,“肚子实在饿,你姑且忍耐一次吧。”
  她真是肚子饿了,餐点一上,吃得飞快。
  而罗文起只是象征的吃了个汉堡。
  她嘴里塞的满满的问他,“你不是没吃吗?都不饿的吗?”
  他摇头,“不是很饿。而且,我并不喜欢吃这样的食物。”
  他又睇着她,看她的吃象,一边摇头一边叹气,“史敏明,你的神经结构果然有异于常人。”
  她才不管他的嘲笑,吃饱喝足就很满足的瘫在椅子上。
  罗文起又说,“你这个样子,那个男人敢要你。”
  史敏明嗳的一声笑出来,“只是吃饭而已,犯得着诅咒我的婚姻吗?”
  他摇头,“我认识的女孩子里,你是第一个这么肆无忌惮的。”
  窗外的车灯很快速的滑过,史敏明想忽然被点醒一般的问,“伊纱贝拉也不这样吗?”
  他的神色凝重起来,但还是摇头,“她是个美好的女孩子,很斯文。”
  史敏明感觉有种酸酸的东西在胃里开始发酵,酸的气味冲起,到达鼻尖。
  但是她还是佯装镇定的看了看窗外,又把目光轻轻的放在他身上,“你,还是很喜欢她,是吧?”
  他笑,“你真的越来越八卦了,现在这么问有什么意思。”
  史敏明低声的喃喃自语,“原来,还是喜欢的。”
  罗文起没有在意她在说些什么,问她,“吃饱了吗?我们走吧。”
  出了店门,史敏明即刻又回复了镇定,她问,“你过得还好吧?工作顺利吗。”
  他的样子很随意但是也很自信,“很不错。”
  史敏明连呼受不了,“你怎么一副青年才俊,少年得志的样子。”
  他只是笑,又说,“见过面了,我要走了。”
  史敏明半开玩笑的说,“你都不跟我客套一下,说些要送我回家的话吗?”
  他有些莫名其妙的说,“送你,你对这里应该比我熟悉很多,不必了吧。”
  史敏明略有些尴尬,咳了一下,说,“那,byebye。”
  公车上放的歌曲是很流行的一首歌。
  歌的名字她已经忘记了,那个男声唱的撕心裂肺一般的难过。
  罗文起好像从来不听流行乐,他说他与伊纱贝拉两人都喜欢杜普蕾,而她要上网查阅后才知道谁是杜普蕾。
  她每天一副懒散的样子,打算就这样庸庸碌碌的过完自己的一生。而他已经决定,一定要靠自己的实力出人头地。他说在梦里似乎都见得到伊纱贝拉的妈妈鄙夷的牵着嘴角,说,“罗同学,人应当要自强,是不是。”
  她没有什么理想,她的最初的愿望和最终的梦想不过是舒服的吃喝玩乐。
  他并不是这样,他有许多东西要追求。
  史敏明越想越有些心灰意懒,或者,在他的眼里,她果然是个不入流的人物吧。
  她竟有些难过起来,不想回家。
  在路的中途,就下了车。在街上胡乱的游荡了一番。
  竟然走到了阿gel常去的那家gay bar.
  阿gel倚在吧台的边缘,手里拿了杯蓝色的酒。
  她有气无力的走到他的旁边,“HI。”
  阿gel疑惑的问她,“你怎么一副失恋的样子。”
  史敏明苦笑,“我只是有一些失意而已,没有失恋那么严重。”
  有在这里认识的几个朋友过来问她,“敏明,怎么,工作烦恼吗?”
  她一再的摇头,她为什么失意,自己也有些不明白。
  她朝阿gel招手,“gel,陪我出去走走吧。”
  阿gel骑着他的电单车带着她,“想去哪里?”
  史敏明想了想,“去香树街吧。你一定没有晚上去过那里,对不对。”
  阿gel的单车速度很快,风呼呼的从耳边滑过。
  史敏明坐在后架上,搂住他的腰,大声说,“gel,你觉得我很一无是处吗。”
  他的语调很坚定,“不是,你很有自己的一套。”
  史敏明搂紧了他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背上。
  透过薄薄的衬衫,感觉到阿gel的体温,也感觉到他由于紧张而微微的颤抖。
  他们在半路停了一下车,买了两只冰淇淋。
  阿gel一手扶住单车,一手拿着冰淇淋,吃象很奇怪,史敏明见到,便哈哈的笑。
  她的冰淇淋吃的很快,便由她骑单车,他坐在后架上。
  史敏明骑得十分得吃力,听到自己得呼吸呼呼的作响,强过了风声。耳边只有自己的呼吸。
  她用力的蹬着车轮,汗慢慢的从发际流下来。
  她心里在想,是,她是一无是处,那又怎样。
  她可能一辈子都是个庸碌的人,那又怎样。
  她的品位不高,喜欢看肥皂剧,喜欢听流行乐,那又怎样。
  她现在仍然不知道杜普蕾有什么精彩之处,她不会拉大提琴,她只会说中文和英文,她长得不是那么好看,那又怎样。
  那又怎样。
  阿gel的冰淇淋已经吃完,在后架拍她的背,“敏明,我来吧。你好像蛮吃力的样子。”
  史敏明指着前方,“到了,是不是。不用换了,让我骑到那儿吧。”
  终于停在了第一棵枫树下。
  史敏明跃下车,在路灯下,指着枫树给他看,“你看,晚上来看,跟白天不一样吧。”
  他摇头,“我很少来这里,除了秋天的时候。”
  史敏明走在他的前面,听到这句话,转过身,问,“那你觉得秋天时怎么样?”
  阿gel睇着她,又将目光调开,“有一部越南的电影,叫恋恋三季,你看过吗?”
  “电影的结尾,那个穿着白裙的越南少女站在凤凰花盛开的街道上,仰起头。那个时候,我就想起了这条街。”
  史敏明惊呼起来,“你相信吗,我真的在这里见到过穿白裙的越南女孩。”
  她拽住他的手,朝香树街2号跑过去。她带去看围墙石块中间的缝隙,让他把耳朵贴在墙上,问他,“听得见里面的声音吗?”
  问完自己又笑,“这是我小时候很大的一个乐趣,你相信吗?我有一个暑假每天都要来这里。”
  一边说一边坐在围墙跟下,“我现在都这么大了啊。”
  阿gel也坐下,坐在她的旁边。
  她突然问,“gel,你从来没有喜欢过女孩么?”
  阿gel略停顿了一下,“我喜欢的第一个人,便是个男人。那个时候我已经知道,我与一般人是不太一样的。”
  “从那以后,就没有试着喜欢女孩子吗?”她有些刨根问底。
  他摇头,“大家都知道我的性向,与我接触的都是圈内的人。女孩们也不会喜欢我。”
  史敏明笑,“你知道,我第一次见你,的确是想要和你做男女朋友的。”
  阿gel含笑看着她,“我知道。你那个时候好像很饥渴的模样。”
  史敏明哈哈的笑起来,“是吗?我表现的这么明显吗?”
  他看她的侧脸,被晚风扬起的头发,“今天怎么心情不好了。”
  史敏明叹气,看着夜空,“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她在见过罗文起后,就莫名其妙的难过起来。她有些在意他对伊纱贝拉的难以忘怀,在意他的没有送她回家。
  但是,她最在意的是自己和他之间的距离。
  “如果我很在意一个人仍然喜欢他的前女友,那么我是喜欢他的,对不对?”
  她终于说,“我想,我是喜欢他了。”
  “他从前就住在这里,在这个围墙的里面。”
  阿gel感觉自己的心震了一下,手也不由的有些颤抖,他抿了抿发干的双唇“你喜欢上他了吗?”
  史敏明有些丧气的说,“好像是这样没错,不过他觉得我很不入流。”
  “不过,算了,让他去喜欢他喜欢的女孩子,让我自己喜欢他好了。”
  阿gel仍是一副很受震惊的样子,“如果很在意他喜欢别人的话,那么自己就是喜欢他的吗?”
  史敏明点头,她拍着他的头,“怎么,你也有这样的感觉,你也喜欢上一个人了,对不对?”
  阿gel捂着脸,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怎么会,怎么会。”
  史敏明凑到他的跟前,“gel,你怎么了?”
  阿gel看着她就在近前的脸,乌黑的眼睛,长长的睫毛,温热的呼吸吞吐在他的脸颊,被晚风吹得红红的嘴唇。
  他闭上眼,说,“没什么,我们回去吧。”
  他怎么会喜欢上敏明,他只是关心她,欣赏她,他对她的感情从来没有超越。他是个gay,他怎么会喜欢上女孩子。
  但是感觉强烈的袭来,喜欢她似乎就是那么一瞬就发生的事情。
  他在意她喜欢另外的男孩,他很在意。
  但是,他不能告诉她。
  敏明,就让你去喜欢你喜欢的男孩,让我自己喜欢你。

  9.除此之外
  如果用一句话来形容罗文起,她会怎么形容。
  虽然早在加拿大的时候就知道他有些不一般,但是看到报纸上大大的金融奇才这几个字,史敏明的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她现在还在接待室里接电话,偶尔有一张物流走势的表格给她做,而他已经是金融奇才了。
  明明两个人是小学同学,明明还是有些联系的朋友,现在,他似乎有些遥不可及。
  他们真的不是同一种人。
  她去过他的家里一次。
  他的公寓并不十分新,但是算是很宽敞,照光极好,在窗台上,摆了一盆鹤望兰。
  betty穿了件家居服,坐在鹤望兰的旁边,看着窗外。
  她好像入定了一般,看着窗外。
  史敏明于是四处打量了一下,这间公寓里的东西并不多。
  沙发,电视机,在饭厅里有一张方桌,冰箱,连碗筷盘碟也十分的少。
  而他的房间里只有一个像是折叠的衣柜,一张很普通的木质单人床,蓝白的床单,枕头薄被叠的很整齐。
  连书桌都没有。
  她不禁喃喃自语起来,“我的天,那在哪里办公啊。”
  “在饭桌上。”他忽然在她的身后探出脑袋,“东西很少对不对?”
  史敏明吓了一跳,看着他,只好讪讪的笑,“是啊,是啊。”
  她觉得东西实在少,连带显得整个空间无趣起来,只好打开电视,“有部电视剧可以看一看,我昨天没看完,今天应该有重播。”
  可是换来换去只有一个台,播的是新闻。
  史敏明不能忍受的丢掉遥控器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这是人过的日子吗?”
  “你赚那么多钱干什么,你不是什么金融奇才吗,穷到没钱装有线电视?”
  他却说,“生活这样就可以了。不必要求太高。”
  史敏明真不能理解,“那你赚钱做什么,钱是用来花的啊,用来享受的啊。”
  他淡淡的笑了笑,“那只是你的想法。我现在赚的钱是为了以后赚更多的钱。”
  史敏明摇头,“我真的不理解。”
  他摊手,“我并不要求你理解我,我们不是一种人。”
  史敏明没有再说什么,她自知没有什么影响力可以改变罗文起的世界观。
  正如她不理解他一般,他可能也不理解她吧。
  他们也偶尔会一起喝酒。
  罗文起实实在在的没什么朋友,可以很清晰的感觉出来他很孤单。
  史敏明问他,“你不多交几个朋友?这样喝酒也多几个伴,或许还可以凑一桌打麻将。”
  罗文起睇着她,“史敏明,我教你一件事,工作的伙伴,你千万不要和朋友混淆。”
  史敏明撇嘴,“那好吧,你等着孤独终老吧。”
  有一次他们在一家酒吧喝酒,有一群混混砸破玻璃窗户进来捣乱收保护费,他们把门口封住,不让人出去,叫每一个人把身上的钱拿出来。
  史敏明只听到旁边一片的尖叫,罗文起拉起她的手往安全些的墙角跑。
  他把她推的背部紧紧的贴着墙壁,人挡在她的前面,趁喘气的时候问,“你没事吧,害怕吗?”
  史敏明用力的推开他的背,“你的背压住了我的脸啦。”
  他连连抱歉,转过身,面对着她。
  两个人依然靠得很近,听得到对方急促的呼吸,史敏明感觉自己的脸贴在他的胸膛上,隔着衬衫,急急的心跳,有些迷惑她心志的很淡的古龙水的味道,他的呼吸一下一下的抚过她的发顶。
  她不禁在心里暗暗感谢今晚的事故,让他们如此的靠近。
  钱最后还是被抢走。
  两个人只好步行回去,史敏明试探的问,“你不送我回去吗?”
  他想了想说,“还是送吧,你一个人有些危险。”
  史敏明抿嘴笑,跟在他的身后。
  他在前头走得飞快,说,“你胆子很大啊,都没见你害怕。”
  史敏明几乎是小跑的跟上他,“喂,你慢一点啊。”
  他回头看看她,有些尴尬的挠头,放慢了速度。
  “对不起,我习惯走这么快。”
  史敏明忍不住有些揶揄的说,“难道,你从前约会也走得这么快?”
  他迟疑了一下,像是在回忆从前的过往,“我们,一直是拉着手的。”
  史敏明恨不得想咬自己的舌头一口,她为什么偏偏要提及他从前的约会。
  但是她仍然很不由自主的酸溜溜的说,“喂,你真的很喜欢她,对不对。”
  他转过头笑,“是吧,如果不是她的妈妈的话。”
  他的笑容在这一刻是十分真实而甜蜜的,他是在回忆从前的美好时光吧。
  史敏明感觉脑袋嗡的一声,她早已知道事实,但是现在听到他说这么一句话和第一次听见时又是不同。
  她口气有些不稳的说,“那你还不忘记她,说不定她也找了新的男友。”
  他的脸色有些难看起来,“不需要你来劝我。”他的口气是近乎严厉的。
  史敏明停下脚步,看了他一眼,低下头,深呼吸了几口,抬起头时,脸上已经笑容。
  “对不起,你知道,我向来是这个样子的。”
  他摇头叹了一口气,“说到底,不干你的事。”
  史敏明笑得有些勉强,“那么,你不会再喜欢别的女孩了吗,你不是打算留在本市吗?”
  他倚在旁边的围墙上,看着路灯,“你觉得呢,我一开始是想有那么一天回加拿大与她再在一起的,可是你说的也对,说不定她找了新的男友呢。”
  史敏明有些负气的说,“你那么喜欢她,当初何必回来,你在那里不是一样可以出人头地。”
  他为什么要回来,他如果不回来,她就不会喜欢他,她就不会因为得不到他而难过。
  “你不是猜到了吗,我是回来报仇的。我离开的时候说过我一定会回来的。”
  他一点儿也没有意识到史敏明的异样,完全的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似乎也在随着路灯的一明一暗而起伏上下。
  他的伊纱贝拉,乌黑的长发,碧绿的象湖水一般的大眼睛,鼻子上面小小的雀斑。
  他的伊纱贝拉,手柔软而温暖,声音温柔,性格那么的羞怯温顺。
  “只希望,伊纱贝拉没有忘记我,仍然想念着我。”
  这个时候,对他说她喜欢他,似乎是件可笑至极的事。再问他有没有爱上别的人的可能似乎也同样可笑。
  他说的对,他真的很喜欢伊纱贝拉,从前没有那么喜欢过一个人,以后也不会那么喜欢一个人。
  可是,罗文起,你又知不知道,我也是很喜欢你,那么的喜欢你。
  他们好像是没有什么可能了。
  史敏明很颓唐的想,她没有什么力气再说些什么。
  她真希望她的家快些的到达,之后她便和他说再见,之后她不再见他。
  她几乎要掉下泪来。
  不,她现在就不想见到他。
  “罗文起,你回去吧,我不要你送了。”
  他看了看她突然垮下来的脸,“怎么了,突然不舒服的样子。”
  史敏明别扭的扭转脸,“叫你回去,你快点走。”
  他忽然用手压住她的头,“你在发什么神经,到这里还叫我不要送?”
  他凑近了一点,“喂,不是真的被刚才那群人吓坏了吧。”
  她吸了吸鼻子,把眼泪咽回去,挤了个笑容出来,“不是,但是,你真的可以回去了。你放心,这里我很熟。”
  他停顿了一会儿,然后点头,“说的也是,你应该没什么问题的。”
  于是,他挥手跟她说再见。
  史敏明一个人慢慢的走回去,她不明白这个世界这么大,为什么她偏偏遇见了他,喜欢上了他。
  可是,罗文起,如果你只是需要一个朋友,那么我们就只是朋友。
  我会努力不让你知道我喜欢你。
  我并不希望你为我而烦恼。
  除此之外,非常遗憾,你的心我还是打不开。
  say goodnight晚安
  谢谢你陪我一整个夜晚
  close your eyes,be quiet
  我明白你有自己的不安
  很多来不及我不曾看见
  我只遇见你的现在
  不管你接受或离开
  i hope to stay for a while
  除此之外要你明白
  你的笑我真是喜欢看
  于是我一次又一次等待
  其实都还算愉快
  除此之外非常遗憾
  你的心我还是打不开
  and if you need somebody
  我确定我会在
  不会走开
  so goodbye晚安
  舍不得看你觉得不自在
  it’s alright,i’m fine
  看起来这故事会写不完
  很多差一点你没有发现
  你只认识我的现在
  不管你留下或走开
  i’m gonna stay for a while
  除此之外我要你明白
  你的笑我真是喜欢看
  于是我一次又一次等待
  其实都还算愉快
  除此之外非常遗憾
  你的心我还是打不开
  and if you need somebody
  我确定我会在
  除此之外我还在等待
  你的心将为我敞开
  but if you need somebody
  你知道我会
  不会走开
  词:阿怪

  10.忽然之间
  史敏明觉得自己的生活其实和过去没什么不同。
  她是个不会把秘密挂在嘴边的人,也不喜欢和人讨论自己的感情生活。
  几乎没有人,知道她喜欢罗文起,而罗文起喜欢的不是她。
  她亦不是个喜欢流泪的人,可以微笑的时候,她就一定会微笑,可以忘记的时候,她就一定会忘记。
  照常的上班,下班,看电视,唱K,看电影,喝酒,实在无聊的时候会加入妈妈的牌搭子打几盘麻将。
  有一天大清早,突然有人按门铃。
  她去开门,看见罗文起一身运动衫,球鞋,带了个白色的网球帽,身后停了一辆山地车“敏明,我们去郊游吧。”
  史敏明吃惊的睁大双眼,“你怎么来了?”
  从那晚以后,她再也没找过他,也没有期望过有那么一天他会站在她家的门口。
  “去郊游啊,今天天气好像不错的样子。”他心情颇好,笑容可掬。
  “今天外面足足有35度,去郊游,”她那句脱线还未说出口,罗文起就推她,“去换衫,没见过你这么懒骨的人。”
  她晃晃脑袋,仍杵在门口,“不去,太热啦,我好容易有个周末休息。”
  但是他气力大,推得她直往屋内退,“你听话些,换好衣服,带你去个好地方。”
  史敏明急得甩手,“天气这么热,太阳这么晒,不知道要擦几瓶防晒油。”
  但是她还是换上短袖T-shirt,中筒裤,也找出来一个白色的网球帽,嘟起嘴,咕咕哝哝的说,“不知道要花多久的时间美白。”
  他站在一旁,笑眯眯的看着她发小脾气。
  直到她自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说,“我的山地车在车库里,我们过去拿吧。”
  出门的时候,时间尚早。太阳还没有升起来。
  两旁的道路是密密的法国梧桐,枝叶粗大浓密,在清晨骑着单车经过,格外的阴凉。
  史敏明看着悠闲的骑着单车的他,忍不住问,“喂,你怎么会突然来找我郊游?”
  他仍然一副享受清晨的模样,“想来就来了呗,找你出来玩,要什么借口吗?还是要先与你预约。”
  史敏明停下车,“罗文起,你这是什么口气,我不去了。”
  罗文起挠挠头,“你在生什么气,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史敏明仍然板着脸,一言不发的看着他。
  他只好拱起手求饶说,“我的大小姐,我好容易今天放假,你就权当陪陪我好吗?”
  他放软语气说,“我在这里,就只有你这么一个朋友,你都不陪我一下吗?”
  史敏明忍不住啐了一声,“你这种人,活该这么孤苦终老。”
  罗文起知道她气已经消了,便拉她,“走吧,走吧,待会太阳就升起来了。”
  史敏明此时的心态可以说是有些急躁的,她知道自己拿他完全没有办法。
  他为什么不问问她,这么久为什么不去找他,这样的话,即使是说客套话,他为什么都不说呢。
  他的心情是颇好的,脸上一直带着笑意。
  还破天荒的夸奖她,“喂,你也算蛮高的啦,坐在单车上能把脚放落地面。”
  史敏明挑眉睇了他一眼,“罗文起,你今天是不是脱线了,还是你中了一千万的彩票。”
  他哦了一声,“我看起来很高兴吗?”
  他执意的不肯说明原因,她又何必究根问底。
  过了一下,他又笑眯眯的问,“你最近忙些什么,看什么电视剧呢?”
  史敏明暗自纳闷,疑惑的看看他,“你连我看什么电视剧都问,你说你算不算脱线。”
  她倒不是很想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高兴。
  他的高兴,无非是他终于报仇成功,把刻薄的伯父赶出罗家的公司,或者他终于和伊纱贝拉有情人成眷属。
  以他目前的实力,报仇成功是不可能,余下只有伊纱贝拉了。
  她一点儿也不想知道他和她又怎么了。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
  他们骑得渐渐有些远了,已经离开了市区,偶尔可以看得到零星的农田,黄澄澄的还没有收割,绿油油的刚刚播种。
  路旁的树木也开始有些稀稀拉拉起来,都是些不知名的树木,根茎粗大,露在泥土外,上面长满了青苔。
  她开始觉得热,流汗,也开始有些难耐的问,“罗文起,我们去那里?”
  他只是停下来问,“累了吗,我们休息一下吧。”
  史敏明停下单车,找了一棵高大的树木,坐下来,“你到底要去那里,还远不远?”
  他从包里拿出水,递给她,“去一个好地方。”
  史敏明瞪了他一眼,赌气的推开水,“我不喝水,这么热,我要吃冰棍。”
  说完这句话,她自己也忍不住捂着脸笑,“嗳,我怎么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罗文起先是一愣,之后笑着拉开她的手,“你不要以为捂着脸,我就不会嘲笑你了。”
  史敏明从地上爬起来,“得啦,你要去什么地方,我跟你去,不再抱怨,行不行。”
  之后便已经是郊外了。
  一片片得农田菜地,裸露的黑色的泥土,蝉的鸣叫声格外的大,偶尔会有一只小麻雀从树上扑拉拉的飞下,跃入田中。马路不宽,吸入鼻里的是泥土特有的味道。
  路旁隐隐可以看到稀少的院落。
  史敏明觉得实在太热,感觉整个人都快焚烧了一般,她的脚已经麻木了,只会机械的踩着车轮,抹的防晒油一点用也没有,皮肤又热又干,嘴唇也干的有些发粘。
  但是刚刚才说不会抱怨之类的话,她不会违背自己许下的承诺。
  罗文起却开始安慰她,“快了,马上就到了,多忍耐一下。”
  史敏明苦笑,“真希望可以下雨,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她从来没有想过她的预言会这么快实现,在她说完这句话之后的半个小时,下起了雨。
  罗文起在雨中把单车骑得飞快,雨滴打在他的身上啪啪作响,“史敏明,你可以去当预言家了。”
  雨势很大,头发衣服立刻湿透,粘哒哒的贴在皮肤上。
  刚刚流了一身汗的史敏明,猛然被冰凉的雨水一淋,禁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罗文起回头看了她一眼,哗啦啦的雨挡在他和她之间,他的面目竟有些模糊不清。
  他的声音却盖过了雨声,“就到了,那里有地方可以躲雨,快些。”
  路已经十分难走了,他们似乎在上山,但是在雨里,看到的都有些迷迷蒙蒙,只知道树木又多起来,并且十分的密,一开始还有些桦树,松树,到后面一片片的都是竹子。
  在雨里,这些竹子称不上漂亮,乌压压的,被雨一打沙沙的作响。
  罗文起在一间小庙宇处停下来,招手叫史敏明也进去。
  但是那间庙实在有些小,两个人站进去,便觉得再也容不下人了。
  史敏明一边拧衣物上的水,一边仰头看外面的雨势。
  有风吹过来,她觉得浑身一凉,打了一个哆嗦。
  罗文起不知道从那里找出条毛巾,递给她“擦一下你的头发吧。”
  他又自言自语的说,“是暴雨吧,很快就会停了。”
  史敏明并不想让他看出来自己在打哆嗦,所以坐在墙角,环抱着双膝问,“来这里做什么,不会带我来拜菩萨吧。”
  罗文起果然没有发现她的异样,只是探头往外看,“等雨停了,带你去后面看看,你一定会惊讶的。”
  雨似乎永远也下不完,史敏明把下巴放在膝盖上,看着罗文起。
  她心里其实有些高兴的。
  这算只有他们两个人的经历吧,也许他日后会与伊纱贝拉说起今天,某日,我与史敏明出去,天气热,但是途中下起大雨,我们在一间小庙里躲雨,庙很小,只站得下我们二人。
  伊纱贝拉听到这样的话,会不会萌生妒忌。
  他与她,只要这么近,只要有这么样的经历,她已经满意了。
  感觉雨真的下了很久,她似乎睡了一觉。
  迷迷糊糊的时候,罗文起摇她,“敏明,雨停了,出太阳了。我们出去吧。”
  她睁开眼,看见罗文起弯下腰,俯下身看她,整个人笼罩在雨后阳光里,象镀了一层金边,而他的面目却在黑暗里,史敏明有种想触摸他的冲动。但是她很快的隐忍下来,笑,“终于停了吗,我都睡了一觉了呢。”
  外面的泥土地湿漉漉的,还有很多大小不一的水坑。
  她不知道,这种地方会有什么样的惊讶。
  他们沿庙宇后的小路往上走了一会,就听了细细的哗哗的水声。
  他们确实是在上山,雨后的山林翠绿美好,连空气都是清新芬芳的,弥漫了雨水和树木的清香。
  水声渐渐的明晰起来,史敏明欢笑了一下,“是瀑布,是不是。”
  果真是瀑布。
  水从高处落在下面的水潭里,轰轰作响,走得近些,水雾迎面袭来。
  史敏明又惊讶又欢喜,“罗文起,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她脱掉鞋子,把脚伸入水潭中。
  “哇”她打了个冷战,但是张大嘴巴哈哈笑,“怎么会这么凉快。”
  罗文起蹲坐在她的旁边,十分自得的说,“是吧,就说是个好地方。”
  他朝着他笑,水光映在他的脸上,眼睛分外明亮“史敏明,你今天陪我来,我真是高兴。”
  史敏明嗳了一句,咯咯的笑,“你忽然感慨个什么劲。”
  他学她的样子笑了几声,“我就是这么感慨的一个人。”
  他舒了一下身,说,“史敏明,过几天伊纱贝拉会来,到时候见个面吧。”

  11.慢慢来
  自从母亲病后,李曼恬的感情生活收敛了不少。
  许多人都问,曼恬,你是不是找到了真命天子了,也不带出来看看。
  她努力读书,侍奉父母,大家倒觉得奇怪了,李曼恬不无好笑的想。
  她的学长尹祥东仍然有些看不起她。
  他说,李同学,真搞不懂你当初想些什么,你这种人并不适合做医生。
  她撇嘴,睨着他,学着他的语调,尹学长,那你说我适合做些什么。
  尹祥东抿紧嘴唇,有些凶恶的瞪着她,你不要和我拿腔拿调。
  他们也曾经平和的相处了一小段日子,可是随着尹祥东日益恶劣的语气和李曼恬母亲病情的好转而告终。
  但是她也没有自视过高,认为尹祥东对她有什么不同。
  他待稍稍漂亮些的女孩就板着一张脸,眼里似有仇恨的光。
  看起来真像以前受过漂亮女孩的凌虐,现在仍有阴影。
  李曼恬曾经忍住笑,严肃的劝他去看心理医生,并不留情面的说他的心理有问题。
  她当时装作一副惋惜的样子,拔高嗓门说,“学长,你这个样子还做得了医生吗?不要为难自己了。”
  尹祥东脸色铁青,咬牙切齿的说,“李曼恬,你以后不要落在我的手上。”
  她落在他的手上?
  就算她落在他的手上,他能怎么样,论手段,他难道比得过她么?
  但是医院里得护士好像很吃他的那一套。
  其中有那么一个娇滴滴的小护士,扎条马尾巴,人长得可爱又水灵,但一见到尹祥东,头立刻低下,涨得连耳根都通红。
  母亲在打点滴的闲暇时,对那个马尾巴说,“小护士,你是不是喜欢尹医生啊。”
  那个马尾巴小护士神色慌张又惶恐,结结巴巴的说,“您不要乱说,给尹医生听见了,多不好。”
  母亲倒是很乐在其中,还揶揄她,“哟,这又有什么关系,不要怕,我来替你问问尹医生的意思,好不好?”
  李曼恬在旁边偷笑得脸在隐隐抽动。
  那个马尾巴仍然害羞,“呀,您不要说啦,不要说啦。”
  她端着托盘快快离去。
  母亲还在端详她的身影,以满意的口气说,“这个女孩子纯洁,尹医生应该会喜欢。”
  李曼恬巴望着天下大乱,鼓励母亲,“妈,您看,多好的机会,撮合一下吧。”
  翌日,母亲果然活络起来。
  连连问,尹医生,你有没有女朋友,或是,尹医生,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子,要不然就说,尹医生,身边有没有中意点的女孩儿。
  李曼恬看见他的嘴角在难堪的抽动,拳头握的死紧,但是还是礼貌的回答,我现在还不考虑,劳您费心了。
  哈哈,真是笑死她了。
  她也不掩饰,哼哼的笑了出来。
  尹祥东瞪圆了双眼,说,“学妹,我们出去谈一下。”
  他一出门,就拽住她的衣领,“李曼恬,又是你搞的鬼,是不是?你是嫌我不够乱吗?你有暑假,我可没有,没你那么多闲工夫。”
  李曼恬也不生气,笑嘻嘻的,“我妈只是好意,你何必这么动气。你喜欢哪个女孩子,我帮你一把也好啊。”
  他揪着她的衣领,“我警告你,别给我惹事。”
  李曼恬哼哼笑,“尹医生,我妈可是认真的跟你说媒,医院里有个小护士,可喜欢你了。”
  她贴近了一点,神秘兮兮的说,“这么吧,你把我的领子放开,我告诉你谁爱慕你,好不好。”
  她半张着眼,似诱惑的说,“那个女孩,又可爱,又水灵。你一定喜欢。”
  尹祥东看着她的模样,有那么一瞬的空白,他的手不由的松开。
  这个女孩,不仅仅又可爱,又水灵,她贴近他,吐气如兰,她是那么的让人心动。
  可是他不能再喜欢漂亮女孩了。
  他正了正脸色,“没时间和你瞎闹。”
  李曼恬看着他快速离开的身影,噗哧的笑了出来。
  在母亲病愈后,李曼恬打定主意不和尹祥东再有什么瓜葛。
  母亲连连骂她,你真是过河拆桥,你这个没情没意的东西。
  到上TAXI回家的时候还在絮叨,尹医生待我们那么好,你怎么可以这样云云。
  司机透过后视镜也在用怪异的余光打量她。
  李曼恬觉得受不了,就说,“要不然,过节的时候,你送一篮鸡蛋给他好了。”
  送鸡蛋,这是老派人的感谢做法,母亲亦是个老派人,听了很是赞许,点头,她即刻就扳起手指算日子,算什么时候过节。
  李曼恬恶毒的提供意见,“妈,你重阳节送过去吧。”
  母亲却也不是老糊涂,瞪了瞪她,“你胡说八道什么。”
  她忽然眼睛一亮,“曼恬,过不了多久就是七夕了,那天我们去送鸡蛋,顺便再撮合一下他跟那个小护士。”
  李曼恬大叫,“什么我们,是你去送啦。”
  母亲似乎没有听见,依然美滋滋的算着日子,“哎呀,恰恰是一个星期,七天呢。”
  李曼恬最近几日很有些颓唐。
  七夕到了,竟然没有男孩约她,只有一个史敏明打电话问她要不要去看电影。
  多没劲,她跟她去看电影,万一看到一个恐怖片什么的,想找个肩膀靠一下装一装娇弱都不行,她们两个人面无表情的看完,没准出来的时候还会讨论这部恐怖片拍的真搞笑之类。
  她断然拒绝。
  她绞尽脑汁的想,怎么就没有男孩约她了。
  她,李曼恬,好歹也算是医学院的一朵奇葩。
  史敏明又打电话来,问她那天去不去逛街。
  她火冒三丈,“史敏明,我跟你逛个什么劲。我那天要跟男孩约会。”
  史敏明在那边笑的厉害,“你还不知道吧,你妈跟每一个打电话给你的人严厉的耳提面命,七夕不准约你。曼恬,我是在搭救你。你却这么不领情。”
  怪不得妈妈不让她接电话,怪不得她没有接到一个约会电话,怪不得没有人找她。
  她一定要她去送什么狗屁鸡蛋。
  天晓得,这个主意还是自己想出来的。
  她是个孝顺的女儿。
  母亲每做出痛心的样子说她不听话的时候,她的头皮就开始发麻。
  所以七夕的时候,她很蠢的提了一大篮的鸡蛋,跟着她的妈妈,挤公车,又步行十分钟,到了尹祥东的宿舍。
  她站在门口,甩着酸痛的手,“提的老娘手痛死了。”
  母亲一心一意的按门铃,没有听得很清楚她的话,倒是突然开门的尹祥东听得真实。
  他年纪轻,耳朵尖,听见她这么说,看着她皱了皱眉。
  但看到她妈妈,便换上客气的嘴脸,“您怎么来了?”
  “给您送鸡蛋来了,多些您的照顾。”母亲真是感谢他,说得又诚恳又动容。
  于是邀她们进去坐。
  他的宿舍很干净,东西摆放的也很整齐。
  母亲却睁着眼说瞎话,“尹医生,你一个男人住,房间难免会乱,有没有想过找一个女孩子来帮一下。”
  李曼恬又在笑。
  她当着母亲的面略有些收敛,没有笑出声音。
  尹祥东摇头,“我一个人住的很习惯,有女孩子来,反而难受。”
  母亲仍不死心,“找个女孩帮你做一做饭也好,免得老是在医院的食堂吃饭。”
  他仍然摇头。
  母亲难免有些讪讪起来。
  李曼恬在一边说,“尹学长,介绍个女孩给你做女朋友,你要不要。”
  她说得直接,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
  尹祥东感觉自己的头脑又有片刻的空白,望着她的眼睛。
  李曼恬很受不了他那副蠢样子,翻了个白眼,“你要不要吧,要还是不要,一句话。”
  尹祥东即刻回复了正常,他有些不齿自己的恍惚,但是还是和颜悦色对李曼恬的妈妈说,“真的不需要了。多谢您这么关心我。”
  随后又客套了一番,便告辞。
  李曼恬快步的走到门口,发现母亲还在和尹祥东告别。
  她难耐的看看手表,现在快九点钟,如果她赶的快些,没准可以赶上某一处的PARTY。
  尹祥东注意到她的不耐,便说,“那就这样了,再见啦。”
  尹祥东从前的确交过一个漂亮的女友。彼时也是某个学校的校花,身段婀娜,笑容明媚。
  他当时不知道多喜欢她,觉得什么事都可以为她做,什么东西都可以给她。
  不过那个女孩,并不聪明,对待感情态度又暧昧,摇摆不定,性格也不爽快,有些拖泥带水。
  那时觉得,漂亮的女孩有些小缺憾是应该的,对她百般忍耐。
  有那么一次,两个男孩约她吃饭,她都应允了,当时还拖着他的手问,“我去赴谁的约好呢。”
  尹祥东一听。脸即刻沉下来,问,“你都是我的女友了,怎么还去和别人约会。”
  她就有些怯懦的笑,“这没有什么吧。”
  尹祥东一听更是火大,转身就走。
  而她还是去赴约。
  尹祥东觉得她就是个软弱的人,怯懦的脚踏几条船。
  她并不是有心,尹祥东当时这么想,这只是她性格的缺憾造成。
  所以他勉强的忍耐,他会教导她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结果她有一天和他说她要打胎,问他有没有相识的医生。
  她居然怀了孩子,而他和她从来没有发生过关系。
  他怒不可遏的大声说,“你怎么可以这样。”
  她的面容却平静,“你知道我是个什么人,我习惯有这么多的男孩。”
  他不知道。
  所以到今天他仍然嫌恶她,连带嫌恶所有的漂亮女孩。
  摇摆不定,拖泥带水,习惯有这么多的男孩。

  12.荡漾
  史敏明终于见到了伊纱贝拉。
  在她与李曼恬常去的那家餐馆,她和李曼恬还有阿gel三个人互相劝酒,取笑揶揄对方的时候。
  先注意到的是李曼恬,她推推史敏明,“你看,那边那个女孩真是漂亮极了。”
  史敏明当时没有回头,还在开李曼恬的玩笑,“比你漂亮吗?看你双眼放光的样子。”
  阿gel扭头看了一下,也感叹了一下,“是很漂亮。”
  她这才笑嘻嘻的转头看,只见到一个女孩儿,皮肤雪白,光滑洁净,在灯光下似有一层柔和的光芒。头发乌黑,只是随意的披散下来,便象水波一般,让人心神荡漾。她的眼睛是碧绿的,远远的看有些迷蒙,让她看上去十分的惹人怜爱。鼻子小小翘翘,说话时微微皱起,十分的娇俏。
  身段修长,只穿了一件黑色的裙子,但是这已经足够了。
  李曼恬已经在感慨,“从没见过那么漂亮的人,跟她一比,我简直就是庸脂俗粉。”
  她又问阿gel,“这么个尤物在你面前,施主可愿还俗。”
  阿gel只是笑,“她是漂亮。”他有意无意的看看史敏明,而史敏明已经张大嘴巴,愣在当场。
  她是伊纱贝拉,不必谁来介绍了。
  罗文起说得对,她是个再美好不过的女孩子。
  果然,顷刻之后罗文起便从洗手间的方向出来,坐在她的身旁。
  李曼恬并未见过罗文起,还在大呼小叫,“那个男孩也不错,很帅呢。”
  史敏明低声的有些颓唐的说,“那是我的小学同学。”
  李曼恬抓住她的手,“敏明,你认识这种人物,怎么都不告诉我。”
  史敏明瞟了她一眼,说,“告诉你怎么啦,反正你又得不到他。”
  李曼恬切了一声,“你不要看不起我,如果我卯足了劲,没准他会弃那个尤物而不顾。”
  史敏明嘿嘿的笑,“你很有自己的见地。”
  此刻,无论是谁,站在他们中间,也分不开他们。
  李曼恬做不到,她自己也做不到。
  史敏明心灰意懒的不愿意打招呼,继续喝酒。
  李曼恬则说,“敏明,你怎么不过去打个招呼,或者他们愿意过来一起坐呢。”
  史敏明一边笑一边叹气,“你放过我吧。他们不愿见到我。”
  李曼恬啐了一口,“你真没劲。”
  吃毕饭,李曼恬说要回学校,还有功课要做。
  阿gel就说,“敏明,走吧,带你出去走走。”
  史敏明走出餐馆又回头看了看,这时候的罗文起笑起来比任何时候都要真实。
  她禁不住叹了一口气。
  阿gel问她,“敏明,你的工作怎样,顺利吗?”他的语气十分的平淡,眼神温柔而宁静。
  “就那样。”史敏明撇撇嘴,“不咸不淡,我就这个水平了。”
  阿gel笑,“一开始总会和自己的预想相差一点。”
  史敏明咕哝说,“相差蛮大一点啦。”
  她自己又安慰自己,“嗳,反正我都不是那种不满足的人。”
  阿gel带笑的看着她,“有特别想做过什么事吧,你从来就没有理想吗?”
  史敏明嘿嘿笑,站在原地回忆她的小时候,她的确没有什么远大志向。
  她反问阿gel,“你呢?以前希望自己做什么?”
  他耸肩,“就是现在做的喽,我算是幸运。”
  他现在在一家汽车公司做设计助理,他协助的设计师是个德国人,好像很喜欢阿gel处事严谨细心的脾气。
  因此,工作是算愉快的。
  史敏明又说,“gel,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很久了,你为什么只喜欢别人称呼你的英文名呢?”
  他愣了一下,显然没有预料到史敏明会这么问。
  “小时候不喜欢自己的中文名。”他耸耸肩。
  史敏明笑,“原来你也不喜欢你的中文名字,我终于找到知音啦。”
  她从前并未向阿GEL提及她幼时与史明同名的事情,她与他认识之初没有讲,在史明向她表白她苦恼的时候她也没有说,而现在说起小时候的事情,真的恍如隔世。
  “有时候,我觉得如果我的身边坐的是你的话,我可以不停的说话。”史敏明如是说,“连这么古老的事情都可以做话题。”
  阿gel只是默默的看着她,然后微微侧脸笑。
  他的眉眼十分清秀,笑起来,眼睛有些眯起,让人不由的愉悦起来。
  “敏明,如果你真喜欢一个人的话,你就要让他知道,你是多么认真的喜欢他。”他的脸仍然微微侧着,神色诚恳,“从前我有个朋友,喜欢上一个异性恋的男孩子,他有一次站在那个男孩的楼下等他,等了二十二个小时,只为了想见他一面。”
  “后来那个男孩子说,我真的被你感动,真不知道还有你这么认真诚恳的人。”
  史敏明暗自想,二十二个小时,要她站在罗文起的楼下,要她死了算了。
  就算她等了二十二个小时,让罗文起看见了她,他也只会莫名其妙的问她,“史敏明,你这个十三点,一直傻站在我家楼下干什么。”
  gel的朋友是个常情的人,恰好他喜欢的也是个常情的人。
  过了几天,罗文起打电话给她,“史敏明,你想不想见伊纱贝拉,我们约个时间吧。”
  史敏明很想推脱,但此时说些推辞的话,要不然就是矫情,要不然显得没有气度。
  她模糊的唔了一声。
  罗文起似在问伊纱贝拉商议什么时候见面,说的是英文,听得不是很真切。
  史敏明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罗文起,约你的女友,今晚我们一起去喝酒唱K。”
  她有什么好尴尬的,她有什么好害怕的。
  他要快乐,就给他快乐。
  加拿大甚少KTV,伊纱贝拉又推说自己甚少听流行乐,她拿起话唱的有些怯怯,唱了一句,就掩嘴笑,断断续续的又接着唱。
  史敏明不一样,客气的请伊纱贝拉,罗文起各唱完一首,自己啪啪的按下点歌键,十几首,一点空隙也不留给他们,然后张狂的说,“没告诉你们,我是个麦霸。”
  她此刻想,上帝终究是公平的,给伊纱贝拉美丽的样貌,可没有给她唱KTV的实力。
  她拿起麦克风,一边唱,一边自己摇头晃脑的自得其乐。
  罗文起低下头伏在伊纱贝拉耳边说些什么,说完伊纱贝拉看着史敏明抿嘴笑。
  史敏明微闭上眼,越唱越投入。
  罗文起在一旁大声说,“史敏明,我们可不是来听你唱歌的。”
  史敏明不理他,全情的盯着屏幕,全情的唱。
  伊纱贝拉笑眯眯的拉了一下罗文起,“她唱的不错,听一下又有什么关系。”
  史敏明听了这句话,忽然又有些颓唐。
  她莫名其妙的唱什么?她在不满什么?
  她放下话筒,“不唱了,给你们唱吧。”
  散得很早,她跟他们在一起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于是她直接说,“罗文起,我是个俗人,我七点吃晚饭,八点唱K,唱的尽兴之后还要去喝一杯,要不然七点吃饭,八点就坐在电视前面看八点档,跟你们的兴趣一点不搭。”
  她有个好处,郁闷的时候说话依然笑容满面,冠冕堂皇。
  罗文起听完,只是笑,“早就知道,你是这样的一个人。今天只是让你见见伊纱贝拉,你很想走是不是,那你走吧。”
  伊纱贝拉也挥手,说:“再见,敏明。”
  她笃定主意,无论罗文起以后要她做什么,她都不会象之前那么顺从了。
  他要见她,就要客客气气的说,“史敏明,你有没有空,可以约你出来一下吗?”
  不能象他从前那样,一个电话,只说,“见个面吧。”
  她跟他原本就不是同一种人,她何苦迁就他。
  但是,当罗文起在电话的那头说,“史敏明,你来我家,马上。”
  她下意识的答应,“好。”
  她真有些看不起自己。
  迅速的搭车去他的公寓,心里想,他要她去做什么,难道是帮忙搬伊纱贝拉的行李。
  他的公寓,大门打开。betty倚在门框处,看见史敏明,眼光闪烁了一下,嘴巴扁了扁。
  罗文起站在那盆鹤望兰的旁边,脸色极其难看,而伊纱贝拉坐在沙发上,还在低低的啜泣。
  她的啜泣的声音十分的哀伤婉转,肩膀微微的耸动,一下一下的吸气声。
  他们像是吵过架,他们吵架干她什么事,叫她过来干什么。
  罗文起见到她,朝她看了一眼,嘴角微微牵动,象是想对她说些什么,但是最终没有说出口。
  他对伊纱贝拉说,“你是不是觉得,除了你,就没有人会喜欢我了。”
  他的声音平静而冷淡,但是史敏明一听,心却忍不住突突的跳了起来。
  罗文起目光转向她,“史敏明,你说,你是不是喜欢我。”
  他的声音一下子好像抽空了一般,旋在空中,一点一点的盘旋而下,从模糊到清晰,最终好像贴在她的耳根处一般,话语传来,“史敏明,你说,你是不是喜欢我。”
  而他,仍站在鹤望兰的旁边,目光轻轻的漂向她,又离开她。
  史敏明,你说,你是不是喜欢我。
  你是不是觉得,除了你,就没有人会喜欢我了。
  她的喉口发干,像有什么堵在那里,想吐却吐不出来。
  没有什么东西,史敏明。她反复的告诉自己,但是看着罗文起和伊纱贝拉,眼前忽然模糊起来,鼻子微微发酸。
  史敏明,你是不是喜欢我。
  “我是喜欢你。”她缓慢而艰难的说,头偏转,看着门外,betty的目光对上她,史敏明看见betty的眼里泪水慢慢的流下来。
  伊纱贝拉停下啜泣,睁大哭肿的眼睛,“你真喜欢他。”
  “是,我是喜欢他。”
  为什么这个时候,她告诉自己不可以哭,所有人都可以流泪,她不可以。
  那天晚上,她唱的最后一首歌,她唱的最投入的一首歌,叫做荡漾。
  我不想阻档你在我心荡漾,
  如果连遗憾我都不会欣赏,
  不是对谁都如此纠缠只可惜你无缘分享。

  13.一句
  伊纱贝拉拖着她的行李离开了。
  她一开始还哽咽的说她如何一人从加拿大过来见罗文起,又说betty病情发作,如何大力的朝她的胸口打了一拳。
  她的眼神漂向史敏明,说,是女孩子,都会接受不了的,她真是有病的。
  她又看着罗文起,眼泪盈盈,说,文起,我不是不喜欢你,你把betty送去精神病院好不好,她会害了你的。
  罗文起从腕上褪下表,“这是你给我的表,还给你,伊纱贝拉,你走吧。”
  伊纱贝拉顿然无语,木然的接表。
  这期间只听到她用力的吸气声,皮箱磕磕碰碰的声音,轮子滑过门槛的时候,咯嗒的响了一下。
  没有人说话,伊纱贝拉的长发垂下,遮住了小小的脸,默默的出门。
  过了一会儿,史敏明终于开口说,“我也走了。”
  她直视罗文起的眼睛,事到如今,她也没有什么好害怕的了。
  他反倒有些讷讷,手拨弄着鹤望兰的叶子。
  “史敏明,我无意这么点破你的心思。”
  史敏明笑,她自己怎么会蠢到以为谁都不知道她喜欢罗文起,她不该忘记罗文起有多醒目。
  “罗文起,”她仍然直直的看着他,“那么,你喜欢我吗?”
  他有些难以做答的为难,慢慢的低下头,手指仍在触动着那株鹤望兰。
  “很难回答吗?”她不知道自己怎么还笑得出来。
  “你只要回答我,喜欢,或是不喜欢。只要一句话。”
  只要一句话,可是他没有说出口。
  他不喜欢说谎,他从来讲的句句真言。
  所以,他是不喜欢她的。
  “罗文起,你可以不喜欢我,但是请你不要伤害我。”她的语气没有自己预期的那么激动,她很平静的说,“我虽然不是你那种人,但是请你不要伤害我。”
  他说得也很缓慢,“我不是有意。”
  他仍然不和她说对不起。
  史敏明深深的呼了一口气,“罗文起,我们不要再见面了。你就当作没有认识我。”
  她亦是默默的离开。
  走到门口,betty拉了一下她的手,大眼里满是不舍,她对betty笑,“byebye,betty。”
  史敏明走到自己家的门口,掏出钥匙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妈妈打开门看见她在哭,吓了一大跳,连连问她,“妹妹,你怎么啦,谁欺负你了。”
  她伏在妈妈的肩头,喃喃的说,“妈妈,我好难过,妈妈。”
  她边哭边咳,喉口里好像仍然有东西一般,可是怎么咳也不出来。
  她只好大力的呼吸,大声的哭,“妈妈,我好难过,我要怎么办。”
  妈妈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妹妹,不要怕,没有人可以欺负你了。不要怕。”
  她不害怕,她只是很难过。
  她的心脏像是被一双大力的手揪着不放,让她心口疼痛,呼吸困难。
  她只是难过。
  半夜起来,脑袋里一片空白,打开电视看深夜剧场。
  电影很热闹,名字叫唐伯虎点秋香。
  这是部老片子,但是真的好笑。
  躺在床上,一边笑,一边又慢慢的睡着。
  翌日去上班,精神不算太差。同事正在讲她的糗事,“昨天,我去男朋友家见家长,坐下来才几分钟,忽然好想尿尿。我于是摆出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礼貌道歉,问解决地点,然后一步三摇的去厕所。”
  “尿到一半的时候,忽然又很想放屁。当时想忍一忍吧,但是越忍越想放,在尿完的时候,放了个很响的屁。”
  同事一脸郁卒的样子,“当时真想让抽水马桶把我给冲走算了。”
  一个同事笑,“然后呢,你出来怎么办。”
  “能怎么办,当时一出厕所我就想,好啦,人生还不就是这样了。”同事自己说的笑起来,“嗳,我都没有这么丢脸过。”
  另外一个同事说,“你这还不是最丢脸的,我大学毕业的时候去参加研究所的考试。考试的一开始,我就很想尿尿,于是我举手问老师,问他可不可以上厕所,他摇头说规定不可以上厕所的,除非你放弃考试。我当然不愿意放弃了,但是又憋的难受,于是又问,那我可以就地解决吗,那个老师居然点头。于是我就尿在身上啦。嗳,当时就想,还不就是这样。”
  史敏明一听,也在笑,好啦,人生还不就是这样了。
  她的人生还不是依然是这样。
  她跟罗文起没有太多的回忆,他对她说的话太少。
  她真的是一厢情愿的喜欢他。
  她对他最深刻的记忆,是幼时满怀恨意的眼神,以及在雨天的小庙宇里,他伸手递条毛巾给她。他弯下腰看她的时候,身影笼罩在阳光里,象镀了层薄薄的金光。
  而现在,她再也见不到了。
  小时候,油光光得小分头,漂亮的小吊带裤,和她一起跳的那只舞。
  在加拿大时,他乱蓬蓬的头发,懒散的倚在餐馆的柜台付帐,好笑的骂她十三点。
  回国后,头发剪得整齐,西服革履,简短的说,史敏明,见个面吧,回忆伊纱贝拉时甜蜜而真实的笑容。
  他问她,“史敏明,你说,你是不是喜欢我。”
  他的手指触动着鹤望兰,缓慢的说,“我不是有意。”
  这一切,有如在她的眼前。
  她仍然喜欢他。
  妈妈怕她仍不愉快,特地打电话要李曼恬过来陪她。
  李曼恬附在她耳边问,“敏明,你是不是失恋了,你妈说你从来没这么哭过。”
  史敏明点头,“是,我是失恋。”
  李曼恬瞪大眼睛看了她好一会儿,“你怎么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史敏明点头,“今天心情好些,心境平和。”她打开电视,“昨晚看了唐伯虎点秋香,觉得真是好笑,不知道有没有重播,再看一遍也是可以的。”
  李曼恬怪声怪调的叫起来,“你失恋怎么这个德行,shopping也好,打麻将也好,疯狂工作也好,失魂落魄都可以,这才是发泄,史敏明,你居然半夜看唐伯虎,你没救了。”
  史敏明啐她,“你才没救。”
  李曼恬哼哼笑,“你敢说老娘没救,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史敏明不是很习惯李曼恬在她身边嘘寒问暖的感觉。
  她一度皱着眉头说,“你这个样子,看起来比我还忧心。”
  李曼恬嘿嘿笑,“敏明,我与你感同身受。”
  史敏明指着手臂上的寒毛,“你看看,我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曼恬,我没有关系。”
  她懒洋洋的靠在沙发上,“你这个样子,我反而更不自在。”
  李曼恬瞪大眼,“看看,你就是这个口气,你象极了电视里那种最想不开的女人。”
  史敏明终于去换衣服,提手袋,“好吧,好吧。曼恬,我们去shopping。”
  李曼恬还在咕咕哝哝,“你应当更怨恨点的说,曼恬,我们去买瓶SK2,漂亮得气死那些男人。”
  史敏明嘿嘿笑,“好罢,好罢,我们气死男人。”
  史敏明自己快被气死了。
  昨天买的面霜,她搽了竟然过敏,半边脸上起满了红疹。
  虽然有搽遮瑕膏,但是去公司的时候,连门僮都问她,“史小姐,你的脸怎么了。”
  她很是懊恼的捂着脸,走进自己的办公室。
  下班的时候,也拖拖拉拉的走在最后,一个人坐电梯。
  晚饭是自己一个人吃的。
  在餐厅里居然看见了罗文起,他亦是一个人。
  他朝她看了几眼,又自己吃饭。
  史敏明捂着半边脸,暗暗的想,千万不要看我的脸。
  直到他走过来,坐在她的身边,拉下她的手:“只是一点红疹,这么紧张做什么。”
  史敏明偏偏头,真想当作不认识他。
  他看着她,笑了一下,“吃完饭,带你去看个相熟的皮肤医生。”
  史敏明咳了一下,“我与你却不相熟。”
  他却说,“我认得位医生,开了药膏,明天就可以退红疹。”
  史敏明端起盘子,站起身来,“我都不认得你,你干嘛这么热心热肠。”
  罗文起也站起来,拉住她,“史敏明,对不起。”
  史敏明干脆放下盘子结帐。
  她不是故意拿乔,也不是要他难堪,她并不想原谅他。
  虽然她仍然是喜欢他的。
  两人依然是一前一后的走在街上。
  史敏明走在前面,罗文起跟在后面,有段时间的沉默。
  终于他走上前,站在她的面前,“史敏明,你不要生气了,不能原谅我吗?”
  他的脸在路灯的照耀下轮廓明晰,鬓角刮的青青的。
  她看着他,禁不住有些阑珊起来,她斜靠在路灯的灯柱上,说,“罗文起,你要我原谅你,然后要我做什么,要我仍然跟你做朋友吗?”
  她凑近了一点,仔细的打量他,“你觉得,我们还能跟从前一样吗?”
  他仍然静默的看着她,说:“很抱歉那天我没有说对不起。”
  他的眼睛象湖水一般,倒映出她自己的样子。
  “我从来没有说过对不起,所以那时说不出口,请原谅我。”
  史敏明的鼻子有些发酸,偏转头看来来往往的车子,一闪而过的车灯,在两人的脸上极快的掠过。
  “我带你去看医生,你的脸上真的有些不好看。”他缓缓的说,“其他的之后再说吧。”

  14.尝试
  去看的医生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看见罗文起带她过来,问,“是你的女友吗?”
  史敏明开口说,“不是。”
  那个医生显然讶异了一下,看着罗文起尴尬的笑。
  看完医生,史敏明坚持要独自回家,罗文起在她身边默默的走,然后说:“敏明,从小到大,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想这样。”
  史敏明愣了一下,想到从前史明对她表白时,她也是这么对他说,史明,你是我的好朋友。
  她彼时真的舍不得史明,而今,说话的人,是不是也是真的舍不得她。
  罗文起见她停在原处,又走回来,站在她的面前,低下头,看着她,“敏明,原谅我好不好。”
  史敏明有些躲避的闪开眼神,“罗文起,你不要这样。”
  他轻声而短促的叹了一口气,气息似乎滑过了她的耳膜,她不由的又瑟缩了一下。
  虽然医生有些八卦,但是开的药膏果然很有用,第二天脸上的红疹消了大半。
  而她和罗文起却没有回复以前的样子,她懒得开口,他们于是再也没有什么话。
  他们象从前他未回国前一般,偶尔的通邮件,不谈及感情,只问他与betty的状况好不好。
  史敏明暗暗想,敏明,这样的结局对于你们是最好的了,是不是。
  她之后有一次和阿gel吃饭的时候说,“其实,我真搞不懂我自己,我喜欢他什么。”
  阿gel就说,“就是喜欢他吧。”
  她挑眉笑了笑,“老实说,gel,如果你喜欢女孩的话,没准他一点儿机会也没有了呢。”
  阿gel的头脑空白了几秒,又慢慢的浮现了她的脸,他听见她说,“可惜,你不喜欢我啊。”
  他所有的话似乎都闷在了胸口,压迫着他的心脏,让他的心一下一下隐隐的抽痛。
  他是喜欢她的。
  就连这么一句话,他也说不出口。
  他跟自己说,gel,说出来会怎么样呢,或者她以为你逗她欢喜,或者,她不再与你那么的要好。
  gel,如果要她选择的话,她依然会选择那个让她难过,让她哭泣的男孩。
  而你,只可以在她的身边,伸手扶住她,告诉她,敏明,不要难过。
  gel,你不可以让她难过,你也不可以让她快乐。
  再见到罗文起是在刘莉莉的葬礼上。那已经是很久之后了。
  彼时刘莉莉是他们小学班上最漂亮的女孩,大学毕业后做了记者,便是电视台最漂亮的女记者。
  去高山做实地采访的时候,山体滑坡,连人带机器一起滚落山谷,在送去医院的路途上,就过世了。
  葬礼的时候已经是很冷的冬天,前一天下了很大的雪,山上的雪积得厚厚的,踏上去咯吱的响。
  刘莉莉墓地也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她的相片在雪地里格外的清晰,恬淡的微笑。有许多的人站在她的墓前便默默的擦眼泪。
  史敏明站在默哀的人群里,从人们肩膀和肩膀之间,看见了刘莉莉墓碑上的相片,回忆在电视里见过的她英姿勃发的样子,感觉似乎在前一天还看过她报道的新闻,彼时还感叹说她怎么这么的漂亮能干,感叹上天的不公。
  她问自己,“敏明,你相信她不在了吗?”
  她宁愿相信自己念书的时候看过的言情小说,每个美丽的女孩出了事故,就是穿越了时空,到了某个遥远的时空,找到了一个爱她的男人。
  站在她旁边的男孩说,“以后我们一定要快乐一些,离开的时候才不会后悔。”
  她自己低声的说,“敏明,要爱惜自己。敏明,不要不快乐。”
  她轻轻的呼了一口气,就看见一团的白烟升起,敏明,不要不快乐。
  她亦看见罗文起站在一旁默哀。他穿了件黑色的西装,神色肃穆,她看他的时候,他也抬眼,望着她。
  在交错的那一霎那,敏明,你想说什么,而你呢,罗文起。
  她参加完葬礼后,站在公车站牌处等车。他将车停在跟前,“史敏明,上来吧,我送你回去。”
  他的车上放的是一首sophie zelmani的歌。
  那个稚气的女声唱着忧伤的歌曲,而窗外是白雪覆盖下的山坡。
  从窗户的玻璃上,可以很清晰的看见他的侧脸,而哈一口气,侧脸的倒影就不见了。
  她忽然说,“罗文起,你还喜欢伊纱贝拉吗?”
  他抬起眼,看着她。
  “如果还是那么喜欢她的话,去喜欢她,找她回来,那么我也可以死心塌地的去喜欢别人。”
  他轻轻的摇头,说,“史敏明,你这个傻瓜。”
  她默默的看着他,她可以等待他对他说他多喜欢伊纱贝拉,然后彻底的淡忘他,去喜欢另外的男孩子。
  但是只感到车子剧烈的撞击了一下,碰的一声,周围立刻昏暗起来,sophie zelmani的歌仍然在唱,她话音未落,而他们的车子撞进了深深的雪堆里。
  她感觉到他的手握住了她的手,“史敏明,你有没有事。”
  他的手指有些冰凉,但是此刻握住她,却是让她感觉无比心安的。
  她有些吓住了,讷讷的问他,“我有没有死掉。”
  他把车灯打开,看看她的样子,笑,“还没有,你这个傻瓜的命很大。”
  往旁边撞了几下门,可是都没有办法撞开,他安慰她说,“要待会了,雪融化就可以出去了。”
  他又问她,“你怕不怕?”
  史敏明的心情已经平复,于是摇头,“不怕,我们可以等雪融化。”
  她睇了一眼他,嘿嘿的笑,“真想不到,会跟你这样的在一起。”
  罗文起也微微牵动嘴角,微微的笑,“是啊,没想到。”
  史敏明此时已经不是很想探听他喜欢谁了,仿佛唱片的跳针咯嗒的一下跳到了下一格,一下子换了一首歌。
  她只知道,刚才昏暗的那一刹那,她在想,敏明,都已经这个样子了,你为什么不让自己好过一点。
  她说,“罗文起,你有没有看过中文的爱情小说。一个漂亮的女孩出了事故,她就是穿越时空。”
  “一个女孩受到伤害,她一定要三五七八年后,才去原谅,然后感叹他们浪费了青春里最美妙的日子。”
  她轻轻的笑,“我原本就是打算这样,记恨你十几年。”
  “不过,现在想起来,真的没有什么意思了,是不是。”
  “罗文起,你是不是很想我原谅你?”由于车灯并不明亮,她笑起来的时候,有些微的阴影投射在她的脸上,但是一双眼睛却分外的黑白分明,嘴角边的笑纹也清晰可见。
  “你唱我们小时候唱过的那首歌来听下,或者我会考虑一下。”
  罗文起有半秒钟的停顿,呆在那里。
  之后他笑,推她的肩膀,“史敏明,你这个十三点,想的什么办法。”
  史敏明咳了一下,正色说,“你唱不唱哦,如果现在不唱的话,以后可能就不会有这么容易了。”
  他尴尬的张了张口,又闭上嘴,看着史敏明含笑看他的样子,不禁笑出来,“我很久没有唱过歌了,你饶了我罢。”
  史敏明耸耸肩,不置可否的笑。
  罗文起终于叹气,开口唱他们小学时唱过的那首歌,他们一起跳了那支舞,她踩了他很多次,而在台上,他把她的裙子勾破。
  她小学的假期都徘徊在他家的围墙外,从墙角里窥探,希望可以知道他的生活。
  她从来就不曾忘记他,而很幸运,他也记起来她是谁。
  满天都是小星星,一闪一闪亮晶晶。
  “罗文起,其实我小时候很喜欢你们家的房子,你住的那条街,你知不知道。”她笑笑的说,“那时真希望象你一样,做那么有派头的小孩子。”
  他看着她,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又在微微的笑,说,“史敏明,你记不记得,有一次我与你一起去郊游,路上下了很大的雨,之后你还在那间庙里睡着了。”
  史敏明啊了一声,有些尴尬的抿嘴笑,“你也记得。”
  他抬手,拍了拍她的头,“当时我就想,怎么会有这么没心没肺的人,这么象十三点,而我为什么又会和你做朋友。”
  史敏明靠在座位上嘿嘿笑,“我也真是估摸不到。”
  他也学她的样子,靠在座位上,问她,“敏明,你没有恋爱过,是不是?”
  史敏明偏偏头,此刻她仍然有些尴尬,只好拨弄绑在身上得安全带。
  “如果,你跟一个人分开了,那就是分开了。”
  “所以,不要在去想我喜不喜欢伊纱贝拉了。”
  史敏明瞪大眼看着他,自己的心又砰砰的跳起来,耳根也有些发热,而手指却在微微的颤抖。
  他已经与伊纱贝拉分开,所以。
  她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听见他说,“所以,敏明,如果还喜欢我的话,让我们试一下好吗?”

  15.可爱女人
  史敏明以为自己还在梦中。
  直到雪融化,打开车门,被冷风吹的打了一个冷战,又打着哆嗦的钻回车里。
  她来来回回的搓手,哈气,“好冷,好冷。”
  但是,她也已经知道,这不是梦境。
  这是真的。
  可是他们的生活并没有什么两样。
  他打电话来的时候,依然言简意赅,“敏明,出来见个面吧。”
  他依然从不吃快餐,并揶揄她的吃相。
  他们的五天工作日只偶尔得空见个面,喝几杯。
  他不齿她的电视肥皂剧,她还是不懂他的古典乐。
  他依旧做他的金融奇才,珍惜时间,节约金钱,
  而她依旧做她的物流计划表,逛街,蒲吧。
  他们依然不是同一种人。
  史敏明还是不敢拉他的手,他们依然不是亲密的。
  史敏明觉得自己是应该主动的,她实在想象不来罗文起追求她的模样。
  她努力说服他,让他陪她逛街,告诉他自己最喜欢吃的糖果,陪她去泡酒吧,一起喝酒,喝得半醉半醒的时候,嘻嘻哈哈的说些胡话,然后两个人一起坐公车回家,冬天的冷风透过车窗吹进衣领,酒立刻就醒了。
  他送她到门口,然后说,“史敏明,多喝些水。还有,下次不许再喝酒了。”
  她只是倚在门框处,半垂着头,一边笑一边咕咕哝哝的说:“下次我们去另一家啊。”
  他摇头,“你没救了你。”
  他们有一次一起去看电影,是文艺片。
  电影很无聊,看了十几分钟,她便开始打瞌睡。
  罗文起在旁边推她,“不要在这里睡觉啊。”
  史敏明却鼓起双颊说,“我喜欢看枪战片,我们换一家影院好不好。”
  电影的灯光忽闪忽闪的投在她的脸上,让她的脸看起来有些红扑扑的,罗文起忍不住伸手捏捏她的脸颊,“史敏明,你这个家伙,居然喜欢看枪战片。”
  过农历新年的时候,史敏明的家人忽然决定一起去加拿大看哥哥。
  去得很突然,妈妈只和姨妈粗略的说了几句,而她,连行李都收拾的匆忙,谁都没有说。
  她的哥哥还是在加拿大念博士,没有去成耶鲁,他很是扼腕。
  母亲和父亲很久没有见到哥哥,每天陪着他,史敏明于是自己一个人背着相机游来荡去。
  她实在觉得没意思的时候,跑去看艺术展。
  坐在艺术馆的长凳上,调相机的焦距,对准来来往往的人群。
  忽然在相机里看到了伊纱贝拉。
  她低低的呀了一声,抬起头,看见伊纱贝拉也在定定的看着她。
  她们对视约莫有一分钟,终于伊纱贝拉把头别了过去。
  史敏明亦觉得尴尬,又背起相机回去。
  在哥哥宿舍的楼下,听见有人叫她,“史敏明。”
  她回转头,罗文起站在不远处,围着厚厚的围巾,呼吸一接触到寒冷的空气,变成了白烟。
  她以为是自己的幻觉,但是他却一步一步的走近,走到她的面前,“你过来,为什么不说一下呢。”
  史敏明结结巴巴的说,“来得很匆忙,我都是临时才知道的。”
  他伸手按住她的脑袋,“我还以为你这个傻家伙出了什么事故。”
  “后来去找李曼恬,她妈妈告诉我你们来了加拿大。”
  史敏明哇的一声叫出来,“所以你就来了,对不对。”
  他看着她笑,摇头,“不是,我是过来参加同学的婚礼的。恰巧你也在啊。”
  史敏明有些忐忑的问,“那么,见到了伊纱贝拉吗?”
  他还是微微的笑,点头,“见到了,她还是很漂亮。”
  他低下头,与她平视,慢慢的说,“不过,敏明,我说过的,分开了就是分开了,没有办法再在一起了。”
  史敏明也慢慢的呼了一口气,眼睛微微的眯起来,“那,我爸妈在上面,你要不要去见他们。”
  他皱了一下眉,“现在吗,回去见不好吗?”
  他还是上了楼。
  但是心情却是有些忐忑的。
  他还记得伊纱贝拉的妈妈是怎样的一个人,而史敏明的父母呢,是否也会劝他要自重。
  推开门的时候,里面的人愣了一下。
  介绍完了之后,很尴尬的坐下,听到史敏明的妈妈问,“喂,那个,你会不会打麻将,我们现在三缺一呢。”
  回国后,史敏明也去他的公寓。
  不过她去他家里的时候,实在无聊。
  没电视,没有影碟机,连杂志都没有。
  她于是自己带零食,带时尚杂志去看。她拿她的低卡路里的薯片,问他,“罗文起,你如果连零食也不吃的话,你的人生没什么乐趣了。”
  betty笑嘻嘻的拿了一块,发在嘴中,吃得喀嚓喀嚓响,又拿起她的杂志,看得双眼放光。
  罗文起在一旁摇头,“史敏明,你看看,你把我妈妈也教化成那副样子了。”
  史敏明双手一摊,笑嘻嘻的“我们志趣相投。”
  她来回都想不透,他到底会热爱什么。
  他不爱流行娱乐,也不爱球类,不喜欢逛街,她有一次问他,“你是不是很热爱你的工作,愿意奉献你所有的热忱。”
  他冷冷的笑,“脱线。”
  直到有一次电视新闻里播国际象棋赛的时候,史敏明才看见他眼里有亮光闪了下。
  她翌日带了一副国际象棋给他,“送给你啊,喜不喜欢。”
  他有些讶异,但又有些好笑的问,“你送给我,那你告诉我,谁陪我下棋。”
  史敏明愣在当场,张大嘴巴看着他。
  是啊,谁陪他下棋,他不邀人来家里玩,难道出去喝酒的时候,带副国际象棋出去。
  他看着她,眼里满是笑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敏明,看起来,你要学着下国际象棋了。”
  史敏明嘿嘿的干笑,“罗文起,我明天带副麻将来,在找个牌搭子,四个人一桌,比下棋愉快多了。”
  于是开始同他下棋。
  她并不聪明,学习的热忱不高,摆明了一副我在打混的样子。
  可是他的脾气耐心极好,和颜悦色的说,“敏明,耐心点,这与麻将差的并不远。”
  史敏明到了后来就嘘他,“切。”她此时真后悔自己送了副棋给他。
  有时下棋的时候,史敏明为了分散罗文起的注意力,便与他聊天。
  说“那盆鹤望兰很好看,你买的吗?”
  罗文起停顿了一下,抬眼轻轻的看她,又低下头走棋,“那是原来我爸爸在世时种的。”
  史敏明哇的一声叫出来,“养了这么久了,十几二十年了哦。”
  罗文起放下棋子,一边看她一边摇头,“这是原来的那株繁殖下来的,史敏明。”
  史敏明嘿嘿的笑,“下棋,下棋。”
  于是埋头走棋,很快便输了。
  她扁扁嘴,有些无趣的收拾棋盘。
  罗文起走到她的身边,蹲坐下来,与她平视。
  “史敏明,看来看去,你还真不算是个漂亮女孩。”
  史敏明打着哈哈,“真是这样的啊。”
  他凑近了点,手指勾起她的下巴,“不过,敏明,你是我见过最可爱的女孩子。”
  他的手指微凉,眼神里稍稍有些温柔笑意,呼吸里有些薄荷的清凉味道,吞吐在她的脸上,让她眼睛有些涩涩的,似有泪水要流下来。
  “敏明,”他的唇贴着她的额头,几乎是呢喃的说,“真的感谢你在我的身边。”
  这才开始。
  牵手逛街,看电影,吃同一罐爆米花,吃同样口味的糖果,穿同样款式的衣服,同一个牌子的鞋子。
  史敏明觉得这是她人生里最美好的日子。
  虽然平淡但是亲密。
  他们的爱好或者有不同,但是亦有相同。
  他们的抱负理想或者有高低,但是亦有交错。
  没有哪两个人生下来,就是为了配合另一个人的。
  直到他们某一日乘车到了香树街。
  罗文起走到他原来的家的围墙外,看着雕花的铁门,大理石上的名牌,触摸上去坚硬而冰凉。
  他倚在墙边,冬季的风把他的头发吹的乱乱的,围巾也被风一下一下的卷起放下。
  “我原先以为总有一天,我会搬回来的。所以努力工作投资赚钱,可是现在看起来还是没有办法的啊。”他语调懒散的说。
  史敏明站在他的身边,不知道应该开口说些什么。
  她不是一直八卦的希望看到他报仇吗,十几年的恩怨,数不清的家产,象一部演了许久却不结束的电视剧,她等待着他的大结局。
  可是现在她说不出口。
  心底有个声音说,敏明,他有他的大抱负,而你,却甘愿这么过下去。
  他微微的笑,“我以前觉得,这个里面有最好的房子,最温柔的女仆,进去后会得到最美丽的女孩。”
  “那么,那么”她不禁有些讷讷,“你要不要回去。”
  他走近了一些,捧起她被风吹红的脸,“我已经活得这么快乐了,已经有了最好的女孩了,敏明,我是不是应该跟快乐些,忘记它呢。”
  史敏明点头,“你知不知道,我们认识多久了,十六年了哦,杨过跟小龙女也不过是十六年嘛,所以,罗文起,我真算是很常情的一个人啦,是不是。“
  罗文起好笑又好气的说,“史敏明,是杨过等了小龙女十六年,你跟他比,差得很远呢。”
  他们原来也有十六年呢,他微微的笑,在心里这么想。  16.你的罗曼史
  李曼恬很有些不齿自己。
  她不是个美女么,她不是个聪明人么,可是为什么临到毕业的时候,她依然是孤家寡人一个。
  开毕业化妆舞会的时候,她很有些愤懑。
  什么妆也不化,什么怪异的衣服也不穿,她恨恨的说,“我倒是要看看,今天晚上到底是谁会来约会我李曼恬。”
  舞会开到一半,依然没有人来约她。
  有个相熟的女友怯怯的说,“曼恬,你这么漂亮,又这么聪明,又这么高傲,我是男人,也不敢过来。”
  李曼恬哼了一声,干脆坐下来喝东西。
  看着来来回回穿梭在舞会里的全是些王子,公主,吸血鬼,巫婆打扮的男女,自己觉得好笑,趴在桌子上笑。
  直到有人拉她起来。
  是个男人,手温热,手指很长,脸上带了张面具,眼睛是分外熟悉的。
  但是,她真的想不起,他是谁。
  他压低自己的声音,说,“李曼恬,你怎么会是一个人。”
  曼恬皱着眉,他的声音也是这样的熟悉。
  他们跳了一支舞,他便放开她,“曼恬,祝你今天快乐。”
  他的眼睛定定的看着她,李曼恬竟然有些口干舌燥起来,“你,你是。”
  他微笑,面具后的眼睛眯起,“曼恬,再见。”
  李曼恬看着他离开,仍然还在想,他是谁。
  而,曼恬,你知不知道,你的罗曼史,才刚刚开始。  17.后记
  这篇罗曼史是暑假的时候开始写的。
  那个时候,听到孟庭苇结婚的消息,结婚对象是她的初中同学,报纸上说他们结识了十六年,是尘世里的杨过与小龙女。
  坦白说,我以前从来没有喜欢过孟庭苇,直到发现她很象中山美穗。
  看到新闻的时候,我在想,原来这个世界上,还真的很多青梅竹马的。
  而过后不久,我喜欢的男孩子告诉我,他要出国了。
  想起来,我们也是青梅竹马。
  他是我哥哥的好朋友。
  我初中的时候便认识他,他那时见我无聊,介绍我看陆小凤,于是到现在,我无聊的时候,还是会看陆小凤。
  后来,我哥同我说,靖静,你千万不可以喜欢他。你喜欢他的话,我跟他之间就不是单纯的朋友了。
  我讶异,但是还是答应。
  彼时我觉得不喜欢他是容易的事,只要催眠自己,告诉自己他有多讨厌就可以了。
  但是,长大了就知道,那是没有什么用的。
  喜欢是没有办法避免的。
  所以只好不让谁知道我喜欢他。
  有一次,他半真半假的说,靖静,我真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我都只好笑,说,是不是真的啊。
  他也笑,最后没有了下文。
  而现在,他要出国了。
  写文的途中,有那么一段时间,我不喜欢罗文起,决定把结局写成史敏明和阿gel。
  可是没有写,因为,我也相信,伤害你的人也是能够带给你欢乐的人。
  而文章里很多的情节,都是在我的身边发生过的。
  最近我的一个好朋友去勘探的时候,坠落山谷,我好友的弟弟甫拿到录取通知书便出了车祸。
  这才让我觉得要珍惜生命,要爱惜自己,要快乐。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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