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阳算是有了自己的家。房间不是很大,和大家共用洗澡间,比当年上大学好多了。一切摆放整齐后,已经是午夜时分,虽然是非常疲劳,却没有睡意,就信步走到了楼下。
一台电视在客厅的一个角落里独自地说着,唱着。楼下刚刚打扫完毕,到处散发着浓浓的清洁剂的刺鼻的味道。客厅里一张长长的条桌,周围围着十几把椅子,是大家吃饭和聊天的地方。条桌的一头高高地立着一个橱,明晃晃的玻璃橱窗内,装饰性地放着几个花碟,木制的地板,清洗的干干净净。这环境虽然有一些陈旧,确实处处舒适宜人,阳阳对这个地方又添了几分好感。
厨房里一排橱子,橱子的格子里盛放着各式用品,每个格子上有一个名字。阳阳的名字也在其中。橱子下边是冰柜,打开冰柜的盖子,冰柜里也是一个个的小格子。一个身材瘦长的法国人正一个人慢条斯理地在切西红柿,在他面前的盘子里,整齐地摆放着切好的黄瓜,青菜,豆角,各占盘子的四分之一,非常精确。这位着装整齐法国人,对阳阳的到来没有一点反应,是那样地聚精会神、一丝不苟。
阳阳小心翼翼地走上楼,把买回来的食品分门别类地放到厨房的橱子里。那位法国人已经正襟危坐地条桌的一个角落里用餐了。这时一个美国人和一个印度人高谈阔论着,乒乒乓乓地从门外闯了进来。“咳,皮特,阳阳。你真漂亮。我们早就知道你要来。”美国人真是热情!阳阳客气地回应着,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在美国人和印度人也不想多说,就直奔厨房,又是一阵乒乒乓乓,美国人就坐在了电视机前吃着了面包,印度人就坐在条桌边的一张椅子上,吃起了黄色的米饭,房间里立刻充满了咖喱的味道。
阳阳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一轮明月在空中皎洁非常,月光从轻纱半掩的窗户上透过,照着阳阳的脸,闭上了眼睛,身体的感觉好像还在飞机上。。。
第二天早上,阳阳到系里去报到,导师是一个络腮胡子的美国人,年纪在六十岁左右,很是和蔼,没有给阳阳安排任何工作。同来的还有几位中国人。中午吃饭时,大家交换了一下情况,对阳阳的遭遇羡慕又吃惊。
一位师兄道破了天机。原来阳阳的导师并没有什么课题,不过是需要一名研究生在其名下,可以拿农业研究中心的一份经费。接着的几天,导师一直没给阳阳安排工作。阳阳主动去看导师,导师只是过问了一下阳阳的学习。然后笑着说:“免费受教育,美国政府对中国学生真好啊!”
后来随着课程的进度,阳阳忙于教室与实验室之间,也不顾不上去找导师了。其他的同学可就苦了,工作繁重,学习也同样地紧张。看到阳阳的导师没给她安排试验,同学们戏说:
“我们系大家都是民办,只有阳阳是公办。”
从多个侧面了解,阳阳觉得导师确实是一个混日子的主,在庆幸自己轻松的同时,对自己的前途也有点担心。打电话同姨父商量,姨父笑着说:“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自己的路自己走。”于是阳阳就自己给自己加担子,比别人多修了两门课。
第一次听全是英文的课,阳阳感到非常吃力,每个单词像钉子一样敲到阳阳耳朵里,也知道每个词的意思,就是不知老师在讲啥,真是活见鬼!后来只好用收录机录下来,课后反复地听。生物统计课,有一次老师提问阳阳一个问题,阳阳心里很清楚,就是不会也不敢说。脸色红红地站在那。老师请阳阳坐下,说:
“你什么时候才能从小姑娘变成小夫人?”
引得同学们哈哈大笑。有一位多嘴的大陆同学说,阳阳已经是小夫人啦。“真的吗?”老师做出一副滑稽的样子。大家又是一阵大笑。自此以后,这位老师见到阳阳,总喊她“小夫人”。阳阳不喜欢这个称呼,但也不知是褒义还是贬义。看到老师和蔼的样子,觉得不会有啥恶意,也就默认了。辅导课上,这位老师对阳阳提出的问题总是很认真地解答,阳阳心里很喜欢这位老师。后来在阳阳看来,这小夫人的称谓倒象是表达一种师生之外的友谊--一种好感。
在忙于功课的同时,阳阳听到了吴淼和玫瑰的许多花边新闻,好心的同学也劝阳阳不要同吴淼来往,说吴淼是花花公子。吴淼离过两次婚,第一位是从国内一起来的,来美国一年就和吴离婚了。第二位是一位美丽的上海姑娘,美若天仙,引起华人圈内轰动,同吴淼住了三个月就离了,照吴淼的说法,他们并没有同居。吴不喜欢她。吴淼从此得到了一个花花公子的美名。
到处都是离婚的消息,阳阳很不以为然,在国内一味地批判美国的性解放,怎么一到国外自己先解放起来了?阳阳还听说过一个故事:一位上海姑娘爱上了一位彬彬有礼的台湾男子,两人形影不离,是大家公认的郎才女貌。突然有一天,女孩子说不能和这位台湾男子来往了,泰然地告诉他,自己的亲生丈夫来美了。
台湾男子惊讶得半天嘴巴不能合拢。然后是痛苦的不能自拔,这小子完全馅进感情的漩涡里。在一个酒吧里喝得不省人事,回家后一个星期,茶不思,饭不香。
许多中国学生说法不一。有说台湾青年没出息的 --天涯何处无芳草。有说这又是一次战胜国民党反动派的伟大胜利。了解那位台湾青年的人很为他打抱不平,说没见过这样坏的女人,阳阳则是为台湾青年的痴情所感动。有一天,阳阳碰巧和这位上海姑娘乘同一辆车,这位美丽的姑娘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一袭白色的风雪大衣,显得端庄大方。车里显然有人知道这个故事,指指戳戳的气氛让每个人都感觉到了。这位姑娘高昂着头,坦然面对,光明正大,倒是使阳阳觉得自己小气了--人家是从大地方来的,毕竟是见过世面。
做自己的事,让别人吃吃喳喳地说去吧。这人间的恩怨谁又能说得清。
周末到了,要买菜了,阳阳才体会到了在美国车的重要性。一阵门铃响过之后,吴淼站在门外,他是来请阳阳一起买菜的。阳阳心里非常高兴。嘴里却说,她已经同别人约好了。吴淼有点失望地走了,看着吴淼消失在夜色里的背影,阳阳有些后悔--我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阳阳在地图上查好了菜市场的路径,觉得这个问题自己可以解决。一个人出发了,走了一半,才知道事情远不是想象的那样简单。到处是汽车,步行太危险了,路也不好找。好不容易到了菜市,买好了菜,天已是全黑了下来,路上虽然是依然车水马龙,却不见一个人影,阳阳有点害怕。
“步行买菜?哈哈哈。。。”这时一辆车在阳阳身边减速,向阳阳打了一个招呼。车辆猛地加速,飞驰而去,飞溅的泥土,打湿了阳阳衣服。阳阳感到那笑声非常地刺耳。开车的是外系的一位大陆妹。
心身疲倦的阳阳走回学生公寓,已是半夜了。大家看到阳阳,都出来帮忙,争着约阳阳买下周的菜。看到这不同肤色的面孔和大家的友情,阳阳用袖口擦了擦眼睛,那是激动和感激的泪,当然也有些许的委屈。
回到自己的房间,阳阳先是洗了个澡,洗澡水哗哗地流着,温暖的水流过她年轻的身体,混合着楼下音响的震动,阳阳的心暗暗的。一周的紧张学习,加上今晚这趟买菜的经历,他太累了,觉得周围的灯光越来越暗了,她又困又累,匆匆地擦了身上几把,便回了房间。在床上胡乱堆放的被子里扒了个窝,卷曲在那里,睡着了。
半夜醒来,鼻子有点不通,找了件内衣穿上,两手放在头下,看着阴云密布的夜空,却怎么也睡不着了。索性坐在椅子上,给梁梁写信。
月华如练(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