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雨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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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宇廉:天国的“理想主义战士” (书林清话转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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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藏岁月】《枫》(《连环画报》1979年第8期) (http://www.wangf.net/vbb/showthread.php?threadid=22014)


由 贩子 于 06-22-2006 03:05 AM 发表:

【收藏岁月】《枫》(《连环画报》1979年第8期)  
  不久前,有个朋友突然聊起70年年代末那期因刊载《枫》而一度遭禁又被解禁连环画报。在我的记忆中,那期杂志在当年就是洛阳纸贵,一刊难求。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在一家网上书店一堆廉价期刊栏里发现了这期杂志,品相虽不佳,资料确是难得。
  让我们重新审视那些滴血的画面,缅怀英年早逝的画家刘宇廉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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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曾经一腔激情,投入那史无前例的岁月
热烈和真诚,像沸腾的整个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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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你
你怀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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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那空前的浩劫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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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都能有几种选择,或抗争或趋附 或投书
或是无声的愤怒,死一般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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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却选择了呐喊的真理
面对着全国共讨,全党共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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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革命吗你就应当是强者
要革命吗你就必须是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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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坚持了。。。




由 贩子 于 06-22-2006 03:07 AM 发表:

【相关资料之一】
一个“现实主义”的肖像
作者:水天中
  
  为了纪念早逝的画家刘宇廉,他的几个朋友筹办了一次纪念性画展。在北京越来越多的画展中(其中确实有一些质量优异的展览),刘宇廉的画展是使人觉得 “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的展览——一个有感情分量的展览。它给你一个回忆和想象的空间,通过不同时期、不同气度、不同感情色彩的作品,形成一个完整的刘宇廉肖像。。
  也许是出于某种情感记忆的偏见,最吸引我的不是画家在日本期间的那些“笔精墨妙”的大画,而是他和李斌、陈宜明合作完成,但一出生就注定夭折的连环画《张志新》。面对玻璃柜子里不大的画稿,我感受到一个正在流逝的时代,它包含着许多人的生命记忆。
  与展览同时问世的是一套出版物——《刘宇廉画集》《黄河梦》《刘宇廉文存》以及刘宇廉与赵晓沫的通信《寄往天国之门》。这套书由刘宇廉的老友,著名画家沈嘉蔚和赵晓沫编成。
  虽说是一套书,但从装帧设计、体例到内容,每一本各有特色。四种出版物从不同的侧面反映刘宇廉,形成一个立体的、完整的人物肖像。这是一个“现实主义”的肖像——以“现实主义”的本义,如同库尔贝所使用的那种“现实主义”,它不是任何“永恒”的理想或者范式,而是一个时代的见证。它重现了那个年代以绘画为生存手段,以绘画为精神寄托的年轻人的内心世界和外部环境,艰辛的活法,社会现实和艺术理想,不断给他希望又不断使希望破灭的爱情等等。
  刘宇廉本来是一个上海的普通中学生,文革中响应“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的号召,到黑龙江兵团劳动。与一般知青不同的是他在那里开始了艺术创作生涯,在那里结识了与他短暂一生难分难解的老师、上级、同学、朋友——其中包括在这套书里出现的,共同创作了著名连环画《伤痕》《枫》以及《张志新》的李斌、陈宜明,还有沈嘉蔚……还有他的情人,他的女友等等。在刘宇廉不幸病逝后,这些人以不同的形式,从各自不同的角度拿出他们有关刘宇廉的记叙和回忆,而刘宇廉自己的作品、日记和书信,则使这些断片连缀成一个有生命脉络的整体。沈嘉蔚在编辑后记中提到,他曾经打算从日记、书信中“摘取一些精彩的语录”,后来忽然发现当时叙述的一切,“到哪儿了,谁来了,想要做什么事,‘请替我买一带可可粉’……等等,却并不比那些沙里淘金的‘豪言壮语’次要”。我庆幸沈嘉蔚的顿悟,他编的书就像一棵树,每一片树叶、每一个枝杈和根系,每一个扭曲和疤痕,都不可分离。它们一起构成一个活的生命个体。它决不是植物学家放在标本夹里的一片叶子,虽然那也许是最能代表这棵树的一片叶子。而我们看到过许多这样的标本,许多著名艺术家的传记、回忆(包括经过好心的编者汰选的文集)往往是精心筛选、提纯的样本,剔除了每一点杂质以及可能属于杂质的东西,似乎是提防读者想入非非,误入歧途。但失去了传记、回忆最值得珍视的素质,那就是历史环境和内心活动的真实性。纪念刘宇廉的书里收集的文字虽然零散,但它们有一个值得珍视的特点,就是绝大部分文字的写作者不是为发表而写作。
  我曾经认为,刘宇廉从充满鲜血和眼泪的《伤痕》《枫》和《张志新》转向高雅从容的线描和富丽堂皇的日本风格的装饰绘画,从“笔墨”、“修养”上是提高了,从艺术和人文关怀角度看,实际上是滑落了。但我这种想法仍然是对艺术家的不尊重,这与时下流行的美化、诗化知青生活的思路有某种共同性。他按照自己的理想去生活,去画画,去爱谁或者不爱谁,这就够了。
  在婚姻和爱情上很不顺心的刘宇廉,却有许多可以推心置腹、堪托生死的朋友。这使我再一次想起古人关于“观其友知其人”的见解。在这方面,刘宇廉是让人羡慕的。

http://www.chinawriter.com.cn/zuoxe...?ArticleID=4608


由 贩子 于 06-22-2006 03:09 AM 发表:

【相关资料之二】
伤痕美术,一个时代的背影——刘宇廉

  慕容非

  那是一个崇尚精神的年代,就连爱情也大都是“从精神到精神,完完全全形而上的。”相对今日“一夜情”盛行的时代而言,这简直是一个童话

          刘宇廉:天国的“理想主义战士”

  刘宇廉是“伤痕美术”的重要代表人物之一。他是上个世纪后半期成长起来的艺术家,1948年出生,他的艺术开始于1967年“文革”初期的街头大批判专栏画、毛主席像和宣传画,两年之后,他和几十万知青一道前往黑龙江的北大荒,成为一名在生产建设兵团的“文艺兵战士”,开始从事速写、素描、油画、水粉等基本功练习和创作。后来,“文革”结束,知青返城,他又于1980年考入中央美术学院年连环画系研究生,毕业创作白描《黄河的故事》,这个长30米的长卷受到国内外的好评。1987年他又只身前往日本发展,后回国,于1997年因病去世。
  刘宇廉的朋友陈丹青说:“他永远都是那么优雅和忧郁,他也永远都只是个理想主义者。现在理想主义者被称为‘傻X’,那么,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刘宇廉即使活到现在,他还是个‘傻X’。”
  对于九十年代的读者而言,刘宇廉的名字应不算陌生。因为,在九十年代影响了一代人的文学作品的《曼哈顿的中国女人》里,专门辟出了一个章节——“北大荒的小屋”来描写刘宇廉。他在小说《曼哈顿中国女人》中的名字叫做“于廉”,也是女作家周励青年时代的心目中的白马王子。作为和刘宇廉在北大荒画画的朋友,沈嘉蔚、李斌、赵晓沫都无一进入到了周励的这本小说里。
  在小说《曼哈顿的中国女人》一书里,刘宇廉的形象是“宽阔的额头,深邃的眼睛,敏感的嘴角,各部位和谐的线条构成了一个十分优雅的造型。”,并且,拥有“像多明戈的声音”。当然,这是一个被周励理想化了的形象。
在上个世纪的六、七十年代,刘宇廉的知识分子、浪漫主义的画家气质对青春萌动的少女的确极具吸引力。不过,那是一个崇尚精神的年代,就连爱情也大都是“从精神到精神,完完全全形而上的。”相对今日“一夜情”盛行的时代而言,这简直是一个童话。
  此次为了纪念刘宇廉,他的家人和朋友,历时四年整理完成,终于由黑龙江美术出版社为他出了一套丛书。其中,《寄往天国之门·两地书》便是一本通过他俩来往信件记叙刘宇廉与赵晓沫的精神恋爱的书,而他俩的爱情故事也化成了《曼哈顿的中国女人》的故事情节。而在赵晓沫的眼里,刘宇廉是一个“外形及内心都偏于阴柔而阳刚不足”的男人。
  记者原本想采访赵晓沫女士,让她谈一谈她眼里的刘宇廉以及他们所在的那个时代,但接洽后,最终还是被她婉言拒绝,她说:“该说的书中都已说了”。对于已有家室的她而言,能把自己与刘宇廉之间交往的情书贡献出来,已经是很有勇气了。于是,记者又联系了刘宇廉生前的一位“出生入死”的同道挚友吕敬人先生,在他的勾勒下,或许能还原给我们一些历史真相。
  吕敬人现在是中国著名的书籍装帧设计师,同时也是清华大学美术学院的教授,他曾与刘宇廉有过很深的交往,甚至在相当长时间和他吃住、创作都在一起。

  时代人物周报:在你的眼里,刘宇廉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吕敬人:他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理想主义者,我甚至认为他在努力地追寻一种带有乌托邦式的理想社会。他也是一个是非感很强的人,有理想,有思想,相信真理,为了实现自己的社会抱负,他是主动要求到兵团里去接受再教育的。不过,他的理想超越了当时的现实,所以,他一直很压抑,也很愤怒,虽然他表面看上去很柔弱和随和,但又是一个对生活不妥协和屈服的人。在很多方面,我可能是做不到这一点的,我会往往以“中庸”的名义向生活屈服,即便有很多情绪,我也大都只停留在心理活动的层面。

  时代人物周报:看来,这是不是你们那个时代的共同特点?你们在一起,经常干些什么?

  吕敬人:是的,我们当时在黑龙江建设兵团时,大家经常围坐在一起讨论一本叫《苏联是社会主义梦》的书。这是一本内部的刊物,晚上我们还会偷偷地收听苏联的广播电台,这是我们几个年轻人经常在一起做的事情。不管是关于时事,还是关于艺术,我们都会谈得很广、很深,但是,在公开场合我们从来都不会刻意地表现出来。刘宇廉虽然看上去是文弱书生,但他在面对一些不平想象的时候,他从来都不会去迎合和参与。

  时代人物周报:在建设兵团时,最困扰你们的问题是什么?

  吕敬人:是知识、资源的极度匮乏。当时,为了能读到最现代的图书,想尽办法,通过内部能买得到的就买,实在买不到后甚至跑到图书馆里去把书偷出来读。这样一来,我们读到了诸如内部资料性质的《飘》《悲惨世界》等世界名著。有一次,一家书店着火了,我们看还未完全烧完,不干别的,首要是跑到书店去抢书。

  时代人物周报:你怎么看待你们经过的那个年代?

  吕敬人:一方面,那的确是人类史上的一次损失和悲哀,但从我们个人角度而言,这些经历又统统地转化成为了我们个人成长的财富。

  时代人物周报:那你怎么看待你们那代人?

  吕敬人:我经常给别人开玩笑说,从我们那个时代出来的人,都是阴阳人,表面一套,背后又是一套。这或许是我们这代不少人理念泯灭、道德沦丧的根本原因,我们这代人目睹了太多的悲剧。当年,为了一个空洞的社会理想,我们背叛家庭和亲人,把自己放逐到一个远远的边疆里去自我改造,心甘情愿。到头来,都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做?

  时代人物周报:现在想起来,你们当时真的那么单纯吗?

  吕敬人:也不全是,我们当时也画“批林”“批孔”题材的作品,同时,赞扬文化大革命的作品我们也画。没办法,我们必须迎合时势。那个时候创造方法倡导的是一种主题先行,先有一个主题,然后大家围绕这个主题来“假、大、空”。

  时代人物周报:你见到他哭过没有?

  吕敬人:当然哭过。他是一个追求惟美的人,所以当他见到很多让他难以承受的社会现象时,他便会哭的。况且,他还是一个长期压抑自己,不爱向别人倾诉的人。

  http://blog.sina.com.cn/u/565b234e010000a4


由 贩子 于 06-22-2006 03:10 AM 发表:

【相关资料之三】
冰点特稿第557
终有一天见天日

  本报记者冯玥

  中国美术馆一层圆厅里,一个有着黄色挑染头发、学生模样的男孩,对着展柜里的画作,狐疑地问同伴:“张志新是谁?”
  画面上出现的,可能是对他的生活经验而言完全陌生的场景:铺天盖地的大字报,武斗,手摇“红宝书”的疯狂人群,头顶高帽、胸前吊着砖头的人在游街,“现行反革命犯”的字眼……
  这是一组本应在197910月出版发行的连环画作品,然而26年后的2005823日,它才第一次真正面对公众。如果说,一本连环画也有命运,它的命运要怎样描述呢?它本应被上百万人传阅,被人们放在枕边、放在书包里,在图书馆里被翻烂,被眼泪打湿,激荡起人们胸中的怒火和悲哀……而现在,被摆放在国家美术馆宽敞明亮的展厅里,人们静静从它身边走过。
  26年的物移时异、时空变幻之间,观众和社会已经不复是当年模样,第一作者刘宇廉已经在1997年病逝;甚至,这组连环画的主人公“张志新”,都已经变成了一个需要解释的名词。
  “该审判的,是勇敢的思索,还是思想的禁锢”
  823日在中国美术馆开展的刘宇廉作品展上,这组14幅的连环画《张志新》,并没有被摆放在特别显眼的位置。对作者而言,他后来的作品《黄河》、《九色鹿》和早期的《伤痕》、《枫》,知名度和影响度都要远远大于这组从未公开发表的《张志新》。
  不过,不少观众还是在这组作品前放慢了脚步,停下来,仔细读展柜里的这首小诗,这是当年刘宇廉为连环画《张志新》所做的文字说明———
  “你曾经一腔激情,投入那史无前例的岁月
  热烈和真诚,像沸腾的整个中国
  可是你
  你怀疑了……
  你为那空前的浩劫痛哭
  谁都能有几种选择,或抗争或趋附 或投书
  或是无声的愤怒,死一般的沉默
  你却选择了呐喊的真理
  面对着全国共讨,全党共诛
  人民的监狱里,囚禁着人民的儿女
  因为你,说出了勇敢的真理
  民主的旗帜下,扼杀了民主的声音
  因为你认清了虚伪的“高举”
  该审判的,是勇敢的思索还是思想的禁锢
  真有罪的,是你还是现代的封建主义
  你坚持了承受着黑暗 压迫 凌辱
  你坚持了面对着二千年的恶势力 现代化的奴隶主
  要革命吗你就应当是强者
  要革命吗你就必须是强者
  卑却而残忍的扼杀
  不能扼杀强者的声音
  这不是你的屈辱,却是我们民族历史的屈辱
  这恰是你的光荣我们民族的惨痛的光荣
  你倒在血一般殷红的旗帜下
  你倒在旗一般殷红的血泊里
  你牺牲在新中国的祭坛上
  供奉给明天的共产主义”

  1979525日,人民日报刊登了题为《敢为真理而斗争》的长篇报道,介绍张志新事迹。之后,光明日报从65日开始,在3个多月的时间里相继刊发了《一份血写的报告》、《走向永生的足迹》、《她是名副其实的强者》等报道,披露了张志新因为思想而获罪,以及在狱中所受的非人待遇,包括因为怕她喊 “反动口号”,在行刑前割断她喉管的细节。一时间,举国震惊。“张志新”在人们心中成为坚持真理、反抗强权的代名词。
  诗人们写下如潮的诗歌纪念她:“她把带血的头颅,放在生命的天平上,让所有苟活者,都失去了———重量。”(韩瀚:《重量》)
  “法律呵,怎么变得这样苍白,苍白得像废纸一方;正义呵,怎么变得这样软弱,软弱得无处伸张!”(雷抒雁:《小草在歌唱》)
  “一枝无产阶级专政牌号的枪,对准了一个女共产党员的胸口!……中国的良心啊,岂能忍受这种奇耻大辱,清明雨,洗不净不清明的时候ᄄDDD野心取代了良心,兽性代替了人性,权力枪毙了法律,暴政绞杀了自由……”(熊光炯:《枪口,对准了中国的良心》)
  就在这个纪念的浪潮刚刚涌起时,当很多细节还尚未见诸报端、广为人知的时候,刘宇廉、李斌、陈宜民就已经接到《连环画报》编辑部的约稿,并从哈尔滨出发,前往关押张志新的辽宁盘锦监狱调查采访。
  1979724日,李斌在写给好友沈嘉蔚的信中提到正在创作中的《张志新》:“我们初步打算画成14幅,大都采用历史照片和画结合的方法,企图引起回忆与思考。”“这次要比上两套压力大得多,必须在820日之前交稿,因为已经定于10月号发彩页。”
  他还专门问:“我们这次采用照片剪贴的方法,需要洗成棕、蓝、红、绿等颜色,不知沈阳能否买到洗蓝、绿、红色的药?如好买,各买两袋速寄来。”
  他们几人都是黑龙江兵团的画友,当时分别在黑龙江省美协、哈尔滨市美协和沈阳军区搞创作。
  这封信收录在新近出版的《刘宇廉文丛》里。不过,到了今天,李斌和沈嘉蔚两人谁也想不起来,那些需要的药水,后来究竟是不是由沈嘉蔚买到的。
  出发前,李斌打着省美协创作员的招牌,去省委宣传部开介绍信,结果碰了一鼻子灰,人家说得很明白:“我们不管这种事。”火暴脾气的李斌也很生气,大声质问:“你们就是这么为党员服务的吗?”
  结果他刚刚回到文联,就有办公室的人好意提醒他:“你造反怎么都造到宣传部去了。”原来,他人还没回来,那边的“告状”电话已经打过来了。
  介绍信的问题,据陈宜民回忆,后来是由《连环画报》编辑部出面从北京中央某部开出来的,介绍他们三人去“搜集创作素材”,这才得以解决。
  在这之前,由刘宇廉、李斌、陈宜民三人根据卢新华小说创作的连环画《伤痕》,已经引起了巨大反响。而他们还不知道,由他们三人合作、即将在《连环画报》8月号上刊登的《枫》,将引起更大的反响,以及轩然大波,使这份当时发行量超过100万份的杂志,几乎面临了一场灭顶之灾。
  “如果不把这些画出来,如果不把我们自己胸里的这口气吐出来,恐怕我们自己就要被憋死了”
  凭着北京的介绍信,他们在辽宁又换到了省公安厅开给盘锦监狱的介绍信。
  “当时的盘锦监狱,就像后来开放的抚顺战犯管理所,关押过张志新的牢房被开辟出来,还有专人负责接待。”李斌还记得,当时和他们一起参观的就有好几拨儿人。
  “我记得,房间不太大,靠墙有一排炕,屋顶很高,仰起头才能看见一个小小的窗户,人在里面有种窒息感。”李斌回忆。他们看到的,还是张志新和其他犯人关在一起时的牢房,后来她被单独关押的小房间不允许参观。
  画面上,牢房内张志新被一群犯人殴打,线条粗乱错杂。近景是牢门外,一个身穿公安制服的女警叉手而立,静静观望的背影。
  这幅画的内容就来自管理员的证实,张志新确实在狱中被打,头发几乎被拔光。
  听管理员讲,张志新在狱中拿到离婚协议书的那天,哭了整整一夜。这个细节,后来成了这组画中的另一幅:背景是真实的张志新的家庭照片和生活照片,主体是戴着脚镣手铐、穿着囚服的她在落泪。
  “她不仅是一个英雄,也是母亲、妻子。我们是有意识地寻找这样的人之常情,但是被蹂躏摧残的内容。”
  并不是所有的细节和故事都适于入画,但是却无法让人忘记。
  被枪毙的前一个晚上,4月初,东北的天还很冷,犯人都还穿着棉衣棉裤。张志新提出要解手,看押她的犯人去请示管理员,得到的回答是:“让她尿裤子里。”
  “你想想,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出身音乐世家,参加过志愿军,读过大学,25岁入党,省委宣传部的干事,形象又是那么完美,这种事,对她而言,是怎样的羞辱。”
  因为事隔太久,在李斌的描述中,有些记忆只有形象,却想不起具体的时间地点。他记得看见了张志新的囚服,号码很大,像一件男人的衣服,印象最深的是领子、前胸的一大片,全都是被血洇湿的痕迹。
  他们亲眼看见了张志新行刑前的一张照片。她跪在地上,五花大绑,面容扭曲,脖子上挂着一块“现行反革命犯张志新判处死刑立即执行”的牌子。
  这张照片当时被李斌快速用炭笔素描下来,连环画作里表示这一情节的那幅,几乎是原样拷贝了这张照片。“只是,”李斌说,她的喉管当时已经被割断,她的脸扭曲得根本没了人形,“在画的时候做了些处理,不像照片那么惨烈。”
  在那里,他们三人还碰上了中央美术学院版画系的伍必端教授。伍教授告诉他们,他还看见了一张张志新行刑后的照片,更是惨不忍睹。
  在行刑前被割喉的犯人,张志新并不是第一个。曾经用过的办法是用铁丝勒住犯人的舌头和嘴巴,后来一位医生发明了割气管的方法,李斌印象中听管理员介绍过,张志新是第41个。
  “那时的感觉就是,如果不把这些画出来,如果不把我们自己胸里的这口气吐出来,恐怕我们自己就要被憋死了。”李斌说。两天后,在回哈尔滨的火车上,他们就开始讨论要如何安排和表现画面了。
  之所以决定采用历史照片和画相结合的方式,主要是考虑到这次题材的现实性。虽然之前的《伤痕》和《枫》也有很强的现实色彩,但毕竟是根据小说改编而来。张志新则完全不一样,从人物形象到具体内容,都是百分之百的真实。照片更能强调真实感。这种有点类似西方波普艺术中拼贴的方式,在那个年代的中国,在没有电脑和多媒体技术的时候,还是非常新鲜稀奇的想法。
  “这个稀奇可真是差点儿要了我们的命!”现在想起来,李斌还是叫苦不迭。
  “我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资料照片的搜集不是难事,作为画家,对图片的关注本来就是他们的职业习惯,而且当时“文革”结束不久,文字资料来源也很多。麻烦的是制作过程。他们必须把选中的照片拼贴之后翻拍,在暗房制作好照片后贴在三合板上,再在照片背景上用水粉画出主体形象。
  暗房里又闷又潮,每一张底片都要经过好几道曝光,有的人头只有一点大,很难把握。照片里不同人物和元素的位置、明暗,经常要做好多遍才合适。有时候做一半又觉得照片不好,再重找、重换。好不容易照片部分做好了,画的时候稍有差池,就又要整个重来。
  截稿的日子那么紧,那些天里他们几乎是连轴转,晚上做暗房部分,白天画。“简直困死了。但我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李斌说,那时支撑他们的力量,就是想,和张志新的遭遇比起来,这算得了什么!
  当刘宇廉、李斌、陈宜民在哈尔滨日以继夜地赶做《张志新》时,北京《连环画报》编辑部风波骤起。
  19798月号《连环画报》发行刚刚三天,就被文化部出版局勒令停止发行并追查责任ᄄDDD这几乎是出版界最重的刑罚。原因是这期上刊登的作品《枫》“政治影响不好”。
  这组后来被评价为是“冲破文艺禁区”,并获新中国成立30周年全国美展一等奖的作品,当时引起争议和被批判的理由,现在看来颇有点荒诞,其中一条是:他们未加丑化地描绘了林彪、江青等“反面人物”形象。用李斌的话说,他们想做的无非就是“回到正常”,而这在当时是被视为不正常的。
  时任《连环画报》编辑部副主任的吴兆修还记得,《枫》的刊发,是经过编辑部全体讨论通过的,得到这种“待遇”的稿件并不太多。大家一致认可这是好东西,也想到可能会有风险,但是在“拨乱反正”的大环境下,他们还是觉得很有底气。“而且,这么好的东西如果不能推出去,对于编辑来讲,那是失职。”
  禁令下来后,编辑部开会认为不能接受,决定越级申诉,直接致信中央某部说明情况。很快,吴兆修和另外4名编辑被召集到中央某部开会。会上,吴兆修表示,如果作品有问题,可以发表不同意见,“可以批判”,但禁止发行或者换掉重发不可取。而且,吴兆修还提出一点,画中对“反面人物”形象,也还是做了一定冷色调的处理的。
  《枫》的命运最后总算有惊无险。后来,应读者要求,这期《连环画报》在出版后又加印了10万份。其中那幅在“万寿无疆”标语牌下死去的年轻生命的画面,至今还被常常提及。
  然而《张志新》的遭遇,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因为政治风向的变化,对张志新的宣传和报道戛然而止。完成了的连环画作品,永远失去了刊发的机会。
  26年后,即使以今天的眼光来看,有的画面依然让人震撼。
  有一幅背景剪贴了中共中央文件《关于在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中加强公安工作的若干规定》,其中两行量定“现行反革命行为”的说明,正好封住了张志新画像中嘴的部位。(注:1967113日,中共中央、国务院颁布《关于在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中加强公安工作的若干规定》<简称《公安6条》>,规定凡是 “攻击诬蔑伟大领袖毛主席和他的亲密战友林彪同志的,都是现行反革命行为,应当依法惩办”。以后这一条又在实际上扩展到凡对江青、康生、陈伯达等稍有不满的也被以现行反革命治罪。这个规定是造成“文化大革命”中大量冤、假、错案的重要原因之一。)
  另一幅,带着红领章的审讯人员和被审讯的张志新,之间是一个穿白色制服的公安背影。背景照片上有正面的慈禧、袁世凯、蒋介石等旧时代统治者,一幅江青拍摄的庐山仙人洞照片,一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的对联照片,寓意了历代统治者一脉相承的专制本质。
  表现“割喉”场景的那幅画面构思,也独具匠心。执行人和受害者的脸都被隐去了,黑色剪影似乎在告诉观众这是见不得人的勾当。近处有人俯视着,沉默地关注着这一罪行的发生。
  再往上的背景,是波澜壮阔的天安门广场上清明节群众集会的图片。画面中心看似空白,细看,是张志新仰天长问的面容。好像暗喻着“一个声音被扼杀,千万吼声响起”。
  由此,旅澳画家沈嘉蔚在为《刘宇廉画集》撰写的导论中,评价“这套不足20幅的连环画佳作甚多,是以笔者所见,迄今为止海内外对‘文化大革命’批判最深刻最尖锐的绘画作品。”
  “能触动民族记忆的东西,永远都是有生命力的”
  历史无法假设。谁也不知道如果这套《张志新》能继《伤痕》和《枫》之后面世,在那段历史上将会留下怎样的一笔?而不是像上海大学美术学院王洪义教授所感慨的:“由于社会转型和岁月销蚀,其中的批判性已失去明显目标。”
  回想起来,当知道不能发表的时候,李斌说“好像也没觉得怎么样。”以至于原作都送给了沈嘉蔚保存。对于他们来说,想表达的东西已经都在画里了,郁积在胸口的那口气,也就算吐了出去。连环画对于他们来讲,原本就不是本职工作。在《张志新》之后,他们三人的连环画创作组合也就解散了,此后三位作者各自朝着不同方向发展。
  高名潞在《中国当代美术史19851986》一书中认为,“无论是‘伤痕绘画’或‘星星画会’,对所批判的现实的理解都有表面和狭隘之处,似乎现实的批判意义仅在于将结果归罪于某些人或民众环境和氛围(这种认识和必然的和不可避免的)。这些被归罪的对象不过是文化的表层,其根蒂在于深层的无形文化,而这无形文化乃是一个文化圈民族共同创造的,其荣辱与全体民族包括自身是分不开的。所以真正的现实在于自身,在于自我的批判、反省和自明,而不仅是控诉和悲怨。”
  沈嘉蔚说,如果《张志新》当时能面世,也许高名潞会修正这个结论。
  《张》中的一幅,画面是张志新身后有无数困惑或沉思的人,靠前方的正是三位作者的自画像。而由李斌和陈宜民在1980年完成的油画《舍得一身剐》中,围斗彭德怀的红卫兵里,也能在主要位置看到他们三人自己的形象。在沈嘉蔚看来,“这种思索所表达的深度与自我批判的勇气”,无论当时还是现在都罕见。
  “这很自然,我们当时就是红卫兵啊。”李斌说。这种自省的态度,有一部分是来自张志新的———当绝大多数人相信“八亿中国人只需要一个思想”的时候,她敢于以飞蛾投火般的精神坚持抗争,思考,表达自己的意见。这种独立人格的力量,对于他们这代人的冲击力,格外强烈。
  作为这套作品20多年的保存者,沈嘉蔚一直坚信“能触动民族记忆的东西,永远都是有生命力的。”他说,当时把这14幅画用纸包好,放进箱子里的时候,“我就相信这套东西总有一天能见天日。”
  对作者李斌来说,连环画《张志新》的命运,给他最大的触动是:画出来是最重要的。艺术家的生命很快消失,但作品会留下。他说:“26年前不能发表,今天就能。如果当时我们没有画,今天就什么也没有。有的事需要先做出来,再考虑其他。”
  目前,中国美术馆已决定收藏这套《张志新》。

  http://zqb.cyol.com/content/2005-09...ent_1172524.htm


由 贩子 于 06-22-2006 03:11 AM 发表:

【相关资料之四】
《枫》:湮没的青春之血回应此评论» 法兰(北京) 发表于:2006-6-5 22:53:46


回忆的开端
  
  这是一部影评人们从来不提的电影,可是机缘巧合,几年来陆陆续续遇到一些互不相干的事件却像拼图一样慢慢在我眼前拼出了它的全像,直至亲眼看到这部电影。
  
  从我记忆的乱麻里抽出第一根线头的,是《大逃杀》。几年前在《大逃杀》的讨论帖里有人提了一句,说,以前有一部国产片,可以算是《大逃杀》的中国版,那部片子叫《枫》。
  
  猛然间我想起了家人曾带自己在电影院看过一部电影,因为年纪太小,演员的形象、电影的名字、详细的情节已经完全记不清,但在记忆中深嵌着一些碎片:铺天盖地的绿军装、声音高亢的广播、火焰、枪炮声。最大的一块碎片是:里面有个年轻的女子在片子快结束的时候举着一面红色的旗子从高楼上纵身跳下,天空仿佛血一样的红。
  
  以前家人带我看戏或者电影总有些标识性的事物让观众迅速分清“敌我”,而对小孩子来说,这些标识通常体现在:古装片里强抢民女的和X(薛杨呼……)家将作对的冒认官亲的一定是坏人,战争片里的日本鬼子、国民党、特务也肯定是坏人。
  
  可这部电影里,人倒是死得不少,但打得你死我活的那些人既不是为了抗日也不是为了打倒蒋介石----超出了小孩子的知识储备。尤其是那个跳楼的姐姐,她以那么壮烈的方式死去,我却不明白她是为什么死的,我也没看懂她的敌人是谁。谁是“敌”谁是“我”?这种敌我不明的死亡让下意识自居为好人一方的孩子陷入痛苦的混乱。
  
  后来有没有向大人要求解释好人和坏人的问题呢?已经完全没有印象,但不知该以何种情绪正确回应这种死亡的迷茫像潮湿的棉被裹着自己,每每回想起来就觉得不自在的感觉如此鲜明,当有人再次提起跳楼一幕的时候,我立刻就想起来了,那部电影肯定就是《枫》。
  
  久远的线索
  
  现在很少有人提《枫》,当我开始寻找有关它的资料,才发现原来它也曾经大有来头。
  
  《枫》的原著小说作者郑义是六六届高中毕业生,曾经在太行山插队五年,还当过四年煤矿工人,直到四人帮倒台才得以重返校园上大学。小说完成后投给《文汇报》,报社起初不敢发,请巴金看过后才予以刊登,登载在19792月的《文汇报》上,小说一见报即引起轰动,作者收到了数百封读者来信。同年《连环画报》8月号发表陈宜明、刘宇廉、李斌三人合作的同名连环画《枫》,杂志推出三天即被文化部出版局勒令停止发行,至于理由,可以在这年9月的《美术》杂志上刊发的群众意见中找到:《枫》让人们回顾大武斗,不利于安定团结,没有现实意义;里面出现了林彪、江青像,而且“林彪像是彩色,江青像是照片似的,感到是正面形象,使人看了感情上不能接受。”
  
  《连环画报》的编辑部不能接受这个结果,遂越级申诉,据理力争。《美术》杂志的副主编何溶组织文章进行讨论,自己则以《将人生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为题力赞《枫》的优点,《文汇报》、《工人报》、《美术研究》等报刊也都相继刊发专题评论文章,几方的努力下,《枫》和《连环画报》总算度过禁售难关,杂志得以顺利发行并且加印了10万份,在随后的建国30周年全国美术展览评奖中《枫》还获得金奖,由此成为连环画又一个黄金时代开始的标志。
  
  在连环画的这个黄金时代里,你可以惊奇地发现电影常常紧随连环画的脚步奔向同一个题材:《伤逝》、《伤痕》、《爬满青藤的木屋》、《人到中年》、《老井》……
  
  《枫》更是改编的热门,数家电影厂的竞逐中最终是四川峨嵋电影制片厂得到了拍摄权,峨影厂专门把小说作者郑义接到四川担任编剧,由张一担任导演将《枫》搬上了银幕。电影完成,审查修改又是好一番曲折,终于还是在全国公映了,但很快又被禁掉。
  
  此后,在有关20世纪80年代中国电影的各种回顾与报道里,很少看到有人再提《枫》。最近一次看到和它终于有一点沾边的一篇报道,是《中国青年报·冰点》的“终有一天见天日”,报道的是823日在中国美术馆开展的画家刘宇廉作品展上首次面对公众的连环画《张志新》背后的故事,本该197910月出版发行的连环画《张志新》直到26年后的2005年才真正得见天日,而参与创作《张志新》的刘宇廉正好也是连环画《枫》的创作者之一。
  
  失色的拼图
  
  《枫》的主题严格来说和《大逃杀》类比不太贴切,尽管这两者都充斥着年轻人自相残杀的鲜血。
  
  我曾经觉得最适合与《枫》类比的是《第四十一个》----苏联新浪潮电影代表人物丘赫莱依导演的作品,1957年中国曾经引进该片,译制完成之后却被封杀未能公映。
  
  《第四十一个》和《枫》都有着天真而坚定的女主角,无论是爱人的生命还是自己的生命,为了“理想”,她们可以毫不犹豫将这些献祭。区别只在于,《第四十一个》中十月革命时期玛柳特卡的牺牲(爱人)是无法避免的选择,而《枫》中文攻武卫年代卢丹枫的牺牲(自己)却是狂热造就的枉死。
  
  对于从来没有听说过《枫》的人,我想我需要简单介绍一下这个故事:一九六七年,一对曾经是恋人的青年学生卢丹枫和李红钢分别参加了井冈山和造总兵团两个相互敌对的群众组织。真枪实弹的武斗里,两人在战场上重遇,卢丹枫面对“敌人”,“至死不做叛徒”,高喊着口号跳楼身亡,李红钢则被后来掌权的井冈山派诬判为枪逼卢丹枫跳楼的凶手而处以死刑。
  
  《枫》里自相残杀的惨烈十倍于《大逃杀》。枪弹横飞的场面是如此熟悉,曾经,在许多革命战争片里有过类似的战斗场面,只是在这里,交战的双方曾经是同学、朋友、恋人……他们以高涨的热情商讨着作战方案,计划着怎么有效地杀死对方……而《枫》的作者郑义说,拍电影的时候居然找到一处武斗打得比小说中写的还凶的地方,曾经有一方出动汽油桶装炸药爆破,电影中的断壁残垣即是用了当初的残楼当实景。《芙蓉镇》里胡玉音和秦书田挨批斗与《枫》里的武斗一比,前者实在算文明世界了。
  
  2005年影评人们各种盘点中国电影百年的文字里没有人提《枫》,我曾经以为只是它的题材太过犯忌讳的关系,愤愤不平得很,但后来终于找到这片子来看,我黯然发现:《枫》的电影版艺术表现上的幼稚生涩辜负了一个空前绝后的题材,当跳出一切唯主题先行的框框以电影艺术本身的指标来对它进行考量的时候,《枫》没有足够的底气为自己占取到重要的席位。导致它今日寂寂无名的,艺术和艺术之外的原因应该是各占了一半。
  
  拍摄于70年代末80年代初的《枫》有着那一时期许多国产片常见的毛病:表演造作,舞台剧味十足。演员们像在风景区留影生怕相机没拍到,每个动作完了非老端着停一会儿以便摄影师好按下快门似的。摄影机也非常配合,这种时候必是定定地拍个两三秒镜头才切走。
  
  而旁白那过度感情充沛,典型拙劣朗诵者自我陶醉的抒情语气让我难受得看了三分之一后被迫使用“快进”,画面上没演员的时候我才采用正常速度观看。
  
  这片子里我认为最有冲击力的一幕也正是看不到演员的:在那著名的数十万红卫兵们激动的泪流满面,人手一本语录一遍遍高喊着“万岁”的集体朝拜镜头之后,接着是一列火车呼啸着在隧道里飞驰,画外音配的是林彪的资料录音,通篇是要打倒打倒打倒……列车轰隆隆不断开着,仿佛没有终点。
  
  可惜这部电影的主角不是火车,当镜头一拍到有人的地方,则时时可见过火与夸张,彻底葬送了《枫》通往“杰作”之路。
  
  一个凭着本身的真实足以震撼千万人的题材却碰到了最虚矫造作的表演,世间最不幸的事莫过于此。
  
  最最不幸的事呢?恐怕是,曾经机缘巧合有这么一个的拍摄《枫》的机会,有些人没有好好珍惜,错失了造就一部经典的机会。而互联网时代的今天,人们仍不知道第二个拍摄它的机会哪年哪月才能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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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知如何令雪地花开 如何赤足走过 茫茫深海超乎奇迹以外

http://mtime.com/movie/42427/comment/10303

 maple


由 贩子 于 06-22-2006 03:11 AM 发表:

【相关资料之五】
人民网>>华东新闻>>第四版百草园

刘宇廉:带着飞天梦归去

本报记者姜泓冰

  凝结了众多兵团画友心血的刘宇廉画展,实在并不止是一个人的纪念展,更是通过一位画家短暂的生涯,回顾一代人与祖国的历史共命运的经历,是一代人的精神见证

  一个没有说明解释的画展
  1021日,长达7年的准备之后,“西去九色鹿”刘宇廉回顾展在上海美术馆二楼悄悄开幕。几十幅作品沿着狭长的展厅纵深排列。最前面的一组,是三部连环画稿《枫》、《伤痕》和《张志新》,除了连环画本身配套文字外,没有关于作品背景的说明。
  因为来看这画展的,多数是经历过“文革”和上山下乡的中年人。喜欢连环画的人们,对《伤痕》和《枫》这两部以前所未有的画风直面“文化大革命”中人性悲剧和灾难的作品,谁无深刻印象?两部作品曾在同一年囊括了全国连环画展览和全国美术作品展览两项金奖。
  因反对“四人帮”而在“文革”中被迫害致死的共产党员张志新的故事,曾在一夜之间传遍大江南北。而当时创作的连环画《张志新》却是第一次公开展出,作品旁已贴上“中国美术馆收藏”字样。即使今天看来,其报道式的手法和政治诗一般的文字高度融合的手法,依然洋溢着深刻动人的力量。
  画展中最厚重的作品,是有关黄河的一组画作。那幅绢本长卷《黄河的故事》,画面篇幅窄长,调子沉郁如古画,比起如今动辄以尺寸惊人的画作,粗看并不见气势,倒是很讲究画面连接、叙事和线条的力度与流畅感,十分工细;但一幅幅画面连续读下去,却渐渐被画面的丰满贲张和深厚凝炼的文化意蕴震动,觉得每一部分可“爆发”放大十倍,成为一幅气势恢宏的“千里黄河图”———秀气的手卷形式,盛放的竟是不露声色的磅礴大气。
  第三部分的绘画,画风又是一变:完全是装饰风格的油画和重彩画,有着古代汉画像砖、敦煌壁画或雕塑的印记,色彩斑驳,线条杂沓,藏着将现实与梦想、世俗与传统相映相连的努力,像《飞天》、《伎乐》、《九色鹿》等等。
  一个需要重提的画家
  刘宇廉,1997年因病去世,终年49岁。“他是20世纪后半期经过炼狱的燃烧仍追求完美,梦想着飞天的艺术家”———老画家郁风在画展前言里这样概括。
  他是上海人,少时热爱航模制作,上海中学的尖子生,梦想成为飞机设计师。后来却成了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的一名战士,从画主席像、宣传画开始,显露着艺术才华。
  朋友们用“拼命”来形容刘宇廉在北大荒的创作状态,本是风采迷人的翩翩少年,却总是满身斑驳油彩、头发凌乱的模样。新出的一套《刘宇廉全集》中,有他和朋友们的通信,几乎篇篇都在探讨创作;与女友长达4年的两地书,交流的也都是绘画、阅读、思想,
  那样的爱情,今天读来,颇令人讶异而动容。
  “文革”结束后,刘宇廉和另两位北大荒画友创作了里程碑式的连环画《伤痕》和《枫》,加上未发表的《张志新》,用艺术语言反思“文化大革命”灾难,审视个人内心和历史责任。刘宇廉这样说:“用形象和色彩,用赤裸裸的现实,把我们这一代最美好的东西撕破给人看。”
  1980年,刘宇廉考入中央美术学院年连环画系研究生。他曾数次到敦煌临摹壁画,沿黄河采风,这成了影响他后半生创作的深厚宝库。长卷《黄河的故事》与在日本成名的《九色鹿》,都是他的毕业创作。
  刘宇廉称得上国内少数具有较全面的人文素养、既关注现实又善于思考的艺术家。《全集》俨然是其20多年人生的全记录:一个艺术家如何努力挣脱种种物质束缚,专注于精神追求。
  1987年,刘宇廉去了日本,在亚细亚现代美术展等多项展事中获奖,也有了游历欧美的机会。然而,1993年他被确诊为脑瘤,做了第一次手术之后仍创作不辍,直至1997年在上海病逝。
  一些需要认真回答的问题
  现在,一提起刘宇廉,平时乐呵呵的85岁的贺友直仍然痛哭流泪。
  贺老与刘宇廉是导师与学生关系,情同父子。他爱刘宇廉,痛惜于他49年生活的颠簸曲折、情感创伤,未能在艺术上尽展才华,更痛心于中国画坛失去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刘宇廉画展,实在并不止是一个人的纪念展,更是通过一位画家短暂的生涯,回顾一代人与祖国的历史共命运的经历,是一代人的精神见证。
  然而,在刘宇廉的画展上,记者不时听到这样的问话:“张志新不是革命烈士么,怎么画她还要去监狱?”两个年轻人对着《张志新》画稿和一张刘宇廉在监狱深入生活时的照片嘀咕。
  “妈妈,什么是伤痕文学?什么是连环画?”一个10岁上下的孩子打断激动讲解的母亲。
  孩子们的提问提醒我们:记取历史,不是为了怀旧,而是为了传承文化,树立精神,创造未来。而由中国美术馆、中央美术学院等主办的刘宇廉回顾展,正是在一个追求时尚的年代里,对于纯真年代艺术的展示。

《华东新闻》 (20051028日第四版)

http://www.people.com.cn/GB/paper40/16030/1417067.html


由 贩子 于 06-22-2006 03:12 AM 发表:

【相关资料之六】
文献名称: 连环画《枫》的作者谈创作体会
日期: 1980-01
经典作品赏析: 1980-01
辅助分类项: 1980
具体内容

连环画《枫》的作者谈创作体会

  1月,《美术》发表了程宜明、刘宇廉、李斌谈创作连环画《枫》的体会文章《关于创作连环画<枫>的一些想法》。文章说:小说把人们带回到史无前例的年代,人们对这些是记忆犹新的,而和丹枫同样经历过这场红卫兵运动的这一代人,大概会尤其感到痛切。这可能就是我们这一代人的悲剧。在用绘画重新表现这个主题时,有一种很大的激情,促使我们竭力如实地去表现这一代青年在当时的纯洁、真诚、可爱和可悲,用形象和色彩,用赤裸裸的现实,把我们这一代青年最美好的东西撕破给人们看。
  卢丹枫、李红刚这样的形象在当年的红卫兵中是代表性的,他们只是60年代的学生,有知识,有思想,有各别的性格特征,也有细腻的感情世界。虽然我们最后仍然没有能画出人物应有的厚度,但确实觉得对作品的人物,是一定要努力追求的。
  渴望实事求是地、历史地去表现历史的美术家是不乏其人的。可是,不从理论上把这些问题讨论清楚,这种首先使美术工作者疾首痛心的现象,是无法解决的。刊登《枫》的《连环画报》一度停售之后,又重新发行了。可是美术创作中不少急需解决的问题还没有得到解决。就这组画本身而言,其实各方面都是很幼稚的,所谓涉到了"禁区",真实是这些年我们在现实主义的道路上越走越窄了。今天的创作,仍然需要时时检点,耗费大量的精力去修饰、回避,结果不得不瞻前顾后,欲言又止,因为不知道各级审查部门什么时候又会突然毫无理由地禁止。这和三中全会的精神和目前全国人民的要求距离是很大的。在当前正逐步深入进行的关于真理标准的讨论中,我们希望美术界能涉及诸多直接有关的问题,进行广泛的研讨,以此进一步解放思想,扫除障碍,这实在是繁荣我国美术创作的当务之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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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
相思比梦长 回复 悄悄话 早就听到为刘宇廉办画展的事,可不知还有他的全集。谢谢你把它们贴在这里。
丑女的天空 回复 悄悄话 太好了,终于找到关于刘宇廉的相关资料.请看我写的文章"又见嘉维"我的记忆没错.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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