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花开店之六：午夜惊魂

穷人多黑人多的社区，治安是个大问题。

很多人还是比较传统的，赚他的面包，养他的孩子，偿还他的债务。。但也有些人拿生命不当回事，活得很随意。有钱了吸烟吸毒喝酒乱性，没钱了各个商店转悠小偷小摸，或昼伏夜出，砸门撬锁盗窃。警察局常进常出，不以为意。我们也遇到过有人来销脏，从烟酒到日用品五花八门，鬼鬼祟祟给钱就卖。意识到是赃物，我们哪儿敢收。

有个70多岁的黑人老太太，性格开朗，稳健干练，曾经沧海的样子。说她在这一带住了几十年了。伸出右手食指中指对着她自己的双眼比划着告诫我们：“睁大双眼盯紧点儿，他们都偷！”“你偷吗？”“我不偷，我跑不动了。。”然后是一阵爽朗的笑声。常常带着三四个四五岁的孙子、重孙子来买东西，管教很严，发现他们往兜里装东西就啪啪地打手。是我们最好的顾客之一。

另一个黑人老太太看上去六，七十岁，走路有点坡，常常到店里来买些日用品，食品，很少买烟酒。退休前是个美术老师。说话慢悠悠的，很爱跟我们聊天儿。目光中带些许哀伤，常感叹世风日下，大人不成器，小孩儿缺教养，一代不如一代。有一天来拿了一些东西，结账时平静地说，她的小儿子昨天夜里在两个街区那边，跟人打架被射杀。他一个亲戚要接他走，以后不会到我们店里来了。

一天晚上快要关门时，我们店后边的公寓发生枪战，警车，救护车，消防车一辆接一辆呼啸而过，听顾客讲有人被当场打死。第二天，隔壁理发店老板之一，那个黑黝黝的“采花大盗”，领着一个八、九岁的男孩来买东西。我认识那个男孩，有点驼背，每次放学来买零食，我都会在他背上拍一下，责令他直起腰来，改掉这个毛病。后来每次进门时故意把腰弯的更厉害，嘻嘻哈哈故意气我。那老板说，男孩儿他爸爸昨晚在枪战中丧生，从今天起他成了孤儿。

还有两个坐轮椅的顾客。一个人的轮椅很高级，半自动化，一动按钮可以前后左右走，转弯儿也很方便，常有一两个人陪伴左右。而另一个则比较寒酸，轮椅的两个轮子像随时要散架似的，腿上常盖个破毯子。每次看见他来都跑过去给他开门，走时送他出门。一次我们从监控里看到他往毯子下边塞东西，结账时我客客气气地让他拿出来，这一下捅了马蜂窝，大吵大闹，把我们柜台拍的震天响，说我们歧视残疾人，相当嚣张。临出门时还掀翻了我们的饮料架子，搞得狼藉一片。能猜得出他的腿是怎么断的了。

开张一周后的一个午夜，万籁俱寂时分电话铃突然响起，梦中魂归胆战心惊的接电话，是安全系统打来的，说有人偷窃，要不要报警？当然要，一边让他们报警，一边紧张万分地穿衣收拾，蓬头垢面往店里赶，到时几辆警车已经等在那里。美国警察素质还是杠杠的，比我们百姓行动快得多。查看前后门，窗户都完好，懵懵懂懂不知何故。进店调出录像看，原来是个高大健硕的黑衣蒙面人用一块碗大的石头砸门，大石头甩到门上，门玻璃只是忽悠一下，并没有任何损坏。门窗都是有机玻璃的，看着透明，其实很坚韧。虚惊一场。

这样的事又发生过几次，常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有人风雨夜不辞劳苦披着雨衣撬前窗，没撬开 。有人从后门，不嫌麻烦搬着梯子爬到屋檐下剪断照明灯线路然后撬门，没得逞。门窗都是我们加固过的。警报一响就吓跑了。像总听到人喊“狼来了，狼来了”又没看到狼一样，我们都有些失望了。从小对“贼”这个字就有种莫名其妙的恐惧与好奇，“月亮明晃晃，贼来偷酱缸。。”

又一次，凌晨一点多，电话铃突然响起，安全系统人讲，看到室内有人活动，入室行窃。这次真的狼来了！匆匆忙忙赶到店里，几辆警车已先我们赶到。调出录像查看，有个猴子似的蒙面人好像用电钻撬开窗子入室，身手矫捷地跳过柜台，手忙脚乱地从货架上抓“New Port”香烟，哆哆嗦嗦塞进一个塑料袋子里（他也害怕得紧，做贼容易吗？），然后从原路仓皇出逃。警察复制录像，取指纹，拍照，我们修理窗子折腾了两三个小时，回到家已经凌晨4：30。再也无法入眠。

唉，这叫什么日子！生了颗红楼梦的心却生活在水浒的世界里。。

几次三番地折腾，我们终于明白那对印度夫妇为什么卖店了。

冰花开店，命悬一线，一点儿不夸张。

（待续）

冰花开店之五：性开放到超出想象

冰花开店之四：美国穷人有多穷？

冰花开店之三：轰轰烈烈的日子

冰花开店之二：开业了！

冰花开店之一：踏破铁鞋无觅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