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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我要轻轻告诉您(1)

(2007-04-05 21:40:29) 下一个

亲爱的爸爸:


相见时难别亦难。


我要再见到您,除了梦中,恐怕就只能等我也人生路走到尽头的时候。

说真的,关于“死”,我已经不那么害怕了,因为您给我的最后的教育就是,“死”不过以另一种方式活着。我唯一担心的是,万一将来我离开人世的时候已经容颜苍老暮气沉沉您会不认识我了……我还真这么担心过,但是给您写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担心了:我知道爸爸您同样在我身边,以另一种方式关注着我的每一步前行每一种变化,您熟悉我从婴儿开始的每一段成长。


爸爸,说好了不难过不流泪,我就是想跟您说会话,可是我就是不习惯啊,不习惯一声“爸爸”从此没有回答……不习惯朋友们的真心安慰,这让我真的感觉到爸爸您走了,让我特别委屈自己成了个没有爸爸的孩子……


从读书开始少小离家,写信的抬头永远是“亲爱的爸爸妈妈”,虽然回信几乎永远是妈妈执笔,爸爸您亲自写信给我也就三五次吧,哥哥已经很有抱怨了,说爸爸只爱女儿不管他,不然为什么您没直接给他回信?……


后来就是电话,接电话的也总是妈妈,而我习惯性地一开口就是“爸爸呢?”……这几天天天跟妈妈通电话,问候之后,“爸爸呢?”几乎就要冲口而出,不得不沉默一下,然后就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电话那头,妈妈一定亦然……


爸爸啊,无论我多么理智多么坚强多么明白道理,可是我就是不习惯啊!


您最后的归宿在龙泉长松寺,这是唯一您没有参与、我们替您选择的地方,一个桃花盛开鸟语花香的地方。您的墓正对着漫山遍野的桃花,还能眺望到宝狮湖,顺着这个方向一直一直看过去,被小山挡住了的后面,就是您知道的哥哥新买的别墅,计划着您养老的地方,正赶着装修呢,本来您计划这个夏天就搬过去,但还是没能赶上……


爸爸,我越来越坚信,36日晚上我从日本赶到您的病床前您真的是知道的……您的眼敛连续跳动了好几次,这是您陷入昏迷后从未有的事情。虽然医学上判定您是脑死亡,但是关于脑死亡关于植物人的判断从来都是单向推定的,没有人知道您到底明白些什么,就像永远没有人明白一个人真正临死的时候的想法……

34日下午您曾经有段状态良好的时间,那时候您清醒地见到了妈妈哥哥他们,但是没有我……因为您插了管无法说话,我不知道您是否有什么不好的预感,您一定在寻找我,想着我为什么没有在您的床前——爸爸,原谅我吧!我一直一直逃避这个话题,我没法面对这个残酷的遗憾……我自欺欺人地想,从小到大,我从来没看到爸爸生病的样子,爸爸一直都是健康的坚强的……去年爸爸突然生病住院的样子我没有见到,这一次,爸爸是不是也不愿让我看到他病痛的折磨呢?


我最后听到您的声音,应该是去东京出差前,春节后的一天,我跟妈说要听听爸爸的声音,但是好几次打电话的时候您都休息了,结果后来是您打给我的,嗓音依然浑厚,我说老爸中气十足啊,不会什么大的问题的,您只笑了笑,后来妈妈说您是为了让我放心才特别打起精神安慰我的……

爸爸,我是不是个不孝的女儿呢?


我不体谅你们的想法,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您也从来没反对没说过我;当初毕业留校,您可高兴了,毕竟在您的心中大学老师是一个很“正式、稳定、体面”的工作,可是我说不要就不要了,您也没说我什么,但我现在才从您的日记中知道您依然关心那所学校的任何变化,包括新校园您都跑去看了,也会不由自主地跟朋友们讲哪栋大楼曾经是我工作过的地方……


包括我的个人感情,我能感觉到您曾经一直的不放心,但我们从来不谈及此类话题,我也不清楚您的想法,直到有次我从北京回来,兴高采烈地说春节将有一个人来我们家过年,您居然也兴高采烈地说您知道是谁……被我一追问,没想到您说的那个人居然是我早已分手的从不联系的初恋男友——当初,这段感情遭受太多来自老妈的压力,我很任性很孤独也很愤怒,我以为您是无所谓的……没想到,时过境迁了,您还是很在意我的心情……您知道吗爸爸,那一刻我真的觉得好幸福,因为能被爸爸您这样小心地关注和爱护……

还有我的价值观,也是令您担心又无奈的现实问题……
   
    亲爱的爸爸,今晚我们就聊到这儿吧,这不是写文章,使我们父女俩聊天呢……明晚继续,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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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
红袖添香老板娘 回复 悄悄话 感动!
记得和活着的多说说话。
ice3 回复 悄悄话
有啥都写出来吧~~ 他也会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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