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山傍水

我的思乡情节全部系在了我那依山傍水的美丽古城。每每见到或美丽或阴郁的安大略湖,总是固执的对自己说这不是家乡的那片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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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妹雏燕纪事九 姐姐心中的永恒

(2006-11-02 19:18:03) 下一个

姐姐心中的永恒 上

高中生活正式开启了我的花季,让那个从淘气起来无所顾及的女孩,变得含苞待放,亭亭玉立。从高中一年级下学期开始,我和姐姐有了很多的知心话。 每当我托着腮,静静地听姐姐描述大学生活中的琐事,未来似乎更清晰具体。姐姐原来那些在我看来古怪的念头也合情合理起来,有些已经进入我的议事日程上来,比如留起长发,穿起长裙。我无需再用无理取闹来证实姐姐对我的感情。

姐姐,在即将毕业分配那一年,也就是大学 4 年级那一年。也许是对自己的前途未卜,姐姐寄到家里给父母的书信更少了。一年中除了偶尔告知自己实习所在地以外,家里人对姐姐的踪迹没有任何了解。父亲几次写信要姐姐告知毕业后的去留倾向,得到的是石沉大海的沉默。姐姐,尽管无语的面对父亲的一切,关心也罢,疑问也罢,气恼也罢。但是对我的关怀使姐姐判若两人。一是因为,我一点一点的成长,让我们的心连得更近。第二个原因是我处在黑色的高三。黑色并非由即将来临的高考渲染而成。是来自我与高中班主任的关系,将我吞入滔天海浪的漩涡中。

有着传奇故事的薄老师,担任我们班主任那年, 33 岁。如果,她不曾那样深深的伤害过我,也许,我不会同大多数女生一样敬而远之,而是像班上的大多数男生那样,把她当作一位尊师来敬佩。我的命运注定了要走一条旁枝岔路,去见识一下人生的另一洞天。

薄老师,在与我们当时读高二一样的年龄, 15 岁时,正值文革鼎盛。在北京一著名大学做外语教授的父母被打入牛棚劳改。薄老师姐弟三人失去了原来优越的生活。与父母划清了界限也不被允许投入轰轰烈烈的武斗中。母亲不堪忍受,跳楼自杀未果。抢救前,需要家属同意,薄老师姐弟三人,为表示决心,签字画押 --- 放弃治疗,薄老师的母亲就那样去了。后来薄老师在同一年投入到内蒙做知青的队伍中。 18 岁时已有两个孩子和从未步入学堂的牧民为夫。当年没有嫁娶的知青回京了。薄老师,通过自学考试,拿到了英语的本科毕业证书,于是带着一家人从内蒙古南下,边走边头简历寻找工作,直至八十年代末,文革结束 10 年之际,被我就读的中学聘用,于是一家人在我们所在的城市安置下来。

薄老师的到来如同炸响的春雷,给我们那所到处可见老学究式老师的古老中学带来了革新。在我们高中二年级,接做我们班主任后的一个月,开始找些同学谈话,征询对她任职以来的建议和意见。我总是不解,为什么每位同学与老师有过此番谈话后,表情都带着一股豪气和愉快。终于一天薄老师向我征询意见后,我相信我带着同样的 --- 兴奋,自豪,责任感,侠肠义骨走回教室。多年以后,我仍然记得薄老师当时诚恳地话语:现在,作为你的朋友,我恳切地希望你能对我最近接手的工作提些意见,我希望我的工作做得更好,给同学们的将来带来更多美好回忆、、我还记得心底油然升起的感动和责任感。那是有生以来第一次知道,天下竟然有老师愿意做学生的朋友。搜肠刮肚,绞尽脑汁几乎是编出几条意见和建议。浑然不解薄老师当时由期待变得越来越凝重的表情。从那时刻,我的人生开始向另一段岔路倾斜




姐姐心中的永恒 中

很快,我和薄老师的关系开始出现了微妙的变化。由不自然到不友好倒渐渐的不可收拾,老师喜爱的做班干部的学生不再和我讲话,薄老师课堂提问采用轮流方式,每个人在她的课堂上要被提问数次,我成为了班中唯一不被提问的人长达 1.5 年,直至高中毕业、、、我被抛向了地狱。也许是我天生敏感倔强,也许薄老师 15 岁颠覆的经历,也许我们都不是能够很好处理感情问题的人,也许薄老师只想要我俯首,也许一向缺少关怀的我,视友情重于一切,偏要讨个公平 ---- 既然你说过我们可以做朋友,为什么明明是征求意见,竟然让你反戈相击。我在 16 岁时,似乎体会到了当年薄老师在同一年龄中,由于文革而失去一切的滋味。

从高中二年级第一学期期中考试开始,学习成绩从年级的名列前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下滑。那个年代,学生没有任何隐私权,从高二开始,学校为了刺激每个学生的学习欲望,学校将全年级每年每次的考试成绩排列并张榜公布成绩。老师学生心中心只有高考通过率,关注只属于优秀生。大家很快遗忘了我的“坠落”。渐渐地,我相信我是全班,全学校,甚至全地球上最差的学生。

我与父母本来非常有限的沟通彻底终止了。来自班主任的压力,让我排斥来自父母的所有交流。仍然记得母亲哀伤无语的眼神,父亲训斥责骂。即便父亲偶尔的平静说教,也让我感觉是么般的遥远 ---- 父亲所谈之事可与我有关?姐姐,一改少有书信的作风,一封又一封信寄到我的学校。放假的时候,只要看见姐姐在屋子里转来转去,我就知道姐姐又在心里寻找借口和方式,让我打开话题和我谈心。姐姐在这个时候一定会倍加小心,如果开始打开话题顺利,那么我们就会有说不完的话,温馨的气氛让姐妹忘记时间,唯有步入的父亲才会让谈话终止;如果话题打开不顺利,刺激了我某一痛处,姐姐说我就会变成一头倔强的驴!好在姐姐从没有为此埋怨过我。

姐姐,想尽办法激起我的斗志,唤醒我的麻木。姐姐还是喜欢提起我们童年,讲述那些涵盖着我的可爱和才智的故事。有时,我会相信姐姐所讲的是真实地 --- 的确,我也曾经优秀可爱,也许还会再找回原来的我。但是大多数的时候,我还是更相信,姐姐试图激励我,将我从如同一潭死水般的状态中拉出来而编造故事呢。姐姐最喜欢提起的故事,总是与长途跋涉去看望伯父相关。比如,我 5 岁,姐姐 11 岁。我们一家 4 口人到遥远的伯父家做客。邻居们对我的逗笑成为了他们每日必做的功课。只要看见我必定会喊,“胖君,胖君来我这里,我有好东西给你、、、 ”。而我却非常忌讳这个“胖”字,每次必是突然掉头马上跑掉。这个在我看来很难堪的举动,似乎增进邻居们对我的喜爱。如果有一天,看我真的带回来了在七十年代中旬,能让 11 岁多的姐姐双眼大放光芒的巧克力,那一定是,要么我克服了对“胖”的厌恶和羞涩,要么我跑的慢些,被邻居们“逮“住了,抱抱亲亲,还有巧克力奖励。我 8 岁,姐姐 14 岁的时候,我们全家人再次乘火车到伯父家做客,在火车上,我很快成了坐在我们对面一位叔叔的焦点,一路上出了好些数学题,也考不住我。不住嘴的夸奖我出奇的聪明。姐姐的担心,忧虑还有一切的努力,让我心痛自责。同时姐姐又是唯一能让我看到并撑起我的信心和希望的人。遗憾的是姐姐只能与我度过寒暑假。我称姐姐在那一年多对我的努力为敝帚自珍。

也曾经,小心翼翼的与父亲要求是否可以转道其他的重点高中?迎来的是意料之中的训呵:从小你就喜欢出各种新点子找麻烦,现在到了高二了,学习成绩竟然下滑的这么厉害。现在又想着转学,胡闹! 胡闹! 从那以后,我与我的老师孤军奋战。

好像要在人的整整一生中断断续续发生的狂风暴雨,全部在我的 16 , 7 岁的花季集中来临。我依稀能看得见当年的身影:紧紧地揣着心中血淋淋的真情,挺拔着自己的傲骨,伫立于电闪雷鸣的旷野中。

我在 16 岁为自己做了人生中长达 1 年半的计划:尽管不明白为什么,但是结果清晰可见。我清楚地知道如果我不能离开班主任,就不能在学业上重整旗鼓。我不知道那个 16 岁的我在转学的要求遭到了父亲的拒绝后,还有什么能力保护自己?我放弃挣扎 ------ 等 1 年半直到高考结束。那时我会离开薄老师,父亲也不能拒绝我选择复读的学校了。如今 20 年过去了。我仍然认为我当时的决定是唯一可行的。性格一项倔强的我,在当初缺乏家庭保护的情况下,遭遇奇特的老师,面对班主任的孤立,我用高考作抵押而不肯低头。



姐姐心中的永恒 下

放弃是痛楚的也是美丽的。

我开始了独特的高中生活。我的身影,成为了 80 年代那个古老的长城脚下的校园内一道独特风景。

旺盛的经历总需要发泄:日记每天坚持写上数个小时;自由命题的作文当作范文在班中浏览;规定命题的说明文,议论文因为擅自串改命题被老师划了零分,屡教不改,黑板报通报全班;薄老师的英语课,不仅麻木了老师公开的孤立,就连她讲的课也不屑于听,课上沉浸原文小说《汤姆莎揶历险记》的乐趣中;自习课上读烂了从家里偷出来唯一的闲书巴金三部曲 《家》《春》《秋》;再在家里放旧什的大箱子中,找出少年时代偷读的《木偶奇遇记》,读到可以熟背对话的程度,并以此为素材在班级欢会上自编自演哑剧,惟妙惟肖、善良而孤独的皮诺乔的形象, 让最懂得掩饰悲伤的蓝颜落泪;在所有好友的瞠目中剪掉齐腰的长发,并迅速的加入了学校里,因为女排五连冠而掀起的轰轰烈烈排球热潮中。对排球,音乐和语言特有的悟性,使排球从那个时候起成为了我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球技很快遥遥领先与女同学。于是在每个晚自习前 40 分钟的休息时间段,坐落在学校操场一角热火朝天的排球场上,有着唯一的女孩子身影,点缀着在晚霞中进行着的排球赛!

姐姐的书信和期待没有改变我注定要走的轨迹。那碎成千百片,被姐姐在假期临时拼凑起来的信心,在姐姐开学返校后,如同在海边沙滩上堆建的沙城,很快就被风干、被吹散了。

高中生活终于结束了。我以高考成绩全班倒数第一名, 其中,语文和英语成绩全班正数第一名,结束了我的高中生活。多年来,我仍然相信,医学中,人类的大脑中有不同的神经来控制语言,音乐和排球的定论一定是个错误。

姐姐在同一年,留在省会一所大学任教。

我和姐姐有了那么相似的惨淡花季,其间我心中被划出的伤痕,久久不能愈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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