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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村传奇 四 童年噩梦之打针

(2023-09-08 07:53:03) 下一个

首先,不要伤害患者。
    -- “医学之父” 希波克拉底

第一节 世界上只有一种病
我小时候,我们整个行政村都没有一个诊所。镇上的初中旁边倒有一个卫生院;计划生育运动如火如荼进行的时候,我家里有几个女性亲人在那里做过绝育手术。

我小时侯身体瘦小,但是基本上都没犯过什么大病。父亲博学多才,很多小病他都可以解决。

我上小学时,有一次头上生了一个核桃大小的恶疮。父亲算好时间,用一把刀把恶疮割开,病痛很快结束。伤愈后头皮上曾经留下一道白色疤痕,我当时很担心疤痕会终身伴随;好在没过几年,疤痕就完全看不到了。

在小学和初中的时候,几乎每年夏季,我的大腿根部会莫名其妙出现一个大肿块;父亲说是长了“鱼口”。治疗方法非常简单:吃两个鸡蛋,几天后肿块自然消失。长大以后才知道,这是由于身体严重缺乏蛋白质引起的水肿。那时候,农村人的生活非常艰苦,夏季的日常饮食里几乎没有什么蛋白质来源;家里的鸡蛋都舍不得自己吃,全部卖给供销社了。

电影《我不是药神》里有一句台词:世界上只有一种病,那就是“穷”病。仔细品味,颇有几分道理。

初中第一年,我是住在学校的集体宿舍里。宿舍里的虱子、臭虫不计其数。有时候晚上在宿舍闲着无聊,我们就点着蜡烛,手持一根绣花针;把绣花针在烛火里烧得通红,再伸进墙壁的缝隙里,烫死那些满肚子都是我们血液的臭虫,心头充满大仇得报的快感。

后来,虱子开始大举入侵到我的衣服、甚至头发里。周末回家,母亲和姐姐们看到我衣服和身上的虱子,惊得六神无主。直到今天,想起来当时的惨状,我还是不寒而栗。根据我的观察,女生宿舍的情况估计也是半斤八两:我亲眼看见前排女生的后衣领上,趴着一只硕大的臭虫。

因此从初二开始,我坚决离开学校宿舍,寄宿在学校旁边一家姓陈的农户家里,才得以脱离苦海。

在中学期间的每个冬天,由于没有好的保暖鞋,我的双脚年年都会生冻疮。疼起来,奇痒无比,有时恨不得挥刀剁脚。涂抹的一些药膏,基本无效。等到了周末或者学期末从学校回家,父亲就会亮出他的终极绝招,一击必杀根治冻疮。

过程是这样的:在晚上睡觉前,首先把一个土坯放在火炉里烧透,取出来马上浇点水,最后用厚厚几层布包起来。父亲把这个蒸汽腾腾的宝贝放在我的被窝里,我就把双脚放在上面,安然睡觉。

第二天起来,冻疮痊愈。

第二节 别哭,张医生来了!
我们村里只有一个赤脚医生,张医生;他也是我一个同学的亲叔叔。张医生精通西医和中医,但是行医以西医为主。他偶尔也会帮人接生;但是过去农村民风保守,绝大部分人家宁愿找一个不懂现代医学的接生婆,也不会请一个男性医生进入闺房帮着接生。

张医生还负责全村孩子的疫苗接种工作;因此,几乎所有的孩子都见识过他的厉害。他打针到底有多疼呢?按照现在主流的医学标准,疼痛级别一共十二级;最高级叫做“难以忍受的疼痛”,比如女人生孩子。我虽然没有生过孩子,但我和我们村的孩子们是有共识的:他打针的疼痛程度,绝对是令人难以忍受的!

吃一堑,长一智,后来我们学聪明了。每次张医生背着药箱子到我们村里打防疫针,我们几乎倾巢出动,都逃到村后的山上,像躲避瘟疫一样。因此我小时候是错过了不少疫苗的,直到成年以后才陆陆续续补齐了。

我们村里,如果小孩子在半夜了哭闹不睡觉,有的妈妈就吓唬孩子:张医生来了!孩子立刻止住哭声,屡试不爽。

第三节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由于小时候的这一段刻骨铭心的经历,我逐渐产生了严重的晕针和晕血反应。初中、高中时学校组织疫苗接种,我也尽量躲避。

在北京上大学期间,有一次去校医院看病,护士小姐姐非要在我屁股上打针。我当时非常紧张,但是她的手法倒是干脆利落,在一阵短暂的疼痛后就万事大吉了;而我居然也没有晕倒。我那时仔细看了看她用的针头,想想小时候张医生用的针头,结合我学习的高中以及大学物理知识,一下子茅塞顿开。

诀窍就在针头的大小和推剂的速度。

由于农村条件艰苦,张医生一辈子只用一个针头,我估计他都不知道什么叫“一次性针头”。现在回想他用的针头,直径相当于半个米粒;这种针头固然坚固耐用,但是打进皮肤时造成的疼痛自然令人痛不欲生。由于剧烈的疼痛,病人定会挣扎,张医生就没有办法快速推完药剂,所以让病人的痛苦时间延长,雪上加霜。希波克拉底老先生泉下有知,肯定会对张医生大发雷霆。

自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发生过严重的晕针反应。大学时,学校组织献血,我提前跟抽血的护士说明了我的顾虑,她让我闭上眼睛不要看针和血袋子。安然抽完血后,我还是不小心瞥见了装满自己血液的暗红色血袋子,马上一阵眩晕;几十分钟后才恢复正常。

有了这次经验教训,我以后打针抽血前,总要跟护士小姐姐聊上几句,说明自己晕针的心结;然后老老实实把头转向一边,任她摆布。

到了美国以后,发现这里的护士打针永远都是选择在胳膊上进行,根本不会考虑病人的下半身。其次,这里的一次性针头更加纤细,如同一丝银发,寒光闪闪。最后,护士推剂的速度快如闪电,往往在我完全没有意识到任何疼痛时就已经大功告成了。

正所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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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 ()评论 (7)
评论
硅谷居士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一一茶馆' 的评论 : 哈哈,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硅谷居士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叮叮当当' 的评论 : 是的,那时农村学校的状况,不堪回首。
硅谷居士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smithmaella' 的评论 : 谢谢!
一一茶馆 回复 悄悄话 写得真好,居士叙事特别条理清晰,情感真实自然!居士少年的臭虫复仇把我逗乐了:)
那个时候农村的孩子基本都有营养不良吧,一般平时都没肉吃,鸡下的蛋也舍不得吃!
看到最后才知道居士和小朋友们那么害怕打针疼痛的原因,都吓得跑山上躲起来了,原来是那么粗的针,想想就够吓人的!
叮叮当当 回复 悄悄话 哇,几乎和你有相同的经历,初中在学校寄宿,寝室里面没有门窗,但是寝室的床是木头的每晚睡倒被子捂热了臭虫就会出来咬人,浑身上下长满了疥疮,由于被臭虫反复的咬还有长疥疮,身上几乎是体无完肤,现在回想起来简直太恐怖了
硅谷居士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smithmaella' 的评论 : 我父亲用的这招真灵,屡试不爽。
smithmaella 回复 悄悄话 小时候的经历终身难忘。冻伤很难治的,蒸汽熏能治好,学习了。楼主从山里娃子到硅谷居士,佩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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