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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

(2023-02-19 15:50:55) 下一个

    对每一个中国人,过年都有特别的意义,也是之所以成为人类每年的一个大迁徙的奇观,因为几乎每一个中国人都要回到团圆的家,至少是想要。对于童年的我,特别是十来岁之前的我,过年的特别就在那一声声振聋发聩,五颜六色的让人兴奋的烟花爆竹里。

    爸爸很小的时候就告诉我过年的来历。连是一只怪兽,每当春来临之前的午夜的时候,他便出现于人间,让人害怕。而人们对付它并不是没有办法:噪音--爆竹,闪光--烟花,血的颜色--所以有红色的对联,红色的衣服。于是人们也许可以不那么害怕了,能平安过年。现在我才明白过来,的确,当又一轮十二个月份过去的时候,当从繁忙的生活中安静下来享受冬天那不长的空闲的时候,让人容易想起那种岁月往来,人不可控制的走向衰老的过程,就是“年”的可怕。人从幼年,少年,青年,中年走向老年,最终年老体衰的确是可怕至极,只有怪兽可以比拟。老去的人通常是没有办法接受的,也许只有喧哗能让心里面暂时不去思考,得到暂时的慰籍。所以才有了压岁钱,让渐渐老去的人把“岁”压住!可对童年的我们,不怕变老!无论是压岁钱还是最刺激的烟花爆竹,都是我们喜欢过年的理由。

    记得每次过年的前几天,我就囤好了今年的烟火。特别喜欢的是魔术弹。就那种长长的,像竹竿一样。当点燃的时候,里面就会射出一个接一个的闪光弹丸直冲云霄,再爆散发出五彩的光芒。我总是要特别特别长的,里面会有很多的弹子。我要屯好之后,回到老家在过年的时候放!老家就是爷爷婆婆住的地方,也是爸爸曾经的家,所以是“老家”。过年就是几乎每一年一次看望爷爷婆婆,还有爸爸的兄弟们的机会。虽然他们仅仅是住在一两个小时之外的地方,但是当年交通不便的时候,他们都似乎非常非常的遥远。当然,对当年童年的我所最期盼的还是是烟花。

 

    老家坐落在一个叫石门的地方。

    的的确确, 到处都是石头。这些石头像是竹笋一样从地里不经意的冒出来, 也没有什么规律,这里一点那里一点,散开在并不高的山里,本来就不肥沃田间,像是山神被树梢不小心绊倒,摔在地上,把石头丢得到处都是。石头在地面上的部分并不是很多, 但是从来就没有人能够移动它们,感觉非常憨重。应该在地底之下隐藏的部分应该是很大, 也许露出来的就像是冰山的一角。太多了,有的连成一片,也许在地底下它们都是连成一片的, 就像是同根长出来竹笋一样。这些都是露在地表的喀斯特地貌的一部分。因为氧化和各种苔的原因,地上的部分乌黑乌黑的, 就像中国传统山水风画的那种调子。

    每次到爷爷婆婆家的时候,都是傍晚了。光线昏暗, 在冬天那种云雾昏厚的日子里, 似乎一切都是那种乌黑的色调,让人提不起精神来。在那个山洼里坐落的独门独户的老家, 一大片的院落起的炊烟,带着婆婆的炒菜的独特香气, 提醒我们总算是到家了。

    当除夕,也就是这一年的最后一天来临的时候,便是这个香气充满整个老家宅子的时候。爷爷和他的兄弟,幺爷爷,的房子是在一起的,组成了老家的宅子。那时候他们的父亲就是我的祖祖还健在, 所以过年是这个钱家大家族的团圆。当时的我可并不关心这些, 也不明白什么是团圆, 最关心的仍然是我的烟花——每次到老家, 我都小心清点保存在我认为安全的地方, 期待着除夕。

    另外期待着的,就是婆婆做的饭菜。对, 不仅仅是菜, 老家的米饭也是我的最爱。似乎每一颗米都是婆婆精挑细选出来的。先是用水煮, 快要熟的时候, 把它们从米汤(也是我的最爱之一)中捞了出来,再放到竹子里做成的蒸笼里蒸。蒸笼是竹子和松柏木料做出来。 这些天然纤维里独特的香气被充满到每颗米里,让每颗米都都有一个独特的味道。所以我总是一颗不剩的把它们都吃掉。还有婆婆做的土豆(洋竽),粉丝炖肉。都是天然,质朴, 原始, 和用心的味道。

    随着那么一大家十几口人在喧嚣中热烈的享受着一年一次的团聚, 夜也从乌黑变成漆黑。并不那么明亮的灯光却也把家里家外的红色对联,映得通红,穿透了黑夜, 映在院边的水田里。如果真的有“年兽” 的话, 它一定会害怕的!

    远处噼..啪..哗..啦..的声音, 从山谷里隐隐约约的传来, 然后从这边的山里回响过去,继续的飘荡在漆黑里。过年了!放放烟花的时间到了!

    先是一串巨响的爆竹把夜撕开一条条口子。我捂着耳朵, 看着那跳动的小小闪电在空气中上窜下跳, 红色的纸在空中帮我开飞扬,在地上翻滚。不多久,就是火药的浓烈气息扑面而来,让我不得不了屏住相信了呼吸。激动和缺氧让我的脸更加的红了,就像是一个小红灯笼在等待着年的来到。

    把我最喜欢的烟花:魔术弹,放到竹子做的一个手杖上--我太矮了,手也短,还是有点怕这个烟火在我太近的地方,所以我的三爸,幺爸,我爸爸的弟弟们便想出这个好办法来。当一阵引线的吱吱声中,我的过年心愿便冲向了云霄。一阵阵闪光,穿过了夜的黑暗,把周围染成了红,蓝, 绿……不同 的色彩, 似乎乌黑的山洼都变成了我童年梦中的颜色。

    满意的望着那一发又发的五彩眩光, 童年的我沉浸在过年的喜悦中。从来没有想要把时间留住的我,不经意的,又过了一年。

于2022年1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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