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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一品诰妇到民国女杰》 第十章 旧缘孽债

(2023-10-16 02:31:54) 下一个

第十章  旧缘孽债

 

日升月落,转眼半年过去了,已到了冬日,马青霞的肚子还是没有半点动静。刘杨氏心急,又听说南山虎丘寺的送子娘娘甚是灵验,便一早选定了个良辰吉日,打算着前往拜佛许愿。谁料到这天里突降大雪,天地间一片白茫茫,银装素裹一般,马青霞便劝刘杨氏不如改日。老太太心诚意坚,哪里能改,叫库生赶快准备好马车,又叫凤芝取出银狐大麾,这便动身出门。

一伙人刚走到大门口,就听见外面吵吵嚷嚷十分喧哗,一个尖细的男人声音叫喊着,“我是路文山啊!以前教书的先生路文山啊!库生兄弟,你赶紧带我去见夫人,我有要紧的事儿。要不就……”

库生大概是已备好了马车,冷冷地回道:“这个我可不敢!当年你是咋对夫人的,我还记着!”

那叫路文山的又喊道:“不不,我没……我……我该死,我不是人,我……”

说话间一伙人都已走出了门外,就见一个瘦高的男人立在马车旁,扯着库生的胳膊哀求着,应该便是那叫路文山的,他身后几步外,还立着一个身形苗条的姑娘,一直垂着头抽噎着,不时拿手去抹眼泪。那路文山听见众人出来,也转过头来,目光里寻到了刘杨氏,立时露出一副大喜过望的神情,几步便扑过来,一下子跪倒在地,咚咚地磕头,倒把刘杨氏吓了一跳,不自觉就退了两步。

路文山一边磕头一边还哭喊着,“夫人,大慈大悲的夫人,你发发善心,救救路娇吧,路娇生了重病,没钱医治,眼看就要死了……”

刘杨氏稳住心神,皱眉望着脚下这人,“你是……路文山?”

那男人忙抬起头,还用手把散落在面前的头发撩开,喊道:“夫人,是我,我是路文山呀!”

马青霞好奇地瞅瞅这人,只见这路文山四十来岁光景,一张马脸,两个大眼珠子滴溜溜的甚是灵活,但透着那么一股邪气。就听刘杨氏猛然间怒喝了一声,“你给我滚!”

马青霞一惊,见旁人却都是一脸不屑的神情,那路文山跪行几步,凑近来抱住刘杨氏的腿,哀号着道:“夫人,我不是人,我是畜生,我对不住你。可这不干路娇的事儿,你不救我,看来娇儿跟耀德的面子上,你就救救路娇吧。”

刘杨氏愤然别过脸去,喝道:“混账!你还有脸提起当年?你给我滚!”

路文山又连磕了几个头,涕泪横流地哭道:“夫人,你大人不计小人过,菩萨肚里能撑船,夫人,求求你,我求求你了!”说着又伏倒在地。

刘杨氏冷笑一声,冲着立在门旁的彭大喊道:“彭大,把他撵走,撵得越远越好!”

彭大应声过来,拖起路文山便走,路文山一边挣扎着一边喊道:“夫人,夫人,你不能见死不救呀,夫人……”

马青霞心有不忍,凑过来悄声问道:“娘,到底咋回事儿啊?”

刘杨氏一脸的懊恼,恨声说道:“没啥!他媳妇儿,今儿个咱不去了。真是晦气,刚出门就碰上这么个灾星!”

说完也不理会马青霞,转身便进门去了。众人有的叹气,有的一脸怒色念念有词,也都随着进门而去。马青霞更是诧异,小声喊住库生,问道:“库生,咋回事儿啊?”

库生撇了撇嘴,道:“咳,这个路文山,先前是咱族上私塾的教书先生,后来中了进士,当了新蔡县的县令。好些年没来往了,不知咋就成了要饭的。”

马青霞一愣,又问道:“他来跟夫人要钱?”

“嗯,他跟他闺女一直在这儿跪着,说是遭了难要夫人搭救。这人没良心,不是个好东西。”库生说完还冲着远处的路文山重重啐了一口,这才赶着马车走开。

那边彭大已把路文山拖去了路口,重重扔在地上,那姑娘一直紧跟在后面哭着哀求,却又不敢凑上前去。马青霞看着不忍,只好也进门随众人去了。

等回到屋,刘杨氏已躺在了床上,正满脸痛苦的呻吟着,凤芝在旁边急得又是跺脚又是转圈。马青霞忙上前询问,才知道是刚才进门时候,刘杨氏不小心在雪地上滑了一跤,把脚崴到了,已叫人去请了大夫。马青霞这才放下心来,又安慰了老太太几句,刘杨氏却兀自愤愤不平,又恨声道:“我是被这个丧门星给缠上了,平地都摔跤!”

马青霞心中好奇,便又道:“那是因为您心里有气,脚下不稳。娘,这姓路的到底是个啥人呀?”

刘杨氏哼了一声,道:“娘不是跟你说过,耀德以前也说过一房媳妇儿吗?就是这路文山的闺女路娇。”马青霞一怔,刘杨氏接着道,“路文山中了举人没补上官儿,就到咱族上私塾当了先生。路娇比耀德小两岁,一块儿在私塾里念书,要说起来也算是青梅竹马。咱们家好几辈单传,你公公心里怕了,巴不得耀德早点儿成亲,早点儿生儿子。当时这路文山斯斯文文的,有学问,人品还不赖。瞅着耀德和那路娇也能玩在一处,你公公就做主给他俩定下了娃娃亲。等到耀德十四岁那年,你公公过世了,临咽气儿还嘱咐我说,赶紧让耀德跟路娇成了亲,好早点儿生孩子。还说,不能怠慢了路文山。也就是那一年,路文山总算是考中了,点了进士。他能发达,我也高兴呀。他来信说要想谋个好缺,就得给吏部打点。我二话没说就给他汇了银子,他还真谋到了新蔡县县令这个缺。”

马青霞点点头,“娘对他可真没啥说的。”

“可不是么!他置行头、修衙门、雇师爷,都是我掏的银子。眼瞅着耀德满十七了,就想给他和路娇把亲事办了。我带着耀德到了新蔡县,你猜咋着?”

马青霞奇道:“怎么?他还反悔了?”

刘杨氏又哼了一声,“唉,俗话说,人心隔肚皮呀!见了面,还没等我张嘴,他就说路娇已经许给督粮道道台家的二公子了。我一听就急了,骂他翻脸不认人。他说当年的婚约只是随口一说,没立下字据,不能算数。不光这样,还让衙役把我跟耀德撵了出来,你说,这是个啥东西?!”

马青霞听了也不由得来气,道:“真够势利的,白读那些书了。”

见马青霞生气,刘杨氏反倒又笑了,说道:“其实也正好,要是他不势利,耀德也不能娶下你这么个好媳妇儿!”

马青霞也笑了,又奇怪地问道:“那他现在这是……”

刘杨氏冷笑一声,旁边凤芝忍不住凑过来笑道:“俗话说,人在做,天在看,老天爷可不是睁眼瞎。年前听说他贪了救灾银子,被革了职,抄了家,落了个讨吃要饭。您说,这报应是不是来得也快?”

路文山从刘府门前被赶走,但也没死心,又跑去了刘家钱庄桐茂典总号,死皮赖脸地要求见刘家大少爷刘耀德。看门的伙计新来不久,哪认识他是哪位,照例赏了他碗闭门羹。这路文山也真使得,便在门口溜溜等了一日,等到日落西山,红霞满天,刘耀德从钱庄里出来,这才跑过来拦在了刘耀德的马车前。

刘耀德皱眉仔细打量了半天,才认出眼前这位蓬头垢面的男人就是当年自己的先生,还差点成了老丈人的路文山,大吃了一惊,忙搀扶起来,细问详情。路文山作出一副可怜模样,哀声恳求道:“耀德呀,你可回来了,我在这儿都等了你大半天了,你可快救救路娇吧!”

刘耀德一愣,没明白过来,“路娇?”

路文山又道:“路娇病了,没钱医病,快死了呀!”

耀德眼前浮现出路娇当年温婉柔弱的样子,心中不由软了,便让路文山也坐上马车,向两人落脚的客栈而去。

进了客栈,路文山领着耀德走进房间,就见一位姑娘正坐在炕边,守着油灯在缝衣服。耀德仔细看去,那姑娘一身衣着破旧,都已洗得发白,脸上眉目清秀,一点樱桃小嘴,正是多年未见的路娇。路娇未注意两人进来,仍低头专心缝着,只是偶尔咳嗽一下,路文山便笑着说道:“路娇啊,看是谁来了?”

路娇一惊,慌忙起身,看见旁边的耀德更是一愣,忙敛衽行了一礼,道:“十一哥……啊,不……十一少爷好……”

耀德奇怪地看着她,问道:“路娇,你……不是病了么?”

路文山赶忙接口道:“啊……是病了,咳嗽,咳了好些日子了……”

路娇却勉强咧嘴一笑,说道:“十一少爷,路娇没啥病,我……”话未说话,便又捂着胸口猛烈咳嗽起来。

耀德忙过去扶她坐下,要路文山倒水过来给路娇喝了,等她缓过劲来,又细细询问病情。路娇虽然百般解释并无什么大碍,耀德还是取出银两叫路文山去买回了几副中药来,给路娇熬好服用。

这一番折腾就是一个多时辰,外面天色都已黑得透了,耀德四下打量一下,见路娇这房里一无长物,怕是晚饭还没得着落,心中不忍,便叫路家父女同去外面饭馆填补饥肠。路娇倒还婉言推却,路文山却巴不得有此一举,早扯上路娇,巴巴地随着耀德奔饭馆去了。

到了饭馆,耀德点了一桌子好菜,路文山也顾不上客气,二话不说便风卷残云般吃将开来。路娇颇有些不好意思,斜眼去瞧耀德,耀德也正看过来,便冲她豁达地一笑,路娇更显羞愧,忙又垂下头去。

路文山也瞧见两人的异样,再加上也吃得半饱了,便放下碗筷,抹了把嘴,开口说道:“耀德你别笑话啊,我跟娇儿可真是好几个月没见荤腥了,这都怪我……可也不能全怪我啊,当年并非我势利忘本,有意悔婚,而是……而是宋道台以势欺人。他家二公子见到路娇美貌,垂涎三尺,强逼成婚。我实在是……”

路娇在一旁皱起了眉,“爹,快别说了。”

刘耀德也叹气道:“是呀先生,过去的事就别再提了。”

路文山一脸的懊悔之色,“不,我要提。我是实在没脸见你和夫人哪!”

耀德看着路文山的可怜模样,又想起当年自己也唤过他一声老师,恻隐之心又起,便柔声说道:“俗话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样吧,我给你们找个地儿住下,再给你找个营生。”

路文山大喜过望,起身便要跪下行礼,耀德忙拦住他。路文山那鼻涕眼泪已弄了一脸,带着哭腔地谢道:“哎哟,耀德,你可真是知恩知义呀!这让我……让我说啥好啊……路娇,你……你真是没福啊,要是当年嫁给耀德,哪能受这么些的委屈啊!”

耀德给路家父女安排了住处,又叫下人送去钱粮衣物,路文山自是感谢不迭,又说了许多来世报答云云的空话。初时耀德还瞒着马青霞,恐怕说出来白白惹她生气,但每日看着马青霞自己也难免心虚。还没过几日,这天晚上耀德从钱庄回到家中,正换着衣服,马青霞却突然问道:“耀德,先前你们族里私塾上是不是有个叫路文山的先生?”

耀德大吃了一惊,怔怔地望着马青霞,好半天才支吾地说道:“是……我娘跟你说的?”

马青霞点点头,“嗯,前些天他来过咱们家了,你还不知道吧?”

刘耀德更是吃惊,“你也见了?他们……他们还来家里了?”

“是啊,那天我跟娘正要去庙里上香,在门口正好碰到了他。”

耀德不敢再瞒,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陪笑着说道:“媳妇儿,其实这事儿我早想和你说了,那天晚上路文山跟路娇去号子上找我了,我见他们可怜就……”说到这停下来,又偷眼去瞧马青霞的神情。

没想到马青霞非但没怒,反而微笑着说道:“娘还嘱咐我不让跟你说,没想到……哎,那这么多天了你怎么不告诉我?”

刘耀德挠挠头,“我跟路娇的事儿你也知道,我是怕你……”

马青霞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怕我吃醋?”

刘耀德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两声,马青霞一撇嘴,又道:“我可不是你那样小肚鸡肠的人!”

耀德忙说道:“我……我对姓路的也不赖呀!哎,媳妇儿,我把他们爷俩安排在柳树巷那个旧宅院了,天这么冷,总不能眼瞅着他们……”

马青霞收起笑容,一脸认真地看着耀德,道:“用不着多说。我见到那个路文山了,挺可怜的。不管咋说,都是过去的事儿了,他无情咱不能无义,我跟你说的意思就是让你接济接济他们。”

刘耀德心中激动,伸手过去握住马青霞的手,“哎呀,媳妇,你可太大度了,我刘耀德这一辈子不知道做了多少错事儿,但我有一件事儿知道做对了。”

马青霞奇道:“啥事儿?”

刘耀德一笑,大声道:“娶你当媳妇儿!”

马青霞心中欢喜不已,脸上却故意作出不屑的神情,“嘁,便宜你了!好了,快去和娘说一声吧,不然等娘知道了,有你好受的!”

耀德也知道这话不假,但一想到刘杨氏对路文山的恨意,不免心中就打了退堂鼓,推托说明日再说好了。马青霞自然清楚他心中的小算盘,笑着连哄带骗地把他推出了门。

耀德无奈,这才去敲响老太太的屋门,把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刘杨氏还没睡,正给不知在哪儿的小孙子做着虎头鞋,听完耀德的话火冒三丈,两眼直直地瞪着他,怒道:“啥?你……你收留了那个畜牲?”

耀德一脸愧疚,轻声道:“娘,我看他们实在没地可去,路先生……”

“呸!”刘杨氏重重啐了一口,“甭叫他先生,他不配!他干的那些个恶心事儿,你都忘了?”

“咳,娘,陈芝麻烂谷子,提那干啥?”

“唉……”刘杨氏知道自己这儿子虽然表面上顽劣,但其实心地善良,待人宽厚,和他父亲当年是一模一样,不由地长叹了口气,慈爱地望着儿子,柔声说道,“我说耀德呀,你如今可是有媳妇儿的人了,跟以前不一样。你可不能去见那个路娇,免得你媳妇心里膈应。”

耀德微微一笑,“娘,青霞她知道了。”

刘杨氏一愣,“啥,你媳妇儿知道了?”

“啊,我还没跟她提,她倒先跟我说了,娘,青霞的心眼儿你还不知道吗?她看见了路文山那可怜巴巴的劲儿,你说她能不管吗?”

刘杨氏无奈地轻摇着头,担忧地说道:“倒也是,唉,娘只怕你媳妇儿心眼太好了,往后要吃亏呀!”

耀德笑着回道:“看娘说的,能吃啥亏?”

刘杨氏哼了一声,道:“路文山是个啥德行你不知道?耀德,这爷俩不能留在这儿,你去给他们些银两打发走了。”

耀德面露难色,踌躇道:“娘,好歹他也当过我的先生,这我咋能说的出口?”

刘杨氏拉下脸,硬硬地说道:“你不去我去!”

耀德上前拉住母亲的胳膊,陪笑着说道:“娘,他现在落了难,青霞说了,他无情咱不能无义,你说咱们能说得出口吗?”

“你……”刘杨氏皱眉瞪着儿子,“我这腿就是因为生路文山的气才摔折的!你说说,他是不是个丧门星?”

“看您说的,娘,这是哪儿跟哪啊!”

耀德拉着母亲的胳膊又摇了摇,脸上堆出讨好的笑容。刘杨氏从来拿自己这儿子没什么办法,这会儿也只能满面愁容地瞪他两眼,骂他两句,再别无它法,同时在心里祈祷几遍,但愿自己担忧的事情可别发生。

路文山得了耀德的恩惠,在柳树巷的宅子里住下来,几日里好吃好喝好穿戴,却又惯了个歪心眼出来。他本是个奸诈小人,哪会有知恩图报的心思,满脑子只踅摸着如何为自己谋些好处。这会儿眼见耀德如此善待自己父女,一颗歪心便认定耀德是对路娇旧情未了,便又鼓动路娇要多和刘家少爷走动,可别生分了感情;一边又对耀德谎称,说路娇是因为丈夫死了,才被夫家送出来的。其实明明是他贪昧赈灾银,被革职抄了家,那边道台家生怕污了名声,这才一纸休书把路娇赶出门的。

要说那路娇还真是个深知礼义廉耻的女子,对父亲这无耻想法是又羞又气,哭着说咱们当年已经不义在先,现在人家以德报怨,又对咱们这么好,咱们怎么能还欺骗人家呀?路文山哪听得进这个,任由女儿怎么哀求苦劝,心里只打着自己那副算盘。

这日一早,路文山又强令女儿跟着自己来到桐茂典总号。耀德把两人引进大堂请坐,叫伙计沏上好茶,这才细询来意。路文山打了个哈哈,然后陪笑着说道:“没什么耀德,是娇儿身染微恙,我带她到医馆把脉,恰好路过,所以前来拜见。”

耀德一愣,“哦,娇妹病了?”

路文山答道:“这些天实在是冷,受了风寒,一直虚弱无力。”

耀德信以为真,皱眉道:“那赶紧到和春堂找安郎中给看看,他的医术在尉氏最好。”

路文山干笑两声,道:“也不用了,刚抓了两副药,先吃吃看吧。”

耀德点点头,“那也好,”说着略一踌躇,又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递过去,“这是五十两,先拿上,缺啥了赶紧跟我说。”

路文山喜得眉开眼笑,忙接过来,“多谢,多谢,耀德,你有日子没到我那儿去坐坐了,我跟娇儿跟你连个叙旧的机会都没有。”

耀德面露难色,犹豫着说道:“啊……这个……好吧,有空我过去……”

路文山把那银票塞进怀里放好,满脸堆笑着和耀德道别,“那好,那我们就不多叨扰了,就此别过。娇儿,走吧。”

路娇早气得铁青了脸,一听这话立起身来,也不好意思去看耀德,只垂着头行了一礼,便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路文山也忙快步跟过去了。等到了街上,路娇再难忍住,气愤地对父亲质问道:“爹!你带我来到底是何意思?我几时就病了?”

路文山却面露得意之色,摇头晃脑地说道:“这其中的道理,非你所能参悟啊。”

路娇见他这样子,心中也猜得了几分,虎着脸道:“我不想参悟。我只知道欠耀德得太多,没脸见他!”

路文山却又做出副委屈的神情,叹气道:“娇儿,爹这一片苦心可都是为了你呀!”

路娇白了他一眼,“说是为了我,其实还不都是为了你自己!”

“你个不孝的妮子,若是我……”路文山正瞪起眼睛要教训路娇,一歪头却看见旁边药铺门前停下一辆马车,车上下来那人衣着光鲜,面貌甚是眼熟。路文山略一思索,脸上便笑开了,几步小跑过去,笑着搭讪道:“哎呀,刘三爷!”

刘树德正往药铺里走,闻声回过头来,看见路文山不由一愣,好半天才想了起来,犹豫着说道:“哦,是……路知县?”

路文山笑着答道:“正是,前任新蔡知县路文山,”说着又回头唤路娇过来,路娇无奈,只得移步走了过来,路文山朝刘树德一比划,“娇儿,还不快快拜见刘三爷?”

路娇弯身行了一礼,唤道:“刘三爷。”

刘树德斜眼一打量,却不由得心中一动,但觉头皮发麻,掌心出汗,喉咙里干干的,一连咽了好几口唾沫。好容易稳下神儿来,又去瞥了眼路文山,见他衣着虽也得体,但都半新不旧的,心中便有了计算,笑着说道:“哎呀,娇儿姑娘可是越来越好看了。不知你父女做何打算,准备前去哪里?”

他这番变化路文山早看在眼里,也不说破,只故意叹了口气,道:“唉,潦倒之人,何谈打算。幸好耀德挽留,让在下住在吉祥胡同一处旧宅,还说要在尉氏给在下谋个差事。”

刘树德一边琢磨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些碎银子递过去,“哦……些许零钱,还望笑纳……”

路文山陪笑着接过来,又把路娇推到身前,要她再向刘树德行礼道谢。刘树德见路文山如此行事,眼神口气里又是这般态度,心中已晓得一二,只把脑子转了一转,便又笑着开口说道:“唉,其实以路先生大才,何处不能施展?十一弟那里可能一时没有闲缺,在下的米粮店倒是一直还缺个掌柜,不知先生……再说,吉祥胡同那宅子我也知道,实在寒酸得很,要路先生住在那里,十一弟也太怠慢了!若是路先生肯屈就小店,在下于城东街还有一处三进院的宅子,请路先生这就搬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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