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惕新的“排华浪潮”

警惕新的“排华浪潮”

                                     2004年9月21日

何必

9月16日发生在西班牙埃尔切市的中国鞋商仓库被非法游行人群焚烧事件在当地引起了强烈反响，……（略。）

看了这样的报道，想象着当时发生的情形，实在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而就在这些天，光是被媒体公开的海外华人遭遇不测事件也并不少见。

9月16日，三名在德国参加国际鞋展的香港商人被当地海关及警察武力拘捕，其中一人在拘留所被强制脱光衣服关押了两个小时，理由是怀疑产品侵权。

8月30日，烟台某公司渔船为躲避台风，被迫在俄罗斯萨哈林州萨尔萨科夫港抛锚。因未能提前通报俄方，被俄边防人员以非法越界为由将中国船员证件及该船扣留。

9月15日我驻菲使馆证实，29名中国公民近日在巴拉望岛附近被菲律宾扣押并投进监狱。菲律宾一华文媒体曾报道过中国渔民在菲律宾监狱被毒打及强迫文身的事情，“有时他们连正常的饮用水都喝不上。”

9月12日，西班牙多家媒体先后报道了这样一条消息：在西班牙警方的清查非法移民行动中，有18名中国工人因无合法身份而被马拉加省警方拘留。

9月12日华人吴小春反映了奥地利警察对他的不公平对待。“最近，我接到了奥地利警察给我发来的控告信，在信中他们坚持说我妨碍他们执行公务。同时，我们收到9月21日开庭的传单。”6月15日晚，奥地利一些警察在对维也纳一家中餐馆进行检查时，个别警员素质低下，无理赶走客人，还动手殴打华人业主，致使3人受伤。业主被拘留16小时，其间遭到个别看守警员的殴打。7月1日下午，共有700多华人参加了示威游行。大家举着“反对种族歧视”、“反对滥用暴力”、“要求人权平等”的横幅和标语牌，到8区维也纳外事警察局举行抗议示威游行。吴小春召集抗议示威游行的通告同时在奥地利《欧华侨报》和《同乡报》刊出，引起众多华人高唱国歌抗议奥地利警察的暴行。随后，奥地利外交部许诺要在内部进行协调，但迟迟没有见到成效。

9月8日，中国驻南非大使馆确认，在南非从事贸易活动的中国山东藉公民韩振彬于上月21日遭遇当地歹徒抢劫并被杀害，目前4名涉案嫌犯已被拘捕。今年以来，南非社会治安不断恶化，恶性案件层出不穷，华侨华人的人身财产安全遭到严重威胁。今年1月至8月就发生针对中国人的抢劫案52起，其中9人被害身亡，8人受伤，经济损失达90多万美元。特别是近两个月内，此类恶性案件更是频繁发生，不仅造成了当地华人华侨的心理恐慌，也引起了国内公众的广泛关注。

9月2日中国新闻网报道，近期，英国北爱尔兰地区发生多起针对包括中国公民在内的少数族裔侵害案件。为此，中国驻爱丁堡总领馆约见了北爱警察总局官员，希望其为中国公民提供安全保障，使中国公民合法权益免受侵害。

其中，我们看到了什么？西班牙华人媒体记者用的“排华浪潮”，奥地利华人示威游行表语横幅上的“种族歧视”！看到这些，心里不禁阵阵发紧，虽然这些看起来都是些互不关联的偶然现象，但在短短不到一个月时间里，光是国内媒体透露的海外华人遭遇险境的事件如此密集，大概也的确值得引起国内媒体、有关部门以及社会的关注。

上个世纪，国际上一些国家也曾经发生过排华事件。最著名的，有二次大战后美国麦卡锡主义风行时，针对社会主义中国的敌视情绪发泄到在美国华人身上，造成美国华人白色恐怖，以及50年代和90年代印尼的排华浪潮，大批华人遭到毒打，商店遭到洗劫，华人妇女遭到强奸。但那时，意识形态因素以及华人对当地经济所产生的作用成为排华浪潮的诱因，与中国本土关联性并不是很强。

随着中国的改革开放和国力的增强，这种局面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在参与国际竞争、与国际接轨的总体方针指引下，中国人越来越多而且越来越频繁地走出国门，遍布世界。在这种扩散过程当中，势必就会产生与当地土著居民利益之间的冲突。

在中国经济高速增长的同时，国内就业形势却日益严峻，失业人口大量增加，在国内的就业竞争逐渐趋于惨烈，致使有（不管是合法还是非法的）机会者竞相选择出国谋生，特别是农村生活状况的窘迫，迫使一些地方的农民听信蛇头教唆，踏上偷渡之路铤而走险。从今年初英国莫克姆湾20名中国大陆拾蛤者（后经查证多为偷渡者）被海潮吞没死亡这种震惊世界的惨案中，以及再往前三年同样在英国，在多佛曾发生过货柜车货柜闷死58名中国人的多佛惨剧；而中国偷渡人员正在以每年4000名的速度向法国涌入，去年这个人数则迅猛增加，最近，法国为防止来自中国的日益增多的偷渡人员并加快对偷渡人员遣返进度，已经与中国公安部达成协议，中国派两名警官在法国最大的戴高乐机场值勤，专门搜寻中国的偷渡人员，当中国人的法国机场看到中国警察执勤，大概不会引以为自豪荣耀；像德国、意大利、西班牙等诸多欧洲国家也都日益关注来自中国的偷渡大军；今年3月，发生在挪威的两名来自福建省福清市的中国留学生吴宇航（男）和余宁燕被杀死在宿舍里的中国籍犯罪嫌疑人吴佳鸿刚刚被挪威警方延长羁押期限，媒体透露，被杀害的两名中国留学生是因为偷渡欠了蛇头的钱未能偿还而陨命异国他乡；今年4月，7名中国劳工在局势异常混乱的伊拉克，被当地武装分子劫持，虽然后来被释放，但从中人们还是了解到这7名福建平潭人的家乡几乎整村整乡偷渡的情形；从莫克姆惨案中获救的14名中国人中，除了也照样有福建籍人外，其他则分别来自河南、吉林、陕西、山东、广西、黑龙江、山西、安徽、江西、海南、湖北、河北等12个省，或者说，非法出镜之凤已经逐渐遍及全国。

另一方面，即使按照正规渠道出国的中国人，也经常采用滞留不归的方法。仅以挪威奥斯陆大学为例。2001年中国人民大学劳动人事学院与奥斯陆大学按照合作协议派了访问学者，但所派人员一去不回，该学院院长曾湘泉与笔者谈及此事时也是感到很无奈；复旦大学人口研究所与奥斯陆大学有委派留学生协议，每年复旦都会向奥斯陆大学排遣近10名硕士研究生，并在行前采用收取留学人员数额不菲的抵押金的方法防止有去无回。但这些人自从开始去，就想方设法图谋在挪威滞留更长时间，而且纷纷采取中国式的竞争手段，私下找到该学院有关负责人想促膝谈心软磨硬泡，甚至不惜在同胞之间互相诋毁倾轧，最终迫使该负责人不得不在办公室门上贴了张专门针对中国留学生的公告，大意是：如果你想来找我谈有关你逾期后继续在本校滞留之事，那么我在这里可以告诉你，结果就是“不”。可想而知，该负责人一定被中国特色的暗箱操作手法给弄得不胜其烦，见到中国人就躲。

于是，与国内劳动力流动有着异曲同工之处，在国外也是或者是所谓具有一定知识背景的所谓“人才”闪亮登场，或者就是非法入境的打工者偷偷摸摸苟且偷生。但二者在当地留下的印象，却都不那么光彩照人。不用说留学生彼此之间的争斗所造成的出国最好不要与自己同胞打交道的惯例，出现多佛和莫克姆之类的惨案，注定也不是中国人的光荣。

而众所周知，中国驻外使领馆的工作人员，通常都是几年一轮换，这种制度使得他们没有动力去免除短视与功利的工作作风，任期内的馆外活动也就是参加当地华人的各种聚餐，很少融入当地主流社会，往往都是很被动地处理外交事务，特别是事关当地中国公民或侨民利益时，也由于国内盛行的行政部门的官僚主义教条主义，造成了行政效率的低下，一旦碰到麻烦时，也总是拈轻怕重，首先想到的是如何免责而全身而退。

不容忽视的一个重要现实是，随着中国经济的快速增长，国内资源与人口的压力会越来越明显，问题也会越来越突出。上周刚刚公布的联合国贸易与发展报告中，把中国列为与美国同样的世界经济的火车头，而在此前一直是把中国当作是世界经济的一个“亮点”。这种称谓上的变化不仅仅值得国人弹冠相庆，也应该让我们防患未然。

虽然中国向全世界输出通货紧缩之说被我国猛烈抨击，但这种说法从一个侧面反映出国际社会对中国的崛起的关注、以及中国国际地位提升的哪怕是被动而不得已的认可。目前全世界经济回暖，中国在其中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可是也要看到，中国国情的现实条件很难支撑中国经济如此长期而高速的增长，出现资本和劳动力的普遍过剩，而要维持中国社会的稳定，就必须把经济增长率保持在一定的水平上（学界认为，一旦中国经济增长率低于6％，各种社会矛盾就会暴发），而维持这样 增长率是要依靠要素支持的，其中仅能源就面临着巨大的危险。

例如，经济快速增长意味着对能源需求急遽增加，而在中国目前的能源利用效率低下的状态里，依靠本土能源已经无法满足，必须向国际市场伸手。这就比如导致中国在国际能源市场上加剧竞争，也会导致与其他国家产生纠纷的可能性。

以中国目前的军事实力，无法保证海外能源运输安全，特别是在恐怖主义全球横行的当下，中国石油运输几乎多半都要经过马六甲海峡，那个海峡里每天通过的船只里有三分之二装的是运往中国的货物，而马六甲海峡恰恰是恐怖主义活动日益猖獗的地区，很难设想，如果一艘装着几十万吨原油的货船一旦遭到袭击并泄漏，将会是什么情景，业内人士估计，清除这样的泄漏所带来的污染和危害至少要封闭海峡半年之久，而如此将会给中国经济带来什么样的影响，似乎远非杞人忧天。

遑论台海局势日益紧张，美国近来在这方面屡屡让中国感到不安，而日本更是因了在伊拉克战争中出人出钱所以有恃无恐，在台海问题上也插一杠子，以显示其通往“普通国家”道路上的勃勃野心。在这种国际安全局势下，中国能源供应令人提心吊胆。

不仅如此，在对周边国家的贸易中，纠纷也屡屡发生。俄罗斯在其远东石油输出中，日本也是横插一手，生生把安大线这个中国煮熟的鸭子给弄飞了。新华社《瞭望周刊》报道，中俄关系中，中国是一厢情愿热乎，而普京却是冷冰冰的，对俄罗斯远东地区负责人谈话之中，谈到如果只是看中对于中国的木材以及能源出口而不采取发展地方经济的措施，那么就会出现那里流行中文的局面。与此相呼应的是，俄罗斯近来也频频发生对于中国商人的抢劫甚至整个市场排挤中国人的事件。

而且，中国需要国际市场实现自己产品的价值，而这也势必导致与当地产品以及由此而引发的就业等一系列经济问题上的摩擦与利益冲突。中国轻工产品曾经在美国占据了半壁江山，就使得此前一直是受惠国的墨西哥耿耿于怀，致使中国在假如世贸组织谈判过程中，与墨西哥耗费了大量资源；而中国农产品、特别是深加工产品的出口，对该领域传统出口国的美国、加拿大、澳大利亚、欧洲以及东南亚国家都形成了现实的威胁，引发了新一轮的贸易纠纷。中国目前是世界上反倾销最大的受害国，也给目前对外依存度居高不下的经济发展战略做了另类的注解。

还有，在工业化进程中，老牌帝国主义国家都是通过向海外移民来减轻人口压力，英国在这个过程中把人口的一半弄到了殖民地。而作为后发国家的中国，目前全球根本不存在殖民地的条件，但中国最突出的国情就是人地关系，人口的巨大压力迫使中国人不得不为了取得更好的生存条件而“放眼全球”，甚至不惜采用非法偷渡的方式扩大自身的生存空间。如此必将触发与当地利益的直接而激烈的对立与不睦。目前原西欧地区普遍对中国偷渡者严加防范，也映衬出中国人口压力对于世界所产生的现实影响、以及未来可能的弹着点。

于是，在能源、原材料、产品、劳动力等多方面，中国都面临着严峻的国际竞争和巨大的世界性压力；而国内竞争环境与法治状况的不完善，也导致了国人在国门外行为方式上的无所适从，并因此形成了与外界文化风俗乃至法律等各个层面上的不协调，最终演化为华人受到排挤的情势。

就目前整体情况而言，新一轮的“排华浪潮”正在风起云涌黑云压城，有愈演愈烈之势；而且，随着中国作为一个大国的兴起，这种局面并不会自动消失，势头反而会日趋增强。面对这样的局势，不应该让海外华人坐以待毙。

人常说，在世界上，有人的地方就会有华人，那么有华人的地方就会有与当地土著居民的利益冲突，这是势在必行在所难免的。问题在于，国人和有关部门应该未雨绸缪，把保护海外华人利益从外交部门扩大到职能范围，类似劳动、教育、卫生、司法、传播、产业等等都应该参加到保护海外华人的工程当中；同时，以政府以外的包括企业和非政府组织为积极力量，在保护本国公民利益方面也与国际接轨。在这方面，过去我们一向采取被动防守姿态，但面对新的国际局势以及新的执政理念，应该更为积极主动设计并实施海外华人安全战略。

毕竟，从群众的利益无小事以及执政为民方面看，在海外的华人也是群众，也是要为之鞠躬尽瘁的人民，没有道理另眼相待；中国是个负责任的大国，这里的“负责任”的指向，不仅仅是对于国际事务，更是对本国公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