芊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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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连载:沉眠满洲国---第四章(1、2、3、)

(2022-10-09 05:48:53) 下一个

第四章:金植盗马。

第一节:

  “九一八事变”后的第三天,跟日本人打起来的消息才传到了温林,平民百姓似乎没事人一般,还有些刁民,等着要趁火打劫的。有钱的倒是紧张了两天,过了几天见没什么动静,埋好金银财宝,又一切如初该吃该喝的照常过日子了。多少还是有些提心吊胆,但总不能怕尿炕,就长年累月睡筛子吧。
   金植开始关注时局,让袁鹤财每天给他买报纸,只要能买到的都要。江城和鹤城的报纸,到温林是要晚一天,但没有电匣子(广播电台),获取外界的消息,报纸总比道听途说的流言蜚语强的多。

   马占山在江桥开打的时候,不知道日本人是抽疯还是认错了地标,在温林城里城外扔了几颗炸弹。炸死不少牲畜,也死了好几十人。没过二十天,附近又聚起好几股绺子,有几百人围攻县城。
   恰逢城里临时住进一个连的军队,也不知道是哪部分的,反正就对绺子给予了迎头痛击,绺子的伤亡惨重,似乎也没有志在必得,乱哄哄的也没形成有力攻击,第二天就撤围了。

    在此之前,从奉天一带过来的溃兵,和当地的土匪搅合在了一起,倒是闹腾了一阵,动静也不小。城外给弄得鸡飞狗跳,城里也是人心惶惶,不过很快被官府出兵,都给清剿了。
    金植当时也担惊受怕,无论是土匪还是军队,都会对马场感兴趣。但他更知道哪头轻哪头重,袁鹤财不在的时候,把韩疙瘩和徐亚斌叫到跟前:来了土匪打劫,除非他就一人还赤手空拳,还得我先动手你俩再跟着。没我的话要啥给啥,都别给我逞英雄充好汉。
    满洲建政,温林县政府也换上了满洲国的五色国旗。周边的武装,无论是抗日的还是扰民的,都没了动静。听说南满和佳木斯一带,依山旁水能钻老林子,闹得还挺厉害。

    马占山在鹤城风光没几天,就跑到了黑河,然后就投降了并就任了满洲国的军政部长。但他也是干啥都没个长性,就一个多月的功夫,又再举了抗日大旗,收编李海青为第三军军长,成为麾下主力。
    参加江桥抗战被打散的兴安屯垦军暂编第1旅所属营长孙德润,在旅长袁崇谷不肯随马占山投降而离队出走后,就一直怀有反叛之心。马占山派人联络,就迫不及待的再度响应,在依安三兴镇也重新竖起抗日的大旗,自任指挥组成“林富抗日义勇军”。江省军混成第四旅参谋长石兰斌,也率领骑兵五十五团的机关枪连和迫击炮连起义。两下合并超过千余人,6月下旬开进了温林县境内,苦战了三天,终于在满洲立国后的一百多天,于6月27日攻下了温林的县城。

    城内百姓人心惶惶,不知道是该欢迎还是该躲避。县城士绅们都是打定一个主意:不和扛枪的较劲。
现在往前凑合即便是被逼无奈,等到丢盔卸甲抗敌无能的政府回来,说你是图谋不轨贴近乎,随意都能给老百 姓安上个“资敌”的罪名,没等争辩就枪毙了也正常,倒霉的还是势单力薄的草民。
    在军队混过的袁卓福自然滑头,既不靠前,更不抗拒。当烧锅来了个挂着中尉牌子的军官,袁卓福悄悄塞给了他五块大洋,嘀咕着说:“弄个车带几个兄弟,从酒窖里拉车酒走,让兄弟们喝痛快,就是麻烦长官走的时候多在院子里放几枪。”
    弄得那个中尉看了他半天,没整明白是啥意思,还以为他是看家守院的伙计,憋着坏要祸害东家呢。
义勇军夺取大批枪支弹药,没等官府和日本人回过神来,两天后就主动向依安和富裕一带撤离。正规军的长官带队,和土匪绺子就不一样,没祸害城里百姓。温林附近似乎也都平静了。

第二节:
    金植却感觉到满洲国能站住脚了,趁着目前各地表面还都在闹哄,抗日爱国的喊声震天,才是最好的卖身投靠时机。等到完全消停了,愿意吃官饭的就得成车皮的往外拽了,排班站队也轮不上。可就是现在没有路子或者引荐人,想卑躬屈膝或许都找不到拜谒的大门。思谋筹划了好几天,先委婉的对袁卓福提出:想去长春活动活动,看看能不能找个门路,在满洲国谋个差事干干……。
    袁卓福觉得金植既没有靠山又没有个准谱,只是想闯荡着找门路混官差,就是痴人说梦!
金植如果走了,这正兴旺着的袁家马场,不就等着要“黄”了吗?对金植这个不要工钱的大劳金,帮着自己挣下一个大马场,袁卓福自然很是满意。

    马场基本保证三十匹左右的存栏量,当初买这个院子的钱早就收了回来。袁卓福赶集的时候只管往回买马,具体卖几匹和卖哪匹,都是金植说了算。袁卓福省下的闲心,都留着照顾兄弟了。吃喝住宿没一样不考虑周全的,亲爹亲妈没来得及孝顺,倒都用在他身上了。
    袁卓福规劝着金植:“兄弟,别异想天开了。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不是没有,但那也砸不到咱兄弟的头上,人就得认命。老话讲的好:老实人常在。还是安分守己的好,找个娘们安稳过日子吧。”看金植还没打消念头的样子,就坐在了炕沿上,接着劝导着:“你读书读得多,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你总该懂吧?!老大不小的轻点折腾,赶紧娶个媳妇,这个马场就归你了。马场干一天,挣钱咱哥俩就二一添作五。你搂着老婆孩子说不想干了,大哥我立马闪人,你关上大门猫在家里好好过日子。这个院子就是你挣下的,我那份早装兜里了,你也不用和大哥客气。”

    金植没法再说,自己这事看上去确实没谱不着边际,能不能整明白都不好说,自然就不能再说出更多想法来,于是表面也还频频点头,陪着笑脸直说:“大哥说的对,兄弟也只是那么一说,你也别往心里去。不过我总这么赖在大哥这,心里也不是个滋味,大哥千万不必当真……。”
唉!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第三节:
   农历的七月十五集市的那一天,金植把袁卓福的马场能跑得动长道的马,就都给拐跑了。满洲立国已半年,本来就投靠无门,再等到各个部门四脚落地,想找个当翻译的地方都没了。
   金植抱定决心:即使万般无奈,就从一个权力大的部门小职员做起,不信不能出人头地。给袁卓福留下一张字条,压在了枕头下,无牵无挂的头都不回,就顾着自己奔前程去了。

   那天上午,袁卓福来到马场,本来是准备牵着金植给他备下调理好的马,去对面树趟子里赶集。刚进到院子里,就感觉有点不对头。以往无论是谁出去放马,这个时候早就都该回来了,可今天连金植都不在马场。
   金植以往除了憋闷难受,也会放马去散心。平时在马场他就像个老太爷,除了带徒弟,基本啥都不用干。
袁鹤财混日子不争气,每天都日过三竿才到马场,徐亚斌给马看完病开好方子,韩疙瘩在一旁跟着指点,投料喂药最终都由金植确定。除此以外就在马场喝茶水,每天两顿小酒,日子溜着优哉游哉。

   袁卓福满腹狐疑的在马场抽了袋烟,还不见金植的影子,就打发刚回来的韩疙瘩赶快去找。

   韩疙瘩一大早就被金植打发出去买药,也是心里很不舒服,徐亚斌能干的事,非要他去跑一趟,不高兴也不敢质疑和顶撞,和金植在一起,喝酒扯蛋可以没大没小,干活的时候多句废话都不敢。跑出去找了一圈,也没找到遛马的金植,回来跟掌柜的打了声招呼,就再回头往放马的草甸子去找找。

   金植起大早打发韩疙瘩和徐亚斌清理圈舍:“你俩挨点累,里里外外的都彻底的打扫一遍,把圈也都起一下(清理粪便),别一会袁大掌柜的过来,看着乱七八糟的,心里不舒坦。”赶马出去之前又关照韩疙瘩:“你去把药给我买回来急用,起完圈让斌子回家一趟,他爹又犯病了。”
    在出去遛马的当口,把9匹瘦弱病马留在了草甸子上。金植按照事先筹划好的路线,拐着28匹好马跑了。徐亚斌干到快完活的时候,韩疙瘩就赶紧打发他回家了。再从家里刚跑回到马场,就被袁卓福打发去甸子找金植。可徐亚斌没跑出马场多远,就见韩疙瘩赶着被剩在甸子上的那九匹马回来了。
    这几匹马还在原地吃草蹓跶着呢,是买进来还没调理好的,不是瘦的像架风车,就是有病正在调养的,总之是跑不了远道。这下袁卓福心里彻底明白了:把兄弟是将能跑路的马都给拐走了。
袁卓福气的的鼻子都歪了,但当时还真的是忍下了这口气。就连没说清楚出去干啥的徐亚斌,都没再责问。自己的磕头兄弟,又是跟了自己四年的把头,拐了自己的家当,说出去自己的面子上也挂不住。按说这些马连同马场,金植张口说都要,袁卓福都能从此以后不再进这个大院。

    这些家当分给把兄弟一点都不多,四年来每个月金植只要五块大洋零花,大部分挣的钱全让袁卓福收起来了,袁卓福几次提过要算下账,都被金植冷嘲热讽的岔了过去,对钱财真就全无贪念。
外人不知道内情的,都会以为他袁卓福,对待自己的兄弟和伙计,心黑的有多不仁不义呀?

    金植跑了的第二天,还在诚惶诚恐的小半拉子徐亚斌,才在收拾金植的房间时,看到被他压在自己枕头底下,留给袁卓福的信。徐亚斌匆忙看过,就跑到袁家大院,把信交给了袁卓福:大哥,私自借马几匹,待兄弟谋得一官半职之日,定当加倍奉还。擅作主张,容待当面请责。
    看到了这封信,袁卓福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差点没把血吐出来:正他妈的遍地狼烟,南满和佳木斯一片包括江城周边,还整天打枪放炮的,挣命作死似的你嘚瑟个屁啊?!长个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那个德行,奔他妈的哪门子前程?守家在地的娶个媳妇多养俩孩子,好吃好喝的当老爷子多好。三十多岁都过了而立之年,放着好日子不过,还出去瞎折腾个球?!
    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招呼都不能当面打一个,当晚袁卓福就气的病倒了,躺了足有半个多月。

    韩疙瘩和徐亚斌想让袁卓福少上点火,特别是韩疙瘩也想露露脸,金植走后更加的卖力。徐亚斌还另有个心思,如果剩下的马能多买俩钱,也能让袁大掌柜的少记师傅一点仇。金植留下的马里有两匹,调理的已经没太大毛病,喂了两个多月就上了膘。袁卓福自金植走后不再去马市,能牵到集市上的这两匹马,被找上门的主顾,从袁鹤财手里,给个好价买走了。但袁鹤财这一把,就咪下了他老爹七十块大洋,非要说找上门的自然没有集市上价高,还带点毛病,打眼就能看出来。

  袁卓福已经没心思再顾及马场,卖的两匹马从金植走,他也再没看到,袁鹤财说啥就是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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