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球王笔记 (节选1)

(2020-11-25 20:27:36) 下一个

刚刚完成全稿,回顾青春,回顾足球。坐在椅子上想着如何放松一下,然后想球王现在在做什么?前几天出院,现在应该恢复的差不多了吧。随手点开新闻,头条竟然是 Fallecio' Maradona”. 震惊,伤心和遗憾之余,在这里发第一章部分作为怀念和纪念吧。

 

开场第40秒,阿根廷队第一个任意球,从中线开给位于前场左路的10 号迭戈·马拉多纳。迭戈触球的一刻,场上霎时响起一片巨大的嘘声。而这时8号卡尼已经冲到巴西禁区左前方接应。迭戈快速带球和他打配合,但两步之内就遭三人夹击。巴西2 号乔治诺迎面断球,回递阿拉茂 , 阿拉茂未停顿直送中路,球掠过加入进攻的巴西15 号穆勒,传到中场巴西9 号卡雷卡面前。场上延绵的嘘声顿时转为欢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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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都灵的比赛,在尤文图斯的主场,我总是收获很多嘘声。刚才球队登场时,我还看到主看台上伸展着巨幅的巴西国旗,下面悬挂着意大利语的标语:今日在此,只为巴西。四周一片黄绿的海洋。

八十年代末,我在意大利南方的那不勒斯俱乐部踢球。巡回赛每每北上,在那些骄傲的时尚城市,米兰,都灵,热那亚,… …,总是遇到大批兴奋的球迷,不断翻新侮辱南方穷老表的花样。他们总会在赛场挂出巨大的横幅,写着:欢迎来到意大利! 那不勒斯—意大利的下水道,等等。他们不象有传统民谣之风的那不勒斯,不怎么唱歌,就是满场大叫:那不勒斯,洗一洗,洗干净再进场! 或者: 遭霍乱的! 遭地震的! --这些过去那不勒斯受过的灾,让球迷中的“简单历史主义者”们用上了。各种疯狂的,充满敌意的口号伴着那不勒斯队不断进步。这支原本在意甲垫底快要坠入乙级的队伍,在我来后的第一年升至第八,第二年升至第三,仅次于尤文图斯和国米,到87-88赛季,我们就夺取了首个意甲冠军。

如果没有足协的“斩首”措施,我们进客场就可能被打得头破血流 – 意大利足协苦于各地球迷普遍有向客队投掷物品的恶习,严格规定,不管扔什么,只要打中客队球员,就判客队3:0 获胜。即使这样,还是有那不勒斯的队友,就是现在场上巴西队5号阿拉茂,中了招。他被一枚大面值硬币打破额角,也使那不勒斯在意甲的名次跃升了三位。这让AC米兰的范·巴斯滕很不满,他认为我们靠这个钢镚儿换走了他们的意甲冠军。

90世界杯开始前几个月, 在意大利甲级联赛上,我率领的那不勒斯队就在这个体育场,在他们的嘘声中,战胜了他们,第二次夺得意甲之冠。他们需要回击,所以世界杯上碰到我,全都摆出一副要置之死地而后快的架势。

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米兰。两周前的世界杯开幕赛,我们这个上届冠军,在国际米兰的主场地爆冷输给了喀麦隆队。那是个让我震惊不已的结果 —不是喀麦隆战胜,是我们自己输掉。当时全场球迷欣喜若狂,仿佛阿根廷败阵是他们巨大的欢乐源泉。

赛后例行的记者会上,所有的人都等着看我是否会出席,都想看我的反应。我的肩头在比赛中挨了重重一脚,差点脱臼,队医确实让我直接去接受治疗,但是我怎么能不出席呢?不过我知道,要把伤痛和沮丧先冷藏一会儿。一上来记者们就问我对比赛的看法,我轻松地告诉他们:

今天有一件让我非常高兴的事,那就是我发现,由于我的缘故,米兰的球迷们第一次战胜了自己的种族主义顽疾,史无前例地为一支非洲球队助威加油了

没等到第二天,这段话迅速占领了全世界的体育报道。

后来,我们淘汰了东道主,进入决赛,打脸了阿维兰热,也让每个意大利球迷心中都有个被破坏的马蜂窝。……

 

在罗马奥林匹克体育场举行的决赛开场仪式上,全场球迷用巨大的嘘声、口哨声和下流的手势,迎接奏响的阿根廷国歌。场上好几个阿根廷球员都在竭力大声唱出,但是在极度嘈杂的体育场,他们看起来更像是在无声地对口型。也有人显得不知所措— 有的队员没有很多国际比赛的经验。站在迭戈身边的守门员戈伊戈先是扫视了两边看台,然后挺直身体昂头瞪着前方,眼神里满是不服和蔑视。替补席上,教练比拉尔多侧目望向全场,显得震怒又难以置信眼前发生的一切。负责全球电视转播的导演苦于几万人起哄羞辱丑态百出,不得已把镜头紧急切换成直升机高空的角度, 以图靠距离维持一点决赛仪式的美感和体面。

随着直升机不断升高,奥林匹克运动场在电视画面上越来越小,让人感觉它像极了这个城市另一端的古罗马斗兽场。古代罗马的公民们在观看完两方角斗士的厮杀后,会把大拇指冲上或冲下亮出,来决定战败者的生死。 不知千年前在这里是否也有过类似的闹剧— 他们并不期待观看一场公平的角斗,而是乱哄哄上来就朝下亮翻大拇指呱噪,要求直接斩杀其中一方。

 

【老马:

意大利的球迷毫不怀疑我单挑他们的勇气,我也早已料到我出场他们会如何反应。我从来不指望球迷们有多少理性,在客场我其实等着听口哨声,而且可以无视观众席上任何的举动— 那是比赛的组成部分,让人家热闹呗。真正让我恼火的是他们嘘我们的国歌,把对那不勒斯队长的怨气撒在阿根廷和队友们身上。这是侮辱,是我不能接受的。  

决赛仪式上,我没有开口唱国歌,当时是感觉那种环境没法唱。后来我还庆幸没让歌词和污言秽语搅到一起。我平静地等待着,等着为每个球员作特写的电视摄像机摇到我面前。然后,我仰头朝向看台上黑压压的人群,一字一顿地回敬道:你们这帮狗娘养的!这话在西语和意大利语是同样的,不会有人不懂。在场起哄的大批德国球迷也是我回敬的对象。我骂了两次,我是故意为之。全世界看转播的人都看到了。

 几万观众跳脚失态,如果这种事发生在阿根廷,人们会说当地就是这样野蛮、混乱,丢脸。但这事发生在“高大上”的欧洲,实际告诉我们“野蛮”是不分国界的。区别只在于谁是规则的制定者。我那次被全球直播的怒骂也许触动了规则的制定者。你不仁,我就可以不义。所以他们日后修改了规则,球迷如果嘘国歌,当地足协是要受罚的,如有再犯,下一场球队是要打闭门赛的;当然也早有规定,球员要是不尊重观众,也要受重罚。这是本届杯赛之后,因阿根廷而起的几个国际足联条律变更之一。

当时没想到的是,我们日后进入了互联网时代,这段视频被放到了不同的网站上。直到现在,它在网上依然有不少观众。只要有人想看阿根廷的笑话,就会看到我的回击。实际上,他们不是要回顾那个嘘我们国歌的时刻,而是要看我的回击,看阿根廷国家队队长没有放过成千上万人的恶意挑衅。比嘘声更容易记住的,是我昭之于众的态度和阿根廷的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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