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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橡树上的黄手帕

(2020-07-19 14:33:38) 下一个

作者:彼得·哈密尔

编译:魏玲

插画:网络

1971年的春天。三个男孩和三个女孩要去佛罗利达的劳德代尔。他们在曼哈顿34街公共汽车终点站上了车,手上拎着一个装着三明治和酒的纸袋。当汽车把冷嗖嗖灰蒙蒙的纽约抛在了后面的时候,年轻人的脑海里已经全都是金色迷人的海滩和碧波万倾的大海了。他们上车的时候,文戈已经坐在车上了。他坐在他们的前面。

汽车继续往南行驶,经过了新泽西州,又经过了弗里市。一路上年轻人注意到,文戈始终沉着脸,坐在那里纹丝不动。他穿着一件黄色不合身的西装,风尘满面,让人看不出他的年纪。他手指被香烟熏的黄黄的,不时地咬着嘴唇。他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仿佛是作了一个茧,将自己裹缚其中。

深夜,汽车停在华盛顿郊区的哈哇·强生旅馆。除了文戈之外,大家都下了车。他像是扎了根一般坐在那里。年轻人觉得奇怪,开始猜测他是谁?从哪里来?他也许是一个船长,也许和妻子吵架后从家里逃了出来,也许是一个从战场上回来的战士,赶在回家的路上。当他们回到汽车上后,一个女孩主动坐到他旁边和他搭讪。

“我们要去佛罗利达,你也去那里吗?” 女孩阳光明媚,问得大大方得体。

“我不知道,” 文戈说。

“我没有去过,听说那里很漂亮。”

“是的,” 他说得很轻,彷佛想起了一些试图忘却的事情。

“你在那里住过吗?”

“我在杰克逊维尔住过一段时间,那时我在海军服兵役。”

“想来点酒吗?” 她说,递给他一瓶基安蒂酒。他笑了,接过酒瓶猛喝了几口。他谢过了她,又开始默不作声了。过了一会女孩回到了同伴身边,而文戈则打起了盹。

第二天早上,汽车停在另外一家哈哇·强生旅馆。这次文戈也下了车。女孩坚持要他加入他们的谈话,他答应了。当年轻人在那里大谈在沙滩上睡觉打闹的时候,他有些害羞。他要了一杯黒咖啡,又点上了一枝烟,看上去有些神经兮兮。

当他们回到汽车上后,女孩又坐到他的身旁。过了一会儿他开口了,慢慢地,迟迟疑疑地,语气很痛苦:他在纽约监狱里关了近4年,现在正在回家的路上。

“你结婚了吗?”

“我不知道。”

“啊,你不知道?” 女孩吃了一惊。

“嗯,是这样的。东窗事发的时候,我写信给妻子。我告诉她,玛莎,我会离家很久,如果你想离婚,我理解。如果她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如果她忍受不了,如果孩子们一直问爸爸在哪里,如果她受的伤害太大,那么她可以另外嫁人。她是一个非常好的女人,真的。我跟她说不用给我写信。过去3年中,她也确实没有给我写过一封信。“

“你正在回家的路上,可是你不知道那个家还可不可以回去?”

“是啊,” 他有些不好意思。

“嗯,是这样的。上个星期,当我知道假释批准了,我马上写信给她。我告诉她,如果她有了男人,我理解。可是如果她没有,想要我回家,她应该让我知道。我们以前住在不伦瑞克镇。进镇前要经过一棵老橡树。这是一棵老树,很大,也很有名。我告诉她,如果她要我回家,就在树上系一块黄手帕。看到黄手帕,我就会下车回家,如果没有看到,那我就不去打扰她了。”

“哇,” 女孩很感动。“哇。”

她把文戈的故事告诉了车上的人,大家都感动了。在去不伦瑞克镇的途中,他们争相传看文戈妻子和三个孩子的照片。那照片被捏得皱皱巴巴的,看来不知被抚摸过多少遍了,上面的年轻女人有一种朴实的美,孩子们皆是嗷嗷待哺的年龄。

离不伦瑞克镇还有20英里。年轻人全都坐到右边靠窗的位置,等着看老橡树。而文戈则闭上了眼睛,他已经没有办法去看即将要出现的东西,因为心承受不了。他换上了一付牢监犯豁出去的嘴脸,好像仍在监狱里,而打开牢门的锁在爱人手里,一块黄手帕即可将他释放。他垂下了头,仿佛正在鼓起勇气去面对那即将到来的失望。

还有10英里,5英里。车上死一般的寂静。人们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之中:人去楼空的寂寞、时光逝去的岁月、善良美丽的妻子、早餐桌上从监狱里寄来的信、吃了一惊的孩子,还有锒铛入狱,三年半的铁窗生涯。

突然,年轻人都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他们热泪盈眶、手舞足蹈、尖叫着、大喊着。

只有文戈例外。

他呆呆地坐在那里,看着那棵迎面而来的老橡树。树上系满了黄手帕,20块,30块,也许上百块。老橡树站在那里,像是一面旗帜在风中飘扬,欢迎久别归来亲人。当汽车越来越近时,树看上去金灿灿的一片。在年经人的欢呼声中,曾经的牢监犯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拉着扶手挺直了腰板,朝车门走去。他又可以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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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
圆梦瑶 回复 悄悄话 这部小说被改编成日本电影“幸福的黄手帕”, 由高仓健主演,非常好看呢。
小二哥李白 回复 悄悄话 Good story!
空中璇子 回复 悄悄话 感人,真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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