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洋彼岸洋插队

一介教书匠,酷爱自家乡;寓居多伦多,桑梓永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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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海拾贝(57)加国撷趣共分享

(2017-12-23 09:40:49) 下一个

 

57. 加国撷趣共分享

 

在高尔夫餐厅,从管理到厨师,基本上都是南方人,与他们接触的时间长了,我还真长了不少见识。

 

我们北方人早餐都吃淡味的稀饭,不放盐,有些人甚至再加些糖,配馒头或油条,称其为早餐。而江浙两广一带的南方人,早餐虽然也吃米粥,也配油条,但熬粥时专门加盐,味道是咸的,里边甚至再佐一些肉末、虾仁或者鱼丁,称其为早茶。这大概与南方天气热,人爱出汗,钠流失后需要及时弥补有关。早餐与早茶一字之差,却反映了地理、气候、风俗、习惯等等因素促成的饮食差别。

 

我们北方人改善生活以食肉为主,而南方人增加营养以喝汤为上。

 

南方人爱喝的汤是小火慢慢熬出来的,他们称这种烹调方式叫“煲”,煲出来的粘稠的汤叫“粥”,现在超市中琳琅满目、各种质地的电饭煲估计就是为了照顾南方人的生活习惯而设计开发的产品。

 

在高尔夫餐厅,逢宴必有鸡、鸭、鱼、肉之类的浓味荤菜,让客人大快朵颐,但更少不了特制的清淡菜肴,让客人细细品尝。大厨们如何烹制我不清楚,但将诸如整鸡一类的食材放在精心雕刻的南瓜、冬瓜之中上笼蒸,上桌时不但颜色靓丽,而且外观别致,再加上独特的清香,真可谓色、香、味俱佳,让人垂涎三尺。

 

每逢把这种菜肴推上盛宴,免不了有客人浅尝辄止,有的剩下了肥硕的鸡脯大腿,有的连暗香涌动的清汤也没有喝完。我们北方人有食欲时对撤下来的肉块感兴趣,而那些南方的“威特儿”(包括餐厅经理在内)最爱拿鸡汤来享口福。

 

后来,我们到与美国的底特律相邻的加拿大温莎市的黎明囤打工,与我国南方的几位同胞住在一起。这些人尽管以出卖体力来养家糊口,但还是经常购买一些包括中药材在内的我们北方人不感兴趣的食物来煲汤,并且喝得津津有味,而鲜见他们对肉类这样青睐,让我们这些北方人颇费思量。

 

在高尔夫餐厅中,中餐上的配菜工是一位黄姓中年人,人很善良,大家都尊称他为“华哥”。他每次使用隔天的餐具,尽管亮洁如新,都要交代我重新推进洗碗机再次消毒。我不解地问他,这不是干干净净的吗?他不庸置否地告诉我,我们开餐馆,最重要的不能让客人吃坏肚子!联系我国的食品卫生现状,确实让我感触颇多:据说街边的馄饨摊儿,到最后连刷碗水都“捎带”完了。

 

在高尔夫餐厅中,食用油被厨师重复使用过几次我没能目睹,但整桶整桶的食用油被我和于师傅抬出倒入废油池却是不争的事实(此桶并非我们日常使用的能盛20千克左右质量的水桶,而是需要两个人鼎力来抬的比我们常见的水桶粗得多的大铁桶)。想我们街边地摊上炸油条的油锅中,那乌黑的、冒着狼烟的、溢出刺鼻气味的、粘稠的食用油即便不是地沟油,哪一个不是重复千万次一直到熬干为止?

 

有时候我也想,我们是发展中国家,我们的物质还没有极大的丰富,我们需要节约,我们应该物尽其用……

 

理由尽管能找出许多许多,但能以此对人民群众的食品安全掉以轻心?能以此拿老百姓脆弱的生命开玩笑?能以此对诸如“三鹿奶粉”一类的悲剧麻木不仁?而我们的政府部门以及食品检查监督部门的官员们,又对这种事作何解释?

 

当然,加拿大的餐饮现状并非完美无缺,最使我耿耿于怀的就是浪费,甚至可以叫做暴殄天物:那撤下桌一股脑儿倒进垃圾桶的,鸡呀肉呀不稀罕,海参鱿鱼很常见,就连龙虾、河蟹、烤乳猪等我们平常难得一见的餐中珍品都一概弃之敝帚,让我心酸地想起家乡父老乡亲们辛勤劳作后的粗茶淡饭。

 

有一次,我开着儿子的越野吉普到高尔夫餐厅打工,返回时已是凌晨时分,过了404高速,还需穿越三个十字路口才能到家时,(后来查地图知道是Leslle  莱斯利)一辆警车闪着红灯横在前面的路中。我原以为是警察查车呢,等了好一会儿不见动静,才想到是让过往车辆绕道远行。平常的往返,我只走19街这条最直最近的路,除此之外的其他道路能否通行,我跟本没操过心。现遇夜阑更深,语言不通,想与儿子联系,自己又没带手机,这可怎么办?我俯在方向盘上盘算了好长时间也没“急”出“智”来,只好破釜沉舟——绕!改右转,松刹车,踩油门,硬着头皮向北疾驰。后半夜,万籁俱寂,夜幕沉沉,惨白的大灯利剑一样扩展着前方的道路 ,但前行能否脱离困境?当时我的心中确实像小鼓一样敲打不停!

 

越过一条铁路,来到一条闪烁着昏暗路灯的东西主干道上(斯托弗维尔 Stouffvill)。左转向,汇入干道车流,一直向西前行。这时我想,根据加拿大的公路成网状排列的现实,只需在下一路口再左转不就回到了熟悉的路上了吗?

 

我谨慎地驾驶着车辆,热切地盼望着下一个路口。大概前行了十几分钟,红绿灯映入眼帘,我赶紧牵引车辆,进入左拐线,踩刹车,亮起左转灯。待绿灯再次亮起时,我才发现这个十字(Bayview 卑微由)的左转又被警车阻拦。看起来警察封锁的不只是一段路,究竟有几段路不让通行还说不清楚呢!如果儿子家住的这一段也被禁行,我在车里过夜的辛苦不说,儿子不知我的下落该不着急?没办法,我只好关掉左转灯,再一次硬着头皮直行。这时,车灯中的路面坡度骤然加大,两边都是黑乎乎的原始森林。尽管3.7排量的越野吉普不惧爬坡,但因为自己的“前途”未卜,所以心里还是一阵紧张。大概过了两三道沟,前面又看见了红绿灯,我知道,该进入阳街了。

 

阳街是一条南北大动脉,尽管是后半夜,仍旧车水马龙。我汇入车流后,心里又打起了小鼓,哪一个路口是拐我家的?我可只记得路口那家凌志汽车销售店呀!下坡,车容易加速,我不敢在靠边的慢车道走,怕一晃错过了不好办,只好走在靠中间的快车道上,尽管后面的车经常鸣笛催我让路,但我一门心思在观察路边建筑物上,也就只当没那回事。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口,我长长松了一口气,将车稳稳当当开入车库。

 

第二天,我将夜里艰难的经历告诉儿子,儿子感叹地说,你的方向感还不错,还能回到家,要是你那宝贝儿媳,说不定早找不到北了! 

 

还是在高尔夫餐厅打工时,亲家母见我每天骑自行车近30千米来回跑十分辛苦,就建议让亲家公替我几趟也减减肥。谁知他没去几次就打“退堂鼓”,大呼“太累”,非问我战胜劳累的窍门不可。我这个祖居城市的亲家公,祖上经商,父辈从政,从小衣食无虞,入幼儿园到高中,一直寄宿在校,历来不为生活发愁。求学之路被“文革”切断后,又是物供匮乏时代的大货车司机,走南闯北,吃香喝辣,见多识广,风光无限,就是没受过什么苦,更缺少战胜疲劳的经验。

 

且不说四个月的洗碗生涯让我右手大拇指患了“腱鞘炎”,回国后在解放军昆明总医院挨了几次“封闭”才得以控制,只说那骑自行车往返的长途奔波,其酸甜苦辣就五味杂陈:中午头顶烈日,深夜郊野一人,迎风弯腰弓背,遇雨淋湿全身。每天近30千米的车程,往往累得浑身酸痛、双臂麻木。这种“礼遇”对我这个农民子弟,当然不在话下,但对于不谙稼穑的亲家公来说,就不能等闲视之。我因此向他交流一己之见:疲劳实际上是心理上的感受,要与之抗衡应该利用精神的力量。当发现它来势汹汹时,要善于分散注意力,或者仰望蓝天、晚霞、繁星,极力让想像插上翅膀到九霄云外驰骋;或者极目森林、湖水、农田,竭力寻找失落的童趣。只要你的注意力不被它左右,什么腰酸、腿疼、手麻甚至孤独、恐惧等等滋味就在不知不觉中悄然隐退了。听完我的介绍,亲家公可能产生了兴趣,实践了几次大概没有效果,居然提出异议:累就是累!你想想别的就不累了?看他 “定力” 实在不够,我只好就势“夺权”,又亲自披挂上阵了。

 

在19街向东的公路两旁,有不少树木亭亭玉立。从春到夏,它们一直陪伴着匆匆往来的我,没有特别值得赞叹的地方。猎猎秋风中,突然有青色的果实滚落在车前,低头一看,这不是孩童时眼馋的核桃吗?停下车子环视四周,路两边的荒坡上、草丛中、水沟里到处有圆鼓鼓的青核桃抬头张望,不知道是主人忘了季节还是跟本就不打算收藏。一直过了好多天,寂寞的核桃果在绵绵秋雨中有的已逐渐变色,但始终不见主人出面。我恍然大悟:这些果树一定属国家所有而非私人财产。它们因过于零散不成规模,所以树木无人管理,果实也任其自生自灭。既然如此,何不物尽其用?于是我每天经过时甘冒寒风冷雨,拾上两大塑料袋(大概一百七八十个),扎紧袋口存放在儿子地下室的储物间中。大雪封门以后,我挑其中沤烂青皮者敲开硬壳,才破解了这些核桃无人收藏的关键:核桃仁被硬壳紧紧包裹、深藏不露——原来都是专与急性子作对的夹仁核桃,人称“铁核桃”。

 

 

丽日蓝天下的东西小道19街

 

 

出儿子家门沿阳街向南大约3千米路东,有一大型西人超市音名“劳布劳”。其停车场的东南角有一中式餐馆,挂“翠亭湖小炒”的中文招牌,由马姓广东姊妹经营。出于离家近的考虑,我曾有月余在这一餐馆洗碗刷盘子出卖体力。

 

好多人都说广东人有待人接物从不板起面孔说事的优点,但我主动拨通这位女老板(其中的妹妹)的电话自荐打工时,话里话外明显能感觉到她那种财大气粗式的居高临下或者叫做盛气凌人。因为冬季呆在家中实在无聊,我只好强迫自己“就范”,实实在在地领教了老板的精明。

 

这里的工作性质和高尔夫餐厅没有区别,只是工作内容略有不同。比如说,高尔夫餐厅的规模大,客人相对集中,洗碗工至少配两个,专职专干(一般不管洗刷之外的活儿),善始善终(当天的活儿当天干完,不留尾巴)。而这里的客人相对少,比较分散,是流水席,故只招一个洗碗工,还是勤杂式的,什么洗碗、拖地、送垃圾、抹厕所等互为穿插,环环相扣。让人一接班就必须快速处理昨天剩下的餐具,不然不足以迎接客流高峰;入夜后老板只要感觉到洗出的餐具能够坚持到下班,立马打发洗碗工收工走人。尽可能地将加拿大按时付酬的劳工政策发挥到极致,尽可能地创造资本利益的最大化,这是我对这位马姓女老板不恭的评价。

 

干活儿还是使用洗碗机,拖地也是把棉拖把蘸上消毒剂、清洁液之类的液体,将卫生间、吧台、后厨等拖洗干净。而让我终生难忘的是抹男女厕所:我要手持蘸有消毒液的白毛巾,躬身擦拭客人出恭的坐便,弯腰整理来客“方便”的挂便,更要让周围的安全扶手、镜子、洗手池等处处保持卫生。不要说客人坐偏时沾结的污点,连那隐蔽处累积的黄色尿垢都要想办法剔除干净。

 

此地此时,我相信任何人都不会再想餐厅里的美味佳肴,只要自己胃中的“存货”不“内讧”或“游行示威”就“阿弥陀佛”了。

 

想自己站讲台几十年,身边的卫生从来都由别人打理,何时如此赤膊上阵?何时如此事必躬亲?但事儿是自己找的,活儿别人会替你干?这时我才真正体验了什么叫“自我改造”。

 

我被强行改造的不光是体能,还有对西方中学生的认识。

 

加拿大国家富裕,小孩子从小就吃穿无忧,根据“仓禀实,礼仪生”的规律,这里的学生应该有较高的素质。其实际情况又如何呢?我仅用一例来说明这个问题。

 

有一次,餐馆收工时已到了夜半时分。我穿好羽绒服,和同事道完“拜拜”走出双层玻璃门。在橘黄色的灯光下,雪花静静地飘落着,我吸了一口清凉的口气,从口袋中摸出车钥匙,向锁在广场围栏上的自行车走去。

 

灯火阑珊处,我发现有五六个中学生模样的年轻人在我锁车的地方转悠,这伙人大概都十六七岁,一米八零左右的个子,有白人,有黄色人种,还有黑人子弟。见我开锁搬车,他们就相互嘀咕了几句,转身沿阶梯向下面的广场走去。

 

咦?自行车的前轮怎么反转后面,任我怎么用力也不肯复位?我产生了怀疑,朝几个学生离去的方向瞅了瞅,发现他们已经快速向黑暗处走去。我随即又习惯性地按了按车座,发现车后胎是扁的;我马上朝前胎望去,前胎和后胎一个毛病,都没气儿了。是不是这些孩子干的?我再一次向他们离去的方向瞅了一眼,这些人早已无影无踪,只有黑沉沉的夜幕向我诉说着无奈。

 

餐厅隔壁的自助银行门前灯光明亮,我连忙把自行车搬去,一个残忍的现实让我惊呆了:自行车的前后胎上被利器连着戳了好几个口子。这几个小家伙本准备“借”去用一用,但见我锁得结实,一怒之下,就拔刀相向,破釜沉舟。

 

本来我可以推着车回家的,但前轮执拗向后,我只好借用餐厅里的电话挂向儿子告急,自己在ATM机房里乖乖等候。

 

估计这些孩子不会缺车骑,只是偶尔心血来潮之后的忘乎所以,但令我这个教育工作者寒心,至今对西方的中学教育不敢恭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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