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乡随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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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的晨曦

(2017-10-29 20:17:45) 下一个

云,厚厚松松,堆砌在天上,墨蓝色的。东边,屋顶树梢之上,几道紫红色的天空从云间透出来。渐渐的,云散落了满天。天空亮成了浅灰色。这时候的云是淡淡的乌色,东边的几片帖着耀眼的银丝。云后面的天空是一片带着金光的橙色,慢慢地聚成一个不规则的椭圆。金光越来越亮,越来越圆,光辉终于让人不能直视了。天蓝了,云白了。

又是一个睛朗的秋日。

这是我上班路上的景色。一个小时的车程,时间和空间将家和工作分了开来。高速公路向南四十五分钟,下来一条乡间小道向东,美丽的秋天里迎着朝阳上班,不管那天的工作是否顺利,早上我都是开心的,极大多数时候。

十多年前,也是一个金秋的早上,我却在上班路上被倾盆大雨淋了个透。不是天上下来的雨,是我宝贝女儿的眼泪。那年她六岁,我做了几年全职妈妈后重返职场不久。家里请了一个保姆,每天在我出门上班前早早来到,照料孩子梳洗早餐,然后把她们送上校车后才离开。

我出门时孩子们还没起来,但那六岁的女儿要求我叫醒她,吻别了才去上班。出门前亲吻女儿是我很喜欢的,但把熟睡的宝贝儿吵醒我却不忍心,常常在她迷迷糊糊的眼睛和热乎乎的脸上亲几下就离开了。

那个秋天的早上,我刚刚下了高速转上田间小道。阳光刺眼,我放下了挡光板。手机响了,保姆打来的。

“你的女儿在哭闹,要妈妈回来。” 保姆告诉我。

“为什么?” 我问。保姆很称职,极少有她搞不定的情况。

“她说妈妈走前没亲吻她。” 那天早上女儿睡得很甜,我没叫醒她。

“你没告诉她我吻了她?” 我万般无奈。

“说了。她不信。你女儿说我撒谎,是个骗子。” 保姆非常委屈。”我做了多年大学教授,从来没有学生这样侮辱我。”

这还了得!老太太是俄国来的移民,放下架子,认认真真地做保姆工作,却被一个小女孩如此残忍的伤了自尊。这让我非常难过。赶紧给她道歉:“孩子小,话说得不对,你别往心里去。我们全家都尊敬你,感激你对孩子的爱心看护。”

“妈妈,咚丽娅说谎!” 保姆把电话递给孩子,女儿义愤填膺地哭着告状。

”你为什么认为咚丽妮在说谎呢?” 孩子挺喜欢这保姆的,不明白她今天为什么和咚丽娅过不去。

”你今早没亲吻我,咚丽娅说吻了。这不符合事实,她在说谎。” 六岁的孩子较真了。

“她没说谎啊,妈妈是亲了你才走的。你没醒来,不知道罢了。” 我安抚她。

“不行,那不算!我要你回来!现在!这一刻!” 女儿不依不挠,哭得我心慌意乱。

我盘算了一下,如果我掉转车头,四十分钟车程,回到家时女儿已经上校车去上学了。只好硬着心腸继续安慰,”我的宝贝,你别哭。明天妈妈一定让你醒透了才走。”

”妈妈爱你,非常爱你,非常非常爱你!” 我一遍又一遍地对她说,直到她停止了哭泣。

那天我若依了女儿要求回家,那很可能就意味着我职业生涯的结束。年幼孩子的依恋,难道做母亲的不懂珍惜?

这些年来我迎着缓缓升起的太阳上班,孩子也慢慢长大了。渐渐地,女儿离家的时候越来越多,时间越来越久。

上小学时她随女童子军出游,在河流中独自划舟;上初中她住进了夏令营,在树林中弹琴;上高中去了欧洲,在音乐之乡品咖啡。上大学,女儿胆子更大了。她独自去过南美洲支教,在海里和鲨鱼游泳。她回祖国寻根,在高山流水中学习中国文化。

一步一步的,女儿越走越远。当年那个哭天抹地要妈妈回家的小女孩,现在已经欢欢喜喜地离开家,生活多姿多彩。

我很想对她说,”我要你回来,现在,这一刻!” 但我忍着不说。母亲的惦念,女儿是知道的。她已经把节日回家的飞机票早早地订下了。女儿回家的时候,我会抱紧了她说,”妈妈爱你,非常爱你,非常非常爱你!”

相夫教子,女人的天职。家有年幼的孩子而又不愁温饱的女人出去工作,是失职了吗?我至今没有答案,但我也不再纠结。

沿着乡间小路往东,金光洒在农田,屋顶,和树梢上,一片详和。沐浴着秋日的阳光,我想起了女儿,我的小太阳。我是不是称职的母亲关系不大,她已经长大了,就象这即将喷薄而出的朝阳。

每一个生命都带着自然的力量,每一个孩子都是一个太阳。是太阳总会发光的,父母亲的作用真有那以大吗?太阳大小有异,大的可以普照全球,小的只能照亮自己的前庭后院,不大不小的会有余光照及邻居和社区。

太阳升起的过程中,光和云的变幻是如此绚丽,我们为什么不能静静地欣赏这美好的晨曦,却以为我们有能耐主宰那太阳的大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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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 ()评论 (42)
评论
小溪姐姐 回复 悄悄话 感动!
莲盆籽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cxyz' 的评论 :
诗人也有同感啊。问好。
cxyz 回复 悄悄话 有失就有得, 有得就有失, 在家人和自己的需要之间找到平衡, 不容易,却又是必须要每天面对的事。
莲盆籽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yy56' 的评论 :
闻香总能看出我重点努力的方向。谢谢你的鼓励!
yy56 回复 悄悄话 好文,情深意浓。很喜欢。
莲盆籽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暖冬cool夏' 的评论 :
那我惭愧的是对孩子宠爱不够。不过我们都幸运,孩子好怎样养都是好的。
谢谢暖冬夸赞。我是很努力,因为我对中国文化历史感兴趣。
问好暖冬!
暖冬cool夏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莲盆籽' 的评论 : 我惭愧的是在孩子小时候的宠爱上。你的中文绝不止高中(?)就出国的,你对中国文化的了解和见识都远不止这些。看来一个人的努力很重要。
莲盆籽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暖冬cool夏' 的评论 :
暖冬太谦虚了。我看见你中英文都写得很好,我现在只是专心练中文罢了。
问好暖冬!
莲盆籽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水沫' 的评论 :
谢谢水沫鼓励!
莲盆籽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ziqiao123' 的评论 :
谢谢子乔鼓励!做母亲的都有同感吧。
暖冬cool夏 回复 悄悄话 感动感动!莲子写得动情极了,你女儿也很倔强的,比起你,我真是惭愧的。
水沫 回复 悄悄话 好,文字,情感,内容都好,赞!
ziqiao123 回复 悄悄话 真情最感人,被感动了。
莲盆籽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明思念' 的评论 :
是的,西方有一个感恩方式叫做 pay it forward,对下一代的爱也是这样。
谢谢明思念夸赞,问好!
莲盆籽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土豆-禾苗' 的评论 :
是的,自古至今的日子都好,只是妈妈们忙得团团转的时候没意识到:)
莲盆籽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波城冬日' 的评论 :
谢谢冬日鼓励!You are doing a good job too!
莲盆籽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阎立华' 的评论 :
谢谢阎老师鼓励!
我不谦虚,就是少些自信,毕竟中文书读得少。文学城里这么多老师鼓励,我相信认真写下去总能有所长进。
莲盆籽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简宁宁' 的评论 :
问好简律师,谢谢来访鼓励!
莲盆籽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边走边看66' 的评论 :
我都不敢告诉我女儿,人家的妈妈陪女儿走了那么多地方!
问好!
莲盆籽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吃出健康' 的评论 :
谢谢健康!你也是个好妈妈,女儿养得好用心。
莲盆籽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亚特兰大笔会' 的评论 :
梅华好!你经历了这样多还能和女儿关系这样好真是很不容易。
莲盆籽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菲儿天地' 的评论 :
谢谢菲儿!这是二美人。菲儿喜欢我就继续写下去。
莲盆籽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rainfy' 的评论 :
谢谢 Rainfy!你画得越来越好了。
莲盆籽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mzl9876' 的评论 :
谢谢梅姐!内疚了好多年,幸好孩子大了不计较。现在都是美好的回忆。
莲盆籽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为写而写' 的评论 :
谢谢写写!确实是有得有失,父母工作忙,给孩子少了些时间多了些空间也是有些好处。
莲盆籽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蓝天白云915LQB' 的评论 :
秋天这样美,把蓝天姐的文青范儿来都引出来了,哈哈。谢谢夸赞!
喜欢蓝天姐积极进取的生活态度。
莲盆籽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軽描淡写' 的评论 :
给轻描姐上好茶!谢谢夸赞!
明思念 回复 悄悄话 有感而发的散文让人感动,爱是给下一代的,父母将爱传给我们,我们又将爱传给子女,生生息息,一代又一代.你的每个女儿如此优秀,你一定是身体力行和言传身教好母亲,你是我们的榜样!
莲盆籽 回复 悄悄话 写得太过实诚,让人想流泪。过意不去,晚上再谢过各位!
愿小太阳们给大家都带来温暖!
土豆-禾苗 回复 悄悄话 妈妈的好日子早就到了, :)
波城冬日 回复 悄悄话 感动,读的眼睛都湿润,女儿们都很优秀,you are doing a good job!
阎立华 回复 悄悄话 莲姐老是谦虚说自己中文不好 原来是骗人的
简宁宁 回复 悄悄话 写的真好!很感动,读的眼睛都湿润了。
边走边看66 回复 悄悄话 做你的女儿好幸福啊!
吃出健康 回复 悄悄话 感人的文章!莲莲是个好妈妈,培养了三个优秀女儿。
亚特兰大笔会 回复 悄悄话 向可爱的好妈妈学习与致敬!梅华
菲儿天地 回复 悄悄话 真是感人的范文,比连连的政治评论文更让我喜欢!这是哪个美女啊?:)
rainfy 回复 悄悄话 楼主写的太好了! 读着我的鼻子都酸了,虽然没有女儿,但母亲的心都是一样的。
mzl9876 回复 悄悄话 好温馨的家庭趣事,此时此刻,被秋色温柔的晨光亲吻拥抱之时,人会有很多很多美妙的联想,莲妹的随笔点墨,展现出一个活脱脱的好妈妈来,柔性的美,母爱的真,都跃然纸上,好像在读一篇优美的散文篇,非常喜欢。
为写而写 回复 悄悄话 这篇写得真好,文字和感悟都好!我觉得妈妈上班忙碌,物理上心理上都自然给孩子多一些自由空间,总的来说利于孩子们独立成长,至少没坏处。莲子女儿这么优秀更是例证了。
蓝天白云915LQB 回复 悄悄话 有天有地,有情有理,淡淡的秋凉,浓浓的爱意,好有生活气息的小散文。
軽描淡写 回复 悄悄话 坐个大沙发!莲莲是个好妈妈,女儿们都很优秀,幸福的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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