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家剪草的園丁叫Nacho,是一個40多歲的墨西哥人。我家孩子說Nacho肯定不是他的真名。也許他不想讓我們知道他的真名,或者是真名太難發音,幹脆用鼎鼎大名的墨西哥烤玉米片做了他的名字。我這麽叫了他多年,漸漸的我們成了朋友,我家孩子也認可了這個名字。
好幾年前,我認識一個叫Tony的小個子墨西哥人,他每年來我家給我們剪一次樹,每次跟他來的,還有不同的幫工。那次Nacho和他一起來,得知我平時用園丁割草,Nacho問我可不可以試試他,於是他就成了我家的園丁。
Nacho的要價比別人高,做出活卻是真心的好。除了剪草,我家的玫瑰和灌木也被他修剪得有模有樣,下麵的土還總是鬆鬆的。我的朋友看了,決定不再自己動手,開開心心地把院子交給了他。
一段時間後,Nacho開始帶一個年輕幫工來,說是他的Cousin 名叫Victor。接著沒多久,Nacho告訴我這是他最後一次為我們剪草了,因為他違反了交通規則,一年內不能開車。Victor將會接手他的工作。我猜他也許是酒後駕車,知道他還沒有合法身份,雖然不好問他,卻是挺為他擔心的。
Victor幹活差遠了,每次來隻是割割草。我和朋友有時會念起Nacho,計劃著等他可以開車再用他。Tony又來給我剪樹了,我就關心地問起了Nacho的狀況。Tony告訴我Victor根本不是Nacho的Cousin, 不能開車也僅是一個托詞。Nacho幹活好,容易攬到好價錢的活,等生意穩定了,他就把這個客戶賣出去。我和朋友就這樣被他賣了。
雖然不是什麽大不了事,被人欺騙的感覺還是不太好。無法忍受Victor的幹活質量,朋友和我相繼換了園丁,但是仍然不合意。有一晚去公園散步碰到朋友,她說新換的園丁幹活質量很差,又在考慮換人。我說其實大部分園丁都是這樣的,想找到Nacho那樣的可能性不高。她說何不跟Nacho挑明了,我們想要回到他那去,前提是他不能再把我們賣了。
Nacho回來了,花園恢複了整潔漂亮的麵貌,為了表示誠意,我們還給他加了錢。好景不常,Nacho又帶來了幫工,這次是Brother in Law。我打趣地問他是真的嗎,他說是真的,他希望幫助 Sister 一家。漸漸的,Nacho來的少了,園子的質量倒沒有顯著變化。再後來,又見不到Nacho了,玫瑰和灌木開始變得雜亂。看樣子我們又被他賣了,這次是我們自己送上門去的。
Brother in Law 幹活不怎麽樣,還一點不通融。我有一次打電話給他問他能不能改周末來一次,有些院子的活需要和他商量一下。他女兒做翻譯,說是周末不工作。我希望破一次例,因為我實在需要和他當麵溝通,女兒傳話說是不可能。我說這樣我隻能另外請人了,那邊回答是隨便。
我告知Nacho,準備另請高明。Nacho核實後也覺得Brother in Law不可理喻,問我願不願意再讓他來做,這樣他第三次成了我家的園丁。這一次他已經做了好久,看得出來他真心對我家好,他來的那天如果趕上推垃圾桶,他會主動幫我們推出去或拉回來。有時候我在家工作,看見他來了,我會和他打個招呼聊聊天。
Nacho和太太有三個孩子。小女兒上小學不久,太太剛剛開始做清潔工補貼家用。Nacho給我看過大女兒高中畢業時的照片,僅僅過了四年,那個小麥膚色,臉部輪廓分明的青春飛揚的女孩子,已經成了一個兩歲孩子的媽媽。Nacho的兒子應該在十六七歲,在他小的時候,有時還和爸爸一起來幹活。現在,男孩已經長得人高馬大,卻不屑於幫忙了,輟學在家無所事事。
Nacho提起他的兒子就搖頭。我說,你不能給他錢,如果他需要錢,就要求他為你工作。這樣他才知道掙錢不易,也可以體會父母的艱辛和付出。Nacho無奈地說,怕兒子沒錢了去外麵做壞事或是接觸毒品,所以還是給他一些錢,希望他成熟一點會改變想法,知道父母的艱辛。對比Nacho對孩子的付出,我還有什麽可抱怨的呢?
Nacho和他的太太都沒有身份,計劃著等到女兒滿21歲通過女兒獲得身份。女兒終於滿了21歲,川普卻上台了。前一陣他擔心地跟我說,因為害怕被移民局抓住遣送,很多無證移民不敢去Home Depot外麵等著攬活了。他還聽說他這種情況要想獲得身份,需要出境等待,拿到身份才能回來。
雖然不是很確定,我還是認為他應該可以留在美國轉換身份,川普的移民政策不至於有那麽快的變化。知道我女兒在讀法律,他希望我幫他問問女兒。女兒很盡心,查了相關的法律,證實了我的推測,並為他介紹了幾個免費的法律援助機構,建議他盡快尋求專業人員的幫助。本想把女兒提供的信息email給他,可他沒有電子郵件,我於是將所有的信息和表格給他打印了一份。Nacho很感動,說是結識我們,是他的幸運,一定要我替他謝謝女兒。
前幾天在公園散步又遇上了朋友夫婦,他們終於無法忍受Brother in Law,正在找新的園丁。得知我們早就回到Nacho那裏,他們也決定再試一次。我們打趣說我們成了Nacho的忠實粉絲,其實我們有點像玩遊戲的貓和老鼠,最後互相成了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