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哥

叶色至深,落地滋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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歪理丈母娘

(2019-11-19 07:48:20) 下一个

作者        金太阳

 

第12章

 

 

  洋洋冒话儿早,一岁多就能说完整句子了,背唐诗更是顶呱呱。丈母娘对“小茶壶”本就着迷偏爱,尤其看到外孙能在外人面前背诗给她争光添彩,越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但这几天,她们娘俩又话赶话抬杠,因为丈母娘花两块钱买了一条皮尺,回家又找到了旧的,便折返回去退,往来车费也是两块,加上首趟去的车费,搭上两次的时间不算,还多赔两块钱。跟不退,把尺留下一样。许莉嫌老鬼不会算账,老鬼说“我愿意!你管天管地,还管我拉屎放屁”?于是,这几天,她们老少娘俩更加势不两立。许莉带孩子回家,领进北屋就不让孩子出来。汤华美也不好意思过去看外孙,两天来一直有点发空,像吸烟者一旦断了“口粮”,感觉没着没落,总像缺点儿啥似的。第三天,学楠送许莉和孩子上班后,时间差不多十一点了,她开窗开始望风,忽觉今日外面天气缓了些;回身踱步中,也感到脚伤好了许多。于是,来到衣橱前,全副武装穿上了棉服,下楼坐上了公共汽车,她准备去幼儿园偷看外孙。

  到了之后,隔着一圈过头高的铁栅栏,寻窗缝门边窥望,都不得内部详情,于是推开铁栅栏门去敲进楼木门。白瘦阿姨出来,问明了情况,却强调孩子在午睡,不得入内。汤华美谎说尿急必须借厕所,看着门口的鞋架,主动换上拖鞋,推开阿姨直闯进去。白瘦阿姨拦不住,只好跟着她并指向左边厕所方向。汤华美走向厕所,入门后站了片刻,立马回头扒门框看阿姨动向。发现不见了其踪影,她就溜出厕所,穿过玩游戏的活动室,贼头贼脑地切入寝室,挨个房间探寻。因为灯关着,朦胧中看到上下通铺床栏里的孩子们,头盖儿形状及不同方位的小脸睡样都象一个妈养的,基本差不多,很难找到哪个是自家的洋洋。正一筹莫展的时候,发现白瘦阿姨寻了过来,想闪已来不及,只好陪上厚颜讪笑。阿姨竖起食指立挡于双唇正中,要她保持肃静,另支手勾摆让她往外走。一直走到大门口要被遣送出去之前,汤华美停住脚步,没准备换下拖鞋,反而拉起裤腿让苗条阿姨看脚伤,还有药布在上面,说疼得不敢迈步,必须歇一会儿再走。白瘦阿姨见到药布上渗透着血迹,看其脸色咧嘴的样子,信以为真,便找来个孩子用的马扎,请她就座。随着身体沉坠下落,眼神已咔吧着,从脚面逐渐扬起上调,余光中猎获到,苗条阿姨已转身离去忙其它事情,她即刻仰起头,放开视线翘首巡视,尤恨脖子偏短无法坐视更高,此刻像极了登上石尖立身瞭望的土鼠,机械而间歇式地扭动视线方向。当瞄见阿姨走远后,她又迅即站起,装出伸懒腰的样子,同时眯眼打探各处动向,借机转为伸脖,逐渐开始移步,每逢到拐角或门框,都会倾身斜探,一手把角边儿,一手横眉上儿,各处里外都窥视个仔细,如贼蒙黑在寻殊途。

  “叮呤──”猛然一声炸铃,正深探身观望的汤华美冷不防吓了一个激灵,弱腿控制不住粗腰和重头,顺势偏歪了躯体,倒进了屋内,“咕咚”如夯落一样,撴摔到地板上,小腿和双脚伸在门外,如支出去的腿绊,突显在长过廊水泥地面上,非常碍眼。室内守摊儿胖脸阿姨,坐在一个床边处打盹儿,被铃声惊醒又听到接下来的“咕咚”声,以为哪个孩子从上铺跌落了,着实震惊!每家都只一个宝贝,若真发生事故,哪个摔下来并因而受了伤,后果和责任皆难以赔付。于是,她倏尔立身,哪料头刚好顶到了上铺横梁方木,痛得眼前冒起了闪动的金星。接着又目睹,眼前横体撂倒一位自天而降的神奶奶,身在门里腿在外,正要滚身笨手笨脚爬起,却不得法,像茧蛹无法脱壳一样干顾蛹着。而孩子们已分别陆续下了床,见此异状,无不惊愕,每人都瞪大眼睛张大嘴,惊讶地围过来看她。其中一位更是业已目瞪口呆,直声呼出非同凡响的单音双字“姥姥”?原来,这位正是刘洋,难以理解外婆怎么会如此从天而降。

  “洋洋啊,我可算找到你了。”被其他孩子误认为妖婆的汤华美,翻身起来,在众目睽睽之下,拉起刘洋的手,“姥姥来接你回家吃大白兔奶糖。”

  她忍着双脚踝皮伤之痛,附加刚摔过的侧身及四肢肉痛,甚至骨痛,丈母娘领外孙直奔出口大门,忘记换鞋就要离去,却赶巧被进门的中年酒窝园长问住,“要接走了?隔辈肉亲不够,你是刘洋的......?”

  “姥。没儿子,这辈子断子绝孙,甭想当奶了。”汤华美苦笑应答。

  “现在都独苗,外孙一样亲。洋洋,这是你姥姥吗?” 酒窝园长进一步加强确认。

  “是。”孩子如实回答。

  “嗤,是。这还能假?我生他妈,他妈生他。嗤!”丈母娘一脸不耐烦。

  “等我找洋洋的主管阿姨过来,登记一下,您再领走。” 酒窝园长招手喊来胖脸阿姨。

  刚因汤华美倒地而撞了上铺横梁的胖脸阿姨,肥嫩的右手掌仍盖在头顶上,轻揉着那条鼓起的肉棱,劣着嘴,摆着外弯左臂走来。本已恼火至急,讨厌地几乎懒得去看这位怪异长者,或称“老东西”,她目光直视鞋架而虚化旁边,口头答应下会予以登记,实则就随意放他们走了。然后,立即转身去翻出自己手提包里的小镜子,对着头顶想看看是否已经破皮了?结果镜子小,头发厚,挑高眼皮也无法辨识偏后的伤处真相。又觉得越发疼痛,连手指肚贴上去,都火烧火燎如针刺皮般难耐。胖姑娘何时曾遭过此罪?真是岂有此理!索性请假回家,一走了之。

 

  许莉下班后,到幼儿园接孩子,结果,主管阿姨请假,园长有事早走,所余值班阿姨都说连卫生间都找过了,不见洋洋的影子,登记部上也未标注任何被谁接走的记录。孩子哪去了?冰天雪地的绝不会自己跑到外面去的!许莉立即冲进去自己找,皮靴也不换下,雪水脚印到处都是,并边走边疯喊着,“你们这些阿姨都怎么当的,啊?太不负责任了!我早上送来的孩子,到下班接就不见了!你们算干什么吃的,都是饭桶。给我赔孩子,赔!......”

  歇斯底里,鬼哭狼嚎,天翻地覆!末了,还是学楠下班到家后,发现孩子提前回家却不见许莉,立即问明情况,然后火速到楼下小卖部打收费电话到幼儿园,本想通过阿姨转告许莉回家就行了,可她们都被吓得不敢靠前,最后怂恿最高个的白瘦阿姨出面,她也只敢离很远,吞吞吐吐地说一声,“请接电话。”

  许莉以为,有谁报告厂警卫了,电话可能是从那里打来了解情况的,拿过话筒,反向对着口和右耳,就开腔大喊“警卫算个屁,把我孩子弄丢了,必须赔”!当听清对方话音是学楠,虽然因反着话筒声不大,也还是得知了一个事实,家里那“老的”,已提前把孩子偷接回家了。听后,她越发火冒三丈,“这个老不死的混账东西,作死人不偿命。噶哈接孩子提早回去?又给他糖吃,一定的!牙都吃坏了,没一颗好的,上次吃喉了,一个劲儿咳嗽,引起感冒发烧,看大夫,住院,打滴流,孩子难受,大人遭罪,搞得家里外头,鸡飞狗跳,死去活来。我舅舅们都知道,说她从小就不是省油的灯,因为屁大点事儿,象找不到铅笔了什么的,就能坐地上不睁眼睛哭上大半天,有时候一宿一宿哭啊,直到东西找到或买新的为止......再说了,幼儿园少看护一个下午也不找钱,我等于赔钱,太便宜你们这些阿姨了!”

  “哇──”的一声惊哭,打破了许莉的单音喇叭。弱小女童,偎在白瘦阿姨腿缝间,投降姿势顺其胳膊的撇捺分别拉扯着干枯的嶙峋手臂,已吓得憋屈嘴好久了,此刻终于压不住,爆发出来。其实,电话那边早已传出掉线断音,她一直纵情泄愤而未曾觉警。唯当一声晴天霹雳,这意外的破空嚎啕,才令她愣神停顿片刻。尤又怒目而视,侧脸发现自己电话也拿反了,周围的阿姨和其他的孩子们,都在注目她的疯闹表演,皆大气不敢粗喘。许莉没趣地悻悻然摔挂了电话,愤愤地转身离去,雪水鞋印跟着她的脚步延伸到大门出口。楼外雪花飘零,天色暗淡,她的厚底皮靴,踩下一个个“黑熊掌”,也粘起更多的路上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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