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作真时

有感而发,何必问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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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观者之十二-玉玦

(2016-10-13 20:56:30) 下一个

  元旦的上午,父亲接了一个电话。那时,她还在床上赖着。只要在父母身边,她就会自然而然地赖床。她竖起耳朵听着,忽然意识到可能是老李,就在这时,母亲在门口问她起了没。说老李似乎找她有话说。她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跑到了客厅。果然,老李在另一头问她下午是否有空,他一藏友欧洲游回来,约了他和老江看收获。‘约在一个茶室,所以可以带上你,如果你有兴趣的话。’‘当然当然。’她愉快地答应了。

  父母亲看着她笑,‘好像你哥哥姐姐约你也没见你这么起劲的。’

  ‘他们出现都是成双结对加上拖家带口的,和你们一起还好,我一个人就不好玩了。至少老李那边是单个人出现的。’她解释。

  ‘什么时候你也叫上了‘老李’?’

  ‘上次到他家时他让我叫的。’

  ‘哈哈。老李还是老样子,率性。’

  下午两点,她准时到了茶室,进了雅座,发现自己是第三个到的。老李和上次见过的老江都在了,空气中弥漫着乌龙的香气。见她到了,老李就问她喝什么茶。她无所谓。接过第一泡,香气沁入心脾。她细细闻了闻,就一口饮下。老江在一边笑了。

  她抬头,想了想,说,‘不能饮吗?’

  ‘按规矩,第一泡,洗茶、闻香。很多人是不饮的。’老李说着,却看着老江。

  ‘老李是我碰到的第一个饮的,你是第二个。’老江对她说。

  ‘规矩是人定的。我想饮就饮了。’她不以为意。

  ‘怪不得老李今天也叫上你,你倒是对老李的脾气。’

  说话间,正主来了。这个人倒不是老李老江的年纪,也就四五十的样子。个子不高,体型适中,穿着一件便西服。他微笑着和大家点了点头,就在空的一面桌边坐下。伸手拿起剩下的一个空杯,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品着喝下。老江已经按捺不住了,脱口问道,‘东西呢?你召集的,却最后一个到。若是有酒,倒要罚你三杯。茶就算了。’

  老李一旁笑,‘别急,有得是时间,难道你还赶场子?先介绍一下,这个是我的世侄女,小陈。这位是老林,成功人士。’

  老林也不多言,就从带着的包里拿出了两个盒子放在桌上。老江手快,先开了一个大的,里面是一个素面棕色手环。老李打开了另一个,是个小小的青白色玉玦。他们俩分别拿出自己的工具仔细看了有十分钟。她看着他们专注的样子,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喝了下去,然后找出了自己随时带的放大镜。

  ‘哪里收到的?’老江先看完,把玉环递给她,她小心地接过细看。这只玉环很普通,里外两个同心圆形成了一个有些厚度的圈,再给这个同心圆组成的圈一个厚度,就形成了这个玉环。白不白,黄不黄的,上面没有任何其他装饰。她看完了,递给老李。

  ‘巴黎。’老林说。

  她接过玉玦仔细看。玉玦不大,青白玉,应该是和田。上面用平行的阴线刻着云纹,哦,不对,是背对着的一对鸟:喙朝外,向下弯曲。眼圆睁,脑后有冠,是凤凰?嗯,冠不一样,是一凤一凰?很久,她慢慢地把玉玦放下。才发现其他三个都在看她。她有些窘。‘漂亮。’她笑笑。

  三个人都笑了。老林把眼睛转向了其他两个人。老江先开了口,‘玉环很特别,古拙。出产地可以确定吗?我觉得像是良渚的。’他看向老李。‘是像,应该不会错。’老李说。老林接道,‘卖家也这么说。’‘这个玉玦么,应该可以确定是周朝的吧。’老江接着说,还是看着老李。‘周楚。’她在心里说。老李接道,‘感觉上不像西周,那时的抛光工艺应该还达不到。’老李看着老林,‘卖家怎么说?’‘卖家就说是周朝的。具体也说不出。老外能够把周这个音发出来已经很不错了。哈哈。’

  ‘你怎么看?’老李看着她问。

  她有些措手不及。思忖了一下,小心地说,‘这个玉环虽然是素面,但是很大气。这个玉玦很精致。’

  ‘但是你更加喜欢这个玉玦。’老林断言。

  ‘是的。我喜欢精致的东西,女人都会更喜欢精致的东西吧。’

  哈哈哈,三个人都笑了。三个人喝着茶继续聊着。她坐在一边静静地又看了一遍两个古玉,也渐渐发现这个古朴的玉环的美来了。看来多看看真的会习惯。有时候人对于美丑的主观感觉更多的取决于你对这种样子有多熟悉。那天他们一直喝茶喝到晚餐时间,他们三个要一起吃饭,她推脱了独自回家。

  两天后,她和父母登上了返程的飞机。她本以为元旦的晚上会继续做那个梦的,可是没有。难道自己的感觉错了?她分明觉得了那个玉玦的特别,每次接触过能让她觉得特别的玉器,她都会做那个青衣白衣人的梦。这次却什么梦都没有。也许是时间不对吧?以前能让她做那个特别的梦的玉器都比周早。

  一直到她回来一周后的周五晚上,她才做了一个和玉玦有关的梦。梦似乎很长,可是她醒来后记得的却只有几个片段。

  青衣的妹妹和白衣的哥哥‘又’一次搬家。她知道是搬家,可其实他俩更像是出远门。每个人只带了一个简单的包袱。他俩在一个河畔住下了,隔壁住着一户人家,一个老妪带着孙女。她看着孙女在短短的三年里出落得如花似玉。她看着孙女偷偷地打量总是接济祖孙二人的哥哥,心里思量,这个哥哥心里明白多少呢?他俩一起经历了这么多年和事,哥哥总是心软多管闲事、还四处留下羁绊,而她总是冷眼旁观、从不参与。孙女艳名远播,惊动了王。聘礼已下。孙女夜奔。那夜,他在树下弹琴,她在一边品茶。

  她默默地走进屋,整理了两个包袱。想了想,留下了他的,从屋后离开。如果他愿意,尝试一下和人单独相处几年,也许也是不错的。她顺着河道走,走到了岔口,终究停下来等他到天亮。他没有来。她选了右边继续走,走到一个村庄,她停了下来。几天后,他找来了。他俩就在这个村庄住下了。

  几年后,他俩继续游历。在都城,他俩看到了王和妃。王妃也看到了他。那夜在客栈,有人给他送来了那块玉玦。凤凰背离,乃为绝。他若有所思。她哑然而笑。虽然心里明白,终究难以忘怀。没得到的,无论是主动放弃还是被动离开,被人痴恋的感觉总是好的。

  ‘下一次,你就去尝试一下罢。’她说。

  ‘会过去的。’他说。

  醒来。她对自己说,如果这些梦都发生过,如果真有前世,那么她,倒是始终如一、从未变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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