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系列七：后晋之亡之十二：桑维翰罢免中书令与晋少帝以银易金

开运二年即公元945年八月二十四，南唐大军攻克建州，闽主王延政投降。九月初，闽国汀州、泉州、漳州全都投降南唐，闽国灭亡。

十月十四（丁丑），高丽派使者到后晋京师大梁进贡地方特产。十月十七（庚辰），后晋少帝石重贵任命前延州节度使王令温为灵州节度使。十月二十七（庚寅），他任命邢州兵马留后刘在明为晋州兵马留后，前河阳留后方太为邢州留后。十月三十（癸巳），朝廷将陈州升格为节度镇，在那里设置镇安军。

同时，南唐元敬宋太后（烈祖李昪的皇后）去世。王延政到了金陵，南唐主李璟任命他为羽林大将军。他还杀了闽仆射杨思恭，为他的横征暴敛向建州人谢罪。南唐主还任命百胜节度使王崇文为永安（建州）节度使。王崇文以宽简为治，建州人因此安居乐业。

当初，高丽王王建用兵吞并了邻国，所以颇为强大。他通过胡僧袜啰跟晋高祖石敬瑭说：“勃海是我的姻亲，而渤海王被契丹俘虏。我请求与朝廷共击契丹，夺回渤海王。”晋高祖当时没答复他。当后晋少帝与契丹结仇时，袜啰又提到了这事。少帝于是想让高丽出兵去骚扰契丹的东部，好分散他们的兵势。刚好这时王建死了，他儿子王武自称代理国事，上表到后晋告丧。十一月初五（戊戌），少帝任命代理高丽国事王武为检校太保、使持节、玄菟州都督，出任大义军使，进封高丽国王；并派通事舍人郭仁遇出使高丽国，劝谕他们出击契丹。郭仁遇到了高丽，见到他们的兵力极弱，先前袜啰的话，其实只是专门为王建胡夸而已，他们实在不敢与契丹为敌。郭仁遇回来后，王武又用其他借口解释他们为何不能出兵。

也在十一月初五，少帝让邠州节度使冯晖兼侍卫步军都指挥使，出任北面行营先锋马步军都指挥使。十一月初十（癸卯）是冬至，少帝登御崇元殿接受朝贺。十一月十五（戊申），两浙上奏，说顺化军节度使钱铎去世。十一月二十一（甲寅），少帝任命寿州节度使李彦韬为陈州节度使，照样兼任侍卫马军都指挥使。两天后（丙辰，《旧五代史》作丙申，但十一月无丙申），前商州刺史李俊因违法接受钱财而被官场除名。

十一月二十二（乙卯），吴越王钱弘佐杀了内都监使杜昭达，并在四天后又杀了内牙上统军使明州刺史阚璠。

杜昭达是已故吴越左丞相杜建徽的孙子。他和阚璠都爱财。钱塘富人程昭悦用钱财巴结他二人，得以在钱弘佐身边侍奉。程昭悦为人狡猾奸佞，吴越王因此很喜欢他，对他的宠待超过旧将，所以阚璠心中不满。程昭悦知道后，到阚璠那里磕头谢罪。阚璠责让了他很久，然后跟他说：“我最初决心要杀了你。如今你既然悔过，我也就冰释前嫌了。”程昭悦十分害怕，便阴谋除去阚璠。阚璠专横而且刚愎，国人讨厌他的很多，吴越王也很厌恶他。程昭悦想将阚璠支出到朝外，但害怕被阚璠发觉，便私下跟右统军使胡进思说：“现在我想让你和阚璠各自到本州当刺史，这样阚璠不至于猜疑。你看行吗？”胡进思答应了。吴越王于是任命阚璠为明州刺史，胡进思为湖州刺史。阚璠愤怒地说：“把我支出朝外，不是要抛弃我吗？”胡进思说：“老兵得到大州，算是够幸运的了。你不肯奉命，还能干什么！”阚璠这才受命。后来程昭悦又用其他理由将胡进思留在朝廷。

内外马步都统军使钱仁俊的母亲是杜昭达的姑妈。程昭悦趁机在吴越王面前进谗言，说阚璠和杜昭达阴谋奉戴钱仁俊作乱。吴越王于是将他们逮捕下狱，屈打成招。阚璠和杜昭达伏诛后，朝廷罢免了钱仁俊的官爵，将他幽禁在东府。程昭悦接着开始整治阚、杜二人的党羽。凡是权位和自己相当的，或平时自己忌恨的，不是被他诛杀就是流放，人数多达百余，国人既害怕也对他恨得侧目。胡进思庄重厚道，沉默寡言；程昭悦觉得他戆厚，所以单独留下了他。程昭悦收捕了钱仁俊的故吏慎温其，让他为诬陷钱仁俊的罪状作证，将他拷打得半死。但慎温其坚贞不屈。钱弘佐为此对他十分嘉许，提擢他为朝廷大臣。慎温其是衢州人。

十二月初三（乙丑），后晋少帝加两浙节度使吴越王钱弘佐为东南面兵马都元帅，并于次日让吴越国金马左厢都指挥使兼湖州刺史胡进思遥领虔州昭信军节度使，任命吴越国明州刺史阚璠遥领宣州宁国军节度使，照样兼任金马右厢都指挥使。他并不知道阚璠这时已被杀害。同一天，后晋左羽林统军丁审琪去世，少帝追赠他为太尉。

十二月 初九（辛未），少帝任命工部侍郎卢价为礼部侍郎；任命右散骑常侍司徒诩为工部侍郎，照样担任集贤殿学士兼判院事；任命给事中刘知新为右散骑常侍。少帝还任命前中书舍人广晋人殷鹏为给事中兼枢密直学士。殷鹏是宰相冯玉的党羽；朝廷每次有所升迁或任命官员时，冯玉总要和殷鹏商议；因此前来求见拜谒和贿赂馈赠的人，挤满了殷鹏的门下。

十二月十三（乙亥），陕府节度使刘景岩来大梁入朝。两天后，因为是腊日，少帝到近郊狩猎。

十二月十七（己卯），退休的光禄卿致仕陈元在太原病故。陈元是京兆人，家人世代行医，最初在河中节度使王重荣手下做事。唐乾符中年，晋王李克用自太原率军进攻邠帅王行瑜，经过蒲中。当时陈元在他身边侍奉汤药，李克用非常器重他。回到太原后，陈元每天都侍奉在他左右。李克用生性刚烈残暴，喜欢杀人，所以属下没人胆敢直言。陈元非常了解他的习性，因此每当他暴怒时，总是等他气消后从容启谏，为此李克用手下免遭大祸的何止一人，所以晋人都非常感激他，去贿赂馈赠他的勋臣权贵盈门。陈元生性好酒乐施，随得随花，没有私积财产。后唐明宗朝时，他出任太原少尹，不久入朝成为太府卿。长兴中年，他收集了平生所验的药方七十五道，一并修撰成一百件药法，称作《要术》，并刊刻在一座石碑上，放置在太原府衙门的左侧，出示给公众，病人对此十分依赖。天福中年，他因年老上表求退，以光禄卿退休致仕。这时他在晋阳去世，终年八十多岁。

十二月十八（庚辰），少帝派使臣去册封高丽国王王武，并在三天后任命前兖州节度使安审信为华州节度使。

当初，少帝还在患病时，正好遇上元旦，枢密使兼中书令桑维翰派女仆入宫问候太后的起居，并顺便打听道：“皇弟重睿近来还读书吗？”少帝得知后，将这事转告冯玉。冯玉趁机进谮说桑维翰有废立的野心。少帝从此就对他十分猜疑。

侍卫马步都指挥使李守贞历来厌恶桑维翰，冯玉和李彦韬于是与李守贞一道密谋排挤他。他们觉得中书令兼代行开封尹赵莹性格柔和，容易控制，便共同推荐他取代桑维翰。十二月二十五（丁亥），少帝罢免了桑维翰的参知政事，改任他为开封尹。少帝还让司空、门下侍郎、平章事刘昫兼判三司；任命左仆射、门下侍郎、平章事李崧为守侍中兼枢密使；开封尹赵莹为中书令兼宏文馆大学士。桑维翰于是自称足疾，从此很少上朝拜谒，也杜绝了和宾客的联系。

有人跟冯玉说：“桑公是先朝元老，如今既然解除了他的枢密使公务，即使不能让他留在相位，也应当给他一个大藩。怎能让他主持京师事务，亲理这些琐细的公务？”冯玉说：“只是担心他造反而已。”那人说：“儒生怎能造反！”冯玉说：“纵使他自己不反，也担心他教唆别人造反。”

同一天，少帝让宣徽南院使焦继勋掌管陕州军州事。当初西戎寇边时，朝廷打算出师讨伐。焦继勋上疏请行，朝廷因此拜他为秦州观察使兼诸蕃水陆转运使。上任后，他推行恩信，设置方略，招诱西戎诸部，带着玉帛牛酒和他们结盟，因此边境得以安宁。这时少帝让他出镇陕州。

十二月二十七（己丑），邠州节度使冯晖奉诏来大梁入朝。

楚国的湘阴处士戴偃经常作诗讽刺时政，楚王马希范囚禁了他。这期间，天策副都军使丁思瑾上书恳切劝谏，马希范削去他的官爵。

同时，南唐主弟弟齐王李景达的府属谢仲跟李景达说：“宋齐丘是先帝的布衣之交，如今朝廷将他废弃在乡里，担心会失去人心。”李景达因此劝谏南唐主说：“宋齐丘是很有名望的宿臣，不用他可以，但何必要遗弃他，反而让他成名！”南唐主于是让李景达亲自到青阳召宋齐丘入朝。

这年，后晋少帝遇到各地进献器皿时，经常将银器跟外府交易金器，然后放进内库，并跟身边侍从说：“金子贵而且轻，便于人力运输。”有见识的人都觉得这是政权北迁的预兆。少帝十分奢侈，经常以银易金，增加他的黄金器皿。宰相李崧判财政三司时，让当时掌管皇家内库的少府卿刘涛上呈内库黄金的储存。当李崧用原簿校核时，发现少了数千镒。李崧责问刘涛道：“内库惯例，一天都不许出现错误数字，失之毫厘都得重处。”刘涛说：“帑司（具体负责内库）经常有不报全数的做法，以备主上的索取。”李崧于是让有司部门弹劾刘涛。刘涛觉得事情紧迫，只好将实情告知当时的枢密使桑维翰，结果只被罚了一月的俸禄。这是插曲。

开运三年即公元946年春正月初一（癸巳），少帝登御崇元殿接受朝贺，仗卫正式。他还下诏改铸各地的合同印及书诏印和御前印，全用黄金铸造。

正月初七（己亥），贝州的梁汉璋上奏，说契丹蕃寇在边境集聚大军，即将阴谋入寇。同时，少帝因被人离间，所以不想让当时阳城大捷的主将之一武宁节度使符彦卿参与北伐，配给他数千羸弱士兵去卫戍荆州口。

正月十一（癸卯），少帝任命前华州节度使刘继勋为同州节度使，陕州节度使刘景岩为邓州节度使。正月十四（丙午），他任命宣徽南院使兼知陕州事焦继勋为陕州留后。

次日，刑部员外郎王洧因私用宫廷钱财经营牟利而被赐自尽。同时，右司郎中李知损因先前在任度支判官时与解县榷盐使王景遇交游，趁机向他借贷，所以被贬为均州司户。朝廷即刻用驿马将他送到那里员外安置。

五月十七（己酉），少帝下诏，让侍卫亲军副都指挥使李守贞率军巡抚北边。两天后，他任命皇弟秦州节度使石重睿为许州节度使，原许州节度使安审琦为兖州节度使，原兖州节度使赵在礼为晋昌军节度使。五月二十一（癸丑），少帝任命泾州节度使何建为秦州节度使，前贝州节度使史威为泾州节度使。

五月二十三（乙卯），定州上奏，说契丹入寇。

五月二十七（己未），二王后（先前皇朝的嗣后裔）守太仆少卿世袭酅国公杨延寿被官场除名，发配到威州，终身不再录用。杨延寿曾奉命到磁州视察禾苗，在那里受赃二百余匹布帛。事发后，依照法律他当处以绞刑，但有司部门觉得他是二王后，所以建议宽贷了他的死刑。

也在正月，南唐主任命宋齐丘为太傅兼中书令，但只是名誉职位和奉朝请（重大节日或事情时上朝拜谒）而已，不参预政事。南唐主还任命昭武节度使李建勋为右仆射兼门下侍郎，与中书侍郎冯延己一道为同平章事。李建勋熟悉吏事，然而懦怯而缺少决断；冯延己工于文辞，而为人狡猾奸佞，喜欢夸口大言和广树朋党。水部郎中高越上书指责冯延己兄弟的罪恶，惹得南唐主勃然大怒，当即将高越贬为蕲州司士。

当初，南唐主在禁中设置宣政院，让翰林学士兼给事中常梦锡主管，专门负责机密。他和中书侍郎严续都忠直无私。南唐主根常梦锡说：“大臣中惟有严续保持中立，然而他缺乏才干，恐怕受不了朝中的朋党。爱卿应当帮帮他。”没多久，常梦锡就被罢免了宣政院的职位，严续也被支出朝廷去任池州观察使。常梦锡于是称病，纵酒作乐，不再参预朝廷政事。严续是原南吴宰相严可求的儿子。

二月初一（壬戌），日食。后晋少帝下诏，让滑州的皇甫遇率军运送军粮进入易、定等州。二月初三（甲子），少帝任命沧州留后王景为本州节度使。同时，他下诏逐月发给右仆射和凝俸禄外五万钱和粮草谷粟等，作为对前宰相的优待。二月初十（辛未），鲁国大长公主史氏病故，少帝为她取消三天朝会。史氏是已故义成节度使史匡翰的妻子，也是晋高祖的妹妹。二月十五（丙子），退休的光禄卿致仕王宏贽去世，少帝追赠他为太常卿。

同时，回鹘派使者来进贡地方特产。朝廷根据湖南楚王马希范的请求，将桂州全义县升格为溥州，仍然隶属桂州，将全义县本身改名为德昌县。

二月二十一（壬午），少帝任命前晋昌军节度使安彦威为北面行营副都统；加宣徽北院使兼太府卿孟承诲为右武卫大将军。当天，他临幸南庄，命令臣僚泛舟饮酒，并顺便前往天雄节度使兼中书令杜重威的园林，喝醉后才回到大内。

二月二十三（甲申），河阳节度使李从温去世。少帝为他取消朝会，追赠他为太师。李从温字德基，是代州崞县人，后唐明宗李嗣源将他当作自己的儿子看待。明宗尚未发迹时，李从温是他的随身差役，后来李嗣源将他当作养子。李嗣源历任诸藩时，署任他为牙校，让他负责马厩和府库。后唐同光中年，李嗣源奏请他为银青光禄大夫和检校右散骑常侍；他经累加官至检校司空，出任北京（太原）副留守。明宗即位后，授他为安国节度使和检校司徒。长兴元年（930）四月，他入朝成为右武卫上将军。同年，他重新出镇许田，并于翌年移任北京留守，并加太傅。长兴四年正月，他改任太平军节度使，并在五月被封为兖王。长兴十一月，他移镇定州，兼北面行营副招讨使，很快又移镇常山。清泰中年，后唐末帝加他为同平章事，改镇彭门（徐州）。晋高祖即位次年（937），就地加他为侍中。天福七年，晋高祖又加他兼中书令，并于翌年再次任命他为许州节度使和开府仪同三司，进封赵国公。他经累加食邑达到一万户，实封一千二百户。开运二年（945），他改任河阳三城节度使。这时他在任上去世，终年六十三岁。少帝还追封他为陇西郡王。

李从温最初以明宗的本枝，历居藩镇。他缺乏文武才略，所以在藩镇为政时总是一心牟取盈利。在常山时，他看到官衙旁边有多达十余顷的池塘，岸边都埋了木桩，旁边还环绕着竹林。李从温问道：“这是干什么用的？”于是下令将竹林全都砍了，到市场卖钱，用以充实他的府库。晋高祖即位时，李从温在兖州搞了皇帝的乘舆和器服。宗室成员无不恳切劝戒，但李从温不听。他妻子关氏历来耿介。有一天她到衙门大声而严厉地喊道：“李从温打算为乱，擅自建造天子的法物。”李从温急忙谢罪，于是下令将这些东西全都烧毁了。他家没有败亡，都是关氏努力的结果。后来他又养了很多驼马，在近郊随便放牧。有些百姓向他抱怨说驼马伤害了他们的庄稼，李从温说：“要随了你们的意，那么我的牲畜要到哪里去放牧？”他的昏愚多数都是此类。晋高祖十分明察，但对这事却知而不问。少帝嗣位后，太后跟他说：“我只有这么一个兄长，千万不要对他绳之以法。”少帝因此对他更为姑息，以致他年逾耳顺（六十）后寿终正寝，也是够幸运的了。

三月初一（壬辰），少帝任命代理河西节度使张遵古为河西留后。三月初四（乙未），他任命御史中丞颜衎为户部侍郎，户部侍郎赵远为御史中丞。次日，他任命邠州节度使兼侍卫步军都指挥使冯晖为河阳节度使，前泾州节度使李德珫为邠州节度使。同时，李守贞上奏，说他率领大军抵达衡水。三月初八（己亥），他又上奏说俘获契丹任命的鄚州刺史赵思恭，并与四天后上奏说大军回到了冀州。

同时，户部侍郎颜衎上表，因母亲年老请求解官回家伺候。少帝答应了。三月十七（戊申），少帝任命皇子齐州防御使石延煦为镇宁（澶州）节度使。三月二十（辛亥），密州上言，说那里饥民饿死了一千五百人。

三月二十九（庚申），少帝任命瓜州刺史曹元忠为沙州留后。

要想知道后晋少帝后来的事，请看下篇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