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系列十七：宪宗中兴之十一：义武张茂昭自求替代与李吉甫恢复相位

元和五年即公元810年四月十五（甲申），征讨成德的主帅吐突承璀绑架了昭义（泽潞）节度使卢从史，将他火速送往朝廷。四月二十三（壬辰），朝廷任命昭义都知兵马使乌重胤为怀州刺史，任命河阳节度使孟元阳为昭义军节度使。七月初九（丁未）唐宪宗李纯下制赦免王承宗，任命他为成德军节度使，同时撤回长期无功的征讨大军。七月十七（乙卯），卢龙节度使刘济被儿子刘总下毒身亡。九月二十五（壬戌），唐宪宗让刘总起复为幽州卢龙军节度使。

冬十月初一（戊辰），唐宪宗任命京兆尹许孟容为兵部侍郎，任命中丞王播取代他出任京兆尹，又让吕元膺取代王播。同时，升平大长公主病逝。她是唐代宗次女，嫁给郭子仪的儿子郭暖。这时去世，终年六十一岁。

十月十三（庚辰），宰相裴垍进献自己撰写的《德宗实录》五十卷。唐宪宗赐给裴垍锦彩三百匹和银器等，史官蒋武和韦处厚等人也都得到不同的颁赐。

再说，义武节度使张茂昭请求朝廷派人取代他，自己想带着整个家族入朝。河北诸镇纷纷派人去劝止他，但张茂昭不听，先后上了四次表疏。唐宪宗总算答应了，于是任命左庶子任迪简为义武行军司马，让他乘坐驿马立刻赴任。张茂昭将易、定二州的帐簿以及管钥全都转交给任迪简，然后让妻子季氏、儿子张克让和张克恭等人先行上路。临行前，他告诫儿子们说：“我让你们照料着亲人尽快离开易定的原因，是不想让子孙染上污秽的习俗（指擅自世袭节度使）。那样我就没有遗恨了！”

张茂昭离开定州后，十月十一（戊寅），虞候杨伯玉引诱三军作乱，囚禁了任迪简。十月十四（辛巳），义武将士共同杀了杨伯玉，接着兵马使张佐元又兴兵作乱（《旧唐书》作别将张佐元杀了杨伯玉），再次囚禁任迪简，任迪简则乞求回归朝廷。后来将士怕了，又杀了张佐元，奉戴任迪简主持军务。当时易定府库空竭，人口也很稀少，任迪简拿不出东西犒赏将士，只是准备了粗饭淡菜与士卒一道食用，自己在戟门下住了个把月。将士们因此无不感动，共同请求任迪简回到州府休息，然后他才稳住了节度使的位置。唐宪宗命令送绫绢十万匹赐给易定将士。十月二十五（壬辰），唐宪宗正式任命任迪简为检校工部尚书和定州长史，出任义武军节度观察兼北平军等使。

两天后，唐宪宗任命前义武军节度、检校太尉、兼太子太傅、同平章事张茂昭为检校太尉、兼中书令、河中尹，出任河中、慈、隰、晋、绛节度使，跟随他的将校也都拜官。当时张茂昭正在路上。他在晋州时得到这道任命。

十一月初一（戊戌），浙西上奏，说他们那里原有丹阳军，现在请求将部队并为镇海军。唐宪宗准奏。

右金吾大将军伊慎用三万缗钱（《旧唐书》说行赂三十万）贿赂右军中尉第五从直，请求帮他弄到河中节度使的职位。第五从直担心事情败泄，便上奏了这事。十一月初三（庚子），朝廷将伊慎贬为右卫将军。受这事株连被处死的有三人。

当初，伊慎自安州入朝，留下他儿子伊宥主持留后事务，朝廷因而任命他为安州刺史，所以伊宥没有离开安州。刚好伊宥母亲在长安病故，但伊宥为了巩固兵权，没有及时为母亲发丧。鄂岳观察使郗士美的僚属因公事经过他的境界，伊宥出来迎接，顺便告诉他母亲的死讯。他预先为郗士美预备了一台篮舆（竹子做的轿子），当天就将他送走了。

十一月初七（甲辰），会王李纁去世。他是唐顺宗第十四子，贞元二十一年（805）封。

十一月十三（庚戌），唐宪宗任命前河中节度使王锷为检校司空、兼太子太傅、太原尹、北都留守、河东节度使。唐宪宗身边侍从得到王锷的大量贿赂，所以都称誉他。唐宪宗还准备让王锷兼平章事，但李藩坚持认为不行。权德舆说：“宰相并非靠循序渐进的官职。自唐朝兴起以来，藩镇大员，除非极为忠诚或立有大功的一般都不拜相。当然也有专横跋扈的，朝廷或许不得已而加授。如今王锷既不是极为忠诚，也没特大功勋，朝廷又不是不得已，何必要忙着给他加此荣耀！”唐宪宗这才作罢。

王锷颇有吏干，也擅长招抚和征敛租赋。范希朝率领河东全军转移到河北时，河东士兵散失得很多。王锷刚到河东上任时，兵员不满三万人，战马也不过六百匹。一年多后，兵员增加到五万人，战马也有五千匹；部队的器械精利，州府仓库充实。他还给朝廷进奉了家财三十万缗。唐宪宗后来又想给王锷加平章事，但李绛谏道：“王锷在太原，虽然颇有政绩，但现在如果因为他进献家财而任命他为相，那么后世将如何看待陛下！”唐宪宗这才算了。这是后话。

在任命王锷为河东节度使的同时，唐宪宗也任命代州刺史阿跌光进为单于大都护、振武麟胜节度度支营田观察押蕃落等使。

中书侍郎兼平章事裴垍多次因病请求辞职。十一月二十三（庚申），裴垍罢相，改任兵部尚书。同时，唐宪宗任命前保信军节度使兼德州刺史薛昌朝为右武卫将军。他先前被王承宗扣押，囚禁在镇州，这时才回归朝廷，因此有了这道任命。他是王承宗的妹婿。十一月二十九（丙寅），吏部郎中柳公绰献上《太医箴》，唐宪宗深为嘉许，高兴地收下，然后派中使去慰劳他。

十二月初七（癸酉），唐宪宗任命诸道盐铁转运使兼刑部尚书李鄘为检校吏部尚书，兼扬府长史，出任淮南节度使。他还任命河南尹房式为宣州刺史、宣歙池观察、采石军等使；任命前宣歙观察使卢坦为刑部侍郎兼诸道盐铁转运使，取代李鄘。

十二月十二（戊寅），张茂昭抵达长安。按照惯例，双日不坐朝。当天，唐宪宗特意为他开了延英殿，请张茂昭进宫应对，直到五刻才罢朝。张茂昭又上表请求将他祖父和父亲的骸骨改葬到京兆。

十二月十六（壬午），新任谏议大夫蒋武请求改名为蒋乂。同时，唐宪宗任命吏部侍郎崔邠为太常卿；任命鄂岳观察使郗士美为河南尹，取代房式；任命吏部郎中柳公绰为御史中丞；任命前御史中丞吕元膺为鄂州刺史兼鄂黄岳沔蕲安黄等州观察使，取代郗士美。吕元膺曾在夜里想要进城，但城门已锁，守门人不肯为他开门。身边的人跟守门的说：“这是御史中丞。”守门的说：“夜里难辩真伪，即使御史中丞也不行。”吕元膺只好回去。次日，他马上将那守门人提拔担任重要职务。

翰林学士兼司勋郎中李绛当面向唐宪宗陈述，说吐突承璀十分专横，语气极为恳切。唐宪宗变了脸色说：“你说的太过份了！”李绛哭着说：“陛下将臣安排在腹心和耳目的位置，如果臣畏惧和躲避陛下的左右近臣，为了爱惜自身而不能直言，那是臣对不起陛下。如果臣直言而陛下厌恶听到这事，那是陛下对不起臣。”唐宪宗的怒火这才消了些，说：“爱卿所说的都是别人不敢说的，使朕听到不能听到的事情，真是位忠臣。以后尽管直言，应当都像今天这样。”十二月二十三（已丑），他任命李绛为中书舍人，翰林学士如故。

李绛曾私下劝谏唐宪宗不必过分聚敛财富。唐宪宗说：“如今两河的几十州，都是国家政令无法达到的地方。河、湟一带数千里，又沦落到西戎手里。朕日夜思量着要雪洗祖宗的耻辱，然而财力不够，所以才不得不聚敛而已。不然的话，朕宫中的费用极为节俭菲薄，储藏太多财富有何用处！”

元和六年即公元811年春正月初九（甲辰，《旧唐书》作丙申，疑有误），唐宪宗任命彰义军留后吴少阳为检校工部尚书，出任彰义军节度兼申光蔡等州观察使。他还下敕，让谏议大夫孟简、给事中刘伯刍、工部侍郎归登、右补阙萧俯等人在丰泉寺翻译《大乘本生心地观音经》。

正月二十五（庚申），唐宪宗任命淮南节度使、中书侍郎、同平章事、赵国公李吉甫恢复参知政事、并兼任集贤殿大学士、监修国史。

二月初七（壬申），门下侍郎兼同平章事李藩改任太子詹事。李藩因为和李吉甫不和，李吉甫重新当权用事后，李藩就被罢免了相位。

二月十一（丙子），河中节度使、检校太尉、中书令张茂昭去世。他从定州到长安后，在朝廷呆了两个月，没去赴任。这时因为头部生疽，不治而死，终年五十岁。唐宪宗为他取消五天朝会，册赠他为太师，赐给他家丧事赙礼绢三千匹、布一千端、米粟三千硕，丧事全由官府办理，并下诏让京兆尹亲自监护，谥号献武。

张茂昭本名张升云，幼年时就有志气，喜好儒书，因父亲义武节度使张孝忠的门荫，经累迁官至检校工部尚书。贞元七年（791），张孝忠去世，唐德宗任命邕王李谅为义武军节度大使兼易定观察使，任命张升云为定州刺史，起复他为左金吾卫大将军，出任节度观察留后，并赐名他叫张茂昭。贞元九年正月，唐德宗正式授他为义武节度使。他经累迁成为检校仆射和司空。贞元二十年十月，张茂昭到长安入朝，累次陈奏河北及西北的边防事务，言词和情感都忠诚恳切。唐德宗认真听取，吃惊地叹道：“朕遗憾太晚见到爱卿了！”于是在麟德殿宴请他，并赐给他良马和甲第，以及丰厚的器用和珍币，并将晋康郡主嫁给他的第三子张克礼。唐德宗正想将边防重任交给他时，却在翌年驾崩。张茂昭亲自入朝，到太极殿参加国丧。每次早晚朝臣预列时，他都显得悲哀咽哽，人们都赞美他的忠心和诚恳。唐顺宗听政时，加授他为中书门下平章事，并让他回到镇所，赐给他女乐二人。张茂昭三次上表辞让。当中使用牛犊车将这两名女乐拉到他的府第时，张茂昭站立着跟中使说：“女乐出自禁中，并非臣下所应当目睹。从前汾阳、咸宁、西平、北平都曾接受这一恩赐，我本不应当谦让。但我并无四贤的大功，只是前来朝廷述职入觐。这是人臣的常礼，怎能对得起陛下的如此宠赐！今后若有立功的大臣，陛下将如何加赏？”唐顺宗得知后，对他更加礼遇，并深感惊奇，因此同意了他的谦让。唐顺宗又锡给他安仁里的一座府第，他也再三谦让不受。元和二年（807），张茂昭又请求入朝觐见，五次上章恳切请求，唐宪宗答应了。冬十月，他抵达京师，逗留数月后，奉诏回归镇所定州。张茂昭愿意在宫阙之下担任奉朝请，但唐宪宗没有答应，并加他为太子太保，再次让他回到镇所。

元和四年，成德的王承宗反叛，唐宪宗下诏让河东、河中、振武三镇的王师，和义武军会合，作为恒州北道的招讨大军。张茂昭创建粮廪仓库和马厩，开修建道路，等待西军到来。那时正好是元宵期间，军吏请求说：“按照惯例，上元前后的三天夜晚，街上不禁止行人，也不关闭里门。但如今外道军队正集中在城里，请下达军令进行宵禁。”张茂昭说：“三镇兵马都是官军，怎能说什么外道！还是像往常那样开放灯火吧。”后来他派长子张克让与诸军分道并进。张克让渡过木刀沟，和叛军接连作战，并屡次得胜。张茂昭也亲自披上甲胄，作为诸军的前锋，累次献上捷报，几乎打败了王承宗。后来朝廷洗雪了王承宗的罪过，下诏班师，并给张茂昭加检校太尉，兼太子太傅。张茂昭后来的事都已细说，就不赘述了。唐宪宗感念他的忠诚，为他的兄弟子侄全都封官，并下诏每年给他家二千匹绢，分春秋两季赐给。张克让和张克恭后来都官至诸卫大将军。

张茂昭去世的同时，唐宪宗任命太府卿裴次元为福建观察使。

二月二十四（己丑），忻王李造去世。他是唐代宗第十三子，大历十年（775）封王，并兼领昭义军节度观察大使。

二月二十八（癸巳），唐宪宗任命陕虢观察使绛弘靖为检校礼部尚书、河中尹、晋绛慈等州节度使；任命右丞卫次公为陕府长史兼陕虢观察使；任命中书舍人兼翰林学士李张为户部侍郎。因为京畿民众贫困，朝廷将常平义仓里的二十四万石谷粟借贷给诸道，让附近州府用这粮食赈贷穷人。

三月初一（乙未），唐宪宗任命河南尹郗士美为检校工部尚书，兼潞府长史、昭义军节度使。三月初四（戊戌），有彗星陨落在郓州。

宦官嫉恶李绛，不想让他留在翰林，便提议他出任户部侍郎兼判本司（即负责户部）。他上任后，唐宪宗曾问李绛道：“按照惯例，户部侍郎都得进献羡余（专门给皇帝的收入）。只有爱卿独独没有进献，这是为何？”李绛答道：“地方长吏都靠横征暴敛来收买私自的恩宠，天下人都还非议这样的做法。何况户部掌管的都是陛下府库的财物，出纳都有簿籍，哪里来的羡余！如果从左藏把财物弄到内藏作为进奉，等于是将东库的东西转移到西库，臣不敢继续这先前的弊病。”唐宪宗嘉许他的正直，更加器重他。

三月十一（乙巳），唐宪宗问宰相们道：“为政或宽或猛，孰者为先？”权德舆答道：“秦朝因为政苛猛而亡国，汉朝因为政宽大而兴隆。太宗观看《明堂图》，禁止杖打人的背脊。所以自安、史之乱以来，屡有悖谬叛逆的藩臣，但无不很快就自行败亡。这都是由于祖宗的仁政得到人心，百姓没有忘本的原因。因此宽猛的先后，由此可见。”唐宪宗很赞同他的意见。

三月十三（丁未），唐宪宗任命检校右仆射严绶为江陵尹荆南节度使。朝廷还因为河东一带以前流行锡钱，给民众带来不少弊病，所以在蔚州设置五炉铸钱。三月二十一（乙卯），朝廷规定，京畿内的军镇牧场，允许驸马贵族在那里狩猎，但不许携带兵仗，以防杂盗混进那里。

夏四月初四（戊辰），唐宪宗改任兵部尚书裴垍为太子宾客。这是因为李吉甫嫉恶他的原故。唐宪宗还任命谏议大夫裴堪为同州防御从事使。四月初六（庚午），他任命户部侍郎兼判度支李夷简为检校礼部尚书、襄州大都督府长史、山南东道节度使；任命刑部侍郎兼盐铁转运使卢坦为户部侍郎兼判度支；任命京兆尹王播为刑部侍郎，出任诸道盐铁转运使；任命福建观察使元义方为京兆尹。

有人告发泗州刺史薛謇，说他担任代北水运使时，曾发现一匹奇异骏马，竟然没有献给朝廷。唐宪宗将这事交给度支部门处理，度支于是派巡官前往验查。巡官尚未返回时，唐宪宗已不耐烦了，让品官（即高品宦官）刘泰昕调查这事。卢坦说：“陛下既然已经派有司部门前往验查，现在又让品官继续前往。难道大臣还不如品官值得信任吗！臣请求先就地黜免了臣吧。”唐宪宗于是召刘泰昕回来。

四月初九（癸酉），唐宪宗允许张茂昭家妓四十七人回归定州。四月十五（己卯），月亮靠近房宿。同时，唐宪宗任命前荆南节度使赵宗儒为刑部尚书；任命东都留守郑馀庆为兵部尚书，照样担任留守。同时，王播上奏说：“江淮河岭以南、兖郓等盐院，元和五年（810）都收到卖盐的钱六百九十八万五千五百贯。比较盐铁法改革之前多出四倍，毛收入钱一千七百四十六万三千七百贯。除了食盐成本外，请将盈利交付度支收管。”唐宪宗准奏。四月二十七（辛卯），户部上奏请求设置巡官。

要想知道唐宪宗的后来，请看下篇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