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暑期的奇遇（2）

 

兩個星期之後，公司按例公佈各部門銷售的業績。尚宇的名字嚇然以大字印在公佈欄上，因為他小小的冷飲攤位業績同比增長了百分之二十七，是各部門最高的榜首。這件事讓這個新來的暑假打工的中國學生很快成了整個公司知名人物。其實尚宇有點納悶，總覺得他也沒有特別賣力氣，隻是按工作要求認真照做而已，不過他還是頗受鼓舞。就在這當口，也許是有了火氣，滿口長泡牙齒也痛了起來。雖然是些小毛病，但還是影響著整體的工作勁頭。很快何先生知道了這情形，不動聲色地煮了一小鍋褐色的菜湯，讓尚宇端回住處略為加熱連菜帶湯喝掉，並說：

" 你身體火氣太大，需要補充涼性的食物！" 然後進一步地解釋：

“這是我自己常用的偏方，不是藥隻是新鮮苦瓜熬的湯加了些醬油，放心喝掉，會見效的。"

何先生是個寡言的人，這次就如此熱誠地為他操心。尚宇內心的感激不言而喻，為表達對何先生的盛情，他接過來那個小鍋，沒說任何話一口氣連渴帶吞吃了個精光！他這一招可把少有笑容的何先生嚇了一跳然後大笑了起來。隨後兩天他又吃了兩小鍋，果然神效，霍然而癒！自此他開始用中國話改稱何大伯了，不再稱其何先生。尚宇又多了一位不僅是師傅更是令人敬重同胞長輩。

星期一是他的輪休日，除了看過一場電影，當年首輪上映的"真善美"歌唱大片之外，尚宇幾乎每週一都消磨在哥倫比亞大學的東方圖書館裏。以就讀學校的學生證及圖書證換一個哥大的圖書館證，他可以隨意在偌大的多層書庫裡瀏覽，據說這個圖書館的中文藏書量多於任何美國大學的中文部門。他還以研究生身份申請了一個單獨專用的閱讀空間，像一個一米見方的有門鐵籠子，桌椅與台燈之外還有兩層書架和掛衣鈎，這些單獨閱讀設施並不多，每一層書庫都有幾個，但多位於僻靜的角落。酷熱的紐約夏天，而書庫裏四季如春的涼爽溫度，讓這個台灣來的學子特別珍惜這樣的看書環境。

轉眼半個暑假已經過去了，尚宇常心存感激之情地想；到目前為這第一個國外暑假已經"賺"了，確實有太多意想不到的各種收護。

包括加班平均每天十一小時的工作，身體是夠累的，但他有機會瞭解到一個美國食品公司的大體概況，也體會了不少與美國社會接觸的點點滴滴，這都不是生活在校園內所能得到的。另外從工作角度，他更是一路順風順水，從費格主動提供工作機會，隨後傑克與何先生前後的熱心相助，加上公司表揚的鼓勵，尚宇時刻提醒著自己；

" 要珍惜這一切呀，並且還要繼續努力!  這不僅是筒單的暑期打工, 更應視其為在美國求生存的一亇序幕" 

截至目前為止，讓他感到最大的意外收穫恐怕是他能置身於哥大圖書館的書海之中，任意翻閱那些歷史珍本書籍，以及那些最新科技的各種資料。尚宇雖非文史專業, 但那些國內看不到的近代史實資料時, 如獲至寶。 真是一種享受也是一種終身受益的福氣，當年在台灣的大學裡那有這麼好的條件，真是不經一事不知一事，尚宇算是開了眼界。

十天前尚宇被調至炸薯條的崗位，一鍋又一鍋新炸出來的薯條倒到櫃枱上的容器裡，他左手從成排豎立的尖頭的紙杯堆抽出一個來，同一時間右手用小鏟把熱薯條盛進去，這兩個動作必須配合得越快越好，然後加上收錢找錢的步驟，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一個服務客人的程序並不是規定要求，而是客人實在太多，逼出來的。據隔櫃的傑克主廚冷眼觀察，並報告了零售部副經理艾特；炸薯條櫃台服務速度平均一分鐘，可以完成兩個半到三個客人的購買。這件事顯然傳到公司高層管理人員的耳中。

隔天的中午前後，尚宇像平常一樣地埋頭在賣炸薯條的重復的機械式的動作中，好不容易把櫃台前的購買者的排長龍縮短至三五個人，轉身之間又是新的一長排人在等著，客人都耐心地等待買到他們要吃的美食，他們眼神裡的那種渴望讓尚宇不由自主地加把勁讓工作做得更快更好，但無論他的動作多快，麵前的長隊就是疏散不完，這種一波又一波的客流一直要等到下午二點鐘才能緩和下來。有時他很想停下幾秒鐘透一口氣或渴口水，事實上連轉過頭的瞬間都沒有，停下來片刻簡直是不可能的奢望。

其實就在他全神貫注於工作時，早有幾個人在他身邊不遠處觀察好一會兒了，公司的創辦人奈森先生就是其中之一，就在這當口，" 你抽出了兩個尖紙杯！" 一個蒼老的聲音提醒尚宇一客炸薯條隻能用一個紙杯。尚宇心想，成欏的紙杯偶然會有兩個黏在一起的情形。但他本能說一聲：" 謝謝提醒！" ，又接著做他的事，完全沒在意誰說的那句話。

名叫蓋思的總經理正要上前告訴尚宇剛提醒的人是誰時，奈森先生抬手示意阻止，轉身與傑克主廚說了幾句話後就走開了。這一切尚宇完全不知情，一直到下班前一小時左右，艾特副經理讓傑克安排別人把尚宇替換下來時，並通知他去樓上會議室。忐忑不安的心情正是尚宇當時的反應，他不懂這都是幹啥？他自忖：" 自己隻不過是個暑期工作的外國學生，到會議室難道是參加開會？"

會議室裡已經有蓋思、艾特、費格、加上主廚傑克，艾特看到尚宇走進會議室，站起來招呼他坐在傑克旁邊的皮椅上。蓋斯微笑看首先開口：

" 尚宇，你都好嗎？" 本能地回了一句：

"我很緊張！" 這些洋人都笑了。就在這時候一個瘦小的長者出現在門口，大家都站的起來，蓋思說：

" 他說他很緊張！" 長者也笑了！緊接著蓋思介紹：

" 這是我們公司的創建人，奈森先生！" 尚宇向長者一個恭敬的鞠躬，充分表現了東方人的基本禮貌，同齡的美國人不會有這樣的動作。

閱歷豐富的奈森先生點頭表示賞識，並說：

" 我見過你，不必緊張！"  尚宇更是糊塗了，一臉困惑。蓋思馬上解釋：

" 中午時你正忙的時候，奈森先生站在不遠處看過你的動作。"

" 啊！" 他頓了一下，想起來有人提醒兩個尖紙杯的事，接著說：

" 奈森先生，多謝你的提醒！"  長者端詳著他，好像在看一個怪物似的！開口問：

" 還在念書，還有幾年？

" 還有一年，或者三年。" 尚宇心想那要看資格考試後決定是否念博士學位。

" 我不懂，全科大學不是四年嗎？" 奈森先生大概是以為他在讀大學。蓋思解釋：

" 尚宇是研究生，正在唸碩士，也許還繼續讀博士學位。"

" 我懂了，哪個專業？"

" 應用數學。" 尚宇簡單地回復。奈森先生接著說：

" 我大兒子有法律JD學位，二兒子有生化博士學位，我為他們自豪！" 又說：

" 我沒有念過大學，家貧！" 老先生簡直在聊家常，接著問：

" 儂上海寧？" 尚宇儍了！怎麼上海話突然出自一個美國的猶太人長者？"

這次不隻是尚宇，其他在座的美國經理們也都驚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