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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江旧事'后记(a)

(2015-04-05 18:26:40) 下一个
"湘江旧事"终于写完了,在姨妈珍去世27年后的这个相似的,潮湿的月份里。
这3个月,在儿子睡觉后的30分钟到一小时里,在上班午间休息的空隙,在去参加女儿毕业典礼的飞机上,我暂时忘却了我为人母为人妻的身份,忘却了忙忙碌碌工蚁的日常例行,沉浸在对那段在湘江度过的童年往事的回忆中。许多年来,总是生活在匆匆奔往下一个目标的旅程里。而写"湘江旧事", 当思绪流动,指尖轻点,将记忆中那一幅幅截图,变幻为屏幕上的文字之时,宇宙星云停止了转移-我且得以回头顾盼,看看我初受启蒙时所走过的湘江旧迹,还有那一路上伴着我的人们。
这些年, 写东西已成为我的一种习惯,一种思维方式.小学时三四年级时, 老师要求写日记,每天睡觉前划拉几句-那是写给老师看的,或者是幻想有朝一日成了名人,人们会发现我捡了多少个一分钱交给了老师.上了中学,青春反叛,情窦初开,却不敢写下真实的自己,缘于周围有着过多的关注的眼睛。大学期间,新新事物如天花坠落,几本手记便是那疑惑,思索,惆怅和感叹的记录。可惜多年迁徙频繁,这从小学到大学攒下的四五本日记,手记,不管是纪录着的是我,还是非我,统统不知去向,恐怕是早已化为了纸浆。
来美的这二十年,前七、八年忙于生计,除了过春节给两家写的信和自己偶尔记些手记外,再是没有地方用得上中文文字的。中文水平退化的厉害,以至每每要动笔写几个字,不是要用拼音代替,就是得与先生两人探讨疑惑一番。这十来年,拜托互联网之福,大量的中文阅读,网上灌水上贴吵架,与家人朋友电邮手谈,中文水平渐渐得以恢复。然而这些年之所见所闻所历所思,使在我再次提笔用中文表达时,取材,立意和表达方式与以前大不相同。在大概就是古人所说的"功夫在诗外"吧。
一双儿女,一份全职工作,这十年生活忙忙碌碌,象夏日湍急的河流直流向前。如意之日,我会写下几个字,好像如此这般就能把好时光收藏在玻璃柜里;沮丧之时,坐下来写点什么给了我轻装上阵的机会;还有那些时候,坐在办公室里编着程序,脑子里却被什么纠缠着,思不清,想不明,仿佛是生活在二维平面的小人在格斗厮杀,怎么也跳不出,逃不开来。只有籍着文字,我方可腾空而出,看清前因后果和我的角色。
写写我的姨妈珍,是萦绕我多年的想法。虽然我只和大姨密切生活两年不到,可这段生活和大姨的故事对我的影响之深,却是我人近中年才慢慢知觉的。在中国城买菜,在递出纸钞前的反复核对,及收好钱包后的仔细盘查,我感觉得到姨妈珍复活在我的每一个细胞。我十几二十岁时,妈妈就曾经说我有些动作象大姨,我以为只是妈妈家那边的血缘所致。可看见即使是进入老年的二姨和老妈,依然行事有法,举止利落,我方知早期耳濡目染教化的厉害。
记得小的时候有一段时间,天天早上六点半新闻联播前,院子里大喇叭里"不蒸口包子也要蒸口气,妇女能顶半边天"的歌把我从梦中唤醒。(我直到今天也不知道那段歌词是不是"不蒸口包子也要蒸口气").这奇怪的歌在我迷迷糊糊,一天尚未开始的时候就给我灌输"男女平等","女人要努力",就像老师和家长诲人不倦的教导。但在我意识深处,没有什么比姨妈珍一生的故事,更警策我女人要自强,要把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在美国,当看见那些年轻的女子拖着一帮不知父亲是什么人的孩子,靠着我们纳税人的钱建立起的社会福利而自在生存,我就感叹,如果那时的中国有这样的社会福利,大姨年轻丧夫就不会因为无力抚养孩子而无法享受家庭的天伦之乐,以至于老来未能得到孩子的孝敬之情;听得先生谈起他的一贫如洗的老年病人,住在政府提供的养老院里安度晚年,我也会联想到,如果大姨能生活在这样的制度下,她也不会在年老再次丧夫时而恐惧失神。然而,不管是什么年代,哪种制度,如果我们本身没有健全的人格和强大的内心,风浪会在生命的每一个转角颠覆我们这艘在汪洋大海里的小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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