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嬉春

         孔雀嬉春

南加四月十九日清晨的空氣，被前晚的驟風急雨洗得新鮮清冽。我在亞卡迪亞城裏有名的植物園（Los Angeles County Arboretum and Botanic Garden）遊蕩了一天。世人常嘆孔雀難見，開屏更稀奇，但是當天我在園中看盡了孔雀，牠們隻隻春心大放，炫耀豐艷的彩羽，讓觀者大飽眼福。

         入口處已經有五隻公雀，毛羽軒昂地迎賓踱步，張口高叫，音色有些像高亢的船笛，鳴鳴不絕。園內的同類彷彿在接受挑戰，興奮回應，此起彼落。

         此園花樹繁多：松、竹、柏、橄欖、無花果雖不參天，卻也四肢寬長；罌粟花、玫瑰、非洲茉莉、杜鵑、薰衣草各俱魅力。有棵肥壯粗矮的香蕉樹竟然也成為一景，博人駐足。這時有兩隻雀友四周徜徉，雖有蜂鳥、藍鵲穿身而過，可是今天的主角是孔雀，遊客把重心又挪回身邊的孔雀，這兩隻雄雀當然得意地點頭不止。

眾友中途光顧餐廳，客人雖然不多，可是雅興很高地閒談家常。桌上的裝飾，顯然由園中採來，經濟也實惠。花瓶乃廢物利用的果醬玻璃罐，水中插枝紅、紫、橙、白?遊客英、西、中語言流串。有隻張屏的孔雀，一直在玻璃門外遊走，似乎企圖加入人群，卻不得其門而入；又好像對著透明的玻璃，欣賞自己的影像，是一枝孤芳自賞的水仙。

     出得門外，灌木蕨草叢中，十數隻孔雀在彰顯自己的華麗。牠們與人為伴習慣了，特意紛紛邁向訪客，眼睛閃亮，任性讓來賓觀賞身上光彩奪目的綠、紫、藍的霓裳。其中的「孔雀藍」，尤其高貴典雅。牠們的縷衣均勻布撒「孔雀眼」，「孔雀眼」成群張開看世界。公鳥頭頂上冠羽矗立，幾撮併成翠紫小香扇，像極了插花不可少的星辰花（Statice）。

中午時分雀友看來倦了，有隻肆意猶如皇帝，大剌剌昂鵛正臥，牠的足趾彎曲，羽翅縮緊兩側，肚腹著地，尾巴如同新娘尾紗拖曳，從頭到尾呎把長度。牠的姿態深深接地氣，呼吸勻稱，並不擾人。遊人在噴泉處午餐，忽有一雀低空飛越，羽毛平行地面，颯爽英姿，發出雨打芭蕉的音響。

鏤雕的太湖石上，站著兩隻母雀，牠們卻顧欲盼，石下有一隻殷勤等待肌膚相親的雄雀。雌鳥的外表樸拙，然而交配期間，母鳥是眾星拱月的女王。除了那隻蠢蠢欲動的神氣雄鳥，不遠地面至少還有五隻，咕咕大展鴻翅，準備伺機出手。

在我往「安妮女王古屋」走去的步道上，遇見數隻青春期，還在發育的孔雀，滿園春色裏，這群少年孔雀顯然被驅逐至草叢之中。相對的，返家途中，有一隻公雀，霸氣地占據在兩株美洲凌霄花紮起的棚子上，周圍即使虎視眈眈，牠仍然無懼地向眾生表現王者之屏。此行著實不虛！

世界日報 7/4/18 家園 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