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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不过的巨流河 --- 《巨流河》读后感

(2018-12-28 10:37:10) 下一个

    面朝大江大河,发怀旧思古之幽情。回想峥嵘岁月,雄心壮志如滚滚激流,千军万马,摧枯拉朽,势不可挡; 光阴如梭,则似大河川流不息,一泻千里不回头。叹西风卷尽豪华,往事大江东去。彻如今夜话渔樵,算也是英雄了处。

    齐邦媛教授的《巨流河》就是把两代人的家族史以故乡的巨流河为源头展开叙述的。铁岭齐家是当地的名门望族,彻底改变了齐家两代人命运的是1925年郭松龄将军的兵谏,让齐家两代人始终耿耿于怀的就是那场功败垂成的巨流河战役。齐教授写作此书,提醒我们不要遗忘“殉国者的鲜血,流亡者的眼泪“,那是我们民族刻骨铭心的伤痕。

    郭将军在1925年发动兵谏,通电要求奉军统帅张作霖下野,拥立少帅张学良,呼吁停止内战,厚植国力,生息教育,共御外侮。郭军从山海关内出发,长驱直入,很快打到巨流河南岸。张作霖在东北经营数十载,树大根深,枝繁叶茂,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郭军在巨流河畔的踯躅犹豫,贻误了最佳战机。天予不取,必受其咎;时至不迎,反受其殃。在张作霖的反扑下,郭军兵败如山倒。郭将军不愿撇下爱妻和同仁独自逃生,后来以身殉职,被悬尸城头,堪称伟丈夫,真豪杰。齐邦媛女士的父亲齐世英先生是兵谏的同谋和参与者,他和几位同伴在日本人的帮助下,侥幸脱身。但从此流离失所,踏上了救亡图存的不归路。

    齐氏父女这两代人都是“心灵刻满弹痕”的中国知识分子,他们无时或已的忧患意识以及融入骨髓的家国情怀,令他们无法摆脱巨流河之殇的阴影,哪怕在台湾安居乐业几十年后,在深情回望故乡时,那条伤口仍然在滴血。作者感叹,渡不过的巨流河,“每夜呜咽地流过,都好像流在我的心上。“

    作者在书中恪守平实记述的风格,不轻易评判人物,但她从不掩饰对张学良的鄙夷和厌恨。

    张作霖在皇姑屯被日本人炸死后,“他的儿子张学良仓促继承霸权,既无能力又无魄力保护偌大的疆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东北成为一片几乎迷茫无主的土地。故乡断送在‘家天下’的无知之手,令人何等悲愤!”

    “九一八”事变后,“地方上不甘坐待沦亡的人,有枪即起,稍大声望的称为义勇军抗日”,而“张少帅继承的奉军精华已在他声称’不抵抗‘的情况下撤人关内。”

    “张学良二十岁继承奉军地盘,毫无思考判断准备,只知权力,冲动任性地造成贻害大局的西安事变,使东北军数十万人流落关内,失去了在东北命运上说话的力量。”

     一九八一年张学良专门去病房看望齐世英先生,这是两个人近半世纪后的首次再见,同是乡关万里,同是一生坎坷,但两人唯一的共同心愿,是怀念郭将军。“张学良想的是郭将军对他权力的辅佐;我父亲想的是,如果巨流河一役郭军战胜,东北整个局势必会革新, 不会容许日本人进去建立傀儡满洲国;即使有中日战争,也不会在战争胜利之后,将诺大的东北任由苏俄, 蒋中正,毛泽东,杜聿明,林彪,这些由遥远的南方来的人抢来打去决定命运!这些憾恨,虽已还诸天地,却仍然折磨着他的余年岁月。”

    齐先生把郭将军的兵谏视为改变东北命运的契机,而巨流河之败成为了他一生颠沛流离,壮志难酬的滥觞。

    在那个年代,郭的兵谏让厌倦了内战,渴望和平,盼望富国强兵的进步人士看到了希望之光,当事者的满腔热血和金戈铁马的英勇抗争把美好愿景依稀呈现在了地平线上。

    但是,后悔药治愈不了历史的创伤,过去的事不可能推倒重来,历史的演进从来不依循任何人的假设和推断。

    历史探讨的是事件发生的各种可能性,以及影响这些可能性的各种因素。这些因素可以归纳为主观和客观两大类。主观因素就是人和人的主观能动性,客观因素指的是客观物质条件。这两大类因素都不是固定的一成不变的,都是难以控制和预测的变量。恩格斯说,历史的发展是由无数力的平行四边形共同发生作用的结果。而且还有很多我们不知道的或者新出现的力的平行四边形也随时可能加入进来发生作用。所以,我们面对种种可能性时,哪怕某种可能性获胜的概论达到了99%,我们也不能由此推导出必然性。在社会事件面前,十拿九稳不等于稳操胜券。那1%的变量可能就是我们苦苦寻觅的那个支点---那个可以用来支撑撬动历史轨迹的杠杆的支点。

    历史只能剖析已经发生过的事件,用历史来预测未来那是赌博,是要冒很大风险的。所谓“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那实在是高看了历史这门学科,赋予了历史学不可能完成的使命。或者说,那是历史学者的自我安慰和吹嘘。克罗齐的“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的说法,也是很牵强和武断的。

    齐先生对兵谏成功后的憧憬和对兵败巨流河的愤慨悔恨,都是基于种种假设。时代的暴虐和历史的无常,让无数仁人志士的壮怀激烈都付诸流水。齐教授几次引用《圣经?提摩太后书》的经文,“那美好的仗我已经打过了,当跑的路我已经跑尽了,所信的道我已经守住了。”既然如此,还有必要纠结胜与败,兴与衰,故乡与他乡吗?

    评论总结这是一部“惆怅的书”。回望自己走过的路,总有那么多未竟的心愿,那么多未实现的抱负,那么多力不从心无可奈何的时候,人生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憾恨。沈从文先生在《湘行散记》里也说:在历史面前,谁能不感到惆怅呢!

    齐家两代人的百年沧桑始于波澜壮阔的巨流河,终于波澜不惊的哑口海,一切都归于永恒的平静。这完美的意象正好印证了《圣经?传道书》的箴言:银链折断,金罐破裂,瓶子在泉旁损坏,水轮在井口破烂;尘土仍归于地,灵仍归于赐灵的神。传道者说:“虚空的虚空,凡事都是虚空。”

    《传道书》的另一则经文说道:“见日光之下,快跑的未必能赢,力战的未必得胜,智慧的未必的粮食,明哲的未必得资财,灵巧的未必得喜悦;所临到众人的,是在乎当时的机会。原来人也不知道自己的定期;鱼被恶网圈住,鸟被网罗捉住,祸患忽然临到的时候,世人陷在其中,也是如此。”我们只有从纷繁的世事和功名利禄的网罗里挣脱出来,归于虚空,在虚空的境界里觉醒,领悟神的教诲,方是蒙神喜悦的智慧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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