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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忆中的几位复员老兵---1

(2005-01-11 07:39:26) 下一个
兵团组建之初,连以上的干部由现役军人担任,班排级干部暂由复员老兵充当,后来从知青中选一些人替换。我到兵团时,连里已有好几位当年复员的老兵了。多年了,已记不得多少人,只记得几位。

牛排长
他是我唯一记得名字的老兵,因为他曾是我的排长。他20多岁,山西人,长得比较精神,中等身材,人也机灵,能说会道,性格风趣。我们这些人,都是一帮十几岁的学生,因为年龄相近,排长和我们处得不错。即使多年后,兵团战友聚会,我也没听到过谁对他恨得咬牙切齿,可见他的人缘不错。
刚到兵团,每天的重体力劳动,累得我们臭汗淋漓。在城市长大的人,不习惯每天带着一身泥汗上床。那时,连里还没建浴室,无处洗澡。 每天下工后,我们只好因陋就简,用脸盆装水,穿着内衣凑合着擦洗。一天收工后,他要召集会议,到我们的宿舍,隔着门通知大家开会时间。 我们正在洗涮紧张之时,听到门外排长的话语,屋里一通大乱,盆翻天,凳翻地,人们乱窜找衣服,十几个嗓子声嘶力竭的齐喊:别进来。其实,我们也知道他不会进来,这不过完全是一种本能的反应。他在门外听到里面的混乱,很是开心。后来,这成了他捉弄我们的一项自我娱乐活动。 有时即使不开会,他也会隔着老远大喊一嗓子,屋里的人又成惊弓之鸟。
内蒙的冬天很冷,父母出于对子女的疼爱之心,给每个人带的被褥都是厚厚的。记得我有两条的被子,一条4斤的,夏天盖,一条10斤的,冬天盖。兵团沿袭着部队的管理制度,连里每天检查各排的内务,床上要4条直线 :床单,被子,枕头,毛巾,要摆放的棱角分明。夏天还好说,4斤的被子容易整理成型,到了冬天,我的厚被子整理起来就困难了。 很长时间,我是排里整理内务的老大难之一,常是别人的床铺整理的线条笔直,我费了老劲,连拍带踹,被子还像发面馒头一样,没型没款地趴在那里。那段时间, 我没少拉排里的后腿,因为我的被子,在连内务评比中,我排多次落在后面。对我的无可救药,排长不恼不烦,每天耐心地趴在我的铺上,费力地整理着我的被子。还别说,在他的妙手回春下,我那10斤的厚被子,也逐渐能整出说得过去的形状了。
为加强战备训练,连里常在半夜搞紧急集合,这又是排长的一项娱乐活动。他常和一帮老兵趴在我们宿舍的窗下,听着屋里的热闹掩嘴偷笑。他对这项娱乐活动评价之高,以至于我都怀疑,是他们这些人,鼓动连里经常搞紧急集合的,以便能经常看我们的笑话。
初到兵团, 我们手生,很不习惯紧急集合。 最初的几次,半夜鸡叫时,不是连里的紧急集合号吹了好长时间,我们还在呼呼大睡地梦周公,就是黑灯瞎火的找不着东西。紧急集合时,屋里是不能开灯,干事全凭手摸。我们的军服,鞋袜都是统一发的,只有型号的区别,布料式样全一样,白天阳光下还有穿错衣服的,更不用说夜里,摸起来都一样。
一到紧急集合,每间屋里就上演一场闹剧:有人喊,我的裤子呢 ,有人喊, 我的袜子怎末只有一只,还有两个人争穿一件衣服,拽着同一条被子打背包,边挣还边相互指责,你怎麽穿我的衣服,拽我的被子。等到出了门,全排的人在月光下排成一队,那相就更大发了:披头散发的不说,有的人一只袖子还挂在身上,有的人光着一只脚,还有的人用背包带扎在腰上----因为找不到裤带了。最多的还是背包打得很难看:不是像发育不全的婴儿,一头大一头小,就是像孕妇,挺着个大肚子。等到拉开架势跑上一里地,多数人的背包都散了架,从背后移到胸前,抱着跑回宿舍。牛排长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跟在我们身边,看到要散的背包,扶一把 ,他边跑还边对每个人的样子评头品足,乐不可支。
不过,这样的情况没持续很久。在多日痛下决心的苦练后,大多数时间,我们都能得心应手地应付紧急集合,出洋相的时候也少了。可能是没有多少笑话可看了,排长们对搞紧急集合的热情也不那末高了,后来的日子里,我们多少能安安稳稳地睡上几个安生觉了。
排长喜欢看人笑话,这并不妨碍他在别人有难时,援之以手。我们曾到其他农业连帮助夏收,每天割完麦子下工回家时,要顺手背一捆回家。城里长大的人,干农活不那末灵光,我们捆不好麦子,麦捆一碰就散,加之割了一天的麦子,累得不行,空手走路困难,更别提还要背着那个随时会散的麦捆了。常是天都黑了,我们还在路上磨蹭着,许多人的麦子捆散了,打不上,欲哭不能,有些年纪小的,还真坐在地上哭起来。排长在将自己的麦捆送回去后,还要回到路上,一个个地将我们接回来,直到全排的人都回到家里才算完事。
他平易近人,性格风趣,排里的人都喜欢他,不把他看作排长,更像个朋友。他和几个人的关系更密切一些。其中有个北京女知青,老高一的,当时也就19岁左右。 人长得非常漂亮,黛眉入鬓,美目流波, 皮肤白腻。 她性格开朗,爱说爱笑,笑起来一片阳光灿烂。在去兵团的火车上,她坐在我对面,曾让我的眼睛为之一亮。 看得出,排长和她很聊得来。工间休息时,排长总愿意到以她为主的那个人堆里坐一会,和大家谈笑风生,天南海北地胡侃。如果有时,排长不在,或者她没来,工间休息时的聊天就会少了许多的笑声和气氛。那时,排长已经结婚,妻子是老家农村的,不过我们不知道罢了。
最初的几年,兵团严禁任何形式的谈恋爱,违者受到严肃处理。我连的一个人,曾因和外连的一性街坊通信,在全连大会上被不点名地批评了。排长和那些喜欢排长的人,无论他们心里怎样想,在我看来,他们之间的关系,更多的是朋友性的。因为,以当时的条件,根本不可能暗渡陈仓。 后来,为了稳定人心,兵团鼓励人们谈恋爱,在当地结婚安家。当恋爱结婚可以光明正大地登堂入室时,排长曾试图将自己的一个战友,介绍给她做朋友, 被她一口回绝。后来,北京到兵团招中学老师,她得以回京,再后来,听说结婚生子,如大多数的常人一样,生活着。
几年后,知青们年龄渐大,最小的70届的人,也已成人,那些老高一和高三的人都到了婚嫁年龄,为了防止瓜田李下的嫌疑,复员老兵不再担任排长,他们多数转到大车班或搞后勤,各排的排长由知青担任。
再后来,为安抚军心,允许现役军人和老兵的家属来队安家。那些家在富裕地区的老兵,想尽办法调走,那些家在贫困地区的老兵家属则纷纷转来。排长的妻子是山西老家的,比较起来,内蒙算是个好地方 ,俗话说,黄河百害,唯富一套,加上这里是工资制,比农村拿工分有保障,所以,她来队了。
排长的妻子才18岁,长得一般,个子高高的,还没脱去孩子的稚气,见人也不太爱说话。由于住房紧张,连里在几里外的沟口,租了老乡的房子,给几个老兵的家属当宿舍。山西的风俗是女人不出工,到这里后,她无事可干,平时闲得无聊,白天就到连里,站在厨房门外,等排长下工一同回家。在看着路上来往的车马出神的同时,手里还不耽误工夫地捻着驼毛----那里的驼毛很便宜。没多久,我们就看见排长身上穿件驼毛毛衣。她捻驼毛时,我曾用手摸了一下,那毛很扎人,远不如羊毛柔软, 不知道排长怎能穿得住那件毛衣 。
听人说,排长对她并不好,还动手打过她。后来,我连转为农业连,每个老兵和家属都分了一些土地,夫妻俩忙于生计,加上住的离我们也远, 只是有时还能看见他们。再后来,我回京,最后在兵团战友聚会时听到的消息,他们夫妻俩还在那里,日子过的并不富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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