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一书1:9
来源:《中国财富》杂志4月刊
作者:何道峰(中国扶贫基金会执行会长、基金会中心网理事长、《中国财富》杂志社社长)
人类文明史是人对工具和语言的开发史
在中国这种无神论从而泛神论语境中教育长大的人其寻找信仰的心路历程是艰辛的,因为你要跨越社会文化的代际断层。
人是世界上最脆弱的动物,漫长的孕育期、哺乳期、成长期和衰老期,脆弱的抗热、抗寒及抗击打能力,羸弱的攀爬、进攻与逃离能力......等等。正是这种人的个体脆弱性决定了人从根本上是只适于群居的社会动物,人对社会这种群居方式具有高度的依赖性。完全离开社会,人将不成其为人,更不可能长期生存并发展。
人在群居的社会中进化,发明了工具与语言文字。通过工具,人在主体和客体之间构建了藩蓠与桥梁,从而找到并学习界定人和自然从而宇宙之间的关系,并从中学会了人作为主体对自然的体验与思考。通过语言和文字,人在主体和主体之间构建了墻体和桥梁,从而找到并学习界定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发明了你我他她它众人人民等等主体称谓,并开始了人作为主体对其它主体间关系之永无止境的体验与思考。
人类的整部文明史,从源头上说只不过是工具发展史和语言文字发展史,及其相互交错促进的历史。在古希腊文明群星灿烂的时代,赫拉克利特、德谟克利特、毕达哥拉斯、托密勒、阿基米德等大师围绕着工具线路,界定人作为主体对自然的关系,构建了成型的自然哲学体系。苏格拉底、柏拉图、亚里士多德等大师,循着语言文字线路,界定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构建了成型的人文哲学体系。近三千年来,不管东西方文明的差异有多大,现代自然科学和人文科学有多么技蔓葳蕤的复杂(自然科学蔓生出物理化学生物数学工程,人文科学蔓生出哲学宗教政治经济社会文化艺术等等),但追根溯源其根脉都来自自然哲学与人文哲学。理解这一点至关重要,因为它是理解人类文明史的关键。
人类文明史的进步体现为借工具推动人类向自然哲学并现代科学的演进,借语言文字推动人类向人文哲学并人类组织化程度的演进
工具既是人与自然之藩篱又是人与自然之桥梁。因着藩篱,人淸楚地感知主客体之分,感知物我之界。因着桥梁,人可理解世界之奥秘,并尝试改造世界,从而展开了人类文明的三千年大角逐。语言文字既是墻体又是桥梁,因着墻体,人可界定人人关系、群组关系,构建个性与尊严。因着桥梁,人可构建人际交流,创造组织体系,动员群组去实现目标,并创造文明的仪型与范式。
人类在这一漫长的成长过程中,始终在自由与有限的两极间摆动性探索,无论是思想还是行动,都摆脱不了自由与有限的永恒冲突。人是自由的但同时又是有限的,人是创造的同时又是毁灭的,人是伟大的同时又是懦弱的,人是超越的同时又是受限的。人永远摆脱不了这种自由且有限的二律背反困境。在这个籍语言文字进行人际交往和人自身定义的文明史中,各种人类特有的文明史旋律交错演绎、琳琅满目,诗歌、戏剧、小说、绘画、音乐、理论、哲学、宗教...等等。籍着运用人类语言文字能力的差异,人作为个体的差异被极端放大,特别是籍着组织的形成、信息的传播和人心理渴求他者定位的群体心理,人作为个人的差异有很多时候被无限放大到被造神的地步,而被造神的个人反过来籍组织化的力量奴役多数人。人类始终在争取平等和被奴役之间的两极摆动,文明只是改变了其表现形式而巳。人类是文明的但同时又是最残忍的,人类是和平的同时又是最暴戾的,人类是平等的同时又是最等级式奴役的,人类是民主的同时又是最独裁专制的,人类是博爱的同时又是最仇恨的。因此作为人类的群体而言,平等和奴役始终作为人类文明史的两极冲突,说到底是个人自由和有限这两极冲突的社会化放大。因此就人类个体而言:人是生而自由的,但无往而不在枷锁中。就人类群体而言:人是生而平等的,但无往而不在奴役中。
在个体生命的进程中,人需要通过工具跟自然搏击以获得生存并改进生存状态,一为肉身之存在,二为社会定位之认可。人可以展开想象去奋斗和演绎其生命之光华,体现人的自由意志。但无论何等自由与荣华,人都免不了一死,生命尊荣与繁盛,即使爬上奴役者之社会阶梯,亦终将化为粪土,这是人的有限。因此,悲剧是注定的。
人因着预知死亡的惧怕心而产生"恐惧——贪婪-——恐惧"的恶性循环,人在竞争推动的拼搏中获得短暂快乐却失去终极幸福
那么,生命的目的何在?意义何在?什么是人的幸福?这是自人类诞生就陪伴我们的千古命题,无数哲人曾尝试回答这千古谜团。快乐是容易定义的,因为它是身心愉悦顺畅的一种状态,也很容易被观察和体会到。幸福则很难定义,因为幸福是灵性的深层认知,是人的灵性对自己生命的内观和沉思,是灵性对人的命运的理解和终极追求,是灵性对生命终极意义的信念与定向,是灵性对死亡终极意义的理解与从容不迫的应对,是灵性生命的仪形与范式。人的灵性体现在诸多方面,而最重要的一个体现就是"预知死亡"并惧怕死亡"。人知自已必死并怕死,构成了人与动物的灵性界别。因此,人不断创造并丰富了死亡的仪轨:哭泣、祭奠、诗悼、歌悼、文悼、音乐、绘画、棺椁、墓志铭、传记...等等,人类文明史积淀的很大一部份无不与死亡的仪轨相关,而生之仪轨与之相比反而显得苍白之至。从这个意义上讲,孔子所言"不知生,焉知死?"之论调,实在是误导了国人数千年的人类心灵探索。实质的方向应是:"不知死,焉知生?"
因着知死并怕死的人类灵性,人一生都被恐惧心所困扰,对死亡的恐惧深藏于人类的灵性深处,时时浮显到人心上来,变成肉身在世间行走的现世困扰。人在幼年时常表现为担心母親或其他亲人死亡的恐惧,随着年龄的增长,由于死亡离自身和直系亲人的相对距离似乎使人暂时摆脱了死亡的恐惧,但实质上人非但没有摆脱而且加剧,表现为人对未来的不安全感和忧惧。不管人在现世生命行走中拥有多少财富、地位和名誉,藏在心底的恐惧心都会不时爬上你的心头,表现为种种内心的不安与烦躁,促使你加快步伐去占有和拥有。直至死亡来临,带着恐惧心离开现世。
因着这知死怕死的恐惧心,人类通过社会比较这个幻象的舞台发明了贪婪心来应对。人误以为无限增大此世的财富、地位和名誉拥有就能应对面向未来的不安,就能增加对未来不确定性从而对死亡的抵抗,就能增加安全感和消除恐惧心。因此而大大滋养其贪婪心。纵观古今,即使是被人类描绘得十分恐怖的毒蛇和猛兽,也决不会在自己不需要食物维生时杀害别的生物,但被贪婪心所驱驶的人,则有胜过毒蛇猛兽百千万倍的储蓄与防备心,特别是货币这种一般等价物被发明之后,人类为了获得这种一般等价物标识的财富而不惜一切竞争手段,甚至为此杀戳、占有、侵略、暗算、屠杀...等等。人类文明史中如此种种不可胜数之罪恶,都是人类这种贪婪心的罪证。
当然,贪婪心并不是恐惧心的解决方案。相反,贪婪心是恐惧心的罪性闭环。贪婪心所驱使的行为很难平和而从容,难免突破道德与法律底线,从而增加新的忧惧。因此,人因恐惧而贪婪,因贪婪而更加恐惧,因更加恐惧而愈加贪婪,构筑了生命现世行走中恶性循环的罪性曲线,一经开始,终生困扰,难以摆脱,是谓迷失。
在如此演绎的生命逻辑中,人会因许多时点上的成功而产生短暂的生命快乐,但这些快乐转瞬即逝。就长期的生命逻辑而言,人疏于沉思与定向,始终在恐惧与贪婪的怪圈中挣扎,无法定义为“找到幸福的人生”。如果因超越法律底线而犯罪,就更谈不上幸福人生之寻找。即使终生忙于这个疯狂的社会所定义的“事业成功”,也会因疏于沉思和与亲人的关爱互动,让自已的家庭破碎,或自己的成功成了儿女通向未来的牢笼,或建立在自已成功基础上的错误宠爱毁坏了妻子儿女的生命善种,那么这种成功背后的生命逻辑又怎么称得上幸福的人生?况且这样的生命逻辑使你的人心居住在人世的表面因果与繁忙中,居住在表面的快乐、恐惧与贪婪中,从来没有静思与黙想,没有沉思对灵魂的慰籍与滋养,一经危机乃至死亡来临,你依然带着恐惧心怆惶应对,或创造更新更大的恐惧因果,或最终带着恐惧心离开现世,进入饿鬼之道,这又怎么能称得上幸福的生命逻辑?
那么,人怎样在现世的行走中超越快乐,找到生命的真幸福?答案是:唯有信仰。
信仰能帮助人找到生命的终极幸福
信仰是什么?信仰就是人对不可见世界、不确定未来的深层信心,或曰对超肉身经验的超验世界和不确定未来的深层信心,是精神层面的叩问,是灵魂层面的追求。这种追求、叩问与沉思决定将你的精神与灵魂上升至肉身的不可见视域,凝聚成气场,进行舍弃与托付。所谓舍弃,就是舍弃其作为肉身的仆役,转化成肉身的主人,她不再仅受肉欲所驱使,仅以肉身之我为中心,而是要超越肉身之我,成为肉身之主人即超越之我。所谓托付,就是在舍弃中皈依。皈依到哪里?当然是皈依到更能超越有限的、代表着无限和永恒的“大精神”。这种大精神当然是超验的,因为她是无限,她是永恒。“死亡后之我”在那里?肉身作为经验世界当然腐烂为泥土,灵魂如果因托付而超验,则有可能仍在超验世界中,则有可能融汇到无限和永恒的大精神中,得到“永生”。这种皈依和托付是生命的冒险之旅,你信则有之,不信则无之,是人类个人的灵性自由,不可强求,不必强求。你愿意將你的灵魂钉死在经验世界的肉体之上让她随之腐烂,还是愿意让你的灵魂长上趐膀在她超验世界的无限与永恒之太空飞翔,完全是个人生命灵性的自由意志之选择。至于选择何种信仰,那是一个更加复杂的命题,今后找专门的时空来讨论。
为什么信仰能让人的生命找到超越快乐的幸福呢?
因为:第一,你对信仰的皈依与托付可以让你丢掉第一层恐惧心即对死亡的恐惧心,你的灵魂既已皈依,便将其从肉身绑死的仆役地位解放出来,托付给超验世界的无限与永恒之主,“死后之我”去向清楚,未来可期,死亡还有何可惧?
第二,你对信仰的皈依与托付可以让你丢掉第二层恐惧心即对现世的恐惧心,现世的肉身世界充满肉欲和竞争,充满了各种阴谋和争斗,令人心生恐惧。可是对于一个信仰皈依和灵魂托付的人来说,死亡之来世都巳做安排,现实的恐惧也就小了,最多不就是“回家”吗?何况有无限和永恒之主作后盾,总是多了自信吧。
第三,你对信仰的皈依与托付可以让你丢掉第三层恐惧心即对他者定义自身的恐惧心。人除了肉体存在外,心灵十分脆弱和恐惧。人希望得到他者的定义与认可,因而产生比较与虚荣,缺乏信仰定力的虚荣常在人心中燃起熊熊的嫉妒之火,催生贪婪乃至仇恨,让人处于极度紧张与恐惧之中。而信仰的皈依与托付,则让人找到代表无限和永恒的灵魂主宰力量为参照榜样,同时也找到真正可以定义自身价值、认可自身价值的他者,因此人就能从尘世的虚荣比较中解脱出来,获得一种通达与超然物外的灵性自由,抛掉不被尘世间他者认可的恐惧。
试想:一颗藉着信仰而从死亡的恐惧中解放出来的心灵,一颗从现世竞争和争斗之恐惧中解放出来的心灵,一颗从惧怕在尘世中不被认可与接纳的恐惧中解放出来的心灵,必是勇敢的、自信的、充满善与爱的心灵,必是朝向和平、智慧与通达的心灵,他还有什么必要去贪婪。贪婪一经得到控制,恐惧心必将遁形,这样的心灵当然融入在善与爱的光芒中。这种状态,就是生命的幸福状态。任何其他的路径,都可能找到生命的短暂快乐,但绝对找不到这种生命的终极幸福状态。这就是信仰对人类生命的全部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