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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丝长,春雨细, 花外漏声迢递。 惊塞雁,起城乌, 画屏金鹧鸪。 香雾薄,透重幕, 惆怅谢家池阁。 红烛背,绣帏垂, 梦长君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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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在烈日下的倒影(小说连载六)

(2014-08-11 19:30:25) 下一个

《权在烈日下的倒影》(小说连载六)

 

陈兵鱼肚 

 

 

十点过邻居普阿姨的儿子小荣把权抱了回来。

 

刺眼的灯光划过带给昏沉的头脑几分清醒,揉了揉似睡非醒的眼睛刚想辨认下床铺的位置,却瞧见父亲疾步迎了上来,吓的权赶紧闭起双眼拱在小荣怀里假寐。母亲得信三步并作两步跑回家给脱了衣裤,脸盆兑些温水轻轻擦拭起麻木冰凉的四肢来……被窝张着嘴倒吐寒气,逼的人睡意皆无……隐约间觉的父母可能要说点什么,可等了半天却片语未发……困倦再一次侵蚀上眼眶、眉梢和太阳穴,一歪头他全无知觉地睡去了。

 

……正午的艳阳灼烧大地,没有风,鲜见影,更得不到一丝阴气。干渴带给人一种伸长脖子、吐出舌头想用舌苔搅动空气搜刮凉意的冲动。抬眼望去,尘埃渺渺远处像有一座桃园。近了,香气氤氲、花瓣琼舞。推门进来,清风拂面带来久违的凉意……残垣断瓦似乎拢着半截子神秘去处,再近,恍惚间听到“啪啪啪啪”击木之声,好奇心顿起,凑前隔着豁口向内探望,墙后原是偌大一座庭院。院中背向而立一位男子,但见他大红云团的丝袍褪了,拧作一股系在腰间,露出宽肩、粗臂和满身青绿的花绣。身前小几上摆着酒壶、弓箭,三十步外斜立着一只草绳扎就的箭垛,红笔描了杯口大的靶心。正出神那汉子已然绰弓上箭——入扣搭弦——轻舒猿臂——箭如流星“嘎吱吱嘭啪嘣”——爆响一串镞贯红心!权见了跳脚大声呼好。听人呼好汉子身形未动——首脑径直向后调转——眼框内寒光一闪——竟是黑魆魆不见底两个窟窿——吓的权大喊一声挺身而起,原来是南柯一梦。下午的阳光暴烈,照在玻璃窗上映的人睁不开眼。门外雪地里吴大权卷了袖子正抡斧头劈柴——“噼哧咔嚓扑”——隔壁通道上烟雾腾腾——李素兰一手把风箱,一手摆弄炉膛里的柴火,泥炉大锅内爆炒的花生豆“刺啦嚓巴巴”响个不停……

 

时光过的飞快。一九七零年春天到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吴大权对吴权的敌意不减反增。在这位资深共产党员的心目当中,儿子,已经彻底蜕变成一个“阶级敌人”,“社会异己分子”。令他忐忑不安纠结盈胸的是:一者苦无良方惩处此不肖逆子……送回老家山沟呆上几年?让他体会一下艰苦生活的窘境?顺便打磨一下城里娇生惯养的八旗子弟浑身上下的矫情劲儿?可惜父母年事已高,剩下的亲戚中又没有合适照顾孩子的。另外,在乡下再捅了篓子可咋办?二者要不要向组织反应一下吴权的种种“狂悖”劣迹?可……那一来事情会搞大,儿子就毁啦!弄不好还会捎带上自己。捎带上这个家。左右为难的大权被愤懑烦躁折磨的寝食难安——痛定思痛苦寻良久——他终于下定决心先跟自己非常信任的老领导曹副部长吐露纾解一下胸中的苦闷。

 

察觉到大权有话要说老曹关上办公室的门顺手递上一杯龙井,抱着海大的搪瓷茶缸靠在桌沿上静静地等着下属先说话。听完老部下加老同乡的一番积郁之后,这位一九三八年参加革命的山里汉子一抖粗壮的扫帚眉毛:

 

……我说大权,我当什么大事呐!就这么点儿事?你们家小林子(那时候权还叫‘卫林’)屁大一个孩子他懂什么?!又那来那么多‘反动’言论?我说你是不是太神经过敏啦?”

“老曹,我……”

“你?!你怎么啦?是不是觉的不够劲儿?意犹未尽?该惩办儿子一下才过瘾?……”老曹扫了大权一眼。

“说实话吧,我就是气不打一处来,老子一辈子跟着共产党打天下,儿子怎么能……”

“儿子怎么啦?小林子挺好一毛头小子。说到儿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三个呐!还都比你的大。说闯祸,恐怕我一个比你三个闺女加一块儿闯的都多!对吧?可你想想我能咋办?把他们都打成‘反革命’?!送去劳教喽?!”老曹的语气中难掩一丝激动。他说的是实话,三个儿子年龄比大权的三个闺女都大,大儿子解放今年十八,全到了闯祸添乱的年龄段。

“我只是觉着……”

“觉着啥?觉着‘党性’‘觉悟’是不是?!我呀,告诉你吧大权,什么这了那了的,都不能用在自个老婆孩子身上……”老曹意味深重一字一顿地说。

“?”大权似懂非懂看了老曹一眼。

 

老曹的话并没有真正打动大权。也没有给他添加多少宽慰。反倒是叫紧绷的身心某种意义上得到一丝解脱。他是一个不谙城府却又敏感多疑、喜欢事事反复斟酌的人。面对如此大是大非怎能不慎之又慎?最后……大权心里暗暗拿定了主意。

 

公元一九六九直至一九七一所有剩余的日子对权来说是都是暗淡无光的。

 

当这片焦灼的土地上大多数直立行走的人脸动物被无尽无止一场又一场政治运动折腾地筋疲力尽的时候。吴权,一个心智未萌的混小子,伴随着一生中最难熬的苦难时光,开始了总角幼童向黄口孺子的转变……可惜造化弄人——坏小子总有怀小子的模样!权渐渐出落成一个貌不惊人的孩子:黄瀌瀌的头发脑顶心窜出一指长软沓沓四向摊开耷着,像一堆野猫扒过的茅蒿草;太阳穴圆圆鼓鼓隆起两个疙瘩,叫整个脑袋远远望去像一只放大号的倒置葫芦……丑就罢了,可气的是无来由满腹的怨气在细小身体的某处潜滋暗长,无论权和姐姐们怎样捶胸顿足、发狠抱怨都无法堵住父亲那张永远口水飞溅的嘴。你说这人咋恁怪呢?咋有恁多说也说不完的话呢?咋有恁多理不清、叙不明、倒不尽的穷理呢?还永远正确?永远就只他一个对?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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