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末看卡波提三部曲

歲末看卡波提三部曲

有個讀書會正在念楚門卡波提（Truman Capote，1924-84）的《一個聖誕節的回憶》（A Christmas Memory，1956），引起我的興趣，接著看完他另兩短篇：《感恩節的訪客》（The Thanksgiving Visitor，1967 ）以及《特別的聖誕節》（One Christmas，1983 ）。三作可集結為感恩/聖誕三部曲。

《第凡內早餐》（Breakfast at Tiffany's，1958；1961拍成電影）讓卡波提暴紅，成為影藝與文學界的大寵兒。他的著作《冷血》（In Cold Blood ，1967；2005拍成電影 ）越發讓他酒色財氣、名利雙收。他以理性分析的紀實，報導人會超越善性，殺紅了眼去殘害同類。

一個聖誕節的回憶 純樸溫馨

他早期寫的《一個聖誕節的回憶》，卻那麼純樸溫馨，使我換心情品讀受聖經影響，並不臉譜化的三部曲；可是把卡波提揮灑的文情或意象， 用聲、光、影很難表達到位。我邊讀，邊揣想卡波提夢迴如煙往事，提筆流進了他童真的年代。

1966年《一個聖誕節的回憶》改編成電視片。女主角叫潔拉婷佩姬（Geraldine Page）。佩姬當紅：東尼、艾美、奧斯卡經常上榜。《邦蒂富爾之行》（The Trip to Bountiful，1985）讓她拿了58屆金像女主角獎；同名1997年電影版的女主角是佩蒂杜克 （Patty Duke)。杜克是1963年奧斯卡女配角的得主，演《熱淚心聲》（The Miracle Worker）裡的海倫凱勒（Helen Keller）。

我個人喜歡保留原味的初版。作者小時父母離婚，被送到阿拉巴馬州的遠親家寄居。書中的小巴弟與幾個老傢伙同屋過日子。其實他很幸運： 表親「蘇可小姐」年屆60，心態猶如兒童。七歲的巴弟叫她「我的朋友」，甘心作她的小跟班，生活滋潤有味。

兩片的主調，都有一對老小行雲流水在放風箏。表姐起早興奮地高叫：「聖誕了！我們快預備水果蛋糕吧！」然後二人拱著破推車，領了小狗奎妮，去撿摘剩的核桃。食譜包括香草、麵粉、雞蛋、罐頭水果等等。這些都得花錢買。

經濟拮据，要想法子賺小錢，比方弄死25隻蒼蠅就打賞一分錢。珠珠包裡的硬幣鈴鈴噹噹。禁酒時代，要買威士忌只有找哈哈先生。哈哈顯然同情他們，願意拿價值兩塊錢的酒，換一個水果蛋糕。

4天烤好31個蛋糕。送給喜愛的人：羅斯福總統、傳教士、每年兩次到鎮上磨刀的工匠、六點鐘經過的司機…聖誕樹是推著車、帶小狗到山上砍的。兩老小互送的禮物每年都一樣：風箏。巴弟手繪、剪貼天使、貓和魚。聖誕節放鬆，可以歡天喜地跳踢踏舞。

卡波提的天分在形容場景：樹林的花草、小溪旁野餐、廚房幹活傍月亮，聞香烤。收尾蘇可在想像羅斯福夫人享受她的蛋糕、也夢見她將無憾地與主見面。

感恩節的訪客 以德報怨

《感恩節的訪客》同年（1967）完成電視片。潔拉婷依舊演清心、愛巴弟的「我的朋友」。有個叫「怪咖」的男孩，專門霸凌瘦小怕事的巴弟，蘇可偏要請這個惡霸來家裡吃感恩大餐。好心沒好報，「怪咖」居然偷了蘇可的首飾。巴弟報仇，公開告發「怪咖」，蘇可當場維護「怪咖」；事後很正面地告訴小巴弟，要憐恤更窮的人，懂得與人和好。

特別的聖誕節 明星撐場

1994年好萊塢把《特別的聖誕節》拍成電影。有幾個明星撐場面：八歲的巴弟，忽然被住在紐奧爾良，亨利温克勒（Henry Winkler ）飾演的父親招去共度聖誕。相處讓他見識老爸是個靠老女人吃軟飯的假大空。劇本添加了凱瑟琳赫本（Katharine Hepburn），她在本片留下最後的身影。巴弟的爸爸一再用錦衣玉食來討好兒子，巴弟心裡只惦記同甘共苦的「我的朋友」（朱莉哈里斯，Julie Harris飾 ）。

看卡波提的小傳，必須附讀一本名著 -《梅岡城故事》（To Kill a Mockingbird，1960）。根據它製作的電影 (1962)，也是美國中學生寫讀書報告的材料。看此片，會發現卡波提呼之欲出：一個矮小、暴門牙、戴眼鏡的鄰居男孩迪兒（Dill），總是陪著主角小葛（Scout）、和傑哥（Jem）到處探險。迪兒住在親戚家，他的爸爸遠居紐奧爾良。作者哈波李（Harper Lee，1926 -2016）唯妙唯肖地創作了一名阿拉巴馬州的白人律師亞惕（Atticus Finch，葛里葛來畢克飾，Gregory Peck）。亞惕是小葛的爸爸，他不懼歧視，努力為無辜的黑人申冤。

哈波李跟卡波提是終生摯友。她也幫過他寫《冷血》；兩人性格迥異：後半生卡波提放浪形骸，哈波李一輩子隱居，與世無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