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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世,我们还做一家人 (二)

(2013-11-20 13:16:42) 下一个
童年
爸爸一九三零年出生于当时的北平。他们这一代知识分子经历了几乎是中国最动荡的时代。从四十年代初期的日伪统治,到抗战胜利后短暂的国民政府执政,再到新中国成立后的反右,文革,直至改革开放。虽然他们几乎一辈子都是在社会主义思想下生活,但他们从小接受的是最自然传统的中国教育。跟他们那一代人接触,总能感觉到他们深厚扎实的国学基础,和对中国传统文化的热爱。他们是一个桥梁。通过这个桥梁,我可以感知到中国人曾经有过的另一面:纯真但有内涵,谦虚而又有风骨。思想独立但却有共同的对这个国家的热爱。
现在想起来应该讲爸爸小时候是很苦的。奶奶生完他不久就去世了。爷爷当时是个医生。但因受战乱影响经常变换工作,加之身体不好,家境时好时坏。最艰难时他几乎没钱供爸爸继续把书读下去。爸爸十五岁那一年,爷爷也因病去世了。从此他跟继母和妹妹一起生活。
童年的事爸爸跟我们讲得很少。我脑里的印象实际上多来自于他小时的几张珍贵的照片。其中一张是爷爷和奶奶抱着他照的。爷爷修长的身材,穿着长衫,很斯文秀气,头发梳得一丝不乱。爸爸则是整个一胖嘟嘟的公子样。还有一张是爷爷带着爸爸在杭州岳庙前的石马上照的。爸爸坐在马背上。几十年后,我带着爸爸和儿子,祖孙三代专门又跑到杭州岳庙跟那个石马照相。 爸爸回家后还特意把照片放大打印出来。加上框一直挂在墙上。那是后话了。
爸爸也曾经跟我们讲过他小时的几件事。一是家境困难时他曾经去学校的磨房里去磨花生,赚些小钱以补家用。当然是边磨边吃了。还有一个就是他小时也很淘气, 经常受处罚。当时老师处罚淘气的孩子就是让淘气鬼们站成一排,然后老师拿着教鞭从左到右来回往返敲他们的脑袋。每每讲到这里爸爸总是得意地说,敲脑袋时,他总是故意站到队伍的最边上,这样脑袋上跟其他同学比总是少挨几下打。

感觉他的生活是从他上中学后开始步入正轨的。中学是当时全国顶尖的北师大附中。学校教风纯朴,师资雄厚。当时的教师感觉真是教书育人育德。爸爸几十年后仍能记得当时几位老师的名字和教学特征。讲起他们和他的同学来真是如数家珍。

实际上爸爸青少年时代的照片多数是他中学时拍的。他是校垒球队和排球队的队员。他当时还是班级的副班长。负责联络老师和抄抄写写。在他的中学毕业纪念册里不少同学都提到了他的字。那时班里的数学,物理蜡版都是他刻写的。“一笔雄秀的小字,为同学某了无限的便利”。

我看过他保存得从初中到工作后的笔记。基本上他字体变化不大,工整,雅致,娟秀而不失力度。他中学时代亲手绘制的世界地图册。水笔涂彩,加上他漂亮的蝇头小楷标注,精美无比,让我爱不释手。还有他大学和工作后记的笔记,字迹工整,配上各种错落有致自画的曲线和图表,落笔有声,页页几无任何涂改,凸现爸爸当时的专注和用心。

据他一起工作的同志讲,曾经同事们都把他做的笔记当作技术参考资料。别的书都不用啃了,因为他的笔记全是精华,
又简明易懂。小时候他鼓励我练习书法。红旗杂志,正反两面,一天四页。家里字帖很多,基本上都是各名家石碑的拓版。但我俩不约而同的都喜欢颜真卿的字。秀丽而又刚劲。我那时时常偷懒,有时见他没有做每天的标记,于是常常把昨天的一页充数当今天的。也不知道他发现过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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