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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朝风云 第一百五十七章 鸿渐于岸(四)

(2015-05-29 16:21:52) 下一个

 却说乙弗怀恩前来讲武堂入学,在太平堡门外巧遇吐谷浑贺力部首领之子努尔丹。原来自从上次贺力襄助李辰在草原之战中剿灭咄力骨部,李辰便将原咄力骨所有的牲口和牧场全部赏赐给贺力,贺力部一下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部落一跃成为雄居青唐草原的大部。贺力对威名可汗极为感激,也深深畏服于华部军的兵威。不久之后,他就派自己的儿子努尔丹和一批青壮来到金城加入华部军。草原上自古就有向强者派出质子,以表示忠诚的传统。虽然威名可汗没有这样要求,贺力还是以这种传统方式来表示自己的恭敬和忠心。
李辰倒没想那么多,当时华部军正在极力扩大骑兵编制,所以直接将努尔丹和贺力部的青壮们编入了新成立的骑兵营,并以吐谷浑的名字命名。吐谷浑骑兵们随后参加了在夏州对柔然的作战。他们作风彪悍,战斗骁勇,特别是他们的骑术极为精湛,体现了马背民族的特殊优势,这是汉族战士所无法比拟的。努尔丹作为队主在战斗中表现极为出色,因此也被选入了讲武堂高级班,准备琢磨锤炼一番,日后视情形给于简拔重用。


努尔丹汉话不甚流利,生性却是草原汉子的直爽。乙弗怀恩存心结交,自然也将姿态放得很低,因此两人很快就一见如故。
两人一边聊得热切,一边并辔进入太平堡,在笔直的街道上策马缓行。他们都是第一次进来这个戒备森严的堡垒,所以都忍不住停下话语,好奇地不住地打量着堡内的情形。只见这太平堡虽然不大,却是格局严谨规整。堡内整洁安静,似乎没有多少人烟,整条大路上行人也不见一个。太平堡只有南北二门,正中间一条笔直的大路从南到北连结起两座城门,将堡内分成东西两个部分。乙弗怀恩和努尔丹从北门而入,就见南门遥遥相对,似乎近在咫尺。而堡中似乎没有太多的官署商铺,只有东西两边各开有一处气派的大门。两座大门错开在大路的两侧,右手的大门要离北门更近一些。
乙弗怀恩和努尔丹行不多时,便已至右手大门前。却见此处戒备森严,如临大敌。门前还设了一道半人高木栅,开口处有意避开了正门。一队军士全身被甲,手持刀矛,正在木栅后面警惕地盯着二人。而远处的墙角矗立着一座十余丈高的望楼,上面可见有士卒披甲持弓,正虎视眈眈地注视着自己的动向。乙弗怀恩瞥了一眼门楣,却见上面一块黑漆匾额上写着“科学宫”三个朱红色大字。
“科学宫?这是什么所在?戒备竟如此严密?”
乙弗怀恩心中不禁暗暗思忖 。这时努尔丹凑过来轻声问道,
“这是什么地方,看上去好生古怪。”
乙弗怀恩还未及回答,却突然觉得地面一抖,接着一声巨响在他耳边炸开,如同平地起了一声闷雷一般。二人的战马惊得齐齐跳了起来。努尔丹手疾眼快,双手立刻紧紧地抱住了战马的脖颈,同时双腿死命用力,狠夹马腹。待马不再狂跳,他一边用手轻拍战马的脖子,一边嘴里还不住嘟囔着一些谁也听不懂的话语,他的战马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开始静立不动。那边乙弗怀恩的战马受了惊,还在不住地狂跳,乙弗怀恩在马上拼命紧拉马缰,但似乎无济于事,眼看就要被狂暴的战马甩下马来。努尔丹见状立刻翻身下马,抢步来到乙弗怀恩马前,一把拽住马辔头,死死地将马头摁住。那马不住地昂头甩蹄,拼命想要挣脱。只见努尔丹双目圆睁,脸色一时涨得通红,双臂上肌肉紧紧隆起,青筋暴露,双手却是纹丝不动。战马跳了几下,终于被努尔丹的力量所压服,慢慢停了下来。努尔丹一边又开始嘟囔那些古怪的话语,一边轻轻抚着马脖子,不住地安慰它。乙弗怀恩忙寻机跳下马来,他双脚甫一沾地,却是一个踉跄,只觉双腿虚浮,站也站不稳了。
就在这时,却见大门里跑出一个挎刀的军官,他气急败坏地对门前的守卫大声吼道,
“丹房又炸了!快,快,留两个人守在这里,其余的人快跟我进去灭火救人!”
乙弗怀恩和努尔丹不由对视了一眼,
“又…了?”
乙弗怀恩心中一动,他紧走几步到门前对那军官大声道,
“这位大人,可需要帮手?”
那军官心忧如焚,正在招呼士卒们进门,却见门前两个武官打扮的人出言相讯是否需要帮忙。他略一迟疑,乙弗怀恩忙掏出身上的腰牌道,
“我们是讲武堂高级班的,今日前来入学,却是恰巧路过此地。”
虽说科学宫警戒严格,平日无关之人不得入内。但今日意外丹房失火,却是亟需人手救援。如若救援不力,人员和装备有了什么损伤,那负责警备的这些将卒人人都逃不了军法。那军官瞬间心念数转,最后他一咬牙道,
“我这里急需帮手灭火救人,但职责所在,烦请你们把腰牌先给我验看一下…”

当乙弗怀恩和努尔丹随着守卫们冲进后院的时候,却见院中高台上的一所房舍浓烟滚滚,不断有火苗正从门户中冒出。屋子周围已经围了些人,正在七手八脚地将手中木桶中的水泼向着火的房舍。一个身穿白衣的道士模样的人在人群中间急得直跳脚,

“救人!快救人啊!”


当乙弗怀恩和努尔丹以及门口赶来的守卫冲到房舍近前的时候,却发现这里已是浓烟呛目,热浪炙人。这时,却见一人跌跌撞撞地从着火的房中挣扎着奔出,已是面黑发焦,身上的衣物都已经燃着了。那人奔出屋子,踉跄几步,便颓然倒地。大家忙上前将他拖了过来,奋力将他身上的火拍灭。只见那人挣扎着伸出两只已经烧得乌黑的手指,颤声道,


“还有,还有,两,两个人。”


那白衣道士见状,禁不住呜咽出声,


“好徒儿,是为师误了你们啊!”


只听为首的军官道,


“请云真人勿忧,我这就进去解救尊徒!”


说罢,他伸手便开始解自己身上的盔甲。其余的守卫见了,也纷纷开始解甲,欲冲进火场救人。守卫们身上全都穿了铁甲,如果不脱了,在火场里一会儿功夫就能把自己烤熟。


就在此刻,却见努尔丹劈手夺过身边一人手中的水桶,然后哗一声给自己兜头一浇,然后一言不发就冲进了着火的房子。乙弗怀恩想不到他会如此行事,这也实在是太危险了!他完全没想到这个刚刚相识的草原汉子竟是个这般外冷内热的好汉,面对如此危险的境况竟是没有丝毫犹豫,便奋不顾身地冲了进去救人。乙弗怀恩楞了片刻,却突然有一种冲动在他胸口蔓延开来,自己也应该这样,这才是个男人应该做的。这个念头在他心中不断膨胀,似乎让他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乙弗怀恩猛然把脚一跺,也有样学样地抢过一桶水,对自己兜头浇下,接着转身冲入了火场。


乙弗怀恩冲进着火的房舍,却见里面浓烟滚滚,还夹杂着刺鼻的怪味,呛得他简直睁不开眼睛。他根本无法看清里面的情形,只得胡乱地四处摸索着。炙热的火焰在四周弥漫,乙弗怀恩感觉自己身上的水分瞬间似乎就被烤干了。他觉得自己的肌肤很快就被烫得火辣辣的疼,甚至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头发被烤得正在扭曲发焦。乙弗怀恩憋不住气,不得不张开了嘴,立刻只觉得一股火焰似乎直灌如嘴中,并从嘴里一直冲进他的肺中,似乎要将他的咽喉都要烧化了。乙弗怀恩双眼一黑,几乎立刻失去了知觉,不由砰然倒地。


在这一瞬间,乙弗怀恩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我今日要死在这里了!”


他心中顿时涌过一丝后悔,还有无尽的酸楚。自己跋涉千里来到金城,就是不甘心自己就此沦落一生。但没想到还没有开始自己新的军旅生涯,就要命丧于此。甚至,甚至没有机会再见她一面。乙弗怀恩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那双令他心驰神往的动人眼眸,那令他永生铭刻的惊鸿一瞥。


啊,裴长史…


乙弗怀恩突然浑身打个激灵,脑中恢复了一丝清明。不,我绝不能就这样死了。我还没有再见她一面,我还没有来得及告诉她,自己对她是如此地倾慕,自己愿意永生守护在她身旁,只为她一人,至死不渝。不,我决不能死!


乙弗怀恩挣扎着开始爬行。大火已将地面也烤得滚烫,双手按在地上,发出兹兹的响声,乙弗怀恩忍着痛不断向前爬行。短短的一段距离,却似乎永远也爬不到尽头。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乙弗怀恩几乎就要绝望的时候,他的手突然碰到了一片衣角…


当乙弗怀恩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那人抗出火场的时候,他再也支持不住,双腿一弯,两个人一起重重地摔在地上。恍惚中,他耳边满是众人的欢呼声,似乎有无数双手抓在他身上,将他拖到了远离火焰的地方。乙弗怀恩仰面长天,贪婪地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清凉的新鲜空气,如同是一条刚刚被甩上岸边的鱼。


自己终于活下来了!乙弗怀恩此刻浑身疼痛难忍,眼睛被眼熏得肿胀通红,几乎完全睁不开来。他却不知为何心中一阵轻松,只是大滴的泪水从他的眼角不住滑落。乙弗怀恩突然感觉到身边异常的响动,他努力睁开眼睛扭头一看,却发现努尔丹正躺在自己身边望着自己,他虽然已经被烧得满面乌黑,但两只眸子却依然锐利有神。


“你还活着!”


乙弗怀恩颤巍巍地伸出了双手,努尔丹也会意地以手相合。两双烧得乌黑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久久没有松开。两人当时谁也没有意识到
,这一握,是他们一生深厚友谊的开始。


 
当两人正在为大家都安然无恙而庆幸的时候,却听有人在他们身边激动地道,
“今日多亏两位大人仗义相助,施以援手。下官定将此事禀奏上峰,为二位大人请功!”
乙弗怀恩和努尔丹挣扎着起身,此时他们方发现自己除了衣服头发被烧焦,双手有些烫伤外,似乎没有大的损伤。只是吸入了不少烟火,此刻胸肺咽喉说不出的难受。乙弗怀恩哑着嗓子道,
“大家同为大都督效力,都是一家人,这是我们应该做的,说来也是巧遇,被我们赶上了。”
这时,那名白袍道士也过来行礼相谢,
“今日若无二位大人奋不顾身,小徒命皆休矣!”
乙弗怀恩和努尔丹虽不知此人身份,但见守卫的将卒都对他异常恭敬,知道他绝非常人,自是不敢托大,一齐还礼逊谢。
守卫们给乙弗怀恩和努尔丹端来了清水,他们猛灌了几口,方才觉得嗓子好受些。他们再问守卫们要了些水洗漱了一番,清理了自己已经被熏黑的面容。闲谈间,领头的军官只言此处为大都督钦命的道门,那位白衣道士唤作云真人,余不多言。二人知道其中必有隐情,但见人家如此谨慎,也不敢多问。他们梳洗一番,从随身携带的行囊中取了一身新的袍服换上,然后就向守卫们告辞。领头的军官将他们送出门外,然后行礼道,
“下官职责所在,未敢轻忽,实在是简慢二位大人了,还请千万勿怪。下官这就行文禀报上峰,详述二位大人之义举,请为表功。”
乙弗怀恩和努尔丹一起还礼道,
“大人客气!”
那军官一指远处的那座大门道,
“讲武堂就在那边,说来今后和二位大人算是邻居了。日后二位大人有暇时,下官若不在当值,定找个馆子请二位相聚,以谢今日之情。”
乙弗怀恩和努尔丹大笑,
“好说,好说,到时说不得定要叨扰一番!”


众人行礼而别,乙弗怀恩和努尔丹驱马来到讲武堂门前。相比科学宫的警备森严,这里的防卫就松懈得多了,门口只有两个士卒守卫。在简单地验看了二人的腰牌之后,便放行了。

二人一进门,却见迎面一块高大的照壁,刷得雪白的底上工工整整写着两行墨漆大字,


“水无常形,兵无常势,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乙弗怀恩默念了几遍,越念越觉得有味道,觉得此中大有深意。努尔丹凑上来问道,


“乙弗兄弟,这上面说什么?我不大认得字。”


乙弗怀恩将这两行字给他念了一遍,并耐心地给他逐一解释了一番。努尔丹听得连连点头,


“此话不知谁人所说,甚是有理…”


“这当然是大都督亲笔!除此而外,再有何人,可有此深识大略?”


身后突然一个豪爽的声音传来。乙弗怀恩和努尔丹回头一看,却见身后不知何时又来了二骑。马上两位骑士皆是武官打扮,左边一人雄怀阔腰,相貌威猛。右边之人身形略瘦矮,却是沉静稳重。努尔丹见到左边那人,却似有几分面熟,还未等他开言相讯,却见那人在马上一拱手,


“在下孟和,鹰扬营队主,此番蒙大都督看顾,入选讲武堂高级班。适才听二位议论,忍不住出言相扰,却是失礼了。”


这时右边那人也作礼道,


“在下姬正,安宁营队主。”


这边乙弗怀恩忙还礼道,


“却是无妨!在下乙弗怀恩,乃新近投效,也有幸得入讲武堂高级班。”


旁边努尔丹也一拱手,


“我叫努尔丹,来自吐谷浑营。”


孟和与姬正见他们二人面红发焦,嗓音嘶哑,不禁心中疑惑。却听乙弗怀恩出言道,


“适才听孟兄所言,这照壁上的字为大都督亲笔,不知可是确实?”


孟和爽朗地笑了笑道,


“在下乃是金城土著,这金城里的事没有我不清楚的。这几句话的确是大都督亲笔。当初讲武堂肇基之时,大都督曾与贺兰二都督(贺兰盛)议论兵法。这四句大都督随口而出,贺兰二都督闻听钦服不已,当即请大都督书写下来,以为讲武堂校训。”


乙弗怀恩听了心中不觉骇然。早闻此人用兵百变,智谋过人。却不道胸中韬略若此,如此用兵之至理随口可出,当真乃神人也!”乙弗怀恩一时竟似有些呆住了。


这边孟和与姬正见二人形容古怪,举止有异,虽然说不上心中轻视,但多少也觉得这两人和自己似乎不是同道中人。孟和姬正两人在华部军中颇有资历,个人能力在一众基层军官中也都是上选,所以这次才被入讲武堂高级班,将来都是将被提拔重用的对象。他们在军中日久,其中的门道他们自然是清楚,所以心中多少有些自得。今天他们结伴前来讲武堂入学,却不想遇到这样两个同窗。孟和与姬正二人对视一眼,当下行礼道,


“我们还要去面见祭酒大人,便不与兄等长叙了。反正大家日后便是同窗,当得朝夕相见。就此别过了!”


说罢,二人拨马自去。见他们态度冷淡,努尔丹冷笑道,


“不过二流上军资序,便这般瞧不起人么?”


华部军中排名最前的,自然是费也头和邙山两个近卫营,待遇最为优渥,服锦衣貂尾,平日里官兵也自视高人一等。接下来便是安宁,金城,沙苑,鹰扬四个老营头,他们成军久远,战功赫赫。所以这四营的人又有些瞧不起其它后来才成立的部队。论勋排序,这也是军中特有的一种文化。


乙弗怀恩劝道,


“算了,大家同日入学,又岂分先后。且看日后表现吧。”


努尔丹点头道,


“那是,我们还怕他们不成?”


再说孟和与姬正走开一段距离,孟和忍不住问姬正道,

“老姬,你说这两人什么来路?一个新近投效,一个是从军未久的阿柴,居然与你我兄弟比肩。”
姬正淡淡地道,
“此番入学之人都是大都督亲点,他们既能入选,自然是有过人之处。我们只管做好自己的事便是,其他人能合则合,不能合也不必强求。”
孟和点头称是。

时隔多年以后,乙弗怀恩、努尔丹、孟和、姬正四人在华部军中风生水起,被誉为兰州中生代“四杰”,成为敌手口中闻之色变的华部军“四大寇”。回想当年初次见面是的情景,他们不胜唏嘘……


 


注:对不起武穆爷爷,小子盗用了您的名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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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asycity 回复 悄悄话 "宋明兩朝對於武將都非常提防怕勢力坐大篡位。"
这又是非常值得推敲的国家大政。
中国其实从秦始皇开始就不是军事独裁体制,也不是“封建”体制。国家主权,如皇权,与军权是分开的。到了宋明,军队的指挥,训练,后勤都是分开的,这是非常先进的制度。现在的正常国家,国防部长是文职人员,军队完全在民选政府的控制之下。
江泽民的历史功劳之一,就是军队不得经商,虽然现在很多武警利用军队用地开旅馆,甚至进行黄赌毒业务,但是毕竟是不合规矩,随时有被查的风险。这跟埃及缅甸等国军队系统直接开设基建,运输,制造,旅游等等行业的公司,控制百分之三十以上的GDP,有明显的区别。中国至少没有误入军政府的歧途。
从历史上来说,秦始皇开创的中央集权制,是人类文明发展的大方向。就连美国的联邦制,在开始时各州权力很大,都有自己的军队,这就直接导致美国南北战争。所以现在美国的野战军都是联邦控制,各州只有国民警备队,相当于中国的野战军和武警。
唐朝因为幅员辽阔,交通不便,采用节度使制度,类似于现在的大军区制度。但是唐朝的节度使控制自己军区内军队的招募,训练,指挥,奖惩,提拔,甚至后勤。节度使任期太长,士兵和军官在各个军区之间也不流动,军队完全变成节度使自己的私兵,安史之乱,武人为祸,就变得不可避免。
唐朝的军事资源集中在武将手中,文官基本没有控制,不但不符合历史发展的潮流,连秦汉时皇权通过文官体制对武将在提拔和奖惩的控制都没有了,唐朝军队自己控制后勤,就使得军队的叛乱非常容易。要知道,秦始皇和以前的秦王,只有在大规模出征的时候才拜某个将军为统领,统帅大军出征。出征归来兵权自动解除,只留爵位(军衔),士兵回家种田,这跟现代各个国家的义务兵服役和后备役征召很类似。
宋明时期只不过废除了唐朝错误的军事体制,回到了秦汉的传统,并且将军事系统细化,分权,跟今天美国英国中国的体制很相像。后世批评宋朝武将和士兵互不统属,战时兵不知将,将不知兵。但是汉武帝远击匈奴,都是临时征发士卒民夫,临时决定统帅,大胜的时候非常多。现代中国的历次对外战争,也都是临时制定主将,各大军区都抽调精兵。如彭德怀在朝鲜战场就主要带领四野的兵将,后来三野的兵将加入。

所以,历史学家经常犯逻辑错误。
比如:
1.宋明亡于军事失败,唐朝没有亡于对外军事失败,
2.宋明军事分权,唐朝军事集中于武将。
3.所以宋明的军事分权是灭亡的主要原因。
guangji 回复 悄悄话 游牧民族居住环境恶劣,生产力低下,有足够动力,凝聚力对外掠夺,对外侵略!否则只有自相残杀。农耕民族就缺乏相应外侵,扩张的驱动力,趋向于被动防御,更愿意自废武功,以求内部安定。
歡顏展卷林中坐 回复 悄悄话 宋太祖陳橋兵變得位,後來又杯酒釋兵權,宋明兩朝對於武將都非常提防怕勢力坐大篡位。
這種心理與制度造成國防人才與資源投入不足;一流人才不願從軍,朝廷也不願軍事資源給一人集中運用,而是要分散。明朝皇帝處死袁崇煥,也是因為猜忌有戰功者。
反之遊牧民族是以武力而非繼承來決定財富與權力,戰利品大家分,對於國防投入沒有顧忌,軍功
越大對個人越有利,其他類似的制度如秦國商殃變法的以軍功賜爵。歷史證實這種酬庸制度對提升整體戰鬥力非常有幫助。

在軍隊國家化的現代民主國家,這種問題不再存在。但是在獨裁的黨軍國家,金三還是在上演殺將掌權的戲。
guangji 回复 悄悄话 南宋的被迫被动结城防御战略应该也是非常有效。蒙古人不得不放弃自北长驱直入,被迫下马进行逐城攻坚,绕道云南,四川,完成战略包围,招降纳叛,研习不熟悉的水战,最后依靠长江水路,历时经年,终突破南宋的北方防御体系。在蒙古兵穷追之下,南宋再也未能组织起有效抵抗,南方几无战事。相比之下,花刺子模,西夏,还有金,都欠缺防御纵深,蒙古人几乎都是长驱直入,围城打援,屠城灭国。
easycity 回复 悄悄话 谢谢博主出新篇。

“水无常形,兵无常势,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这种名言警句大部分人都知道,可是能在具体实践中运用得当的人,却是少之又少。王阳明所提倡的”知行合一“,太过艰难,不好用来吹牛,所以不时髦。

”宋最终亡于蒙古骑兵的高度机动性。“
魔鬼总在细节之中。
”宋最终亡于蒙古“,是历史事实。“蒙古骑兵的高度机动性”也是历史事实。可要说“宋最终亡于...机动性”,这种因果关联,就要特别小心。
合理的问题是,北宋溃败,南宋最终灭亡,最大的几个原因是什么?这些原因产生的历史背景是什么?当时有哪些选项?选了其他方向就会导致不同的结局吗?
这里捡最主流的说法,北宋溃败最大的原因是“宋国”成立时辽/金和西夏这两个游牧文化和中原文化相结合的人群都羽翼已丰,有点像后世的朝鲜越南,中原政权要征服本来就不容易。而且两国都有大量的农民,高产的良田,不是纯粹的游牧民族政权。“宋国”起家汴梁/开封,除黄河以外一马平川,而黄河每年冬天封冻,天堑变通途。想要迁都险关环护的洛阳又因为汴梁的既得利益集团阻扰而落空。北宋对西夏连年进攻,就是想击败这个较弱的对手,夺下甘肃河套一带的马场,壮大骑兵部队。西夏人的顽强善战,和辽国的紧密配合,使得北宋这个国家大战略落空。辽国/金国长期拥有燕云十六州(今天的河北一带),兼有牧民和农民,一国两制也很到位,国家的综合实力不比北宋弱多少。金国对北宋有巨大的军事优势,多次进攻,一次特别凑巧,就造成北宋靖康之耻。
所以对于北宋,可以说建国先天不足,军队没有大量骑兵,机动性不足,又不作战略撤退,迁都洛阳,导致北宋亡于金国骑兵的机动性。
南宋的灭亡一样有很多很复杂的原因,单从事件上来看,一是四川易手,使得蒙古人可以顺江而下,二是襄阳失陷,使得蒙古人水军能沿汉水下长江。这两处都是蒙古和南宋极为重视的战略要地,双方争斗惨烈。在四川钓鱼城,蒙古大汗蒙哥被击伤后死亡。襄阳更是连续鏖战六年,双方死伤四十多万,主要是城堡攻坚,城外的阵地战,和汉水上的水战。南宋的水陆大军连续被击退,襄阳补给无望,不可避免的陷落了。
南宋灭亡的两场关键战争,发生在四川湖北这种江河湖泊纵横的山地,骑兵的作用都很小。南宋在硬碰硬的城堡攻坚,城外阵地战,和水战上都落了下风,综合军事实力上全面落后于蒙古。
至于南宋为什么会在商业大发展的同时综合国力大大落后,这是非常大的一个问题。
书香满室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guangji' 的评论 :
多谢兄弟点评。
guangji 回复 悄悄话 当年宗泽想让岳飞学习阵法,然而岳飞好野战,随口回复这句,也算是他的野战心得!列阵防御,总是难免被动挨打,宋最终亡于蒙古骑兵的高度机动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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