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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王之王 第一百一十一回 游戏人间唯太上

(2007-08-23 17:56:11) 下一个

万王之王  第一百一十一回 游戏人间唯太上

  第一百一十一回游戏人间唯太上
  昭元飞速回去找到月亮,木然回奔,似乎觉得有一种郁闷在压制自己。也许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意插柳柳成荫的失落,让他感到自己的努力完全无用,从而无法释欢吧。但他想来想去,却又终于还是叹了口气,暗想:“有什么郁闷的?当初我太过幼稚,低估了他们之间的仇恨和深层争霸欲望,也错估了他们之间的力量对比,失败自是理所当然。难道为了一个大失败,就永远也没有兴趣去欢喜小成功了么?我的心境,已如此经不起磨练么?”

  雾意慢慢起来,星光月意渐渐隐退,黎明已经不远了。昭元策马飞驰,凉风吹拂之下,心情终于又快乐起来。他到了那水边,急急忙忙爬上石崖,却见那令自己神思梦绕的秋水伊人,正斜斜倚于鉴般波光掩映上,依然还对自己戒备着。她脸儿上满是红意和恼意,似乎依然还被自己临走时的那句话羞得够呛。昭元心下大是得意,欢喜之下,简直什么都要忘记了。

  他每一次稍稍离开时,都会有些后悔,觉得自己在伊丝卡面前只想粘缠、大大失态的样子很丢面子,也每次都觉得自己下次再见她的时候,应该有些起码的自尊和风度。可自己每次再见到她,却还是如坚硬之极、似乎无坚不摧的雪狮子偏偏遇到火烤,什么都得完蛋。

  伊人的全身上下,简直总是在散发着新的神韵和美好,而且经常在自己还没来得及适应的时候,就已从自己身边流过。这一切的一切,总是留给自己遗憾,也逼自己只能竭尽全力去承受新的美,让自己永远没有机会喘息。任何时候,她只要一举手,一投足,就都是一次美丽倾泻的洪流。自己每次都被心头爱潮完全吞没,完全无法自处,又哪里还能去想起先前的什么“自尊”?这一切的一切,究竟是她太美太美了呢,还是因为自己太爱太爱她了?

  伊丝卡见昭元才一上来,便又是一幅衰样,不免又羞,又喜,又恨他不争气。她那本来就红红的小脸,自然更是窘迫难制,急忙道:“你……站到一丈远去。”昭元怔了一怔,笑道:“我都还在三丈处呢。你感觉到我有多近啊?”伊丝卡大羞,恨他老是出言无状,几乎就要飞身一剑刺来。昭元吓了一跳,急忙后退道:“我该死,我该死。我乖乖站到八丈远去。”

  伊丝卡一笑,收住那势,哼道:“听话呢,就可以近一点。不然的话,那就十丈百丈伺候。”昭元嘻嘻道:“那我极极极听话,是不是就可以极极极近呢?”伊丝卡急道:“极极极听话,那就更该站远些才是。”昭元笑道:“那看来我还是只好不听话了。”

  伊丝卡羞恼已极,气道:“你们中土人有句话还真是没说错:见过无耻的,却还没见过这么无耻的。”昭元笑道:“我也没有办法。谁叫我是见过美丽的,却也没见过这么美丽的呢?”

  要说本来夏瑶琴和冰灵虽是不同之美,但也应说是不在伊丝卡之下。但饱经风霜蹂躏的昭元现在说出这话来时,已是全无心理障碍,居然面不改色心不跳,一幅板上钉钉、无可质疑、谁要敢否认就跟谁急的样子。伊丝卡自己亲眼见过那冰灵和宫云兮,自然知他这是情急之下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但也不知为何,她心中依然甚是欢喜,竟然没出言讽刺。

  昭元见她居然没有训自己,越发胆大,当下笑道:“说实话,先前我以为我已经够无耻的了,无耻得自己都想作呕。可是我现在才知道,要想亲近你,只怕还是得更加无耻些才有可能啊。”他一面说着,一面小心翼翼地挪步。不料伊丝卡不为所动,只是哼道:“你再说什么都没有用。只要你一近那一丈之线,就请吃一剑。”说着秀眉一扬,轻轻一笑。

  昭元见伊人抿嘴一笑间,娇美不可方物,更是心痒难耐。他口中一面说着讨好的话,一面绞尽脑汁,变着方想靠近一点。但伊丝卡就抱定主意,对他的什么方法都恍若不闻,只认一丈之限;一旦他触线,就来个毫不留情的警告。

  如此折腾了许久,昭元连受了七八次威胁,竟然始终没能靠近半分。甚至连他想办法要换衣服,也被伊丝卡随手扔过一套衣服,叫他自己去内洞折腾,不然就点他穴道,结果还是什么都没有。昭元见她如此明白底线,想起她这也是被自己这些伎俩给磨出来的,不免大是郁闷气苦,那先前还只是埋在心底里的牢骚顿起:“老婆不让碰,这还是老婆吗?”

  伊丝卡见他气苦,芳心大悦,抿嘴笑道:“当然不是老婆,是美神姐姐。”昭元无奈,道:“你那一套是阴柔之美,我有阳刚之美,你不敢跟我站一块比试,乃是你心虚。你以为你拿把剑,就能也有什么阳刚之美么?”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却反而逼得伊丝卡秀脸一红,羞道:“你这人老有邪念,不拿剑防你,你还不翻上天去?……哼,连这剑的铭文自己都说得明明白白,人家是专门辟除邪魔妖魅的,自然就专门是辟你之邪念的。你不服么?”

  昭元愁眉苦脸道:“不动邪念,只动爱念,真的。保证只抱一抱……抱一抱就好。”伊丝卡脸儿更红,羞道:“这就是邪念!你居然还敢说出来?”昭元无计可施,眼看这绝代美神就在面前,却偏偏是看得见、摸不着,这感觉实在太过难受,简直都令人有一种头目森森、象要吐血的感觉。

  本来,要是在从前,昭元还不太敢这么腻这位大美人的。但自从和夏瑶琴巫山一会后,他似乎大大变无耻了,胆子自然也大了许多。其实说起来,夏瑶琴自己都说她“不好掌握她自己的命运”,自己要亲近夏瑶琴的话,她其实是没办法的。如果彼时能多亲近一下的,自己虽然肯定还是难以抗拒伊丝卡这种别样的美,但也还不至于饥渴到这种程度。但糟糕的是,偏偏老有惹不起又躲不起的那几块姜在夏瑶琴旁边,她们老是折腾自己为乐,又都那么美那么可爱,不但让自己无法多腻,反而更加撩人遐想,让人难受。

  伊丝卡身有极高武功,自己本来应该是有些怕她、不敢太想腻她的。可是一来她毕竟是自己心目中真正的妻子,二来自己能和她独处,没有那些姜来干扰,自己自然死活就是不肯不死心,一个劲老想腻她。

  伊丝卡见他果然就象只猴子一样急得抓耳挠腮,心下又是好笑,大是得意。但她忽然又想起他说的那句“新婚之夜看你怎么办”,顿时羞涩无及,脸上阵阵发烧,全身也禁不住一波波直发软,只能咬牙力撑,生怕被他看出来。

  二人就如此相持,折腾许久,依然是个僵持之局。昭元实在已是计穷,无奈之下只好死心。他颓然一下坐倒在地,垂头丧气道:“我就不信你一辈子不让我亲近你。”伊丝卡大羞,道:“哼,这可由不得你。你乖乖听话,好好讨好,才有可能。”昭元叹了口气,道:“我命好苦啊……”伊丝卡抿嘴一笑,道:“你就乖乖认命吧,每天乖乖讨好美神姐姐,不然的话……”

  忽然,崖外传来一阵极突兀的大笑:“连老婆都搞不定,真是笑死老子了!”这声音虽然并不甚大,但在这本来万籁具静的黎明时分,却不啻是晴天霹雳,直震二人之心。伊丝卡顿时满面通红。昭元更是羞惭无地,地缝不见之下,简直都觉得掩耳盗铃也实在不是不可理解的了。那声音似远似近,突然的程度简直就象是无中生有一样,让人几乎无法相信。

  昭元听那声音还在不住大笑,加之其人还自称那粗俗骂人的“老子”,不免有些羞恼成怒。他一跃而起,勉强定了定神,大声喝道:“朋友何方神圣,所发之言可是在嘲笑在下?”那声音大笑道:“不笑你笑谁?走遍天下,也找不到一个男人象你这般没用,居然连想摸摸老婆都搞不定。你还想装糊涂啊?难道厚起脸皮来,就能掩耳盗铃,硬是以为老子不是在嘲笑你?”

  昭元越发恼怒,但那声音说的却也实在是现实,不免一时语塞,反驳不出来。他只好怒道:“朋友干嘛不敢出来讲话,却只敢躲在阴暗处骂人?”

  他话音未落,只见一条白影突然出现在岸边,其出现前与出现后几乎完全没有任何衔接之阶段,便如鬼魅从幽冥中跃入尘世一样。只听那白影哈哈大笑道:“想转移话题?没那么容易!想威胁老子?嘿嘿,你也不打听打听老子是谁,居然敢威胁老子?老子骂了你又怎样?老子出来又怎么样?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你这样的窝囊男人,便给老子当孙子都还不配,老子难道还怕了你?他奶奶的,对你称老子,就已经是大大的抬举你了!”

  昭元听他说话越来越不客气,心下羞愤越发发作起来。只是他听那人声音,觉那人似乎年纪甚老,论起年纪辈份,没准真是当自己爷爷还有余。当下他也就强忍怒意,极力抑制住冲动,勉强道:“我敬你是老人家,不愿违礼,但你却也不该如此过分。我夫妻之事,实在用不着外人来插嘴。”那老人冷笑道:“不是老子想插嘴,实在是太也看不过眼,让人太也气闷。你被一个女人揉成这样,也配叫男人么?你居然还配用礼仪教训老子?”

  昭元怒意勃发,双拳紧握,全身都发抖起来,想要说几句话,却又根本说不出来。伊丝卡不知何时已轻轻拉他衣角,羞道:“别理他……别跟他一般见识。”不料那人大笑道:“小姑娘倒还识相,知他不是个男人,怕他打不过老子。因此呢,就要他保住小命,留给自己欺负。是不是啊?”

  伊丝卡气得粉脸煞白,几乎都说不出话来。昭元怒极,咬牙道:“前辈,你莫要欺人太甚。”那老人冷笑道:“你自己玷污了男人这个名字,算不算欺普天之下的男人过甚?”

  昭元心头羞恼终于再也压制不住,脑中热血一冲,已是飞身而下。他情急之下,不及落地,凌空便是一拳挥出,就象恨不得要凌空十几丈就直袭那人。那人嘿嘿冷笑道:“现在才想装男人?已是来不及啦!”身体忽然如灵鹤一般腾身迎上,竟然在这当儿凌空迎上,随随便便挥出一掌,硬接向昭元这一拳。

  昭元那一拳本来是羞怒之下,顾不得距离远近,乃是示威多于实用。因此,他自是完全没想到那人竟然如此飞身迎上,而且竟能在自己还没落水就已离自己不过数尺,掌势和功力更是惊世骇俗。昭元吃了一大惊,连忙变拳为掌,凌空连翻三个筋斗,这才险险避开。他才稍稍松口气,气血便剧烈翻滚,那才好了几成的伤口,几乎就象是大撕裂后的疼痛。

  他头目微微发晕,啪地一声,整个人落入了水中。待他迅速自水中稳身形后,却见那老人竟然并未趁此机会偷袭,而是已经横跨在两团不知何时聚起来的小小树枝之上,悠然浮于水面。那老人直直立于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笑道:“嘿嘿,老子天下第一,你这假男人算个什么东西?你是不是以为水中乃是你的天下?老子就来陪你到水中玩上一玩。你现在还以为你能打过老子吗?”其说话之际,那脚下的两团木枝微微颤动,但却居然并不离散。

  昭元怒极,不待他说完,已是直从水中跃起身形,大喝一声:“看掌!”一股昊阳真气已然拍出。那老人呵呵笑道:“便是偷袭,也还是一样。”话音未落,居然不闪不避,只是随随便便一下回手一接。二人身形顿时迅速弹开,但昭元乃是凌空摔落水中,那老人却是如踏双足船、用鱼鹰捕鱼的人一样,身形虽然迅速后退,却并不倾倒,而且又迅速返回。其所行处,浪花不起,波澜极微,那两团树枝更丝毫没有散开之象。

  昭元这一击受震虽不如上次,但却依然是头皮发麻。到这个时候,他已确知这老人武功实远在自己之上,几乎都能赶上血魔了。但奇怪的是,这老人的武功却是无论怎么看、怎么联想,都似一点也不邪异。

  昭元二击不中,心下也冷静了些,知道自己功力不济,便是伤势全好,对掌也依然是有败无胜。因此,他一咬牙,出指发剑,唰地一下直点向那人之肩。那人身形一矮,虽在水面,可躲闪之势竟然丝毫不输于脚踏实地。昭元这一剑自是连擦都没能擦中。

  那人呵呵笑道:“老子天下第一!你怎么还死不承认?你这窝囊废,连在老婆面前都窝囊成这样,却居然还想在老子面前找回场子?这不是痴人说梦是甚么?你再不投降,难道还真要老子再高升一级,自称爷爷么?”昭元本来已是心中有疑,觉他如此功力,要真正杀伤自己可说并不为难,但却平白放过了好几次机会,应该不是真对自己有敌意。只是先前自己面子上实在过之不去,所以才硬要出手,想先好看一下再收手问话。不料这人才一停下来,开口就又是狂妄自大污言秽语,而且变本加厉,实在又令人恼火之极。

  昭元越想越怒,但却没有挥身再上,只是平平注视着那人。那人平平立在水面上,嘻嘻笑道:“小子想对老子做什么?莫非是想打什么歪主意么?”昭元怒道:“不错!”猛然一掌击向他脚下所踩的那一团树枝。

  那人哈哈大笑,那些树枝中竟忽然朝昭元射出好几十段,便如藏有排排机簧驱动一样。昭元咬牙不理,任凭那些击向身上,自己掌势不停,已离那树枝之处不足一尺。那人似乎也是微惊,立刻飞身一个凌空倒翻。其脚下那些树枝不待昭元发力,已是突然消散开来。昭元这一击没有击中什么,身体顿时一个前倾,竟然险些收势不住。

  

万王之王  第一百一十一回 游戏人间唯太上(二)

  
  这一下虽然狼狈,但无论如何,那人终于是给自己逼得不得不落水了。虽然这水其实不深,即使二人都在水中,自己也依然未必能打赢他,但这怎么也算是有了点面子。昭元抹了一把额上脸上之水,正要发话嘲笑,却忽然想起竟然还没有传来那人落水之声。等他急忙再看时,却见那人已转了个方位,身体也正落向水面,只是如树叶一样,沉落之势并不快捷。最令人称奇的是,他那将要落下之处,似乎又微微浮现出了两团黑影。原来,那些消散开来的树枝,顷刻间竟又被聚到了其脚下。那老人哈哈大笑中落下,鞋上竟还是半点也没沾湿。

  昭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想出口嘲笑的话,自是打死也说不出口了。那人见昭元目瞪口呆,嘿嘿笑道:“小子又笨又狡猾,居然死活就是不死心,一心想把老子拉下水。可惜用在老婆身上都没用,用在老子身上自然就更没用了。怎么样,现在还不认老子吗?”

  昭元定了定神,想起伊丝卡在观望自己,更是窘迫。他忽然大喝一声,整个人猛然扑上前去,拳掌交加。他这次用的,却是极似孔雀明王的伽蓝圣手,可说是拳脚中的快中之快,心想:“我就不信,你在如此忙乱地招架之时,还能好整以暇地控制脚下,不沾湿半点?”不料那人的身体不知怎的一歪一带,竟似有一种奇异的圆转之力一样,已将他的奇快之势导入了一个粘粘的滑道。昭元一滑之下,自己都险些摔倒,哪里还能快速变招、逼其狼狈?

  这一下如邪似魅,简直就是匪夷所思,几乎让人疑心在幻觉中。昭元定了定神,心下忽然一惊:“难道这人才是真正藏得深的邪魔,竟然将邪门武功藏得正气凛然?”他目光闪动,忽然又行冲上,依然以快行逼。那人又是反向一圆一导,昭元顿时再次无法着力,跟上次感觉一模一样。显然,这种使不上力的感觉并非幻觉,而是实实在在的武功招数。

  昭元越来越惊,出手越来越是极尽全力。可是无论他怎么努力,那本来应是以快制胜的伽蓝圣手,就象是被一大团蜜糖之类的粘粘东西给裹住了,死活就是快不起来。连番击空之下,他已是耗力极巨,攻势边更加没可能快。

  昭元忽然停下手来不再进攻。那人脸上难得一现的微微紧张之色,也立刻缓和了下来,忽又笑道:“怎么样,现在该服了罢?”昭元忽然冷冷道:“那也未必。”话尤未已,那人面前之水突然猛地滔天而起,便如平地之水忽然腾涨数丈。

  那人猝不及防,虽然立刻飞身而跃,却还是不免被水墙所带,身形似乎微滞。昭元哪肯放过这难得的机会,飞身冲上,已是一剑将要刺出。但他剑至中途,却又忽然变剑气为实指,直欲点其胸口麻穴。那人面色大变,身形竟然不知怎的,凌空猛然一旋,便如鬼魅一般。隐隐一声惊叫声中,昭元那指已是平平贴其胸擦过。昭元大惊,知道不妙,急忙就想变招。就在这时,他身后忽然一紧一轻,身体已被那人拦腰抓起,一把抛向了天上。

  只听扑通一声,那人终于落入了水中。但昭元的身体却似乎余势不尽,迅速上升,原来已是被伊丝卡一根藤索接住,给拉得上了石崖。昭元脚一挨着实地,伊丝卡便急道:“你怎么样?”昭元摇了摇头,道:“我没受伤。”又道:“也没被点穴。”伊丝卡松了口气,但还不十分放心,正要轻轻察抚他身体,忽然又是脸上一红,收住了手,羞道:“如此说来,他应该不是我们的敌人。好象……好象他就是那个在坟墓中演剑教我的鬼魅。”

  昭元大吃一惊,立刻想起那人神秘如妖如鬼的身法,更想起了那人最后一次闪避自己时,伊丝卡所发出的惊呼声。昭元心头顿如万流奔涌,脑中一片混乱,几乎说不出话来。下面却已传来那声音:“嘿嘿,小子心地倒还好,怕伤了老子。可老子天下第一,哪还怕你这一点?嘿嘿,这次老子上来跟你打!”说话间,那人已迅捷无比地直攀藤索,飞身直上。

  昭元和伊丝卡互望一眼,却都没有想去砍断藤索。那人一气上来,笑对昭元道:“小子,还服不服啊?要不要再打?”昭元见他半湿半干地站在二人面前,体面也是尽失,不免心头大为快意。因此,虽然那人这次说话依然很冲,昭元却也并不怎么生气,只是瞪着细细而看。

  那人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脸上也现出尴尬之色,正要发作,昭元却忽然深施一礼,道:“多谢前辈多次点化爱妻剑术。前辈如此大恩,便说话冲些也无大碍。小辈先前无知冒犯,还请前辈不要见外。”

  伊丝卡也向这人深深一礼。那人眼珠一转,哈哈笑道:“原来舞一次剑就能赚来个老子当当,不亏啊不亏。要不要再来几下,换个爷爷当当?”昭元道:“前辈用心良苦,不惜化身白猿教剑,其恩岂止一次?我夫妻实在感激不尽。”伊丝卡吃了一惊,但立刻又觉这人和那白猿的确在风骨上有些相象,道:“你……真是那白猿?”那人抚须一笑,道:“还是小子狡猾。哈哈,哈哈。小姑娘现在知道是老子在帮忙了,那还让不让老子骑骑那匹马啊?”

  伊丝卡脸上一红,道:“前辈要骑就骑,只要月亮肯,那就一切好办。”那人连连摇头,银须鹤发都灿灿生光,哈哈笑道:“不行啊,不行啊。那马虽明明是匹母马,可惜却比公马还凶十倍。它奶奶的,明明已经被你们两个人骑过了,可我老人家却连摸摸都不行,这还怎么个骑法?”伊丝卡大羞,急忙转过身去。

  昭元也甚是尴尬,正要说话,那老人已笑道:“现在你明白了,叫我老子是应该的吧?”昭元皱眉道:“前辈对于在下之妻有师徒之分,我等执尊父师之礼自然也是应该。其实前辈年望尊隆,早过父执之辈,又何必在意什么称呼?”

  那老人呵呵笑道:“原来我都这么老了?既然你也这样觉得,那我就不要你称老子了,就称爷爷罢。爷爷当得或许舒服些。”昭元见他甚是不知进退,不知是故意装傻还是天性喜欢胡闹,几乎就想跟他开吵。但想起这人实在也没对自己怎么样,加上其看起来年纪极尊,只怕已有百岁也未可知。如果真是这样,自己叫一声爷爷,若能息事宁人,倒也不算太亏。他当下敛容道:“多谢老爷爷指点。”不料那老人一抚胡须,已是笑道:“这么轻易么?那看来我还是太吃亏。你还是叫我太爷爷吧,那样才能吃亏少点。对于你这假男人……”

  昭元再也忍受不住,怒气直往上冲,怒道:“前辈说话留点口德好不好?不要得寸进尺好不好?”那人奇道:“唉呀,这么个假男人、灰孙子,居然还知道生气发火?”昭元气得浑身颤抖,几乎就又要拔拳相向,但终于还是忍住。他咬了咬牙,勉强道:“我敬你是长辈,但你若实在太为老不尊,我可也就不敬你了。”那人微笑道:“怎么个不敬法?”

  昭元气极,可又不能跟这人打架,只好道:“你认不认是周天子之子民?”那人哈哈笑道:“认又怎么样?不认又怎么样?”昭元道:“若认,便要做曾孙。不认,便可做孙子。”那人奇道:“这却怎么说?老子极想听听。”

  昭元正要将自己自称生天天父的一套搬出来,但却又觉得这似乎要说太多话,可能会论及自己大祭师身份和楚王身份,便又沉吟不言。那人嘿嘿笑道:“原来是自己就已知道不通,自己就先虚了……怎么样,这爷爷二字……不,太爷爷三字叫是不叫啊?对了,你先前那爷爷还作弊,叫什么‘老爷爷’,乃是偷工减料……不,是画蛇添足,不算不算。你还要重新叫过。”昭元心头更怒,忽道:“你若很想听声爷爷,何不自己对我叫两声试试?”

  不料他才一说出来,却忽然听到一个似乎极熟悉的声音喝道:“元儿,不可对你太师祖无礼!”这话便如巨锤一样,将昭元砸得晕头转向。他再一侧头看去,只见有三个人已从山边现出身来,当先一人竟赫然是自己那多年不见的太师父公孙贤!

  昭元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吃吃道:“太师父,您老人家怎么在这里?他……他真的是您老人家的师父?不会是假……假的吧?”那公孙贤一脸严肃,遥遥对那老人行了一礼,道:“师父,这个小徒孙不知进退,胆大妄为,还请师父念他年幼无知,莫要太见怪。”

  那人呵呵笑道:“不怪不怪。这个徒孙胆子不小,大有我门中兴之象,老子高兴还来不及,还怪什么怪?只可惜这小兔崽子胆子大的不是地方,硬被老婆把胆子给逼成了老鼠,居然只会装可怜了。唉,他奶奶的,简直都要气死老子了。”

  昭元现在已知,这神秘人八成还真是自己真正的太师祖。他大大吃惊之下,满脑乱转,半点没能想到去窘迫什么。倒是伊丝卡见眼前风云突变,昭元噤若寒蝉,虽然奇异,到底还是头脑清醒,这时忽听那人这一句调侃话,顿时情不自禁地羞红了脸。那边公孙贤等三人已自上来。另外的二人依然蒙面,而且其中一人忽然扛起另外一人,飞身跃索。那扛者身手极是敏捷,竟似也不在自己之下。昭元更是吃惊:“这天下间,怎么忽然有如此多的高手?”

  只听公孙贤喝道:“你这小子,知道不知道你太师祖的名号就叫老子?他老人家叫你直称其名号,乃是抬举你、跟你亲近之意,你怎么如此不识抬举,竟敢如此无礼?”昭元口中唯唯,眼睛却死死盯在公孙贤的脸上看。公孙贤怒道:“看什么看?看我是不是人皮面具?看我是不是被迷了?”昭元顿时吓得说不出话来,慌忙别过眼去,心想:“完了,完了,看来这个太师祖是假不了了。当年我对假太师祖恭恭敬敬,现在却对真太师祖如此无礼……这……我怎么翻来覆去总是倒霉?”

  老子呵呵笑道:“小子有礼,小子有礼。这个小子明明要得手,居然还怕老子年纪大了骨头松,没有发剑气而只想点穴,也算是敬了一礼。嘿嘿,这家伙拉老子不下水,居然就把水拉上来了,还是硬把老子给淋成了落汤鸡……唉,这份心思要有一半花在对付老婆身上,哪里会让老子这么恼火气闷?真是气死老子了……”老子说着说着,忽然气不打一处来,一时间竟然须发皆张,对公孙贤怒骂道:“他奶奶的,他们不争气,你门下弟子怎么也这么不争气?你怎么教的?是不是也在偷偷摸摸跟老子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啊?”

  昭元和伊丝卡都是脸儿飞红,极是窘迫。公孙贤也只好讪讪陪笑。昭元极想问公孙贤他失踪多年的事,可公孙贤朝他连使眼色,要他先闭嘴听训,便也只好满腹狐疑地来挨训。

  只听老子语重心长地对昭元道:“为人嘛,就要注意形象,尤其是要慎独,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小曾孙啊,千万不要以为你躲在深山老林里,偷偷跟老婆撒娇,就不会有别人看见、不算丢人。你可要知道,其实看见了你们这样的人多着呢!你想想,你都这样软磨硬泡了,却还是连讨好老婆都摸不着门,这成何体统?尊严何在?传扬出去,你可还怎么见人?又让老子这个太师祖怎么见人?”说着连连摇头。

  昭元见他们四人都是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和伊丝卡,显然人人都已饱看过一顿,不免惭愧欲死。先前自己和伊丝卡在爱琴海上拥抱亲呢时,就已经被一大群人大看特看,现在怎么又有这么多人在偷窥?自己怎么就偏偏这么倒霉?为什么自己所经历的一切,都是这样的似曾相识,又偏偏都是这样的似是而非,让自己既无可预防,又无可埋怨?难道一切都似曾相识,一切又都似是而非,这就是大祭师的生活?

  老子说着说着,越来越是激动,根根银须鹤发都直直发颤,显是大为生气。一干人等都已被他骂了个遍,却也都只能尴尬中依然陪笑。昭元和伊丝卡更是窘得抬不起头来。老子见众人如此,怒道:“你们都怎么啦?都被戳着痛处了?平时不长进,老来才后悔?那还来得及么?”公孙贤尴尬一笑,道:“师父教训的是。”转身对昭元道:“听见没有,你太师祖说了小时候的重要性,你还不快点回话铭志,难道要象我们那样后悔莫及么?”

  昭元明明知他是顺水推舟,把自己推到刀口上提他们抵挡,但却也实在无奈,只好转过头来垂头丧气道:“太……”不料才一开口,老子已是截住他话道:“乖孙子,别这样。老子最讨厌别人繁文缛节了,最喜欢的就是别人喊老子老子。你也一定要喊老子老子,老子才高兴。老子一高兴了,说不定就指点你几招,给你来个力挽狂澜,让你在老婆面前能活得象个人样。”

  昭元甚是尴尬,不知他是说真话还是在说反话笑自己,期期艾艾说不出来。公孙贤道:“元儿,你太师祖自小天真烂漫,老来亦是如此。当年他老人家七十余岁时,还曾为了孝顺九十余岁的父母,讨他们欢心,而满地打滚摇拨浪鼓呢。别人以为苦和不尊的事,对他老人家来说却并无多少为难。他老人家得享高寿,今虽已一百九十余岁了,童心却是更盛。”

  昭元一听老子已如此高寿,先还吃了一惊,但想此人既能如此童心常有,享此闻所未闻之寿,倒也确实不无可能。他心念一转,却又忍不住暗笑:“莫非是当儿子当太久了,是以才这么欠做老子,连名字都要改成老子?”他想到这里,顿时那心头也就放松了许多,便道:“是。老子……老子请原谅徒……曾孙……徒孙之过,给徒孙指点指点。”

  

万王之王  第一百一十一回 游戏人间唯太上(三)

  
  老子见他果然叫了出来,欢喜得手舞足蹈,连连抚须道:“好,好,好!老子这群弟子,虽武功上人人没让老子失望,在这称呼上却一个个古扳得要死。他奶奶的,教养了这么大一群,却居然一个个都不认老子,着实让老子伤透了脑筋。不过这小兔崽子终于还是知道认祖归源,老老实实叫老子老子了,嘿嘿,不错,不错!”

  他顿了顿,又眉飞色舞地道:“老子既然高兴,这指点嘛,自然是不能少的。不过呢,这其中之首要一条,便是你要当众发誓,从此要在老婆面前坚持原则,据理力争,绝不许低声下气苦苦哀求……”昭元一听,大觉这实在也是自己久有的心声,正待出口,身后却忽被伊丝卡轻轻踢了一脚。他顿时吓了一大跳,浑身都发起软来,那话立刻便缩了回去。

  老子怒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老子知道你怕老婆,特地找了这么多人来为你助威撑要,你怎么还这样扶不起?这么多人在这里,你究竟还怕什么?怕她吃了你么?”昭元胆气略振,回头怯怯看了伊丝卡一眼,却被她含羞带怒狠狠瞪了一眼,顿时又吓个半死,只好回过头来愁眉苦脸道:“各位尊长现在是能帮我,可今后……今后我还是得一个人去面对她呀。我……实在怕啊。”

  老子气得须发皆竖,浑身颤抖,哇哇大叫道:“简直气死老子了!传统何在?公理何在?美德何在?尊严何在?天道何在?”伊丝卡噗哧一笑,脸上也已大红。她姗姗过来,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握住昭元的手,羞道:“太师祖他老人家多虑了,人家……人家会对你好的。”屈远本来被老子那几个质问骂得抬不起头来,忽然得到梦寐以求的伊丝卡小手温柔,顿时骨头酥了大半。如此温柔之下,老子那几声质问便再义正词严十倍,他也只能当作耳边风了。

  老子眼见自己亲挟太师祖之尊,而且如此暴跳如雷之怒,竟还是被小丫头一句话就给顶得无影无踪,简直气得死去活来。但这都已发作出来了,别的还能怎么样?他气极之下,忽然双手抱头,满是痛心疾首、悲伤绝望之情,叹道:“问世间妻是何物?竟令人如此惧怕?问世间夫有何罪?竟受如此之苦楚?”伊丝卡大羞,哼道:“他不是怕,是……是……爱。”

  昭元大喜,情不自禁地轻轻捏了捏伊丝卡手心。伊丝卡居然也让他握着,只是急忙低下头去。昭元乐极,但一见老子那恨铁不成钢的痛心之样,想起自己先前的苦恼,再想起伊丝卡此刻的温柔八成也是不能长久,不免也是大起悲凉郁闷之同感。

  公孙贤尴尬道:“师父,这事的确是……是难解。只是连师尊自己都难以参透,又何必如此强求小娃娃呢?徒儿从小就听从师父教诲,坚持一辈子不碰女子,这才终于幸免于难。可元儿现在已深陷其中,又是青春年少,失足之下还要回头,自是难上许多。不过毕竟陷溺时日还浅,将来还长,尚有可为余地。师父何必如此灰心丧气?”

  老子闻听此劝,似乎略有转忧为喜之意。但他才要说话,却又叹了口气,道:“你们都老了,老婆又凶,那也就罢了。可是这小子明明还有机会,老婆也还没到那么凶的程度,怎么还是如此不争气,拉都拉不回来?老子处心积虑,想从这个小姑娘这里帮他培养点信心,日后才好去对付那个死丫头。可现在他连第一关就过不了,那可还怎么去指望啊?”

  公孙贤叹了口气,却也不再说话。昭元和伊丝卡似乎也知他所说的“那个死丫头”必定是那个夏瑶琴,都是脸上极其怪异。昭元忍不住有些神往,想起老子自称自己也没参透某一难关,莫非也是没参透怕老婆这一关?他这样一想,顿时对老子那极度失望的心情大是理解;同病相怜之下,竟然还真的对自己这不争气的衰样痛心起来。

  老子紧皱双眉,每看一眼昭元,便叹一口气,再看一眼伊丝卡,又是叹一口气。如是几次,他才终于道:“他奶奶的,罢罢罢,你是中毒已深没得治了,老子也只好认命了。小兔崽子,快点磕头,大家好快点散伙。”

  昭元一惊,道;“磕头?谁……”老子怒道:“他奶奶的,这里除你之外,还有谁地位最低、最该磕头啊?莫不成你还想老子来给你磕头?”公孙贤忙道:“阿元,快给你太师伯和你师叔磕头谢罪。”昭元看了看那两名一言不发的黑衣人,皱眉道:“谢罪?谢什么罪?”

  那先被扛的一名蒙面人忽然哈哈大笑,道:“你想要当我爷爷占我便宜,还纵容老婆跟我打架,难道不该磕头谢罪么?”他说着说着,已是缓缓解开了面巾。顿时,一张似熟非熟的面孔展现在昭元面前。其虽然眼睛已大大昏花无神,完全不似原来的那种精芒四射,可任何人都能看出,他就是周天子!

  昭元几乎晕倒,道:“你……也是老子的弟子?”周王笑道:“你不信么?”昭元头晕脑胀,但事实摆在眼前,却也是不得不认。那满脑中的疑问,也似乎都得到了答案:怪不得公孙贤就在周开馆,王孙公卿都以去那里就习为荣;怪不得他势力那么大,周王却也不忌;怪不得周王硬是能扮太师祖,而且连公孙贤一时也不能分辨;怪不得他们都似乎知道宫云兮、夏瑶琴的事;也怪不得周王有这样一身惊人武功,后来居然也还肯退位归隐。

  昭元无奈之下,只好老老实实磕头谢罪。周王哈哈大笑,坦然而受,道:“先前之事,是我雄心未死,加之你我尚不识,其实也不算罪过。不过呢……嘿嘿,我们辈份上是你顶头尊长,这礼是不能废的。再说了,后来我父子俩还帮过你的忙,这就更不能不谢。”

  昭元一怔,却见那另外一名黑衣人也缓缓解下面巾,露出了一张清秀飘逸的面孔。只见他飘飘然有神仙气象,约莫四十岁上下,似乎是在哪里见过,却又一时想不起来。那人微微一笑,脸上似也颇有尴尬之色。昭元忽然惊道:“你是……雌雄同体?”

  老子哈哈大笑,对那人道:“看看你干的好事,终于还是被小辈们知道了。”那人更是窘迫,道:“不错,我便是那晚井边之人。”昭元越来越奇,忽然又道:“那人是夏姬?”那人赧然道:“正是。她有极高明的软骨术,是以你疑是人之畸形。”

  昭元满脑晕眩,无数疑念翻来覆去,但终于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向那人连磕三头。老子呵呵笑道:“你虽然大磕其头,却也并没吃亏,不过是把该磕的头都补回来而已。你既然已经知道难得糊涂,那就继续糊涂吧,反正也没坏处。好了好了,你们便宜已占,那便快点滚远些。老子要教他几招对付老婆的办法,顺便跟小徒孙说说话。嘿嘿,老子要好好让他知道些师门宗旨,还有俺们大伙对他的殷切期待,看看他还能不能翻然悔悟,痛改前非。”

  那三人应声退走,连望昭元一眼都没有,就连公孙贤也不例外。老子见昭元有不舍之念,嘿嘿笑道:“别想别的了,先想想怎么对付老婆,这才是正经火烧眉毛的事!”昭元脸上一红,道:“还请老子指点。”老子摆手道:“老子叫他们滚,其实一大半就是怕你太拘束了,语气会太过客气。那样的话,老子难受。”昭元见老子如此说,越发确信老子的确是大有童心,乃是发自真心不喜礼节。他胆子一大,也就照直道:“那老子就快说,小子洗耳恭听。”

  老子眉花眼笑,连连道:“好,好!”却又看了一眼那更加洗耳恭听、面色极其不善的伊丝卡,道:“喂,小姑娘,说起来老子也是你的师父,你怎么象防敌人一样防老子啊?”伊丝卡脸上微红,轻轻道:“你教我武功,我很感激你。但你要是教坏了我丈夫,我……”

  老子哈哈大笑道:“不会的,不会的,老子只会把他教好,让他更……嘻嘻,更多多爱你。你这小娃娃看不到将来,现在只知道老是威胁他,小心物极必反。他灰心丧气后,要是只敢去缠那些个死丫头,你可怎么办?”伊丝卡大羞,脸上红云乱飞,低下了头。老子笑对昭元道:“你看,这话你肯定是不敢说的,那么老子来替你说,不就是帮你忙了吗?”

  昭元一笑,心想这却也确实是如此,不免更觉亲近了几分。但当着伊丝卡的面,他自然是无论如何也不敢露出太开心的样子,只好转移话题道:“你……老子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老子怒道:“什么老子找到这里来了?这里本来就是老子的地盘,是被你老婆给霸占的!”昭元和伊丝卡都是大吃一惊,但一想他曾装作白猿,这事却也似有合情合理之处。

  老子见将他们唬住,大是得意,笑道:“老子虽然被赶走,但还却一直待在不远处。你们亲热的样子,嘿嘿,不好意思,老子是着实看了不少。”昭元和伊丝卡都是满面通红,不敢接话。老子嘻嘻笑道:“本来呢,老子也是知道这位美人不同凡响,想让你回头是很难的,但却也还没想到如此之难。唉,可怜老子还在徒弟们面前夸过海口,这下可糟透了。”

  昭元大是尴尬,只得道:“我是不争气,但……但我也是实在没办法啊。你教她那么高的武功,这可真是损人……唉。”老子瞪眼道:“什么?你想说损人不利己是不是?老子可是从头到尾都向着你,想让你好的,你居然还说老子损人不利己?老子这一路上千辛万苦,都是在为了你能有个好老婆,一雪本门之耻,怎么到头来还要被你埋怨?你还是不是人哪?”

  昭元忙道:“不敢,不敢。小子该死,小子该死。”伊丝卡听他如此说,几乎跟给自己道歉时候一模一样,不由得一笑,晕生双颊。老子似乎也知道她在笑什么,不免又有些气闷,怒道:“你们可知道,老子帮了你们多少忙?可你们让老子受了多少气?尤其是你,你这小兔崽子,你知道你让老子伤了多少心,丢了多少脸?两个小娃娃不知道感谢老子,还一个埋怨老子,一个笑话老子,真是岂有此理!”

  伊丝卡脸上一红,轻轻道:“谢谢老子帮忙,我们都感激不尽。刚才……对不起。”声音居然甚是温柔。老子极是受用,立刻转怒为喜,连连点头,呵呵笑道:“不错不错,这才象话。他奶奶的,老子帮你们帮得呕心沥血,却还被这不争气的小子气得死去活来……”说着又是心头怒气勃发,重重哼了一声。昭元吓了一跳,忙道:“小子对师门依然如雾里看花,未闻老子之训,不知有负老子期望,实为罪过。今日老子亲自指点,小子一定一力遵从。”

  老子哼了一声,道:“一力奉行?那是不是其余九力都去遵从老婆了?是不是背地里还要笑话老子,老子跟你老婆争宠太自不量力了?”昭元大是尴尬,答不出话来。伊丝卡莞尔一笑,心头却想:“若是他十力都来听我话,那该多好?”想着想着,又已晕生双颊。

  老子抬头望天,目光渐渐深远,忽然幽幽叹了口气,道:“自从一百多年前,周幽王烽火戏诸侯之后,百余年来乾坤颠倒,万物皆变。那些自古就传承下来的传统美德,更是大半丧失殆尽。论起来,这实是古今未有之大变,但凡有识之士,无不痛心疾首啊。”

  他居然一口就扯到了将近二百年前的周幽王之事,昭元和伊丝卡都是不胜惊奇。昭元想了一想,忽道:“老子,你出生于那个时候?”老子木然点了点头,叹道:“人生最大之不幸,就是既出生于那个时候,却又偏偏活这么久而不死。眼望着天下一点点堕落下去,这其中的痛苦,又有谁能知晓?”伊丝卡奇道:“堕落什么?是都变懒了么?”

  老子苦笑道:“女人们都变懒变娇变凶了,男人们都变苦了。”伊丝卡脸上一热,低下头去。昭元悠然神往,道:“难道……以前竟曾经不同么?以前男人怎么样?女人怎么样?”老子叹道:“看来这些毒害真是已深入人心了。你们一代代的,竟已都将乾坤颠倒后的事,当作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老子虽想力挽狂澜,却总是力不从心。唉,难道这真是命么?”

  他顿了顿,又道:“老子生于李树之下,便以李为姓。想当年,老子年事渐长,到了婚龄,奉父母大人之命,便要娶亲。当时洛阳城中来说媒的也不算少,爹妈也还开通,并不勉强老子,准老子自选。老子当时少年气盛,只知看人美貌,就跟你小子现在一个样。当时众媒婆来时都带了美女画像,我便中意了一位国色天香之美女。父母一看,也都极是中意,只是有些担心,怕这样的美女多半是画师夸张,不会有这么漂亮的真人。因此他们告诉老子,说是老子要有心理准备,不要一见真人与画像不是太象,就太过失望。”

  伊丝卡似乎极感兴趣,道:“结果……结果怎么样?漂亮不漂亮?”老子叹道:“怎么会不漂亮?老子才一揭开红巾,顿时欢喜得要晕倒,那……那婆娘竟然比画像上还要漂亮十倍。老子当时还以为是天下难有的福气,欢喜得整个人都快傻了一样,真他奶奶的丢人。不料还没喝交杯酒,老子就被来了个下马威,被那婆娘逼着发誓,说我应该一辈子乖乖听她的话。”伊丝卡眨了眨眼睛,轻轻笑道:“好象也不是太过分嘛,怎么叫下马威呢?”

  老子气极,几乎就要破口大骂,但却终于还是压了下来,叹道:“世风不古,世风不古啊。连认为这很对的姑娘,都还被老子认为是温柔透顶?唉,这百把年来标准的降低,还真是让人伤心。”伊丝卡小脸飞红,羞道:“胡说!”

  昭元正要插话,忽然发觉老子正狠狠地瞪着自己,似乎是在说:“你知不知道你有多大的罪?本来呢,伊丝卡这小姑娘是一看之下,就知道本性肯定很温柔的。可你这家伙不争气,硬是把她也给宠成了这个样子。”昭元吓了一跳,那话自然也不知被吓到哪去了

  老子哼了一声,却也没有直接骂出来,只是续道:“当时老子一时糊涂,以为不过是她玩笑撒娇之语,也就随口答应了下来。不料就从第二天起,她就果真将这实施起来,这不准那不准,这该怎么样那该怎么样,统统都要她说了才行。老子开始还以为她就是那几天,以后就好了。不料接下来她居然每天都这样,半点不见放松。老子苦不堪言,便向爹娘诉苦。不料她实在太狡猾了,偏偏极会讨爹娘喜欢,居然硬是把爹娘哄得帮她之腔,老说她要老子做的那些事都是对的。他奶奶的,那个时候,老子简直都成了被遗弃的大龄孤儿。”

  

万王之王  第一百一十一回 游戏人间唯太上(四)

  
  昭元向伊丝卡偷偷看了一眼,见她也在偷看自己,都是心头一阵涟欹。只听老子又道:“中华之传统美德,本来就是女子该当温柔。可是她不但没有半点温柔可言,居然还公然宣称,说什么怕老婆才是中华真正之传统。老子实在受不了她的歪理,却又偏偏说不过她。”

  昭元大感兴趣,道:“老子,你是怎样说的?”老子怒道:“当时,老子搬出了古代娥皇女英温柔对舜的传说,说明老婆应该听从老公。不料她居然搬出了更早的伏羲女娲之传说,硬要强词夺理。那个传说人人皆知,也就是天下没了别人,他们只好兄妹成亲,以免人类绝种。这本来也没什么可扯的,可我那婆娘理解的就是不一样。她硬说,女娲先不愿意,伏羲于是就不敢造次,乃是男的服从女的意志;后来女娲想这样了,于是伏羲就又乖乖配合,又是一次老公服从老婆。因此她总结说,这怕老婆乃是远古之传统,更是中华真正的道德传承。”

  昭元几乎笑了出来,道:“这……这完全没道理啊?老子,你不会连这也说不过她吧?”老子愁眉苦脸道:“女人要是讲理的话,那还是女人吗?女子跟男人吵,若是她有点理,那自然是绝对不肯放松,你也就只能去矮她半截。可她要是没理,她可绝对不会认输,而是立刻就会不跟你讲理,结果你还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昭元一听,顿觉很象有那么点道理,甚至还跟自己原先所叹颇有暗合。但他才想感慨,伊丝卡却已先敲了他额头一记,哼道:“我们女孩子是最讲道理的,只有男人们才整天不讲理,整天只想着谁的拳头大谁就赢。昭元,你说是不是?”昭元慌忙道:“是,是。”

  老子又是恼怒,又是鄙夷,却也一时无法可想。他皱了皱眉,不理他们,续道:“后来老子实在受不了,气极之下,就想吓唬她一下……”伊丝卡气道:“好哇,你敢打老婆?”老子怒道:“什么打老婆?是教她学会讲道理!是让她知道究竟谁是一家之主,让她知道先前是老子在让着她!”伊丝卡气极,忽然狠狠揪住昭元耳朵,道:“你听着,绝对不许学!不然的话,我……我……”

  昭元耳朵几乎都快被揪掉了,急忙道:“是,是,老婆饶命,饶命啊……”伊丝卡见昭元实在痛极,想起他对自己还算……老实,也就哼了一声,放开了手。昭元慌忙大揉特揉,抬头一看老子,自是脸上早已气成了铁板。昭元心头发虚,生怕老子又暴跳如雷,连忙小心翼翼道:“那后来呢?她输之后,肯认输吗?”

  老子那越来越愤怒、越来越鄙夷的脸色忽然就象完全僵住了,整个人象是完全失了神,忽然间他老泪纵横、浑身颤抖,无比悲愤地道:“老子输了,老子竟然打输了!他奶奶的,没天理啊,怎么能是老子打输?!”

  这一下完全出乎昭元和伊丝卡的意料,二人几乎都不敢相信。可望着老子那悲愤莫名、恨天仇地的神情,又实在觉得若非积郁酝酿了百把年的悲愤,确实无可如此。伊丝卡再也忍不住,噗哧笑道:“真是老天有眼,恶有恶报!看你还敢不敢打老婆!”说着狠狠瞪了昭元一眼,却见他脸上满是同病相怜的神情。伊丝卡正要羞他,忽然脸上一红,臻首已低了下去。

  老子擦了擦热泪,怒道:“小丫头口没遮拦,知不知道那是不公平之下的结果?老子后来才知道,那婆娘看起来虽是花朵般年华,实际上却比老子大了整整四十年。他奶奶的,简直就是老牛吃嫩草!她六十年比老子二十年,老子能不吃亏吗?唉,现在回想起来,简直是一步错,步步错,几辈子都翻不过身来……”

  伊丝卡伸手刮脸道:“羞羞羞,不害臊。自己打不过人家,就把人家说成老婆婆!”老子气得昏天黑地,正要破口大骂,那夹在中间、两面难做的昭元已慌忙道:“老子,老子,后来呢?后来她肯定就不老子的对手了,对吧?”

  老子哼了一声,却避而不答,只是道:“要论歪门邪道,老子哪是她的对手?这……这……这一场不公平的比试之后,她更将这个告诉了老子爹妈。老子爹妈被她蒙蔽,一顿痛骂发将下来,于是老子就被管得更加严了。他奶奶的,你小子趁早别这么幸灾乐祸。你那几个老婆可个个不是好惹的,要是不防微杜渐,小心以后比老子还惨!”

  昭元现在就已经深受其苦,自然对这种郁闷极是理解。老子见昭元对自己之郁闷感同身受,气也就消了不少。他呆了一气,忽然双手抱头,痛心疾首道:“可怜老子就跟这个老婆在一起,整整过了八十年。八十年哪,八十年!你们知道老子过的是什么日子?你们知道老子是怎么熬过来的吗?那八十年中,老子天天苦练武功,可是始终……始终敌不过她的阴谋诡计。老子终于彻底绝望了,便干脆离家出走,图个眼不见为静。”

  昭元想象那八十年的郁闷日子,不免也是脸上变色:“要苦熬八十年,可实在是不容易。”但他忽然想起一事,立刻便是义愤填膺,愤愤不平道:“慢慢慢,老子,你自己就搞不定老婆,怎么还这么理直气壮地骂我?这是不是太也过分啊?”

  老子面色尴尬,却忽然怒道:“听过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没有?老子是不行,可难道这就成了你们一个个不长进的理由了吗?老子那个时候男人斗不过女人,但那是为什么?是因为男人只被教得去对付男人,从没被教怎样去对付女人,而女子却是专门被教得去对付男人!如此不对称,男人当然兵败如山倒了!可现在有老子亲自来教你怎么对付女人,你居然不但不思雪耻辱,还反过来骂老子?况且老子虽然也曾过得窝囊,起码还没给人逼去洗脚,更没象某人那样,被人猴子泥鳅般地呼来喝去,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昭元被老子骂得满脸通红,先前那反问的气势已是彻底无影无踪。伊丝卡也羞得抬不起头来。老子见昭元老实了不少,也气消了些,刚要再抖枯肠,却忽听伊丝卡道:“那你开始怎么不跑?”

  老子一怔,尴尬道:“开始……开始……爹娘还在,不好乱跑。再说……再说这个不好看透,老子八十年后方才看破,也才跳出苦海。”伊丝卡轻轻一笑,并不说话。昭元却自心里嘀咕:“那个时候,洛阳的风气估计应是不甚忌亲在远游的。你八十年还不挪窝,是不是打心底里喜欢人家的美丽,死活舍不得啊?”

  只听老子续道:“这八十年中,她一个劲地朝老子灌输,硬说世界上的美女本来就该脾气坏的,要找又漂亮又温柔的姑娘是绝对不可能的,总之就是要老子认命。老子虽然没有兴趣去纳什么妾,但她一幅理所当然、男人就该被踩于脚下的样子,还老是说什么甲等男人只有娶乙等女人才能得到温柔,同等的男女本来就该老公听话,让谁一听,火气能不大?当时老子一气出走之后,她居然一时也没怎么追赶,说放老子出去看看,好自己乖乖死心。她大言不惭地说,等老子看了世界之后,一定会发现普天之下真正的美女都凶,男人都贱,娶了真正大美女的男人都是在向老婆低头。那个时候,老子自己便会口服心服,乖乖回去。”

  伊丝卡轻轻笑道:“嘻嘻,原来你还不是离家出走,而是人家放你走的。”老子甚是尴尬,道:“她也是不得以。不是老子坚持不懈一定要走,屡战屡……长期抗争,她会放老子吗?”昭元一笑,道:“那后来如何?”

  老子忽然极是得意,呵呵笑道:“老子行事,神出鬼没,哪能让她如意?嘿嘿,后来老子偏偏就不回去了。”昭元喜道:“找到反例了?”老子叹了口气,道:“说实在的,老子转了些天,还真是什么都没找到。当时老子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难道才短短百把年,世风就已经变得这么大了?真正的男人都死绝了?”

  他虽是无心之话,昭元却是心头有鬼,以为他又在骂自己,不免甚为心虚。只听老子又道:“可是虽然形势恶劣,却也断断不能便宜了那个婆娘。只要老子不回去,她自然以为老子是找到了什么,自然也就会心头不安。那样的话,老子不就能出出恶气了?”

  昭元道:“结果她真急了吗?”老子得意地一笑,却又不知为什么,居然叹了口气,道:“那是当然。她后来满天下找老子,老子这才知道她党羽众多,身份神秘,乃是一直找不到老公,才非要来折磨老子的。老子被吓了个半死,于是便成天东躲西藏,就是不让她甘心。”伊丝卡笑道:“不容易啊。其实都老夫老妻了,什么不好说话?就算认个错,那又有什么打紧?”老子吹胡子瞪眼道:“那怎么行?你们小妞当然帮她了……”伊丝卡笑道:“男人也帮她的。对不对?”

  昭元愁眉苦脸地道:“对,对。”老子叹了口气,装作没听见,道:“这光东躲西藏的,自然也不是办法。说到底,若不想个什么办法让她心服,老子这自尊往哪搁?后来她终于还是找到了老子,也重归于好了几天,而老子的武功也终于能跟她比肩了,再想走就容易些了。老子出走几次,回来几次,就是没有象她希望的那样去认输。后来有一次,老子又被逼急跑了,她气极之下,便索性扔下一句话,说是她再找到老子时,要是老子确实能找到不犯贱的男人娶不凶的大美女便罢;要是没有,她绝不让老子好过。老子当时一听,就放下了心。”

  昭元道:“这个似乎确实很难啊,美女都那么凶,你怎么这么放心呢?”老子怒道:“什么很难?在你这等本来就犯贱的人看来,那当然很难了!你自己不犯贱,老婆怎么会凶?”昭元愁眉苦脸道:“可自己不犯贱,美女成不了老婆啊。”伊丝卡噗哧一笑,道:“真乖。”

  老子气得几乎吐血,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叹道:“世界上都是你这种人,难怪老子雄心勃勃的计划老是一败涂地。唉,老子真是倒霉。要是老子不那么早出生,压根就没见识过什么叫尊严、什么叫温柔,又怎会如此烦恼?要是老子不活那么长,又何必烦恼这么久?要不是老子以天下为重,把恢复男人的尊严、恢复华夏美德作为己任,又何致如此郁闷?”

  昭元肃然起敬,道:“原来老子有如此之义,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实是让小子钦佩万分。”老子叹了口气,慢慢道:“老子自己也知道,这天下早已成了大染缸,要从那里面来个出污泥而不染的男人确实太难。因此,老子便想亲自培养,让世人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男人尊严。”

  昭元一拍大腿,笑道:“对啊,近朱者赤。有老子你亲自教导,那自然是希望大增了。”伊丝卡却吃吃笑道:“哼,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你亲自教导,那结果会如何,也就太明显了。你自己都没明白究竟为什么怕老婆,还敢去想翻本?”老子哼了一声,不理伊丝卡,道:“当时,老子也就收了三个徒弟……”昭元奇道:“三个?不是两个么?”

  老子怒道:“你莫插嘴。当时大弟子是周王太子郑,也就是你太师伯,二弟子是你师祖公孙贤,三弟子是后来很晚才收的。当时他年纪已大,收他乃是因为他练丹悟性奇高,倒并不只是为了这个争气的目的。你三师叔祖名为宫之奇。”

  昭元吃了一大惊,道:“宫之奇?……也是那个宫云……那个跟百里奚一起谏言过‘唇亡齿寒’的宫之奇么?他也是你的弟子?不会是重名吧?”老子怒道:“就是那个混蛋!老子还能记错这个?”

  昭元脑中一片糊涂:“他……他……真的存在?夏瑶琴没骗我?他……他居然还是我太师叔?”他定了定神,心头忽然疑念又起,小心翼翼问道:“老子,怎么宫太师叔今天没来?”老子忽然暴怒道:“他奶奶的,你这小兔崽子,是不是还以为老子骗你呢?”昭元慌忙道:“不敢不敢。小子知错,再也不敢了。”老子哼了一声,怒道:“那个混蛋一天到晚只知道往老婆那里跑,现在肯定又跑到他老婆那里去了,怎么会跑我们这里来?他奶奶的,谁不知道他去哪里了啊,还‘之奇’?老子看他简直就该改名叫‘之妻’!”

  伊丝卡轻轻凑在昭元耳边,悄悄道:“你看你太师叔多好,天天往老婆那里跑,这才是你该学的。”昭元苦苦一笑,道:“我是想学啊,可老婆不肯让我到她身边呀。”伊丝卡顿时红晕满脸,啐了他一口,低下头去。昭元一笑,脑中又浮现起当年那个带着宫云兮的老翁,不禁感慨万千:自己跟宫云兮、夏瑶琴的缘分可还真是不浅哪,难怪后来老跟她们纠缠不清。

  老子目光深邃,似乎又回到了好几十年前,慢慢道:“当时,老子一来心头不平,二来也没它事,就将全幅精神都花在了那两个徒儿身上。老子教他们武功,训导他们女子不管多么美貌,也还是女子,天生就该顺从男人,应该有个温柔之样。同时,老子也告诫他们,他们乃是身负重任、面对极艰难之处境,天下男人振兴的希望都在他们身上。老子最希望的,就是他们能展现男人尊严,从心底里就让女子们慑服,让女子们心甘情愿受其驱使。那样的话,他们找到极温柔极美貌的老婆不说,老子也能狠狠羞我那婆娘一羞,出口恶气。”

  

万王之王  第一百一十一回 游戏人间唯太上(五)

  
  昭元想起在鬼谷南谷中时,宫云兮也曾暗示说周王怕老婆,与这倒很是相近。他越来越奇怪,心想:“老子特地选了周都太子来教,自然是看中他最有可能选最漂亮女子为妻。他以天子之尊,总不大会去怕什么后宫嫔妃吧?那时从里面选几个温柔些的,自然就能让老子的老婆放不下脸来。可后来……难道这也作不得准,堂堂周天子,还真怕起后宫来了?”

  他正胡思乱想间,老子已恨恨道:“开始的时候,你太师伯表现还很不错。可你师祖可能被老子说得太厉害了,胆子也太小了,居然当真畏女人如老虎,干脆不要老婆了。唉,回头想来,也是老子心太急,对一个四岁的孩子这么大说特说,确实也是让他承受不了。”

  昭元心想:“我说师祖怎么终生未娶,原来是小时候受了超强刺激,心理变……扭曲。”老子叹道:“老子见情势难以挽回,也就只好算了,将全部希望寄托在你太师伯身上。你太师伯也很争气,选妃也算有些眼光。不料就在老子以为可以稳操胜券的时候,他……唉……”

  昭元和伊丝卡都是莫名其妙,不觉道:“怎么啦?”老子叹了口气,道:“他居然莫名其妙地就被一个女子蛊惑驱使,死活不理老婆,要去拜倒在人家裙下。后来老子才知道,原来老子在教他们两个的时候,老子那专门作对的老婆,竟然也专门精选美秀小姑娘来教导,而且专门就针对老子的这几个徒弟。她自是要让天下美女都出其门下,受其熏陶,彻底绝了老子翻本之念。当时你太师伯沉迷已深,老子苦劝无效,正准备放弃,却忽然发现他竟然已经瞒着老子,跟那个女子生了个儿子。”

  昭元道:“就是师叔……师伯?”老子道:“不是他还有谁?老子一见情形不对,绝望之下,生怕这小子被我老婆那群人抚养、从小染上恶习,就自己将他偷走抚养。这次老子有了经验,自然知道需当循序渐进,一点一滴浸润。而且更重要的是,当时名声最响的天下第一少年英才,还不是这小子,而是孔任。既然孔任吸引了大部分的目光,老子这徒孙,也就可以出奇不意了。”

  伊丝卡眨眨眼睛,笑道:“后来呢?成功了吗?”老子怒视了她一眼,尴尬道:“这一次老子吸取了教训,自己亲自去给他找老婆,免得他去中别人圈套。老子找来找去,找得死去活来,才总算是找到了一位性情温顺的大美人。这个大美人,自然便是弄玉那丫头了。”

  昭元奇道:“弄玉?是不是就是十几年前,秦穆公的玉华公主弄玉?”老子笑道:“正是。你不信么?”昭元想起夏瑶琴那让人无可逼视的美丽,想起西王母的风采,想起那萧史、弄玉仙去的传说,越来越觉这实在不无可能。他忽然一念突起,急道:“师叔……”老子嘿嘿笑道:“你师叔有很多姓氏,其中一个的确是姓萧。”

  昭元想起夏瑶琴曾自己说过,宫云兮其实也可以姓萧,这其中是不是预示着什么?而且“夏”“萧”二音极近,她又取名为瑶,还和宫云兮牵扯成一团,总是似是而非甚至自相矛盾,自然就更让人头晕脑胀。果然,老子笑道:“凡是跟她们有关的事,从来就是缠杂不清,想之便令人头痛。反正你都被人踩成泥鳅了,还伺候人家洗脚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唉,你还是糊涂些吧!若是你太明白了,她们发觉之后,肯定又会把你再弄糊涂的。”

  昭元一想也是,顿时大大泄气,道:“说的是。”老子顿了顿,又道:“老子当时既当媒婆又当父母,安排他们相会、相慕乃至成亲,虽然忙得不亦乐乎,可心理到底高兴啊。可就在老子以为可以理直气壮去见那婆娘的时候,却发现萧史居然趁老子去帮他找老婆,自己先去勾搭上了一个正牌的圈套夏姬。而且更加令老子伤心的是,那个由老子亲自找来、想给萧史当老婆的弄玉,根本就是我那老婆的徒孙,整件事完全就是我老婆在守株待兔。弄玉前面那些温柔,自然也全是假的,成亲还没多久,就原形毕露了。”

  昭元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老子居然也没有生气,只是叹道:“说老子命苦,还真是一点都不假。那个时候,我那婆娘还特地来见了老子一面,狠狠羞了老子一顿。老子当时简直是彻底心灰意懒了,几乎都想干脆投降了。当时老子还有一线希望,就是孔任据说是找到了上清玉女做老婆……”

  昭元奇道:“孔任的老婆不是莲伽叶么?”老子哼道:“莲伽叶就是上清玉女啦。老子后来才隐隐约约知道,莲伽叶根本就是我那婆娘另外一脉的埋伏,只不过特别神秘,让老子稀里糊涂。莲伽叶做少女时,封号是上清玉女,自掌天宫一脉。她师姐弄玉的封号是太清玉女,掌天宫另一脉。唉,说到底,老子当年故意不收孔任为弟子,其实也是希望孔任和我这姓萧的徒孙二人互相遮掩,能够东方不亮西方亮。不料我那婆娘够狠,硬是东方西方来了个通吃。”

  昭元眉头深锁,陷入了沉思。老子鄙夷道:“别想啦,想不通的。当时,老子去看时,已一时找不到孔任了。待老子费尽千辛万苦找到上清玉女的时候,却糟糕地发现上清玉女的脾气已变得比谁都坏,而且已完全看不出来先前是什么样。当时老子才一发现,上清玉女象是跟老子那老婆也有极深渊源,同时还和弄玉、夏姬之间关系缠杂不清,心中就打鼓,怕也是她们一伙的。结果还没来得及自己去核实,老子那婆娘就得意洋洋地现身出来了。她奶奶的,这结果么,自是老子又被狠狠羞辱了一顿。”

  伊丝卡嘻嘻笑道:“中土的姑娘们,真是好厉害好有志气呀。你都受这样的打击了,还不肯服么?”老子哼了一声,道:“老子是什么人?老子可是世上唯一亲眼见过什么叫温柔的人,哪能那么容易就放弃理想?当时老子听说,萧史和弄玉生了个女儿,心念一动,便想换个办法。只要老子来亲自培养女子,让其温柔些,到时候随便找个人来做她老公,那不就行了?”

  伊丝卡不满道:“人家那么好的小姑娘,你这么狠心,居然想随便找个人来做她老公?”老子尴尬笑道:“当然还是要找好的啦。不然的话,就算她不逼老公投降,那老公自己也会自惭形秽从而犯贱的,就象你身边的某个人一样。”

  伊丝卡果然盈盈一笑。昭元甚是尴尬,却也说不出什么,只好装作没听见。只听老子笑道:“当时萧史也已被赶出来了,迷途知返之下,甚愿配合。只是天宫戒备森严,我们折腾了许久,才终于找出了空档,把小丫头偷了出来。但当时老子怕老子和两个徒弟目标太大,就特地悄悄收了一个新徒弟宫之奇,让他代为抚养些日子。”昭元心想:“看来这一招果然不错,一下就给瞒住了好几年。当年我碰见宫云兮的时候,她不是还在被宫之奇带着么?估计天宫的人没想到她居然是被宫之奇带着到处乱跑。”

  不料昭元才一动念,就听老子叹道:“可惜老子还没得意多久,就怀疑宫之奇这家伙吃里扒外。老子后来去看了几次,发现那个小姑娘一次比一次凶,好象一点也没有受到什么好的教导。当时宫之奇说,那是小丫头们共有的阶段,不用过虑。老子没养过小姑娘,也就给他蒙混过关了。后来这小姑娘渐渐长大,不但继承了前辈之大成,还大大地发扬了一把,简直就是漂亮得一塌糊涂,但也凶得一塌糊涂。老子越来越觉不对劲,后来再探天宫时,发现自己平时被那小丫头拔走的胡子,竟都整整齐齐放在天宫,还被编成了拂尘。直到那个时候,老子才真正想到,宫之奇极可能背地里跟天宫有往来。现在想来,宫云兮这小姑娘八成就是在我去看她的时候,就来宫之奇这里一趟玩上几天,等拔一圈老子的胡子之后,就又得意洋洋回去了。说不定我那婆娘还想一直把老子蒙在鼓里,将来在老子自以为得计的时候,再狠狠羞老子一把。奶奶的,我还说我怎么能那么轻易地偷出她来呢。”

  昭元摇头叹道:“拔胡子算什么?我最怕的是夏瑶琴来拔灵魂,那才真是要命。”老子笑道:“夏瑶琴是另外一个人,老子可没说她。老子一直在很认真地怀疑当时偷错了,结果只偷走了假的,没偷到真的。将来有人问起,你可也要据实说,不能污蔑老子。”

  昭元忽道:“她们真是两人?”老子鄙夷道:“废话,当然是两个人了!宫云兮还好点,一次只拔几根须。夏瑶琴老子可实在惹不起,她拔一次,老子就只剩几根须了。不过反正对于你来说,结果还不是一样?总之,你只记住曾被她们一唱一和,硬抓去洗脚当泥鳅就是了。莫不成你这么贪心,想把她们两个统统都娶了,并排放在床上比照着看?小心伊丝卡不但辟你邪念,还辟你邪根。”

  昭元大是尴尬,转头过去,发现伊丝卡果然正狠狠瞪着自己。只是伊丝卡一见他转过来,便又立刻羞红了脸低下头去。昭元心头一荡,险些把持不住、想搂她一下。老子鄙夷道:“衰人就是衰人,在哪里都是一个衰样。”昭元满面通红,呐呐道:“后来……她们……”

  老子哼了一声,道:“后来什么?后来老子和她们彼此都穿帮了,也就不再去看了。她们什么?她们都是惹不起的人,你却偏偏都给惹了,简直就是活得不耐烦。天宫内外几代难缠的主儿,都对夏瑶琴含在口中怕化了,捧在手上怕飞了,还不是看中了她有天下……天上第一凶的潜质?这样的溺爱下成长起来的人,还能不满脑子都死死认定男人是猪头?有识之士避之都惟恐不及,你居然还敢自己送上门去勾搭?”

  伊丝卡眉头一皱,正要说话,昭元急忙拉起她小手道:“为了找到你,再厉害十倍的人。我都敢惹。”伊丝卡猝不及防,小手被他握住,顿时上红云大起,那些要扁昭元的话也就忘了个精光。她急忙想要甩开昭元的手,但昭元神魂颠倒之下,居然死活不放手。老子见昭元居然当着自己的面还如此肉麻,不免大是鄙夷,皱眉道:“不要太不争气好不好?”

  昭元回过神来,只好恋恋不舍地放开伊丝卡的纤手。可他虽然一时松开了,自己那手却再舍不得摸任何其他之物,心头更依然如游九天之外。老子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忽然伸手指天,面色惊惶道:“不好,夏瑶琴来了!”

  昭元惊个半死,整个身体弹簧般起来,不知是迎是逃。等他明白是老子在戏耍自己、要自己在伊丝卡面前出丑,顿时又气又急。老子笑道:“美人戏耍你你就不生气,老子来耍耍你,你就这样气急败坏?”伊丝卡哼了一声。昭元急忙陪笑道:“当然可以,当然可以。其实我不是因为他用夏瑶琴吓我才生气,而是因为他在你面前吓我,我才受不了。”

  伊丝卡玉脸通红,呸道:“你……真是越来越无耻了。”老子嘿嘿笑道:“好了好了,言归正传。我那婆娘一伙,乃是明摆着想要把天下美女一网打尽,统统教坏,让男人们彻底死心。因此,她们就常常满天下搜寻美人胚子,选最好的带上天宫,一去就用玉液琼浆喂……”

  昭元忽然心头一动:“原来那些小孩失踪,也不完全是因为血魔之事。”老子续道:“……于是呢,夏瑶琴和宫云兮就有了一群同样眼高过顶的小姐妹。那群丫头简直成天就只知道大贬世人,一天到晚无所事事,就在几处仙宫晃来晃去,天上地下横行无忌。老子一看那婆娘下手够狠够绝,一个个都选的那么漂亮,跟普通美女简直没法比,就知道自己只怕是再也难指望找到美人胚子了。不过老子向来都是屡败屡战……百折不挠的,于是乎就想从内部瓦解敌人。于是老子就瞅个机会,先从新选的小小姑娘们入手,吓她们说,就算你们再凶,可也不能从头凶到尾啊,那样谁要?起码要学学上几辈的婆娘,先用温柔把丈夫骗到手,才好开始凶。唉,老子本来还想把那几个小的先唬成一愣一楞,然后来个星火燎原的。你想啊,只不断有人心里发虚,偷偷去找老公,剩下的不就越来越没人陪着玩,也越来越心虚了吗?不料偏偏这个时候,那死丫头跑来了。她张口就把那婆娘的一套搬出来,把普天下的男人统统骂成猪头,痛斥男人算是什么东西,还值得去要?接下来还嚷嚷什么太奶奶已经说了,天下男人其实都是只看脸的贱骨头,只要漂亮就有一切。她们既然这么漂亮,就算想要男人,那还不跟抓乌龟一样成把抓?她奶奶的,结果一通打气之后,一群丫头居然全都痛斥老子思维低俗,甚至还硬说她们根本就不想嫁人,因为除了她们自己之外,根本没人配得上她们。”

  伊丝卡奇道:“她的丫头也敢这么凶你?”昭元想起范姜仪姜她们,还有那什么自称“二十八宿”的少女们,个个都是玉骨冰肌,神仪仙姿,倒确实是让老子无法不承认她们的美。可惜的是,那任取一丝都能倾倒终生的秀美风姿,却偏偏总是跟“凶”联系在一起,这是不是不完美呢?可她们又怎么能说不完美?

  昭元暗暗叹了口气,心头已不由自主地想:“她们一个个这么美,都不知是怎么长成的,当然很容易自我感觉好了。既然她们感觉那么好,还不敢凶谁呀?况且被她们凶好象……好象也蛮舒服的。嗯,她们跟自己单独面对的时候,好象也还很乖很害羞啊,嘿嘿。”

  

万王之王  第一百一十一回 游戏人间唯太上(六)

  
  老子朝伊丝卡哼了一声,道:“这夏瑶琴和宫云兮,因为跟老子有点师门渊源,有时还知道撒撒娇讨讨好。可那几个丫头,那可就光知道一个劲地凶了。她们说是长辈吩咐了,一定要让普天之下男人都深刻认识和理解‘男人就是糟粕’这一真理,不论多老也不能例外。”

  伊丝卡哼了一声,笑道:“虽然未必男人都是糟粕,但昭元是糟粕,却实是再准确不过了。”说着狠狠踢了昭元一脚,却又飞快地缩了回去,转过头去不看他那又惊又喜的样子。老子哈哈笑道:“说的是。其实这世界上就只有老子一个男人不是糟粕,剩下的都是白痴。只可惜当举国皆狂时,不狂者必定被认为是狂。唉,老子不容于此世,看来也是命中注定。”

  他顿了一顿,又道:“老子想明白了这一层道理之后,对这世间兴趣自是大减。当时,老子虽然说什么也不想去向老婆认输,但实在也已经完全绝望了,只好整天让活在对过去的怀念中。后来,老子一路跑到了炎陵和黄陵,乞求老祖宗之灵,希望能够为这已被一群女人搅得乌烟瘴气的天下重新降些温柔,让普天下男人能有点喘气的地方。若是此事实在劫数难逃,就干脆让老子早点死,也好一了百了。老子嗜好丹药,顺手帮了当地人几件忙,还救了一个因藏有宝物而被邻族觊觎的部族。结果那部之人活命之余,居然硬说老子是活神仙,非要把两件宝物干脆赠给老子。老子抵死不认后,他们又嚷嚷说要去赠什么有缘人。老子觉得也实在太没意思了,干脆也就收下,四处乱转。偏偏老子脚程太快,加上又是心情不爽,不多时就将天下名山大川都转过了,越发没意思。当时,老子整天最盼望的就是老婆快些死,其次盼望的就是自己快些死。因此,当时老子最喜睡陵墓,想多与死人亲近亲近,盼那帮先生先死的家伙们能不经意中拉自己一把。唉,直到那个时候,老子才知道,这世界上还当真是有百无聊赖、活得不耐烦的人。”

  伊丝卡忽然凑到昭元耳边,悄悄道:“跟你一样,整天说想死,却又偏偏不死,八成还想着哪天回去蹭蹭人家。”玉人说话之间轻轻吹气,昭元顿时耳软体酥。他正想也自凑到伊丝卡耳边回话,却被她一下躲开。昭元只好陪笑:“我是想死,可是这世界上既然有了你,我便不能死啊。我死了,国家还是有人来照顾的,可这世界上谁来照顾你?”伊丝卡满脸娇红,正要骂他,老子却已受不了了,怒道:“不要这么肉麻好不好?没看见旁边有老子吗?”

  昭元和伊丝卡尴尬一笑,心头却都是甜蜜无限。老子满脸都是鄙夷恶心之状,却也无奈,叹息道:“这百年来,男人变得越来越会讨好,难道还真是不学会讨好,就无法生存?”伊丝卡哼道:“你不也老是在讨好么?当初……太师奶奶要你发誓听话,你不还是哄好她了么?有本事当时就嘴硬去,后来自己说话不算数,还怪别人。太师奶奶没叫你学会作饭洗衣服,就已经算客气的了。……喂,你说是不是?”昭元无奈,只得道:“是,是。”

  老子气得半死,却忽然诡笑道:“说到做饭洗衣,老子天生资质太差,是不行的。不过你运气好,这小兔崽子就是会做饭洗衣。你将来可要好好利用啊。”伊丝卡又惊又喜,道:“真的?”昭元大急,对老子怒道:“你……没义气啊!”老子嘿嘿冷笑道:“你身为男人,却不跟老子一条线,老子干嘛让你占便宜?”伊丝卡抿嘴笑道:“早知如此,我就不帮你改衣服了,该当你自己去改。听着,你要是敢耍赖,想学他不做饭,可得先想好后果。”

  昭元有气无力道:“是。”伊丝卡见他被挤在中间的样子甚是可怜,颇觉这些天老被他想着偷袭的羞急,总算得到了回报,自是心下大乐。她忽然心想:“既然老子一来跟他内讧,就挤出了这件好事,那么不如让他们多多内讧,说不定能把他什么都挤出来。”想到这里,禁不住噗哧一笑,顿觉这一心想教坏昭元的老子,似乎也不那么坏了。

  老子见昭元被伊丝卡三两下就捏得动弹不得,全无自己殷切期望的反抗意识,气得大骂道:“他奶奶的,老婆这东西虽是万恶之本,但毕竟又不吃人,你何必怕成这样?”伊丝卡道:“你自己就怕,还说他?”老子怒道:“那是老子确实打不过她,后来……”昭元笑道:“现在我也打不过老婆啊。况且后来怎么样?后来你说你能打过,不也还是怕吗?”

  老子气急败坏,怒道:“那是后来,老子说的是后来的后来……的后来。现在都几十年没打过了,都还不知道她是不是还活着,哪知道能不能打过她啊?不象你这家伙,明明……明明知道打得过夏瑶琴的,还死活要舔上去伺候;明明还远不能确定人家是不是在吹牛,就要眼巴巴地去当泥鳅。”昭元吓了一大跳,不敢怠慢,急忙拉起伊丝卡的小手深情道:“要是对你,即使明明确定你是在吹牛,我也要眼巴巴地赶来当猴子的,只求美神姐姐赐南瓜酒。”

  伊丝卡甩脱他的手,羞道:“哼,你就是会两边讨好。到时候穿帮了,我可不救你。”昭元呵呵大笑。老子见连这刁难都又被昭元挡于无形,气极之下,却也无可奈何,忿忿哼道:“先世是有了郎,不要娘,现在可倒好,有了老婆,不听老子。唉,当今之世已无人能理解老子,老子便是没死,也还是已如死了。他奶奶的,早知你扶不起,老子也不用撑到现在,当时就该躺在古墓石棺里不出来。”昭元尴尬道:“世上还有许多其他的有益之事可以做的。……对了,太师伯企图复周之威,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阻止?”

  老子哼道:“大什么大?有比千年传统眼睁睁在老子面前乾坤颠倒大么?这世上从来不缺君主,你太师伯是胜是败,还不是一个样?别看千古以来,造反无数,可统治人的和被人统治的两群人,都从来没有真正变过。你不是亲自去极西方看过了么?你扪心自问,那一代不是富人在统治穷人,强人在统治弱人?无论如何如何巧立名目,有些地方甚至还说什么人人平等,其实根本都是只换皮不换骨。那无数人要去搞什么教化,弄什么度化,建什么绝对乐土,更统统都是狗屁!不管在台下时多么咬牙切齿,真正自己到了台上,就算不是主动想变,也是不得不变。不论曾经的变化多么大,可不过几十年,一切肯定都会回复如初。你自己说,去折腾那些,究竟有什么意思?那根本就是一场空嘛。可若是女人变成了发话的,男人变成了听话的,那这两群人,可不就完全颠倒了?你想一想,这温柔若是一旦绝种,那便要毒害千秋万代,恢复起来可谈何容易?而且只要男人们稍微争点气,华夏数千年来引为美德的女子温柔,怎么也不至于这么快绝种吧?相比起来,这才是真正有意义、有成效、值得男人们去一生追求的大事。你怎么如此目光短浅,只看百年兴衰,不明千古大势?”昭元一怔,对他这奇谈怪论居然也一下不好反驳,不由得有些张口结舌。

  老子见自己的歪理居然大起作用,正在得意,却又忽然心下一叹,摇头道:“不过当时,老子也是糊涂了,加上满心都是要跟那婆娘斗气,居然也来了个自迷其中,所以才没去注意到你太师伯的什么。其实,老子这个首徒,当初那么快就沉迷于那个美女,只怕也是别有用心。嘿嘿,他跟我那婆娘的徒儿还那么快就生了个儿子,一定要让老子气得心头火发、暴跳如雷,现在看来,还真是奸诈狡猾,深谋远虑。那些沸沸扬扬的槐后、太叔之事,更简直是十成十在故弄玄虚。他连天宫美女都有过了,还会被那槐后迷糊涂?不过就是装装可怜,想找扩军借口而已。”

  昭元也早觉这些事似有蹊跷,不免陷入了沉思。伊丝卡却哼道:“听见没有?人家就知道假装早早投降,结果那个姑娘也就没多兴趣折腾他了。你这家伙故意硬抗,没准就是在欲擒故纵,压根没安好心。可怜人家夏瑶琴还以为自己占了你便宜呢。”昭元尴尬笑道:“那也得生个孩子才没兴趣了啊。我要是那样以后才来找你,你会很欢喜吗?”

  伊丝卡气急,扬起纤手就要打他掐他,但眼见他一幅求之不得很享受的样子,只得勉强收住手,骂了一声无耻,不去理他。老子没理他们打闹,只是幽幽道:“其实真要说起来,还真只有老子这个首徒,才算是有点女子面前的自尊的,也是最争气的,你们都比不了。老子要是早早发现,找个台阶下去,再去关注一下他,他也不致这么轻易就毁了这一生。”

  昭元知周天子在年老之际,一身惊人武功突然遭废,那可比年轻时候被废完全不一样。最起码他由本来从来不忧老病,忽然变成各种衰老突然而来,极可能会身心都痛苦无算。估算起来,这可能也是他彻底心灰懒,从而跟随老子隐居的原因之一。不过周天子既然明知孔敬仁等训练人蛊,却依然纵容,并企图利用,却也是该有此罚。

  老子目视前方,轻轻叹了口气,却又笑道:“反正老子只认能管老婆便是好人,这些芝麻小事,不过一场人生一场梦,过去了也就过去了。至于老子说的千秋大事,却是有了些转机。”昭元陪笑道:“这却怎么说?”老子顿了顿,笑道:“当初你老婆不知怎么被你伤透了心,一路孤行,不避荒郊野墓,竟然还跑到老子的古墓之处苦苦练剑,着实让老子吃了一惊。”

  昭元想起当时他自以为可以宁静一下,却偏偏被伊丝卡吵醒的情景,不觉一笑。老子瞪了他一眼,续道:“老子先还有些生气,便想扮鬼吓跑她。可是一看清楚,不知怎么就疑心起她一定本性温柔起来。这念一起,老子险些都因狂喜而晕倒。”昭元奇道:“她比起……比起……温柔是不错,可当时你一句话都还没说过,怎么知道她本性温柔?”

  老子不悦道:“老子阅人无数,难道还会看走了眼?她当时明显满腹心事,既似深恨某人,又似深爱某人,甚至还不时落泪。可在那同时,她却又似拼命要提醒自己刚强。你且想想,如此的绝代美女,若是很凶的话,那么遇到了不顺心的事,便只会发火、气愤再加怒气冲冲,一幅普天下人都欠了她的模样,哪里会有这等忧愁满腹,却又说不出来的感怀?这“幽”“怨”二字,其实就是区分温柔不温柔之绝佳精髓。老子小时虽然没注意,但苦思冥想百把年,岂能还想不出来?”

  昭元一听,也觉似乎有些道理。他想起当时自己的愚蠢和伊丝卡的幽怨,心头又忍不住伤心愧疚起来,甚至都不敢望向伊丝卡。老子笑道:“看来你可能还不够不明白老子当时的心情。要知老子被母老虎压制了那么多年月,对美貌已是不甚看重。因此,老子虽看出其美实在惊天动地融贯人心,不论什么人一见之下就为之倾倒,那倒也还罢了。可这温柔二字,却实是老子名门中的命门,老子实在就是梦里盼它千百度,百死愿赎一回亲哪。当时,老子简直是一见之下,便如苍蝇见了血,其兴奋岂是日常可比?而且更重要的是,她的美竟能一点也不比那死丫头差,肯定能堵死那群丫头的口,让她们无法用美貌压人。你说老子怎么能不兴奋?不过呢,这个女娃娃虽然化妆掩盖,可是化妆水平似乎还不甚高。老子何等眼神,岂会看不出她是异国大美女?嘿嘿,当时老子就想,怪不得啊怪不得,幸亏她没生在中土,不然脾气可就又完了。”

  伊丝卡见老子如此称赞自己美丽,不免又极羞涩。老子笑道:“当时老子几乎都疑心是炎黄诸代祖宗听到老子乞求,慨然显灵,给中土降下一位好姑娘,以免中土温柔绝种。这种大旱盼甘霖的感觉之下,老子简直都有些不相信自己了:怎么会有白痴居然笨到那种地步,不但不对这样的好姑娘好好珍惜,居然还去惹她如此幽怨生气?当时老子简直都想将你这小兔崽子千刀万剐,但想来想去,终于觉得,还是让她自己来宰才比较好。”

  伊丝卡羞道:“早知如此,我就该求老子来宰了你,也免得你老是羞人家。”昭元大是尴尬,只好讪讪而笑。老子笑道:“于是老子就看了一气,觉得女娃娃剑法不错,悟性也是奇高。而且可贵的是,她毅力更是超乎一流,可比那些只凭美貌、不学无术、一天到晚光知道玩的中土丫头们强得太多了。只可惜你这老婆当时似是心头极度忧苦,练剑不顾一切,急于求成,已是滞于一处极险的门槛,可说一个不小心,就会有走火入魔之险。老子想起这样风采的小姑娘,要是在中土,那还不千万人争着来宠?难不成那些不学无术的丫头们可以成天被欢乐包围,只知颐指气使,这么好的姑娘却还如此忧苦,还要历入魔之险?她怎么能如此长受委屈?老子想来想去,便干脆把压箱底的本事搬出来,还把引以为傲的两样宝贝白给了她。”

  伊丝卡轻轻道:“谢谢老子。当时我真是快要支持不住了。”老子呵呵笑道:“不用谢,不用谢。当时也是老子一肚子气,满心郁闷,忽然见到一个温柔姑娘,实是如光明之星,几乎都恨不得自己拿来做老婆……”

  昭元吃了一惊,急道:“老子,你……”老子哈哈笑道:“老子是说几乎要想,又不是真想,你急成这样干嘛?老子活了快二百岁了,都老成什么样了,你以为还象你那样不争气、只知沉迷女色?老子要是象你那样好色,当初也不会离家出走了。”

  昭元大是尴尬,伊丝卡更是满脸红晕。老子笑对伊丝卡道:“你们小妞们哪,一天到晚就知道变着方,去让男人爱你们爱得失去理智。这不,老子这一句话才擦着你的边,他就失去理智急歪歪了。这你还不满意吗?”伊丝卡大羞,低头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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