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游 喜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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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阳下(六)

(2013-04-12 15:54:21) 下一个

DAY6,Sep 22,Thursday,
米诺利——阿玛菲——拉维罗——莎莲罗,阳光明媚

在这样的房间里醒来,还没有睁眼,海水的蔚蓝就已经漫入眼帘。通向凉台的木门已经推开,阿玛菲海岸新的一天,碧空如洗地展现眼前。

搭电梯上去餐厅,homemade的丰盛早餐已经摆满了餐台。新烘的 Croissant撒满糖霜,咬开后里面的巧克力酱还带着炉膛的热度。家具都是温暖的木色,简单地铺着干净的粗布,整个房间像是在太阳下晾晒过似的,带着安稳的香味。

LD已经在露台一角坐下了。新鲜水果,研磨咖啡,栏杆外无尽的大海和田园,这个早晨就不象是真的。我原是不喝咖啡的人,可早上的海面,送来阵阵清风,一口热浓的奶咖啡刚好填补上惬意的那丝缺口。握紧瓷杯,用这口咖啡将美景咽下,待平淡的日子里,从回忆中开出花来。

旅馆的大堂也是老板一家人闲坐说话的living room所在。忙过了住客的早餐,老板的女儿坐下来给她的两个BABY喂饭。一岁多点的姐姐“玛丽萝”很快就沦为了我们餐后消食的玩偶。那些名画上的天使,根本就是当地娃娃的写实素描,粉嫩到透明的肌肤,柔软的金色发卷,童话的小脸蛋……肉墩墩的小玛丽萝成了我在阿玛菲最想带走的纪念品。

有那么一会儿,她用有力的小手牢牢地抓住我,眼睛专注地打量着眼前来客。瞳仁内那一汪翠蓝,瞬间把我融化。需得是生在这样的地方,用窗外的地中海填满刚刚睁开的,初生的双眸,玛丽萝式的幸运儿才能拥有这样秒杀人心的蓝眼睛吧。小天使太好看了,连我这对奶娃一贯麻木的人也hold不住啊……后来几天,一看到漂亮小男孩,就跟LD念叨:这个可以跟玛丽萝配一对儿,生小小孩噢!

挥手告别了悬崖上的童话旅店,朝位于海岸线中央的阿玛菲古镇进发。倚着车窗,话越来越少:风光太好,舍不得讲。石板路上迎面而来飞驰的摩托,女骑手薄衫热裤,花束般的长发风中凌乱……不对!凑近时一看,美女竟然是半裸地骑在摩托上!路面的颠簸,抑或轻佻的海风,一点点将春衫剥下,女郎要么就是尚无知觉,要么就是天生洒脱,竟任由一对丰腴鲜美的乳房挂在胸前,震颤跳跃 ……可怜正在执驾的LD一声低低的吼叫,猛然发力,才扳回了差点脱缰而去的方向盘。

这就是阿玛菲,她美她的,纵然你命断魂飞,在她,不过是最无情又最妖媚的一个浅笑……

阿玛菲小镇虽然是这一带名字的来源,跟玲珑的波西塔诺和下午世外仙源般的拉维罗相比,结构却比较简单。一方沙滩,一条长巷,一座教堂,一处广场。南欧无数的小镇,大致都由这四要素组成。通往阿玛菲小镇的公路,在渔港的两边划出弧线优美的花边形状,后面青翠的高岗上,有白石而砌的修道院长廊…… (以下四张小图转自网络)

超过一千年的圣安德鲁教堂,以这位十二门徒之一的渔夫命名,因此也成为这一带渔民们的守护神。13世纪初期,这位被钉死在希腊的圣徒遗骨,被移送至此,珍藏在教堂地下室。

这样一个小镇教堂,倒也有如许的传奇,和辉煌的装饰,意大利的宗教渗透的确无所不至。教堂翻修的过程中,人们常常从剥落的壁画后面,发现藏在那里更为古老,却早被岁月遗忘的图画。站在那些刷去石灰后,依旧鲜艳的图案面前,历史又一次变得近可触摸。

凝望中,鸽群在教堂钟声里急急飞起,俯冲过门前的长梯,一群在台阶上合影的孩子受惊后尖叫欢笑,闹做一团……阿玛菲就是这样鹤发童颜,远离忧伤的面孔,有的是历史,却不需要任何的追悼,她还活着,跟这艳阳下的小镇一样鲜艳,快活。

一间连一间的瓷器铺已经看得疲劳,一档街角的画摊倒是引人驻足。爱上一幅简单镶嵌的图画:少女垫着脚,往石头砌的矮墙外眺望……眼睛里的喜悦安静,让你相信她看到的必定是阿玛菲的山与海。没有山水,却比旁边任何的风景画更能记载阿玛菲的美丽。

“三十欧,不讲价,”老板开了个高价。
“可明明写着一律20欧呀?”
“噢,亲爱的,那些是纪念品,而这一幅,它是艺术品,”老板狡猾地笑了。
…………

顺着长巷式的街道慢慢游荡。中午的阳光从比邻的阳台之间,从晾晒着的,还滴着水的床单之间洒洒落下。有那么一阵,我快要睡着了。暖风熏得游人醉,临着柔美的风景,人是容易生出倦意来的。经过一间好看的水果铺,一股浓郁的桃子香味吸引了我们,店主拿出牛皮纸袋,往筐里拣了五六个水灵灵的大桃子,要了我们不到两块钱。

正好前面的巷口有一处小小的喷泉,赶紧随手冲冲,便送进嘴里……大概是饱吸了阿玛菲的阳光和灵气,桃子好吃到无法形容。那种自家院落,没有农药,没有塑料棚,真正果实的味道,咬在嘴里甜蜜而稳当,扎扎实实是一整个夏天的酝酿。如果有人问起,阿玛菲小镇的味道,我得说:是桃子味的。

结束了阿玛菲,时间还早,决定去探访高山上的桃源小镇拉维罗。车盘旋向上只几个回合,GPS就完全失去了方向。起伏的山势象水牛伏隆的脊梁,藏匿着其中牧歌短笛的一段生涯。跟着一路的路牌向前,耳中渐渐没有了渔港小镇的喧闹,四下清静,风声鸟语相闻。

停车后,沿一道粉白的小街即到拉维罗的结婚小教堂。纯白的教堂嵌在绿野之间,小巧安静宛如新娘,难怪很多情侣旅行到此,突然就动了结婚的念头。把人生最美的一天,留在仙境般的拉维罗。拉维罗的看点尽在两处建于12世纪的古老别墅:villa Rufolo 和Cimbrone。

首先进入的是villa Rufolo。这庭院的后花园中有一处著名的景观,是在互联网上搜索“阿玛菲风光”时最常出现的图画:古老的修道院,双塔钟楼边,屹立着一棵本地常见的皇冠青松,而透过松树和钟楼望去,正是阿玛菲最美的一段峡谷海湾。因为这个,我们叫它“一棵松”庄园。

“小径分叉的花园”,穿行在古树参天,藤萝森森的庭院,突然想起博尔赫斯的书名来。中古世纪残留的修道院建筑明显带有强烈的阿拉伯风格。雕花的梁柱和回廊象一把叮咚的竖琴,异族的花纹让你靠在上面,就能听见那些向往远方,乘风起航,追逐梦想的声音。安宁和自由,在这里从来没有任何的抵触。

后面一处接一处的花园,尽管到了季尾,仍旧是繁花似锦。璎珞似的紫藤下静静的少女雕像,嫣红俏紫的洋绣球和天竺葵丛中,喷泉细流潺潺而过……花园的尽头即是悬崖的边缘,探出百丈崖外,正在补种花草的平台,据说是夏天举办露天音乐会的地方。

在盛夏和煦的黄昏中,欧洲最好的乐队将在这里演出,凌驾于海湾暮景之上,奏响瓦格纳曾经于此亲笔写下的乐章。不设座位,人们三三两两或挤坐在花架下,长凳上,或斜倚在森凉的大理石廊柱边,秉烛而赏。跟在富丽的殿堂中听到的演奏不同,地中海日落后第一丝穿越花园的微风;松林间被琴声惊起,又款款在塔顶降落的那只晚鸥;一对藏在音乐和人群背后,缠绵亲吻间“嘤咛”一声的情侣……这才是阿玛菲的音乐,是别处不可再寻的一种感受。

站在“一棵松”下,扶着松木的栅栏,瞭望海湾,两山环抱,象翡翠的双手掬起一捧宝石的幽蓝。这是一幅有香味,有音乐的风景。有人在游记里说:“天堂般的阿玛菲没有电影院,因为置身其中,你就在电影里。”

去往villa Cimbrone,先经过一条可以回望“一棵松”的,石板矮墙的长巷,然后是一段果园和远处的山景。葡萄园里果实累地,却无人问津。一只肥胖的黄猫,靠在篱笆里面打盹。听到脚步声近了,便把身体凑过来,隔着栅栏,伸出爪子,要路人给挠痒痒。蹲下用手指梳弄得它欢喜起来,便用力往篱笆间挤压过来,似乎想钻出来跟人亲近。暖阳懒猫——一段闲散的下午,若画出来,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据说从丘吉尔到葛丽泰.嘉宝都曾经在villa Cimbrone庄园隐居。宽阔的花园除了青翠的草坪,大树,基本只是藤蔓碧萝,跟“一棵松”那边花团锦簇的风格大相径庭。感觉是从怡红院转到了宝钗的蘅芜苑,再无一丝俗色。就只绿色甬道的中段,留了一处玫瑰园,淡粉色的玫瑰成为整个庭院唯一的俏色。

花园其实建在一处突出的鹰嘴型崖尖上,两侧望海。那样翠微苍横的一条幽径,行走其中,不免要猜想路的尽头该有怎样的美景,才配得起这一路长长的铺垫?

答案揭晓了。在路的那头,绕过大理石雕像和凉亭,后面是一处完全开阔的全景露台。一整排看上去颇有来历的石像,伫立围栏,早被时光风化得面目模糊。地势的高峻,让很多人不敢上前俯瞰。鼓起勇气站过去,眼前一片奇景:峰峦伏波,海岸迤逦,其间山花灿漫,农舍亭亭,加之公路盘绕,如一层层天然的等高线,完全就是一幅精美的三维地图。难怪这里是远近闻名的婚纱拍摄境地,取景如此,平凡不过的儿女婚事,都变成了一段仙缘。

写到这里,词已穷尽,对于美丽的拉维罗,语言永远是种遗憾。(以下四张小图转自网络)

漫游到日落时分,我们将车停靠在海岸公路的一处look out point,最后一次站在阿玛菲的悬崖边。标志着这条风景线终点的城市莎莲罗,此时就在眼前。已经深度审美疲劳的我们,放弃了进城游览过夜的打算,决定提前折回高速公路北上。

告别的时光有一种氤氲的气氛,可能是累了,没有人说话。落日的霞光里,整个城市笼罩着一种婴儿般的粉红,格外娇媚。你不必对她说“阿玛菲,我一定会回来”之类的话,她只是微笑,她都知道。象不懂躲避的青年闯入了妖姬的领地,领略过那样的美,灵魂里终生都会留下一片狂想的天地……去之前,她是你欲望征服的美景;去过后,阿玛菲会变成一种生活方式,教你懂得在城嚣纷扰之中,吟一首田园小诗。

最好到这里就结束的一天,因为本文起头时打定的流水帐主意,还得照实留下夜晚的一点败笔。在高速公路沿途寻找旅馆的时候,我们几次在无名荒凉,语言又不通的城市迷路,摸黑兜兜转转,好不容易才寻得一处粗鄙的住处。炕席陈馊,难以言说。

瞬间从天堂跌落凡尘,躺在腻歪歪的木床上,更象武陵渔翁,怀疑起经历过的,原都是桃源一梦。

第六天:9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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