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影里一归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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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有情钟芝加哥(四)

(2013-04-29 22:01:13) 下一个

(四)火凤凰


第二天,太阳斜照到床头,赶起了沉睡的我们。收拾完出门,已过10点,泊车不易,不如走公交,大都市闹区大抵如此,头疼的一件事。每个城市的交通工具都用一遍,这是我的习惯。这次我们选择走高架火车,是芝加哥的特色交通,因为环绕在金融中心一圈,号称Loop。我们爬上高架车站,空空如也,只有我们三个乘客和一个售票员。一切很旧了,包括车站和车子,标了颜色,经过的城区,岁月在后巷绕行的高架车上暴露无遗,就象旧衣的绒毛,总是掖在不经意的角落,然后有一天不小心被谁一指划过。我们无意煽起旧尘,因为一直以为如此有活力的芝加哥不会有沧桑。

我们错了,大错特错了。是日的芝加哥建筑之旅,听了一个天方夜谭式的神话,以至我们下船的时候仍然以为是导游编了来骗我们。

仲春的芝加哥凉意袭人,芝加哥河上更是风吹颊寒。只有十几个游客的游船载我们启程,解说的叫约翰,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导游。我们裹紧衣衫,坐在第一排听他一一分解。

从密西根湖口往西,芝加哥河贯穿市区,坐在船上,头顶着密密麻麻的主干道。芝加哥河岸的风景自然是一座接一座的铁桥,仰了头,压过来的是林林立立让人颈酸的庞然大物,都有些跟不上约翰的指点。在纽约的曼哈顿,第五大道和第六大道是高楼的林荫,坐在车里掠过的楼群竟不如这样坐在船上生动,是乎所有的房子都活了起来,仿佛音乐盒上的木偶,转着角度让你看个够。不对,是T型台上高傲的模特,居高临下,攫住你的眼神,待你要看个仔细时,突然一个转身,飘然而去。想不到,芝加哥会有这么多建筑史的创新之举,而且都挤在了湖边、河边。当时首创的藻井式地基和钢筋结构为现代摩天大楼的诞生创造了条件。路易斯·沙利文是芝加哥学派的创始人,他宣扬形式服从于功能,所以芝加哥学派的建筑都是四四方方的,平顶外表。因为内构是X形的铁框,承重很均匀,取代了厚墙。既然墙的作用已不那么重要,满楼自然就可以嵌满窗户,带来现代式的明亮,他的代表性建筑就是现美国最高楼谢尔氏塔(Sear’s Tower) 。不过,这个”现代”到了20年代已有些过时,唯美派占了上风,就是对建筑内外观的雕琢到了精细的地步,刚好是芝加哥学派的反调,真是物极必反。芝加哥美术馆和芝加哥剧院以及文化中心便是其三大代表性建筑。有趣的是,曾经为沙利文工作的法兰克富·赖特被解雇后,索性自立门户,尔后创立极富影响的草原学派。赖特的手笔遍布全美国,可惜,芝加哥河边没有他的杰作,他在这里留下的多是民用家居。看过他的建筑图片,很喜欢大斜屋顶的浅色砖屋,再高的屋子,也似乎紧贴着地面,宛如大草原上的风吹草低。芝加哥艺术馆有赖特的展区。我最喜欢的还是芝加哥论坛报大楼,是从芝加哥学派向现代派过渡的建筑,有些哥特式教堂的风格,笋立瘦高,石墙飞壁。仔细看大门外墙的雕饰,有金字塔,巴黎圣母院艺术,诸如之类艺术精品随处可见。至於约翰后来说到的国际学派,后现代派,我就不知所以然了。以一个外行的观点看建筑,它不光是功能和工程的艺术,也应该是美学的艺术。所以,仅仅只有功能的芝加哥学派,在我看来其丑无比,比如那个第一楼Sear’s Tower,还有Hancock Center, Water Tower。而同样是外观简洁的333 Wacker Drive却美妙无比: 它的弧形玻璃外墙对应弯曲的河道,简直是一唱一和。还有2 Prudential Plaza,有层次的屋顶斜切面,真有些让我怀疑香港的中银大厦盗了它的版。

在寒风中约翰讲解得很投入,简直象在舞台上表演那样卖力。我吃惊的是他给我们描述这些大楼来历时的激动,看得出他很骄傲。是的,每一个芝加哥人都很骄傲,所有这些杰作都诞生于一场大火。

芝加哥俗称“风城”,1871年的夏天格外干燥,移民涌入的城市建了密集的木结构房子,所有这一切使得10月8日的意外火灾得以席卷城市,在一天两夜之内毁掉了17000座楼房!当时芝加哥居民并没有逃离,相反,一大批建筑学家被引进到这里一显身手,在废墟上重建新城。仅仅一年就起来了300座新楼,新城的规划时由唯美学派的约翰做的,市府规定所有新建筑不许使用木头。在游船上,导游约翰还指给我们看一座公寓楼,它的地基比周围的高出不少,因为这个地基的材料就是火灾后的瓦砾废墟。

没有那场灾难,就不会有今天的辉煌。

我相信这样的奇迹,然而约翰讲述的另外一件事情让我质疑。他说为了解决地下水位太高带来的问题,芝加哥市中心的所有建筑都往上抬了一层。夜深人静,类似千斤顶的巨大契子插到大楼的支柱底下,一、二、三。。。所有的契子同时往上顶一公分,然后注入钢筋水泥。一夜醒来,不觉中自己上了一层楼!我诧异地望望静,望望别人,有这等事?抬楼要这么容易,比萨斜塔早就不用愁了。然而芝加哥市区有二层是千真万确的。我们初来寻公车,满大街找不到,路人一指:喏,在下层。底下的一层要安静些,主要是私车通过,临街的大楼上下二层,都有店面,露天的咖啡馆开在水边,安安静静地任风拂面。如此洞天。

从芝加哥回来后,到处查资料,未证实约翰的说词。这个准芝加哥人,一定是发挥过了头。说他是准芝加哥人,因为下船的时候我问了句,发现约翰来芝加哥不过五、六年。而他高昂的骄傲,直让人以为这里是他土生的故乡。

有一样,他是对的:芝加哥河逆流工程。芝加哥,是印第安语“野洋葱”的意思。芝加哥河泥水厚重,野生植物肆生,猛增的居民又排出大量的下水,流入芝加哥河。芝加哥河又注入密西根湖,饮用水被严重污染,引发了1885的大瘟疫,几天之内死去九万人。火灾之后的新城正在崛起,又一项大工程启动。我不能理解逆流工程的细节,只知道市政府除了规定排污、去污的法规以外,还建了一条运河,设了几道闸,通过间歇性地抬高不同河段的水位迫使东流的芝加哥河西流,注入德恩伯莱斯河,最后注入密西西比河。下游的几个州起先是强烈抗议这项工程的,后来证明,经过几道去污,下游的水域并没有被污染。逆流工程再一次拯救了芝加哥。

几起几落,这样的生命力,让芝加哥笑到了最后。约翰的骄傲是这一抹灿烂不可遏止的投射。

芝加哥的天空那么兰,因为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有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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