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花革命与非暴力但不服从抗争哲学（四）

　　
　　 在人类近代非暴力但不服从抗争运动的大潮中，菲律宾共和国的1989年〝人民力量革命(People Power Revolution)〞是值得赞扬和肯定的。

   〝人民力量革命〞指的是1986年发生在菲律宾共和国的一场导致独裁者斐迪南.伊曼纽尔.艾德拉林.马科斯(Ferdinand Emmanuel Edralin Marcos)垮台的非暴力但不服从抗争运动，亦有历史学家称之为〝1986年菲律宾革命(Philippine Revolution of 1986) 〞 、〝黄色革命(Yellow Revolution)〞或是〝埃德沙革命(EDSA Revolution)〞。

   〝黄色革命〞的来由是由于菲律宾最大的反对党领袖贝尼奥.西梅安.尼诺伊.小阿奎诺(Benigno Simeion Ninoy Aquino,Jr.)每一次在集会时，他的支持者在手臂上扎一条黄色饰带为记号，因此为名。

   〝埃德沙〞是〝埃皮法尼奥.桑托斯大道(Epifanio de los Santos Avenue)〞的简称，埃皮法尼奥.桑托斯是菲律宾的一位传奇性人物，他于1871年4月7日在菲律宾马拉邦(Malabon,Philippine)出生，他集历史学家、作家、画家、音乐家、哲学家、政治家、翻译家、出版家、目录学家、古文书家、古物收藏家、人种志专家等于一身，菲律宾人民为了纪念这位多才多艺的爱国者，特以首都的主要交通干道命名之。

   1989年，当成千上万愤怒的菲律宾首都马尼拉(Manila,Phililippine)的人们涌向了埃皮法尼奥.桑托斯大道举行游行大示威时，不仅瘫痪了菲律宾首都的交通，瘫痪了菲律宾首都的经济，也瘫痪了独裁暴政统治者的合法权力基础。

   菲律宾1989年的茉莉花革命之所以会发生，既有历史演变的缘由，也有个人恩怨的因素。贝尼奥.小阿奎诺于1932年11月27日出生在菲律宾打拉省(Tatlac,Philippine)的一个豪富的政治世家，他的祖父塞维利亚诺.迈农.阿奎诺(Servillano Mianong Aquino)是追随菲律宾游击队、对抗西班牙帝国的独立战争英雄埃米利奥.阿吉纳尔多(Emilio Aguinaldo)手下的第一大将。 

   贝尼奥.小阿奎诺的父亲贝尼尼奥.西梅安.老阿奎诺(Benigno Simeion Aquino,Sr.)在菲律宾历史上是一位有着不太光彩的〝菲奸〞背景的人物。1942年1月2日，日本军国主义将军队开进了菲律宾首都马尼拉，1943年5月6日，日本军国主义完成了占领所有菲律宾领土的战略目标，1943年10月14日成立了傀儡政府〝菲律宾第二共和国(Second Philippine Republic)〞。

   1943年，贝尼奥.老阿奎诺认为自己飞黄腾达的机会来了，他用尽了他的媚态与软骨，公开勾结日本军国主义，出卖灵魂，出卖国家，出卖民族，立下了〝菲奸〞的功劳。当菲律宾伪国会成立后，贝尼奥.老阿奎诺争取到了伪政权国会议长的职位，这个卖国行为在美国人将日本人从菲律宾赶走后被挖掘了出来，被菲律宾司法部以〝菲奸〞的卖国罪名审判之。

   贝尼奥.老阿奎诺通过政治关系被允许保释在外，等待开庭审判，1947年12月20日，当他在里扎尔纪念体育馆(Rizal Memorial Coliseum)看拳击比赛时，心脏病爆发而死，因而躲过了一场卖国〝菲奸〞的官司。

  贝尼奥.小阿奎诺并没有受到他父亲是〝菲奸〞的影响，他的学业平平，但文笔锋利，十七岁就出任《马尼拉时报(Manila Times》记者，他精彩的韩战报道，得到了时任国防部长雷蒙.麦格赛赛(Ramon Magsaysay)的赏识，以二十一岁之年，成为雷蒙.麦格赛赛的亲信顾问，开始了他的从政生涯。

   1954年12月30日，贝尼奥.小阿奎诺以二十二岁之年，当选为他老家康塞普什市(Conception)市长。1959年12月30日，以二十七岁之年当选为他老家打拉省副省长。1931年12月30日，当选为打拉省省长。1966年，当选为菲律宾〝自由党(Liberal Party)〞总书记。1967年12月30日，贝尼奥.小阿奎诺以三十四岁之年当选为菲律宾国会参议员，是菲律宾历史上最年轻的参议员。

   在菲律宾参议院中，他以高瞻远瞩的政见告诉菲律宾人民，要提防斐迪南.马科斯总统与他妻子伊美荙.雷梅迪奥斯.比西塔西翁.罗穆亚尔德斯(Imelda Remedios Vistacion Romualdez)两人联手的独裁、贪污、腐败、特务制度、弄虚作假的政风和政府军事化的严重倾向。这些政见被斐迪南.马科斯政权视之为头号政敌，开始了借故将他整肃的计划。

   1969年年初，被贪污腐败的金钱淹没了理智的斐迪南.马科斯，为了讨好他老婆，在百分之六十五的菲律宾人民尚且生活在贫穷线的情况下，居然浪费了五千万匹索，大兴土木，为伊美荙.马科斯打造奢华的〝伊美荙.马科斯文化中心〞。

   1969年2月10日，贝尼奥.小阿奎诺以〝伊美荙的伟人祠(A Pantheon for Imelda)〞为题，发表了流传千古的精彩演讲，不屈不挠的贝尼奥.小阿奎诺直接批评伊美荙.马科斯是〝菲律宾的伊娃.贝隆(Eva Peron)〞，而〝伊美荙.马科斯文化中心〞应该改名为〝羞耻纪念堂（a mounument to shame）〞。

   贝尼奥.小阿奎诺在〝伊美荙的伟人祠〞演讲里说：

   〝我必须面对马科斯先生的鄙视与愤怒，因为我们要停止第一家庭胡乱浪费公款的行为。我必须面对她的狂怒，因为国家和人民要求他们不得再任意乱搞宫殿和在豪华游轮上纵酒宴乐狂欢。

   我必须面对她的激怒，因为只不过距离伊美荙.马科斯文化中心不到两百码外，就是那个正在不停扩展的贫民窟，里面住着数以千计的生活无依的菲律宾贫民。

   我必须面对她的工地，因为我为难地在国家谎言与剃刀边缘中揭发这些勾当。在举国还在忍受饥饿的时刻，没有理由去大搞这些粉饰太平的花哨装饰。〞

   伊美荙.马科斯被骂哭了，她在电视里委曲地一边流泪一边愤怒地大骂贝尼奥.小阿奎诺不是东西，斐迪南.马科斯被骂火了，火得忘记了自己是国家的元首，失态地拍桌大骂贝尼奥.小阿奎诺是一个〝天赋的，与生俱来的撒谎者〞。

   虽然贝尼奥.小阿奎诺的崛起已经严重地威胁了斐迪南.马科斯的政治声望和地位，但最使他为难的是《菲律宾宪法》严格规定了总统的任期，使他无法继续留任，而民调显示，在即将到来的下届总统大选中，贝尼奥.小阿奎诺已经没有任何匹敌的对手，稳打稳扎的有望成为菲律宾下任的总统。

   斐迪南.马科斯就像所有的独裁暴政统治者一样，廉耻是他最为缺乏的东西，为了继续赖在权力的位置上不下来，他决定用流氓的手段来达到卑鄙的独裁统治目的。在他的阴谋诡计的设计下，一件伤天害理的勾当，在恰当的地点，恰当的时机和恰当的安排下发生了：〝米兰达购物中心爆炸事件(The Plaza Miranda bombing)〞。

   〝米兰达购物中心爆炸事件〞是菲律宾近代民权演变史上的大事，它标志着菲律宾的民权、民主、自由和法律的没落，象征着独裁暴政统治的抬头，菲律宾人民黑暗时期的开端。

   1971年8月21日，由贝尼奥.小阿奎诺领导的自由党在马尼拉桥普区(Quiapo,Manila)举行誓师大会，根据1971年8月30日的《时报杂志(Times Magazine》报道说，大约有四千人群聚在市中心的米兰达购物中心，准备聆听自由党候选人的演讲，他们准备夺取国会二十四议席中的八席。

   在众多候选人中的微笑和应酬拉票中，夹杂着政治标语和乐队的旋律，有如一场小型的嘉年华会。当天晚上九点十五分，就在候选人开始演讲前，有人从人群中将两颗手榴弹扔向了演讲台，突然而来的爆炸，导致了九死一百二十伤的悲剧。

   一位只有五岁大的孩子和《马尼拉时报》摄影记者本.罗哈斯(Ben Roxas)立时被炸死，站在台上的人，无一例外地全部遭殃，当时的现任自由党参议员乔维托.萨隆加(Senator Jovito Salonga)、自由党党主席吉拉尔多.罗哈斯(Geraldo Roxas)、自由党参议员埃迪.艾拉德(Senator Eddie Ilarde)、国民党女参议员伊娃.埃斯特拉达.格劳(Seantor Eva Estrada-Kalaw,Natioanlista Party)、自由党马尼拉市长候选人雷蒙.巴加清(Ramon Bagatsing)与自由党参议员塞尔希奥.小欧斯马力亚(Senator Sergio Osmeria Jr.)等人，全被炸成重伤。

   在这些暴力受害者中，塞尔希奥.小欧斯马力亚的身份最为突出，他是自由党1969年总统候选人，来自一个深有名望的菲律宾政治世家，他的父亲塞尔希奥.欧斯梅纳.伊.苏伊科(Sergio Osmena Y Suico)是菲律宾第四任总统，菲律宾第二任副总统，历任菲律宾国会议长、菲律宾参议员、菲律宾众议员等要职，是菲律宾家喻户晓的人物。

   塞尔希奥.小欧斯马力亚在这次的暴力事件中，幸运地没有被炸死，但他被炸瞎了一只眼睛，炸聋了一只耳朵，另有一片榴霰弹碎片终其余生地留在体内。雷蒙.巴加清则被炸断了一条右腿。

   在菲律宾近代史上，雷蒙.巴加清是一位传奇性的人物，他的印度裔背景更使他备受各方瞩目，他于1916年8月19日在菲律宾萨加省法比卡市(Fabrica,Sagav)出生，1939年加入马尼拉市警察，1941年，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他被调征至美国陆军服役，从军士长(First Sergeant)干起，1959年时积功至美国陆军少校(Major)，获得数面包括〝美国国防彩章(American Defense Ribbon)〞在内的勋章。

   虽然暴力分子要置他于死地，但是菲律宾人民并没有因为他的身体伤残而遗弃他，依然在斐迪南.马科斯的戒严令下将他送上菲律宾首都市长的宝座，成为菲律宾历史上第一位印度裔首都市长。

   雷蒙.巴加清在位十四年，除了政绩超然外，他还在在业余时间自修，于1971年取得了菲律宾民法法学硕士学位，再于1977年取得了菲律宾民法法学博士学位。雷蒙.巴加清在2006年2月14日因心脏病去世，享年九十岁。

   米兰达购物中心爆炸事件后，马尼拉首都警察局长宣布这是菲律宾〝左派激进分子(leftist radicals)〞下的毒手，所谓的〝左派激进分子〞指的就是由菲律宾共产党组成的〝新人民军(New People’s Army)〞。

   主张用毛泽东思想来〝解放〞菲律宾的菲律宾共产党领导人约瑟.马里亚.斯松(Jose Maria Sison)一直否认他曾下令制造米兰达购物中心爆炸事件与袭击菲律宾自由党政客，但是菲律宾共产党至今尚没有对当年的米兰达购物中心的恐怖爆炸事件正式表态。

   根据菲律宾警方的新闻说，凶手在四十八小时内就被拘捕起来了，可是被拘捕的凶手并不是菲律宾警方所期待的菲律宾共产党，而是菲律宾政府的骑兵部队(Philippine Constabulary)的军人，这位凶手在关进了马尼拉警察局后，就像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再也没有了消息。

   斐迪南.马科斯假惺惺地宣布这是一场〝国家的悲剧〞，从日后的政局的演变来看，完全可以推断出这是一件斐迪南.马科斯为了取得宣布全国戒严，冻结宪法的借口而直接或间接地介入的政治阴谋暴力事件。

   米兰达购物中心爆炸事件后，菲律宾自由党并没有被暴力行为吓退，在全国大选中，一举拿下了菲律宾国会中的六个议席，与菲律宾首都市长的战绩。这个事实，使政治赖皮斐迪南.马科斯决定要与菲律宾人民正面的撕破脸皮，实行赤裸裸的独裁暴力统治，展开了菲律宾历史上最黑暗的独裁家族统治。

   斐迪南.马科斯利用他手上的元首特权，以〝菲律宾共产党已经严重地威胁了菲律宾政府的安全〞为理由，宣布临时取消菲律宾人民的〝人身保护权(habeas corpus)〞，历史已经证明这是斐迪南.马科斯在愚弄、藐视和侮辱菲律宾人民尊严的前奏曲。

   在观察到菲律宾人民对他的〝临时取消〞全国人民人身保护权没有太多的抗议后，斐迪南.马科斯露出了他残暴、独裁的庐山真面目：他在1972年9月21日签发了军事戒严令，并在全国搜捕〝坏人〞和共产党。

   斐迪南.马科斯于1972年9月23日的三更半夜，鬼鬼祟祟的突然在电台上广播，〝为了菲律宾人民的幸福与安全〞，歇斯底里地叫嚣着要将所有的万恶共产党和〝捣乱稳定与破坏和谐〞的〝坏人〞全抓起来。

   最使菲律宾人民觉得不可思议的是，斐迪南.马科斯第一个抓的〝捣乱稳定与破坏和谐〞的〝坏人〞，不是那位向自由党誓师大会丢手雷弹的凶手，也不是那些无官不贪的污吏，而是菲律宾下任总统候选人贝尼奥.小阿奎诺。 

   菲律宾司法部最初诬告贝尼奥.小阿奎诺的所谓罪名是〝非法持有武器〞和〝阴谋颠覆政府〞，后来觉得这两条罪名未必能够置贝尼奥.小阿奎诺于死地，于是再追加一条〝一级谋杀〞的刑事重罪。

   斐迪南.马科斯为了确保贝尼奥.小阿奎诺永远不得翻身，特意安排案件由菲律宾军事法庭负责审判，而主审法官则是坐菲律宾陆军第二把交椅的约瑟.斯若科少将(Major General Jose Syjuco)，当然，约瑟.斯若科正是与斐迪南.马科斯狼狈为奸的他的心腹爱将。

   这是一件在菲律宾路人皆知的冤狱，任何的所谓司法程序或法庭审判都是一些自欺欺人的骗子把戏。有鉴于此，贝尼奥.小阿奎诺于1975年4月4日命令他的律师将上诉案件从菲律宾最高法院撤出来，进行绝食抗议。四十天下来，贝尼奥.小阿奎诺的体重从原本的五十四公斤下降至三十六公斤，在菲律宾全国人民为他祷告和家人顾问们的规劝下，贝尼奥.小阿奎诺在狱中恢复了饮食。

   约瑟.斯若科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家伙，为了讨好斐迪南.马科斯，即使在贝尼奥.小阿奎诺饿得四肢无力，根本无法走路的健康状态下，他依然命令士兵将他架起来出庭受审。1977年11月25日，经过了漫长而〝艰难〞的审判，约瑟.斯若科按照斐迪南.马科斯的意愿，宣判贝尼奥.小阿奎诺所有的〝罪名〞全部成立，依法判处死刑，由菲律宾陆军射击队执行死刑。

   菲律宾军事法庭虽然判处了贝尼奥.小阿奎诺死刑，但是作贼心虚的斐迪南.马科斯，依然因为不想将贝尼奥.小阿奎诺变成菲律宾烈士而不敢杀他。在那段岁月里，贝尼奥.小阿奎诺变成了斐迪南.马科斯政权的梦魇，既不能放他，也不敢杀他，而贝尼奥.小阿奎诺的盛名，因为受到冤狱的折磨而更为世人所同情和景仰。

   1978年的菲律宾大选是个转折点。斐迪南.马科斯〝仁慈地〞允许贝尼奥.小阿奎诺在军事监狱里为自由党助选，甚至于〝仁慈地〞允许他接受由菲律宾政府控制的电视台采访他，但在斐迪南.马科斯为首的腐败政权作弊的操纵下，所有的菲律宾自由党候选人全部落选。

   1980年三月，在军事监狱里的贝尼奥.小阿奎诺突然心脏病爆发，生命危急，被转移到菲律宾心脏科医院急救，医生们集体鉴定的结果是他需要做冠状动脉分流手术(coronary bypass)，但是谁也不愿负责这件手术，因为谁也负不起贝尼奥.小阿奎诺在手术台上发生〝意外〞的〝误会〞。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一件有趣的事情发生了。1980年5月8日，因为与她老公一起贪污腐败而成了亿万富豪的伊美荙.马科斯，忽然突如其来的出现在贝尼奥.小阿奎诺的病床前，向他提出了允许他出国〝治病〞的两大先决条件：第一，他可以在适当的环境下随时返回菲律宾；第二，在国外期间，他不得发表批评任何有关菲律宾和马科斯政权坏话的言论。

   就在当天傍晚，菲律宾外交部送来了贝尼奥.小阿奎诺全家的护照，菲律宾政府用专车送贝尼奥.小阿奎诺回家打点行李，然后立即奔向机场，离开坐了七年又七个月的军事监狱，搭上了流亡美国的旅途。

   贝尼奥.小阿奎诺的冠状动脉分流手术在美国德克萨斯州达拉斯(Dallas,Texas）医院顺利完成并恢复了健康。五个星期后，他旅行至叙利亚首都大马士革(Damascus,Syria)，与穆斯林领袖们开会后，准备返回菲律宾。就在他要启程前，忽然接到了斐迪南.马科斯政权〝批准〞他继续在外〝养病〞的通知，贝尼奥.小阿奎诺知道这是斐迪南.马科斯发给他的警告：他若胆敢返回菲律宾的话，将会是死路一条。

   贝尼奥.小阿奎诺在美国马萨诸塞州波士顿郊区的牛顿(Newton,Boston,Masschusetts) 小镇上自我流放了三年后，决定要返回他魂牵梦绕的菲律宾。1983年春，在得知斐迪南.马科斯的健康亮起了红灯，和菲律宾自由党已经几乎名存实亡的危机下，贝尼奥.小阿奎诺决定不顾有生命危险的威胁，返回菲律宾。

   贝尼奥.小阿奎诺的护照早已过期，菲律宾驻波士顿领事馆直接告诉他说，奉了菲律宾外交部长之令，不得延长他的护照日期。通过个人的关系，他在菲律宾驻波士顿领事馆里面的朋友还是为他办理好了一份合法的菲律宾护照。

   护照有了，但是贝尼奥.小阿奎诺居然买不到返回菲律宾的机票，因为菲律宾政府已经警告了所有飞往菲律宾的航空公司，如果有谁卖机票予贝尼尼奥.小阿奎诺的话，将会被取消在菲律宾机场的着陆权。

   贝尼奥.小阿奎诺公开宣布说，他是菲律宾公民，且不论菲律宾政府的立场如何，他有不可让渡的天然权利返回家园，于是他决定强行回国。1983年8月13日，贝尼奥.小阿奎诺离开了波士顿机场，抵达了洛杉矶，再飞向新加坡，转机至香港，然后到台北。台湾政府〝不知道〞贝尼尼奥.小阿奎诺是谁，只是安排了两位台湾朋友陪同他搭乘中华航空811班机直飞马尼拉。

   1983年8月20日，在台北园山饭店的客房里，贝尼奥.小阿奎诺接受了他一生中最后一次的记者采访。记者问他，既然明知斐迪南.马科斯要他远离菲律宾的政治，为什么还要冒险返回马尼拉呢?

   贝尼奥.小阿奎诺明确地说，他这次回去，就是要当面奉劝斐迪南.马科斯放弃独裁统治，和平地转移权力，还政于民，自动地离开非法盘占的权位，恢复菲律宾的民主政治，为了达到菲律宾人民的自由和民主目标，‘我愿意为菲律宾而死!’。

   关于他的人身危险，贝尼奥.小阿奎诺告诉记者说，他会穿上防弹衣的，又半开玩笑地说，〝防弹衣只能保护身体，而保护不了脑袋 !你如果陪同我回去的话，务必要将相机随时准备好，因为如果发生事情的话，那会在几分钟之内就结束了，那时候，我可能已经不会再与你谈话了。〞，不幸而言中，刺客就是朝着他脑袋开了致命的一枪!

   贝尼奥.小阿奎诺对着记者发表了他人生最后的评论说：〝我这次回去是参与同志们为菲律宾的民主与自由而在暴力中斗争的行列，在我们来说，那是没有暴力冲突的。〞

   1983年8月21日，从台北直飞马尼拉的中华航空811班机停泊在马尼拉国际机场上，菲律宾政府派了几位〝保镖〞登上客机，〝保护〞贝尼奥.小阿奎诺的安全。

   当贝尼尼奥.小阿奎诺在机梯上要走下来用脚踏向他的祖国时，一颗突然而来的致命子弹，准确地射进了贝尼奥.小阿奎诺的头颅，一位立志要用非暴力但不服从抗争运动去改变菲律宾政治面貌的时代英雄，就此血溅机场，命丧黄泉。

   几位奉命〝保护〞贝尼奥.小阿奎诺的菲律宾政府〝保镖〞，扭回头来，同时拔出手枪，击毙一位叫做罗兰多.加尔曼(Rolando Galman)正要下机的乘客，马尼拉警察局和菲律宾政府异口同声地宣布说，这个家伙就是刺杀贝尼奥.小阿奎诺的凶手。

   斐迪南.马科斯独裁暴政被茉莉花革命推翻后，菲律宾司法部重新调查了这件显然是阴谋的冷血谋杀案，结果除了还了罗兰多.加尔曼的清白外，另外还起诉了共有十六人的阴谋集团，这些被告全部被菲律宾法庭判处了终身监禁。

   贝尼奥.小阿奎诺之死并没有使独裁统治而贪污腐败的斐迪南.马科斯政权稳定，相反地，贝尼奥.小阿奎诺的鲜血唤醒了菲律宾人民的民主意识，自由的欲望和发自内心的愤怒，奠定了菲律宾人民以非暴力但不服从抗争运动来推翻独裁暴政统治的有力基础。（待续）

 

 

2011年3月11日  高胜寒　在 美国华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