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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灭绝师太孟小芸》02 孙小敏

(2016-02-13 21:45:10) 下一个

孙小敏在公司里可以说是元老。她很清楚地记得那天来应聘的时候,是由孟小芸和刘家珉一起面试她的。现在想起来,刘家珉百忙中抽时间来参加这个面试,完全是在给孟小芸,给公司壮声势——因为那个时候,公司就两间办公室,全部加起来不到十号人,这十来号人大部分都是销售人员,大部分时间不在公司里,少部分在公司里的人都忙着在讲电话,跑进跑出地整理资料,孙小敏进门后没见到过一个闲人。

孟小芸审阅她的简历,一一问她问题,声音里没有感情色彩,公事公办。

“你不是本地人?”

“不是。”

“原来做服装的?做了两年,为什么不做了?”

“生意难做,公司关门,大家解散,只好另谋出路。”

“隔行如隔山,你觉得你能行吗?”

“我刚毕业的时候也不懂服装,可我现在是服装专家。这个职位不是搞研究工作,没有什么不可逾越的障碍。我相信我不用一个星期,对这个职位所需要的专业知识就能有深入了解。”

孟小芸的脸上没有表情,看不出她对她的回答是否满意。但是孙小敏觉得她应该是很满意,因为她还在问下去。她问:“我们公司的业务很忙,每个人要当两个人用。你的工作大部分时间留守在本市,我不一定要求你二十四小时都坐在办公室里,但是我要求你的手机二十四小时开机,随时有问题你能随时应答,你能办得到吗?”

孙小敏这么回答:“我过去两年里过的都是这种日子,很习惯这种生活,并且会做得更好。”

这样过了一个星期,她被通知可以去上班了,薪水比原来的稍好一点,但是工作量却极大。而她的老板更是个工作狂,销售生产一手抓,时时出差在外。孙小敏的工作就是守家,处理办公室的一堆事务,包括接听电话,记录重要的电话,每天把一些重要的事务通过电邮转发给老板,并用电话确认对方收到信息。

只有星期天她可以稍微清静一些。有一天老同事亦找到新工作,请她吃饭,谈起她现在的工作,那老同事惊讶地问:“你老板是孟小芸?”

孙小敏看她的神情,疑惑地问:“有什么不妥吗?怎么?你认识她?”

那老同事很八卦地说:“你们老板长得啥样子?漂亮还是丑?据说这人运气出奇的好——”

孙小敏云山雾海,摸不到头脑:“你说什么?她运气怎么好?我看她有今天全靠自己勤奋。你不知道,你看她长得瘦瘦弱弱,干起活来不要命的。”

老同事说:“切,她当然要拼命!她这个公司,把自己全部的身家全押上去,为了赌一口气。”

“嘎?什么意思?”

老同事说:“她是外地人,家在农村,是比较穷的那种,现在她年纪轻轻,还不到三十岁就主持一间自己的公司,你以为真是靠她自己白手起家,奋斗到今天的局面?小敏你跟她背景差不多,你也很勤奋很努力,可是你奋斗奋斗看,只靠你自己,到你三十岁的时候,你能做老板吗?”

孙小敏不是很八卦的人,还是被老同事的语调态度吸引,听她说下去:“你这个老板不简单。她离过婚,前夫是本市梁氏集团董事长梁伟华的儿子梁浩然。她跟梁浩然在梁氏的服装公司的时候是同事。这位梁大公子在本城可是名人,喜欢一个比他大八岁有儿子的离婚女人,家里不同意,那女人的家里也不同意,后来大约是顶不住压力,那女人扔下他跑了,这位大公子不知道是不是赌气,跟孟小芸结婚。谁知道两年后那个女人回来,跟这位梁公子又搞在一起,梁公子回家跟老婆离婚,把房子车子都留给她,差不多穿条短裤出门,跟自己老头子也闹翻,随那女人远走加拿大。”

孙小敏嘴巴张成O形,一口饭含在嘴里,差点噎住。

老同事又补充:“她今天这个公司,就是把离婚所得的房子向银行抵押贷款投进去办的,据说股东有好几个,管理是由她在管——你想她能不拼命吗?不拼命她血本无归,不是又要从头开始?”

孙小敏喝口汤把饭咽下去,冷笑一声为自己的老板打抱不平说:“有钱就是好,想结婚就结婚,想离婚就离婚,游戏要玩就玩大的,怎么都不会寂寞,玩完拍拍屁股就走,扔给你点钱做补偿——”

那同事笑笑说:“所以我问你她漂亮不漂亮。据说她不是太漂亮,都不知道当初梁浩然为什么会跟她结婚。你换个角度想想。我们打个比方,假如你这个老板当初没嫁给梁浩然,而是嫁个跟她条件背景都差不多的人,我们假设他们很相爱,可是现在这个年代,相爱又怎么样?两口子的那点工资,只能去租房住吧?说不定还要跟人合租,两边家庭都要资助,日常的鸡零狗碎,谁洗衣,谁做饭,生了孩子谁伺候月子,谁带孩子,婆媳关系,保不定两年后也要离婚——至少有50%的可能性,那个时候她能得到什么?那可是名副其实的真爱无价,全看你怎么理解。很贵很贵,贵到不可用金钱来量化,那叫无价,或者一分钱也没有,那也叫无价——没有价值。”

孙小敏听得起一身鸡皮疙瘩,没有做声。

那同事接着说:“好,我们说另一种可能性,两个相爱的人运气很好,没有那么多鸡零狗碎,平安无事地过下去,生了孩子,奋斗十年,男人升职,事业做得有些声色,女的也混得不错,贷款买了房子买了车,这个时候男人温饱思淫欲,在外面梅开二度,去找更漂亮更年轻的,房子车子,都是自己辛苦拼出来的,自然不能轻易放弃,两口子再为财产分割争得你死我活。这个时候无价的真爱肯定没了,可是有价的财产还是要争的,至于补偿,那真要看男人的良心和能力了。”

孙小敏沉默半天才说:“你别说了,你再说下去只怕我都不敢结婚了。”

那同事笑着说:“所以我说你这老板很聪明,陪有钱人玩总比陪没钱的人玩要好,至少有钱人玩够了还能给你补偿。你陪穷光蛋玩,玩够了人家说,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你要不要?你敢要么?”

孙小敏眼前浮起孟小芸偶尔在办公室时落寞的脸,摇头:“心被伤了,金钱就可以补偿吗?”

那同事说:“有补偿总比没补偿好。比如你被车撞了,缺了一条腿或者一条胳膊,补偿五十万一百万不能让你的胳膊和腿再长回来,但是如果没有保险公司的赔偿,你不是更惨?”

孙小敏说:“那我们这个老板还是太好说话。如果是我,我就不离婚,那又怎么样?留在梁家,不比拿那点补偿得到的更多?”

那同事笑着说:“所以我说,她能做老板,你做不了。你们老板那叫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这社会,只有结不成的婚,哪有离不了的婚?据说梁浩然迷恋那个女人迷恋得有些发狂,去意坚决。她不离,梁浩然单方面搬出去分居两年,向法院起诉,不一样要离?据说这位梁公子的脾气有些暴烈的,你这么跟他顶着干,只怕他就不会给你那么多——他们的房子和车子都是梁公子的婚前财产。离婚的时候,再怎么赔,再怎么分,也分不到婚前财产。他完全可以跟那女人跑到国外去住两年,让你人都找不到,两年后回来起诉离婚,那个时候她可真要鸡飞蛋打,人财两空。”

至此孙小敏才知道她的新老板有这么一段故事。她的老同事停了停又说:“你这个老板你要好好跟,她是有些运气的。你看她在服装公司,以中人之姿,能嫁入梁家;离婚没多久,居然能找到一个项目,拉到几个股东出钱合伙开公司——这至少说明她这个人很会抓机遇。”

自那以后,孙小敏一有机会,就留神观察孟小芸的一举一动。也许是因为知道了她的背景,所以她看她的眼光完全改变。

她的这位老板不苟言笑,是她生性如此,还是受伤以后变成这样的脾气?她开会的都时候话不多,大多数时间倾听手下的意见,听他们吵得面红耳赤,不可开交,只做一下总结性发言宣布散会,却在深思一日两日后分别找各方谈话。她做事完美主义,对手下的要求自然严格,日积月累,手下的人见了她不免战战兢兢。

她有一种不怒自威的风格。于是办公室里不知道哪个刁钻的职员,私下里给她起了个“灭绝师太”的诨号。因为她跟对手抢生意又快又狠,这个诨号传到外面,圈内人都深以为然。

孙小敏后来跟孟小芸出去,在某一场合见到梁伟华,听人说起梁伟华的发家史,以及以往的一些做生意的逸事,联想起他们曾为翁媳,才恍然明白孟小芸的这种风格来自何处。

她听说过孟小芸由梁伟华一手提拔栽培。离婚后的孟小芸和梁氏保持着良好的关系,梁氏房地产的管材用的全是她们公司的产品。

在孙小敏的印象里,她的老板很少笑。她一般在接到老同学老朋友的电话的时候会笑,这种笑比较阳光真实;她在开董事会的时候也会笑,笑得比较客套职业;刘家珉过来跟她聊天的时候她也会笑,因为他会跟她讲些平常没人跟她讲的笑话,这个时候她的笑毫无内容,只是单纯的笑。

她一般不大会主动跟人聊天,认为那是在浪费时间。公司里的各位董事,她除了定期召开的董事会,一般不会主动联络,如果哪天她要求孙小敏给她联络,那肯定是公司的某个合同出了问题,而那个董事是解决问题的一个关键环节。

利益的捆绑有时候比感情的捆绑更加坚固。

难得空下来的时候,她会跟孙小敏聊几句,问问她的家庭情况,以往的工作经历以及公司里其他同事的情况。孙小敏从来不八卦,只说些无伤大雅的话题,彼此都很愉快。

随着公司业务的扩大,他们搬了大些的办公室,孟小芸从单独的格子间换到了自己的房间,各个部门也都有自己单独的空间,有了单独的前台,不再是孙小敏一人兼数职。她的薪水也涨了又涨——这方面孟小芸似乎从不吝啬,给销售人员制定的指标和承诺的奖励一向认真兑现,其他各部门职员的薪水,总是保持在市场平均水平以上——当然也不会给很多,她以一个女人主持一间公司,一向精打细算,不会浪费任何资源。

这一点董事会对她无话可说。

孙小敏跟在老板身后,学到很多。她给她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她的不动声色,后发制人,要么不说话,一开口就说到点子上,让人无可辩驳。

她非常勤奋,每天早半个钟头到办公室,冬天夏天皆是如此,风雨无阻,以致孙小敏也不得不提前半个小时来办公室,给她悄悄泡杯茶放在桌上,再坐下来整理即将开始的一个工作日的思路。

每天做到八点算早的,忙到九点是家常便饭。孙小敏有理由怀疑她究竟有没有私人生活,是不是她唯一的乐趣就是工作?同为外地人,孙小敏父母家人都在外地,而她这个老板,父母兄弟现在都定居本市。如果说公司创办之初,她要破釜沉舟,为自己杀出一条血路,那么现在公司已经在业内立足,她的目标又是什么?

孙小敏现在的梦想就是有朝一日,在这个城市里能有自己的一套小小的房子,哪怕只有一居室,不必再对着年年上涨的房租发愁,不再为动动就搬家而操心。可是直上蓝天的房价,使得她离这个梦想越来越远。

她的老板现在自然不再为这个发愁,那么,她这样拼命做的终极目标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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