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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落在多伦多的梦(八)

(2009-11-06 08:13:57) 下一个

第八章

艾苇从来没有想过做饭给江一晨吃,会让江一晨食物中毒。2月份是多伦多最多雪的季节,暴风雪连着一场又一场,扫雪撒盐的速度总是敌不过雪下的速度, 一个晚上雪又厚厚地积了起来,放眼过去天地之间似乎没有界线只有一种颜色,路上的行人少的可怜,车缓慢地行驶在路上,拉着长长的车距, 转弯的时候好像是80多岁的老人。艾苇和江一晨刚买了一俩2手车,但是在这样的天气里却很少开,毕竟是新手上路,大雪天还是少出门。

艾苇打开冰箱,冰箱已经几乎是空的了,离他们最近华人超市的TNTsteel,开车过去要20分钟,这几场接二连三的暴风雪,让他们很久没有去采购了,有时候就在附近的西人超市买些东西,但是无论是东西种类和价格,都让艾苇有些不适应,最近吃的蔬菜最多的就是番茄,胡萝卜,西兰花,灯笼椒,还有叫asparagus的东东,艾苇怀念绿油油的青菜,那种心情就像冬天里面盼望春天的到来一样。艾苇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这该死的冬天,从一开始看到大雪的兴奋到现在的看着阴沉看空的压抑,多伦多阿多伦多,一半都是冬天。

艾苇拿了些土豆和鸡翅,总还可以应付一餐,这个周末就算是天塌下来,也要去TNT买东西,艾苇这样想。削土豆皮的时候,艾苇看到土豆皮有些微微发绿,不禁有些顾虑,然后拿起土豆左看右看,也没有看到发芽的迹象,她想了一下也没有买很久,而且是从西人超市买的,质量应该不会有问题,然后一盘土豆丝就出锅了。

江一晨临睡之前他肠胃开始绞痛,他肠胃一直不好但是自己比较注意饮食,坐在电脑前面上网的时候觉得有些不舒服,但是没有和艾苇说,不想大题小作,可是现在他的脑门上大颗大颗渗出的汗滴,不知道是不是apartment的温度总是太高,还是他太痛了。艾苇很久没有看到一个男人的痛苦了,尤其是江一晨的,江一晨总是说自己是铁打的身躯,可是现在却蜷缩在沙发上,手捂着胃的地方,面部表情挤在一起痛苦不堪。艾苇不知道该怎么办,去医院,医院在什么地方?那时候她还不知道有一个叫walk-in clinic的地方;打电话给家庭医生?他们才搬到多伦多1个多月,找个接受新病人且说中文的家庭医生比找工作还难。

“一晨,我打电话问你姐姐,看看哪里可以去看急诊。”

艾苇要打电话给江一惠,江一晨摆摆手示意她不要惊动他们。艾苇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从国内带了那么多药,偏偏没有带食物中毒的药。为什么江一晨会有反应,而她却没事,他们不是吃的一样的东西吗?

“你去药箱里给我一片达喜,我想还是我胃不太好。”江一晨虚弱地说。

艾苇跑到卧室里面,翻出药箱,给江一晨吃了一片达喜。

江一晨坐起来,双眼紧闭,手深深地顶在胃部,他不想让艾苇看到他痛苦的样子,他不想让艾苇着急,可是他能控制吗?身体是自己的,疼痛也是自己的,他可以伪装他的心痛,可是伪装不了他胃痛。

艾苇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怎么办,难道要江一晨就这样疼着?

她不知道找谁求助,远亲不如近邻,她对江一晨说,我去找landlord,看看她知不知道去哪里看病。

他们住的apartment管理员是一对来自罗马尼亚的夫妇,40多岁,女的叫Elizabeth像是大多数东欧妇女一样有一种畸形的肥胖。艾苇冲到1楼,敲开他们的门,Elizabeth并不友好。

Excuse me, I have an emergency situation.”艾苇顾不得礼貌。
what?”Elizabeth骤起眉头,她胖胖的脸马上就像一个倒立的洋葱头。
Sorry to disturb you, but I don’t know who can help me right now.”艾苇尽量让自己的英文清晰能懂:“My husband got a serious stomach pain, he can’t stand it. Do you know where I can go for a doctor or something?
call your family doctorElizabeth 并不关心,口音很重地对艾苇说。
we don’t have family doctor.”艾苇和江一晨从来没有把找家庭医生放在日程上,在国内都很少生病,况且现在是冬天。
“ ThenI don’t know, maybe you can call 911” Elizabeth投给艾苇一束奇怪的目光,难道没有家庭医生就是难民吗?然后双肩一耸,一脸的肉就横了下来,说了句sorry就把门关上了。

门就在艾苇面前关上了,艾苇那种久违的无助的感觉又一次将她淹没。

艾苇回到房间里,江一晨挤了一个笑脸,说自己吃了药片已经好了一些了。艾苇要打911,江一晨说你疯了,这么小一个胃疼就打911

艾苇看着江一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眼泪开始大颗大颗地流下了,她从来没有为江一晨流过眼泪,江一晨重视说他喜欢看艾苇笑,喜欢艾苇开心的样子,自己喜欢做两个人中的那个小丑,扮丑相讲笑话来让另一个人笑得。嫁人就要嫁一个让你笑,而不是让你哭的人,江一晨一定是那一个值得嫁的人。

“爱爱,我好些了,你不要担心,我的胃就这样,睡一下就没有事情了。”江一晨安慰艾苇。
“都怪我不好,我看到土豆青了,但是还是把它做了菜。”艾苇好自责。
“不怪自己,听话。”江一晨不想看到艾苇怪自己。

艾苇哭个不停,冲到电脑前面查土豆中毒怎么办,然后各种偏方都拿来给江一晨,喝牛奶,喝醋,喝蜂蜜,江一晨不说话都统统照单全收,他只要能让艾苇觉得舒服,让他喝什么都喝,即使是把他当作小白鼠。

“爱爱,别忙了,坐下来陪陪我。”江一晨叫停艾苇像无头苍蝇一样的忙碌。
艾苇停不下来,她希望她可以发明一种东西可以马上让江一晨恢复到以前。
“看着你前前后后,我头都晕了。”江一晨说的是实话,他也头晕,头皮麻麻地,真的是土豆的原因。
艾苇坐到江一晨的身边,眼泪像是断了线,她内疚自责,江一晨对她百依百顺,她却从来没有好好的照顾过他,连他肠胃不好都忽略了。

“我好多了,你别担心了。”江一晨说:“如果要担心,担心的人不是我,是你。”
艾苇不解地看着江一晨。

江一晨抬起一只手,摸摸艾苇的头看着她语重心长地说:“我吃了一次毒土豆,我可以用一天或者两天来解毒,大不了去洗胃,过两天都没有事情,有什么可怕,疼痛就一下。而你,却一直找不到生活的方向,这才是最大的毒,毒的看不到摸不到,甚至感觉不到,可是有一天发现了,痛苦一定是我现在的十赔,百赔。”

艾苇心紧紧地缩了一下,好象被利剑深深地刺了一下。

“我知道你过去受过伤,但是那都过去了,你要把眼光放远,如果还背负着过去的包袱,你永远没有机会高飞,没有机会高飞,怎么会有机会看到美丽的风景呢?”江一晨第一次说教艾苇,他爱艾苇,希望艾苇能够和他一起高飞,一起看美丽的风景。

“我知道。”艾苇停止流眼泪,开始第一次真正思考自己的未来,没有周帆的未来。

“你有天分,不要浪费了,想想自己最喜欢做什么。”江一晨总是这样说,加拿大给了人第二次选择的机会,也许你上大学并不是学的是自己喜欢的专业,而是听了爸爸妈妈的话选了他们喜欢的专业,也许你工作了做的并不是自己喜欢做的事情,而是为了毕业为了生存为了踏入社会去积累经验,但是来了加拿大,就应该遵循自己的内心,寻找自己喜欢做,并且能一直做下去的东西,这个东西可以叫做事业或者兴趣。

“我有什么天分呢?”艾苇都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天分,好象天分早就在和周帆一场纷纷合合中耗尽了。

一样的夜晚,一样的无助,一样的突如其来的发病,不一样的男人坐在沙发上,将艾苇的生活带到不一样的地方。周帆看到艾苇愣在他的面前呆若木鸡,并不吃惊,他何尝没有被这个闪过脑子的“艾滋病”这三个字吓得不知所措。

艾苇脑子一片空白,艾滋病,第一次出现在她的字典里面,她好像知道是什么却又说不清,反正就是洪水猛兽。她不相信周帆会得艾滋病,可是周帆说了,她能选择不相信吗?

那怎么办?

艾苇看着周帆胳膊上一片片红斑,和周帆比她还惊措的眼神,她走到衣柜抓起一件毛衣和裤子仍给周帆,自己也囫囵地穿上了衣服,对周帆说,我们去医院。

“现在?”周帆有点不确定,毕竟已经半夜3点了。
“嗯,现在。”艾苇的语气不容置疑,然后转身出去了。
周帆没有争辩,像个孩子一样乖乖的穿好衣服,艾苇已经在楼下拦到出租车,他们径直去了东方医院的急诊。

凌晨3点的医院比平时多了几分冷清,寥寥不多的病人,艾苇帮周帆挂了号买了本病历,就去找值班医生。

“什么毛病?”医生打开周帆的病历,翻倒第一页。
“不知道。”周帆不说话,艾苇比较镇定,怎么可以说是艾滋病呢,吓自己还吓医生:“您帮忙看看是什么原因。”

周帆把衣服拉开,把胳膊从袖子里拿出来。

医生看了一看,并没有表情,继续问,“还有没有其他地方?”

“不知道,可能背部,也有些不舒服。”周帆实话实说。

医生并没有要求周帆把衣服脱掉,把背部秀给他看,问道:“今天吃什么,有没有对什么东西过敏呀?”
“没有吃什么特别的。”艾苇把晚上吃的东西统统报给了医生。

“应该没有什么事,看上去像是过敏,我给你打一针,看看结果,如果你想做个过敏原的测试,可以再到医院来看。”医生潦草的字体在周帆的病历上龙飞凤舞。

艾苇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大的针管,像是给牛打针的,一个辅助的推射器,护士把针扎进去,说,可能要1个小时才能打完。周帆和艾苇就在这个诊疗室里面,不说话,谁也不看谁,谁也不先说话,生怕一开口就成了伤害。

时间滴滴答答的分分秒秒,和打入周帆血液中的一滴滴的药一样精确,他俩这样沉默着,四周一片寂静,艾苇甚至可以听到药水流进周帆身体里的声音。护士走进来观察,快速地检查了周帆的注射和身体的变化,说:“没有问题了,现在红斑消去了很多,一定是对什么过敏了。”

艾苇想起了那束香水百合,那是家里唯一的异物,吃的东西没有问题,天气没有问题,难道是花?

“我今天买了百合花,放在床头。”艾苇想要知道缺切的答案,艾苇和周帆租的房子就是一间,客厅也就是卧室。

“很多人对花粉过敏,很正常的。”护士并没有热衷于病人急切地心情:“再吃点抗过敏药,很快就好了。”

周帆心里舒了一口气,艾苇也是,可是艾苇再从医生回家的taxi上,不知道是车的颠簸还是几个小时的天翻地覆,她让taxi停下,打开车门,冲出去吐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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