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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香结 第三章 11 食言

(2013-02-27 13:53:51) 下一个

    沈诺对冯佳慧坦白自己的想法之后,心里没有了顾忌,就经常打电话给她,询问江一璇的情况。

    “前几天小江为了这次涨工资的事赌气离家出走你知道吗?”

    “怎么回事?她没事吧?”

    冯佳慧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通,“小江这次是真生气了,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找了一家连锁酒店住下,开始找房子找工作,程鹏怎么劝都不回家,最后还是韩方远的太太出面才把她劝回家。”

    “她有个好朋友,她没去朋友家吗?”

    “我问过,她本来是想去朋友家住的,可凑巧她朋友那几天不在家,她有朋友的家门钥匙,不知为什么没去朋友家,可能怕程鹏找到她吧。”

    “我很后悔没给她打电话,能安慰她一下多好。”

    “你联系不上她,她手机关机了,可能换了新手机卡,程鹏好像费了很大周折才找到她的。我怕你担心,没敢让你知道,你知道了肯定会回来,上次小江住院你是特意赶回来的。”

    “她现在怎么样?”

    “现在好多了,前几天一直心事重重的。你知道公司要派人去美国培训,先考英语,小江这几天正准备英语呢。”

    “我能给她打电话吗?”沈诺征询冯佳慧的意见。

    “怎么不能打?小沈,你这是怎么了,以前见你做事挺果断的,怎么现在连打电话都扭扭捏捏的。”

    他无奈苦笑:“冯姐,我还不是缺乏自信。算了,不打扰她了,等她考完英语我再给她打电话。”

    “你想打电话就随时打,我支持你。程鹏现在是越来越不象话了,你知道市场部刚刚来了个女孩叫于冬娜,非常漂亮,前一阵子程鹏和李君勇抢于冬娜,他想让于冬娜当他的秘书,还是韩总有主见,把于冬娜派到市场部。不过听说程鹏不死心,最近一直在物色女秘书。”

    “我知道了,谢谢冯姐。”

 

    倚天公司委托美国S公司培训软件项目经理,为期36个月,共有两个名额,机会难得,所有的技术人员都踊跃报名。软件项目经理需要管理能力,沟通协调能力,专业能力并不是最重要的考察项目。因为培训是在美国进行,英语能力成了最硬性的考察指标,倚天公司需要报名人员提供英语证书进行初步筛选,筛选后的人员统一进行英语考试,最后胜出的人到北京进行英语强化培训。大部分报名人员提供的是四级或六级的英语证书,江一璇还提供了600多分的托福成绩,虽然过了有效期,但远比六级英语证书含金量高。

    为了给每个人公平的机会,倚天公司决定让所有报名人员都参加英语考试,根据考试成绩再综合其它能力进行选拔,为此公司特意聘请某大学外语系的老师出题。

    考试结束没几天,人力资源部就可以查到考试成绩,江一璇得知她的英语总成绩最高,这并不出乎意料,她一直没有放弃英语学习。考试成绩很快在公司内部传开,大家都认为江一璇去美国参加培训是铁板钉钉的事,即便不参照考试成绩,她想去程鹏肯定会同意,因为培训的人选由程鹏说了算。

    程鹏年前答应过,这次培训会让她去。她的成绩让他选择的时候不会为难,她相信他不会食言。等待的兴奋冲淡了长久以来的烦恼,毕竟是要去一个陌生的国度。

 

    “小江,电话。”冯佳慧笑得很神秘。

    江一璇拿起桌上的电话,没想到是沈诺打来的,这几天陆陆续续有人给她打电话,询问谁可能是第二个被批准的人,每次她都抱歉地说不知道。

    “恭喜你,英语考试第一。”

    “你怎么知道?”他的关心让她欣喜。

    “全公司都知道了,几乎满分。你有机会去吗?我听说必须是一线的技术人员才行。”沈诺判断程鹏不会让她去,怕她期待越高失望越大。

    “应该没问题,我这儿也算是技术部门。”难道沈诺听到了什么风声,她转念一想,程鹏有什么决定她应该比沈诺先知道,况且程鹏出差还没有回来。

    “能到W市来出差吗?”他问。

    “恐怕没时间了,培训的事一定下来马上要出发去北京。”她还是满怀希望。

    “那好,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我24小时都开机。”他说完并没有挂断电话。

    江一璇也不想说再见,忽然冷场,最后她耐不住静默,问:“你究竟想说什么?”

    沈诺踌躇了一会儿,问:“他会让你去吗?”他不愿提程鹏的名字。

    “他年前说过同意。”她说这话底气不足,程鹏应该早知道了考试成绩,却没有给她打电话提过片言只语。

    “那样就好,能出国培训是好事,不过不去也没什么,因为太辛苦。”他始终相信程鹏一定不会放她走,“你真的那么想去吗?”

    江一璇沉默半天,才说:“我是想借培训机会离开一段时间,让自己安静下来,好好想想一些事情,在这里,我的心太乱了,根本没法集中精力想事情。”

    “你跑那么远究竟要考虑什么事?”

    “我现在可以不说吗?”

    “好吧,不说就不说吧。你为什么非要等出国培训,自己休假出去找个清静处不行吗?我觉得去你父母那里去最好。”

    “我曾经也是这么想的,可是......”江一璇叹口气停下来,叹口气,“我爸妈最近打电话来,他们坚持不让我去他们那里,现在我只寄希望在去美国培训了。”

    “你想过没有,万一美国去不了怎么办?”

    “我不知道。”

    “你去美国旅游吧,我姐在旧金山,她家房子挺大的,你去了可以住在她家,不知道邀请朋友去叙旧能不能办下来签证?”

    “谢谢了,非亲非故不想给她添麻烦,再说,这种邀请成功签证的可能不大,我以前申请学校被拒签过,有这种记录更不可能。”

    “没关系,成不成打听一下总可以吧。还有,记的来我这里不需要签证,你可以随时来。”

    江一璇静静地听着。

    “春天到了,昨天我从原来住的地方路过,特意去后院看了一趟,你喜欢的紫丁香已经打花苞了,估计没多久就能盛开,想来看看吗?”

    江一璇边听边伸手翻开抽屉里的一本书,里面夹着一枝干枯的紫丁香。那夜,他摘下一枝含苞的紫丁香递给她,他无意的举动,风干成记忆让她保留至今。

    “你在叹气。”他说。

    “嗯。”

    “想什么呢?”

    “时间能改变很多,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还是个害羞的小男孩,和我说话的时候常脸红。”这一年,他们都改变了,她步入婚姻,他成了倚天公司的销售新星。

    “瞎说,我是成年男人。”他笑着反驳。

    “我们能不能说再见,成年男人?”

    “希望能很快见到你。”

    “你什么时候回来?”她问。

    “最近太忙,没时间,我还是希望你能来。”

 

    考试成绩已经出来了一周,出国培训的人选还没有定下来,因为程鹏一直出差在外地。

    周二早晨刚上班,冯佳慧匆匆地走进办公室,刚才她还急着想把消息告诉江一璇,见到她的时候开始犹豫,“小江,去美国培训的人员定下来了,你知道吗?”

    “不知道,程鹏说今天早晨回来,应该是定下来了吧。”她见冯佳慧表情有异,问:“冯姐,有事吗?”

    “我们都以为会有你,但是。”冯佳慧没有说下去。

    江一璇盯着冯佳慧愣住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太意外了。她转身走到窗前,下雨了,淅淅沥沥的雨敲打着玻璃窗,新绿刚刚透出枝头。她把额头靠在玻璃上,凉凉的触感让她清醒。

    “小江,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是张荣和孙恩铭。我刚才想到网上查查他们的英语成绩,成绩已经被人力资源部删掉了,不过我听别人说,听说读写共400分,孙恩铭还好,300多分,张荣只有200多分,真不知是怎么挑的人。这张荣英语这么差,出去培训怎么听的懂?”冯佳慧抱怨,“还没我考得高呢,我这英语多少年没学了,生了孩子光照顾孩子了。”

    报名前韩方远在大会上说过,希望能挑选英语好,擅长交流的人去,回来后能对所有技术人员进行培训,这样以后再送人出去培训,有了基础就可以缩短时间。

    “小江,你对程鹏说过你想去吗?他怎么会不同意?”冯佳慧困惑。

    “我想是我的技术没有他们好,他们一直在做软件,我只是做培训。”

    “绝对不是,论技术,你不比其他人差,都是在项目组混出来的。韩方远那次动员会上讲过选人的依据,我觉得就是参照你说的。孙恩铭研究生毕业,技术好人缘也好,大家没意见;张荣大家都知道,是个能和大家好好交流的人吗?”张荣外号叫“驴”,技术一流,目中无人,一说话就呛人,和他合作的人都受不了他。

    冯佳慧曾经和张荣有过嫌隙,她继续抱怨道:“张荣要是当项目经理,谁愿在他手下干活?整天受他的气。”

    “小江,你找程鹏好好说说,他处处顺着你,你求求他问题就解决了,反正他说了算。”

    江一璇没说话。

    冯佳慧继续说:“可能程鹏不知道你想去,才做这个决定。”她心里嘀咕,自己真是太没有原则了,帮着沈诺打探江一璇的状况,现在又在设法缓和程鹏和江一璇的矛盾。不过,她挺同情江一璇,本来该是她的机会,现在搞成这样,难道她和程鹏的矛盾不可调和?

    江一璇心里清楚,程鹏知道她想去,考英语之前问过她准备的怎么样。她忽然想起沈诺前几天的电话,原来他早有预感,他给了她暗示,只是她当时过于兴奋,没有仔细琢磨他的话。

    “冯姐,我心里很乱,想出去散散心,有什么事替我挡一下。”好久江一璇才说话。

    冯佳慧爽快地答应:“没问题,小江,心情不好最好打电话找人聊聊,一个人闷着不好。”她希望江一璇能打电话给沈诺,给他一次安慰她的机会。她有种预感,江一璇和程鹏的关系微妙,这次事件可能是压倒他们婚姻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怕冯佳慧担心,忙说,“放心吧,冯姐,我不会有事。”

    江一璇心中去意已决,只是不敢对程鹏说,怕他冲动伤害她。程鹏今天早晨出差回来直接上班了,下午他接着去外地,她会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悄悄离开。在外人看来,她和程鹏的婚姻无疑是幸福的,她知道,如果她爱上他会非常幸福,她试过,她不能,放弃是最好的出路,对她是解脱,也许对程鹏也是,他能自由地和董梅在一起。

    “小江,你真的应该去找程鹏谈谈。”

    “冯姐,没必要了。”

 

    江一璇边走边想着心事,在走廊拐弯处差点碰到急匆匆走来的韩方远身上,韩方远走路一直都脚步匆匆。

    “小江,魂丢了,走路也不看着点!”等看清了是江一璇,韩方远埋怨。

    “哦,对不起韩总。”她说着看也不看他一眼,低头继续往前走。

    韩方远见她神色有异,说:“小江,你等等。”

    她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问:“有事吗,韩总?”

    “我问你有事吗?现在是上班时间,你背着包要去哪儿?怎么看上去无精打采的,不高兴?”

    “我有点事出去一下,一会儿就回来。”

    韩方远笑道:“上班时间早退被我抓住了,不过今天我原谅你,听说你的英语成绩差一分满分,我佩服。”

    她凄然一笑,没说什么。

    “好了,你放心大胆去吧,我替你保密,不告诉你们领导,更不会告诉程鹏。”

 

    程鹏一上班,就通知了人力资源部出国培训人选。他相信江一璇很快就会得到消息,会来找他,她生气也好,冲他发脾气也好,求他也好,都是他想要的。最近她对他有意疏远,涨工资的事又让他们的关系雪上加霜,他必须改变这种状况,这次是个机会,他要趁机牢牢地抓住她。

    程鹏很快处理完手头的事情,安安静静地等着江一璇,他想象着她发脾气的样子,如果她能求他,对他撒娇,那再好不过,他好好哄她,她的怨气就会烟消云散,但他不会改变初衷让她去。让他失望的是,等到10点半,江一璇还是没有出现。程鹏沉不住气,他要乘下午的飞机去成都,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他打她的手机,一直占线。他接着往她的办公室打电话,没人接。他按奈不住急忙赶到她的办公室,她不在,冯佳慧也不在,他在教室里找到冯佳慧。

    “小江出去了,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冯佳慧不冷不热并不买他的帐。

    程鹏悻悻地转身离开,她补充说:“小江没去找你吗?我看见她想哭没敢哭出来,现在肯定躲在哪个角落哭呢!”

    程鹏又打江一璇的手机,还是占线,他猜想她回家了,可家里的电话没人接,他猜不出她会去什么地方。他开始担心,想给苏未未打个电话,想想还是放弃了,这件事让江一璇自己处理,过一阵子会风平浪静,如果让强势的苏未未介入,她在背后给江一璇撑腰,事情可能会闹得不可开交。

    正犹豫间,他的手机响起,他看看来电号码,是韩方远的,不觉失望。韩方远的声音有些气恼,“老程,到我这里来一下。”

 

    程鹏一进韩方远的办公室,韩方远甩着手里的文件,“老程,出国培训的人选,你定的,你解释一下。”

    还没等程鹏说什么,韩方远接着说:“怪不得刚才我在走廊里看见小江,她一副心不在焉的落魄样。”

    “她又找你告状了?”程鹏问。

    “没有,正因为她什么都没说我才觉得她可怜,别冤枉人,上次她也没告你的状。”韩方远若有所思地盯着程鹏,“你为什么不让她去?”

    “她不合适,技术不行。”

    韩方远脸上露出戏谑的表情,“现在说她技术不行了,当初你带着她到处出差的时候,怎么不说她技术不行?”

    “当初她还在项目组,现在她做培训,不接触前沿技术。”

    “是谁把她从项目组调到培训部的,现在说她技术不行,还不都是你把她弄得技术不行。我明白,你想让她一点点地失去生存能力,最后不得不完全依靠你,那样你才觉得安全。”

    程鹏见心思被韩方远说中,忙摆出另外的理由,“你想想,她考试差点满分,哪有那么巧的事,大家肯定认为是我向她透露了考题。”

    “没有人认为你透露了考题,小江的英语好是公认的事实。”

    “我举贤避亲还不是为公司着想。”

    韩方远冷笑,“我就知道你会说这句话,我看你是怕她翅膀硬了离开你。”

    “随便你怎么想,我是不会让她去的。”

    “你怎么向她解释,我们说过这次选择要以英语为标准,参考技术能力,她英语考了第一,技术也不差,不让她去你有什么理由?”

    “老韩,今年我们想生个孩子,怀孕,生孩子养孩子,她哪里还有时间顾上别的,我不想浪费这个名额。”

    韩方远笑了,“打算生孩子是你自己的主意还是你们两个人的主意?”他猜想是程鹏一个人的想法。

    “我已经为公司忙成这样了,我不想让她也累。”程鹏避开韩方远的问题。

    “你说这话我又该说你了,你下面那么多人,就没有人能替你撑起一块?用对了人,你就不会象现在一样四处奔波,老程,要善于用人。你看这次你选的人,孙恩铭很好,张荣我就不敢恭维了。”

    “张荣的技术水平在公司算是顶尖的。”

    “我不管他的技术如何,英语260分,听力只有40分,听都听不懂你让他出去学什么,难道我们还要给他配个翻译?再说张荣人缘不好,做项目经理要和人打交道,他肯定不行。老程,智商是一方面,现在我们找的人还需要高点的情商。”

    程鹏没有反驳。

    “你把小江换上去,我希望她回来后能给没去的人讲课。你放心,我不会让她象你一样奔波劳累。”

    “不行,老韩,小江绝对不能去。”程鹏异常坚决。

    韩方远不悦:“我已经答应你让她回来继续轻松的工作,怎么还不行?”

    程鹏想了想,终于坦白:“小江过去有个男朋友,现在在美国,我怕她去了就不回来。”

    韩方远听罢大笑,“这小江可够忙的,有谱没谱的事?先是秦涵,前一段时间又是小沈,现在凭空冒出个前男友,你整天提心吊胆地防着她,累不累啊?要我说你干脆放手算了,要不人们怎么说娶美女的人要比正常人少活几年呢。”

    程鹏无奈,“没办法,我一直怕她离开我。”

    “你越这样拴着她,她越觉得不自由,就越想飞。你不如就让她去,我相信她不会不回来。万一她不回来,你不是还有董梅吗?”

    程鹏支吾,“你就爱哪壶不开提哪壶。”

    “梁燕子总是让我劝你,我也想问你,你打算把董梅怎么办?董梅老大不小了。”

    “是不是小梁把董梅的事告诉江一璇了?小江最近对我相当冷淡,我不是说过让你提醒小梁嘛!”。

    “据我所知,没有人告诉她,大家都知道‘宁毁十座庙,不拆一桩婚’”他上下打量着程鹏,“你不要心存侥幸,以为没人告诉她,她就不知道。”

    程鹏不以为意地笑笑。

    韩方远说:“她不和你玩心思,并不说明她玩不过你,你不要把她惹急了。现在,我想她对你很失望,记住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失望,如果你想挽回,就去找她,说你答应她去,这个好人还是你来做。”

    “我可以把张荣换下来,但我绝对不会让江一璇去。”

    韩方远心中恼怒,脸上没表现出来,“老程,我不干涉你的决定,你回去好好考虑一下,张荣必须换。可惜啊,小江的英语成绩那么好,第二名和她差了几十分,本来就应该她去的,现在我觉得太不公平。今天早晨她见了我,满腹委屈居然没吐露一个字,她是给你留面子。”

    程鹏支支吾吾没说什么。

    韩方远接着说:“出国人选的事,你再考虑几天。你如果觉得不好开口,我找小江谈谈,看看她有没有留在美国不回的可能,我还是希望她去。我曾经答应过她,给她一次培训机会,算给我个人情行吗,程总?”

    程鹏心疼江一璇,但他不能让她离开,“韩总,我不会让她去。”

    韩方远心里有气,不想再说什么,他不希望因为这件小事和程鹏闹僵,他在考虑合适的替代人选。

    程鹏说:“韩总,我下午还要出差,需要准备一些材料,先去了。”

    “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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