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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闯江湖(2)

(2009-06-28 22:15:29) 下一个
躲藏在闷罐集装箱里面,在海上漂几个星期, 还真不是人过的日子。

好在我们兄弟有一种英雄气概,看到纽约边上的那个Free Women像时,总算还有一口气!

上岸以后, 我用鼻子轻轻闻一下。凭我职业的嗅觉, 马上知道附近有几个中餐馆。很快,我找到了工作,在一个中餐馆。

首先,餐馆老板说,要training我一下, 于是乎请来了当地有名的头牌师付。师付先给我演示了一下, 我看了以后跟老板说: 就这种手艺, 在我们那里, 当公社的伺养员都不合格。

老板说,你来试一试。我随便露了一手,马上把他们都镇住了。老板说好,这下training就好办了。我说谁吹谁呀? 老板说他吹我,不是往上面吹,是往下面吹。

老板说, 美国人就好这一口,你越是觉得伺养员的做法,洋人越喜欢。你以后就像这位头牌师付这么办吧。 没有办法, 为了几斗米折腰吧, 兄弟几个的饭碗还在我的手上呢。

实指望来美国学一点先进技术, 没想到还要往下面吹!

安顿下来以后,二弟三弟开始出去碰运气。

开始找工作不太顺利,万事开头难。二弟老就是手捧着罐子发愁: 这么好的玩意儿, 这洋人怎么就不识货呢?

我赶紧安慰二弟: 可能是洋人的体质和我们不一样。你看黑的黑,白的白。白的拔罐子会不会拔糊了? 黑的皮厚,是不是要换一个大号的罐子?我二弟最听我的说话。他只好放下自己的专业, 屈尊找别的工作。

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 二弟后来在一家按摩院就业了。洋人称呼那个是马杀鸡, 要说这出国还真是开眼界,尽学新名词!

我二弟很开心, 工作干得到很出色。

老话说, 得意忘形, 这不,麻烦事说来就来了。

有一天救护车送来一个不能起来的病人,医生说, 病人站起来是没有希望了, 按摩按摩活动活动血脉吧。

二弟按摩推拿了几下以后, 心想: 就这毛病,一罐下去不就解决了吗? 于是,二弟跟病人连比划plus中英文结合, 病人终于同意了我的二弟的治疗方案。二弟拿出随身携带的罐子, 还没有等第二个疗程, 病人就起来回家了。

第二天,老板问那个老病号摇钱树怎么没有来? 派人去一打听, 那个老病号跑马拉松去了。

老板生气! 叫过来我的二弟就是: layoff.

二弟回来闷闷不乐。

谁叫我是大哥? 赶紧安慰:别着急,有哥哥我吃的,就饿不着你。再说了,中国有一句古话:“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二弟很相信我, 就留在餐馆帮一点小忙。

我们的老板和老板娘,是典型的老板和老板娘, 长得很富态。老板娘很凶,动不动就哼斥老板。老板见到了老板娘,就像是老鼠见到猫。

二弟观察了几天,告诉我, 他知道怎么回事了, 他说他有办法。
我马上带二弟去跟老板谈。几句话,二弟说到老板的心坎上了,老板居然还点头哈腰了。 二弟一副名医的派头, 说: 医生只能治病, 治不了命。老板急忙说: 死马当活马医,死马当活马医。

我从来没见过老板这么糟贱自己, 看来这会是真着急了。

二弟于是就认认真真的给老板拔了一罐子。

那天下午老板早早的就说打烊了。

时间不长,我们在地下室就听到老板娘在楼上开始唱歌了, 什么歌词都没有, 还抑扬顿挫唱的很起劲。二弟笑着拍一拍他的罐子: 有效!

第二天早晨, 我们第一次看到了老板娘的笑脸。老板也很高兴, 给我长了工资, 给了二弟一个permenent job.

老板一高兴,员工的日子就好过。每天傍晚,别的餐馆生意正忙呢, 我们就早早的打烊了。老板就上去, 老板娘就唱歌。整个餐馆都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老板娘唱的歌听多了, 还觉得真的挺好听的。我们一天不听就睡不着觉,可听了更加睡不着觉! 我问三弟: 她唱的什么呀? 三弟摇摇头。三弟后来把曲子记录下来, 到百老汇去演奏, 被人哄了出来, 说那啥之音让人听了会有严重后果。

三弟没办法,后来上街去为人民演出。 他去的最多的地方, 就是地铁站。 在纽约坐过地铁的朋友, 应该见过我三弟。 他有时候带吹奏乐器, 有时候带弦乐乐器。开始还戴着一个帽子,后来脸皮厚了,帽子也不用了。

我们三兄弟的特点是这样: 我常年在厨房,烟熏火燎,脸皮厚。但是没有出去见过世面,所以胆子小。
二弟是大夫,胆子大,但是脸皮薄,所以戴口罩。后来发现, 很多医生都这样, 戴口罩,没办法,职业病。只有三弟,胆子大还脸皮厚, 是我们兄弟中最有出息的!

时间一年一年的过去, 终于到了调整身份的时候。移民官面试的时候 , 我胆小, 吓的腿都直不起来, 二弟皮薄, 总是用手捂着脸, 多亏了我三弟,胆子大还脸皮厚,忙前忙后的。

英语是我们的主要问题, 谢天谢地, 二弟三弟都明白移民官说什么。 音乐人,只要一听那腔调,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医生看那个嘴皮动,捂着耳朵也明白他说什么。

移民官说了很多, 我一句没听懂。最后,移民官员手捧一捧,又在天上划,就冲我们笑了笑。二弟三弟马上告诉我: 移民官说, 我们以后到美国不用坐闷罐车, 可以在天上飞。

我的口语好点, 赶紧代表我们兄弟表示感谢: 三克油! 三克油! 三克油喂你妈吃!

身份搞定了以后,第一件事就是要回家看看。要回到阔别几年了的故乡, 心情难免激动。

飞机上, 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美国这么多年, 我们究竟学了什么?

二弟摇摇头: 罐子还是那个罐子。
三弟摇摇头: 唢呐还是那个唢呐。
我更惨: 炒勺还TMD不如那个炒勺!

三弟很会安慰人: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吧,这些年我们毕竟还是从事的自己的专业。迷迷瞪瞪到了福州机场, 上厕所换上一身西服,还是挺精神的! 说实话,在美国这么多年,就穿过一次的西服。

刚要走进大厅, 突然, 我双脚一软, 躺在了地下。二弟三弟过来扶我: 大哥, 你怎么啦? 我用指一指外面。二弟马上拿出口罩带上, 三弟那么见过世面的, 胆子大还脸皮厚, 也忍不住咳咳两声。

您猜怎么着? 大厅内外,街道两旁,到处是巨幅标语:

欢迎美籍华裔美食家(敏感字)
欢迎美籍华裔医学家(敏感字)
欢迎美籍华裔音乐家(敏感字)

我开始以为与我们无关,可是那后面明明写着我们三个的名字! (不是马蜂,马蜂是我在文学城的马甲)

要说关键时候, 还是我三弟,胆子大还脸皮厚。看到我俩的狼狈相, 三弟说: 大哥二哥, 我们在海上几个星期都飘过, 生死关头都闯过, 还有什么困难挡住我们?!

就这几句话,我马上觉得气涌丹田,双脚一点地,站了起来。二弟双手一抹脸, 把口罩摘了下来。我们兄弟三个,整一整西服,撑一撑领带, 昂首阔步,向大厅走过去。

这叫: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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