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时空,徘徊在上古时代

历史就是远古的世界; 想象就是时空的隧道; 思维就是不灭的灵魂; 开始吧,让灵魂穿越时空,回到亘古...
正文

乐谈东北亚史十

(2009-05-02 20:10:15) 下一个
前195年-108年的东北亚人群和族群

前文花了较长篇幅,介绍了前195年-108年东北亚的国际形势。比政权更加难以琢磨是人群。由于古代人群的不断分化和组合,许多古老同质人群在分化中逐渐消失了,又有许多的本来异质的人群不断融合,而形成新的同质人群。

是否同质人群,是个很棘手的问题,很多时候这不是靠定义来解决的。比如,要在学问里定义同质人群,无论采用何种指标,都会觉得似是而非,不够完美;但在生活中,彼此异质的人群之间,相互又是很敏感的,无需用定义或语言来描述,就会感觉到彼此之间的不同。在近世,民族一词用来描述人群之间的关系,同质的人群,被称为一个民族,以区别于其他异质的人群。用近代的“民族”来描述古代人群,不知道是不是合适,但确实也没有更好的名词可以用。

更有历史的迷雾重重,试图从史籍、考古资料、传说、人种学、语言学和民族学,来复原两千年以前的古民族,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即便先易后难,即便皓首穷经,有些细节也可能永远无法离清,亦或在这个历史片段之内其实没有必要解决,那就让它暂且留在混沌状态了。

前195年-108年距今已有两千多年了,当时生活在东北亚的这些人群的后裔,世世代代又经历了不同时期的许多分分合合,是后世或某个、或多个,或新生民族的先祖。作为两千年以后的今人,我们努力去离清这些分合、传承和演化,只是出于好奇和求知,别无它求。

整个推理过程,力求抓住主干和脉络,一些微末之处,就不深究细问了。如果哪天有兴趣写一些正儿八经的论文,再去修补枝枝蔓蔓吧。还有,我不去把古人和今人进行对号入座,但如果那位读者有兴趣,尽可以自己判断。下文将会用到考古资料,本人是外行,完全不懂考古学,所以一万分感谢整理出这些考古资料的贤能。

让我们再次回到两千多年前,来审视茫茫的东北亚人群。首先可以映入我们眼帘而被分离出来的一群人,是歳人。简略来讲,要推定歳人,就要抓住一点不放,就是他们古老而独特的葬俗:二次葬。

二次葬这种古老的葬俗,可能对一些读者,如传统的客家人或居住在祖国西南地区的保留传统的壮族人来说,是不陌生的。而对于大多数国人来说,相当陌生。这种葬俗,在习惯上称为中原的地区,从庙底沟类型的仰韶文化兴起开始,已经消失将近6000年了。但二次葬这种和某种灵魂信仰有关的葬俗,依然艰难的、不间断的、顽强的生存着。

三国志魏书、魏略和后汉书(以下简称史书)在描述东北亚地区各个政权、方国或部落联盟所统辖人群时,多次提到一个叫做“有椁无棺”葬俗,成为解开歳人之谜的一把钥匙。棺、椁都是葬具,一般上我们比较熟悉的是棺,椁是套在棺外面的更大的棺材,可以用来放一些随葬品之类的东西。古人下葬,如果既用棺又用椁,就有厚葬的味道了。亲戚朋友们总不好意思让椁里空空如也吧,多多少少都得放点东西聊表寸心。看起来,棺主要是用来入殓亡人的,椁主要是用来盛放随葬品的。棺和椁这种功能上的区分,实际上只是棺椁在我们所熟悉的丧葬文化中的体现。椁最初的用途是什么?我们也许可以通过窥探史书中对“有椁无棺”的描述,来略知一二。

“有椁无棺”这种葬俗的具体形式是这样的:“其葬作大木椁,长十馀丈,开一头作户。新死者皆假埋之,才使覆形,皮肉尽,乃取骨置椁中。举家皆共一椁,刻木如生形,随死者为数。又有瓦钅历,置米其中,编县之於椁户边”。这种葬俗,一看就是“二次捡骨葬”并伴随着“家族丛葬”。具体我就不解释了,这段文字不难读懂,只有几个字稍微提一下。引文中的“户”是入口的意思,“编县”是两个通假字,就是在大木椁入口的旁边敬献(装有米的陶制容器)的意思。

在试图使用“有椁无棺”这把钥匙开启歳人迷宫之门前,需要离清一个问题:这种二次葬俗,是否有资格成为钥匙呢?亦即是否可以凭着葬俗的不同,就把有特殊葬俗的人群从大群体中区分出来呢?我用邓公的“猫论”来给我的推理定位。当你是一个上古历史的焦虑者,翻阅大量文献资料而不得其要领时,只好自己勉为其难的去钻研钻研了。好比你是阿里巴巴,徘徊在四十大盗的藏宝洞外面,但又恰好没有听到“芝麻开门”这把钥匙,心急火燎中,捡起了一根小木棍,随便往门上一戳,门竟然开了。好了,我是不知道“芝麻开门”,但我的小木棍确实打开了宝藏的大门,无论四十大盗们怎么想我的小木棍,它就是我的钥匙。

严肃一点的话,考虑到前195年-108年这个时代,二次葬往往被众多人群视为“uncommon”(如果不是“strange”的话)的习俗,如果有一群人,在相近的地理范围之内,在史书可以隐约验证这群人还有一些其它共同特质的情况下,我以为,二次葬可以作为分离人群的标志性特征。

好了,手握“有椁无棺”这只小木棍,来敲开歳人的迷宫,看个究竟。

在东北亚地区,史书中明确提到“有椁无棺”习俗的,有南沃沮、夫余和马韩。如何理解这些记载呢?几点说明:

一、南沃沮其实是“南歳”。南歳和南沃沮在地理上的重复,我在前文讨论沃沮时有详细论证。三国志魏书、魏略和后汉书这几本史书中记载的南沃沮和南歳,都是指不耐等七个以歳民为主的县。南歳和南沃沮地理上重复了,但时间不重复。南沃沮是南歳这些歳人成为以“不耐歳王”为领导的政权以前的名称。“不耐歳王”称王以前的头衔是“不耐歳候”,是乐浪郡东部校尉所辖的县候,他领导下的歳民所处的地理上的位置,被习惯性的称为南沃沮。

总之,南沃沮就是南歳。南歳的居民史书上明确记载是歳人,而这些歳人,最奇特的风俗就是丧葬方面的“有椁无棺”,以至于史家们在记述南沃沮的风土人情时,详细描述了这种葬俗的具体内涵,就是上面引用的那一段文字。一言以蔽之,当时历史学家眼中的歳人之所以为歳人,就是“二次葬”。

二、这里的夫余,应该理解为夫余治下的居民,不是夫余的统治阶层,统治阶层的事情,先不表。前文在推定“古歳国”时,已经列举了三条夫余所统治的地域为古歳国地域的原因,第四点原因就是夫余治下的居民,有很大的成分是歳人。

史书在描述夫余的风土人情时,明确提到夫余居民中,有一种“有椁无棺”的葬俗,尽管史家没有展开描述具体的内涵,从对南沃沮(南歳)葬俗的详细描述来看,二者的本质应该是一致的。此外,史家所记录的部分夫余居民:“其俗停丧五月,以久为荣”,看来也是二次葬的简化形式,或者对有椁无棺无法深入了解的一种表象记录方法。耐人寻味的是,夫余人处置“妒妇”的方式,也体现了二次葬的迹象,如史书记载夫余居民:“尤憎妒,已杀,尸之国南山上,至腐烂。女家欲得,输牛马乃与之”。如此种种记录,无不显示以“二次葬”为标志性风俗的歳人,生活在夫余这个政权内。

历史的记载和考古资料所显示的证据是高度一致的。在今吉林省的德惠市、农安县、九台市(以上三地在长春市吉林市北面)、公主岭市和桦甸市(这两地在长春吉林的南边)等疑似夫余领土范围之内,都出土了典型的战国至两汉时期的二次葬墓葬遗址。这些墓葬,尽管葬具有木制和石制之分,但“二次捡骨”才是本质,其它是末节。

二次葬墓葬遗址的分布范围,基本在吉林省中部长春市吉林市四周的松花江上游地区和长白山北麓。这也验证了前文根据文献推定的“古歳国”在前195年-108年这个时代的地域北界,确实是广义上的长白山北麓。

三、前文在描述东北亚政权时,对马韩着墨不多。马韩的情况复杂,先易后难,暂且还是按下不表。在这里,只要理解马韩在东汉三国时代,生活着一些“有椁无棺”的疑似歳人。这些疑似歳人可能在前195年-108年也生活在“萁氏韩王”或“马韩辰王”的地界内。

至此,歳人的基本框架就浮出水面了。提纲挈领,在前195年-108年,歳人生活在北至长白山北麓的松花江上游地区,南至今北朝鲜境内的龙兴江流域的广大地域之内,歳人之所以为“歳人”,是他们特立独行于当世,实际却非常古老的“二次捡骨”葬俗。

虽然“二次葬”是歳人的主要特征,但详读史书,仔细推理,还是可以分离出歳人的其它特质,例如宗教信仰形式,通过这种信仰,可以看到勾骊治下有相当部分的歳人。此外,考古资料,如器形方面的材料,也可以丰富对歳人认识。

[ 打印 ]
阅读 ()评论 (1)
评论
目前还没有任何评论
登录后才可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