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见了
小时候读过一本中国古代笑话集,记得其中一则大致是这样的。一个解差押解一个犯罪的和尚发配到外地,路途很远,为了不丢东西,解差清点了一下随身物品,有一个装衣服和盘缠的包袱,一把雨伞,和尚的脖子上套着一幅长枷,还有官府押解和尚的公文,剩下就是和尚和自己了。于是,解差把这几样“东西”编了两句顺口溜∶“包袱雨伞枷,文书和尚我”。每到一个地方住宿和启程,他都要叨咕着这两句顺口溜,扳着手指头,把这六件“东西”点算一下。
一天晚上,和尚请解差喝酒,把解差灌醉,打开长枷,给解差套上,又用剃刀把解差的头剃光,然后大摇大摆地逃跑了。第二天,解差醒过来,开始清点“东西”,准备上路。包袱?有。雨伞? 在。枷?低头一看,也有。文书?在手边。和尚? 不好,和尚不见了!急得他直抓头皮,还好,和尚还在。我?“我”怎厶不见了?
解差是统治阶层最底层的走卒和帮凶,千百年来,百姓对解差、衙役之类是既怕又恨,这类人给我们的印象几乎全是《水浒》里的董超、薛霸,凶残而又贪婪,毫无人性而又欺软怕硬。唯一的例外应该是《玉堂春》里的崇公道,对待含冤发配的苏三还有一些怜悯之心。而这个笑话是百姓拿解差开涮,把他描绘成一个头号糊涂蛋(反过来看,这个糊涂解差对自己的工作还是挺认真的)。
有一次和朋友喝酒,我把这个二十几年前看过的老笑话端了出来,在大家哈哈大笑的时候,我突然觉得,难道我们真的比这个倒霉的糊涂解差聪明吗?从出生到现在,这些年来,我们都在多多少少地丢失着“东西”。我们学会了世故,因为纯真失去了;我们 应了冷漠,因为同情丢失了;我们非常自然地说着违心的话,因为尊严丢失了;我们享受着目前些微的成功,因为进取丢失了。我们不再冲动,因为丢失了勇气;我们不去坚持,因为丢失了执著;还有,还有。。。。。。我们开始还为某些“东西”的丢失找一个说得过去的借口,现在已经感觉不到有“东西”丢失了,总之,我们在不知不觉中找不到原来那个自己了。这样看来,我们还真的不如笑话中那个糊涂的解差。解差还知道扳着手指头清点一下应该带的“东西”,而我们连清点一下的事都懒得做,自己什厶时候丢的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