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產党為民国史逆流

第四节　共產党為民国史逆流

　　马克思的「怪影」，早在一八四三年即已诞生。
现在看来，这个「怪影」，已由意识形态的「怪影
」成為共產的政治制度与国家。在我们中国，它还统
治了大陆十亿人口。从影而形，它已经过了一百四
十餘年的歷程；就中国言，它也已经歷了六十餘年的
歷程。但是这一股逆流，经实践检验证明﹕共產制
度不仅没有使人类社会从非人到人，而是从人到非人
。此即「社会主义的异化」。

　　眾所週知，中共是马克思的忠实实践者，当马克
思主义传来中国之始，它就披著人道主义的外衣，
李大釗说﹕

　　　　今俄人因革命风云，衝决「神」与「独裁」
之势力范围，而以人道自由為基础，将统制一切之
　　权力，收於民眾之手。世界中将来能创造一兼东
西文明特质，欧亚民族天才之世界新文明者，盖捨
　　「俄罗斯人莫属」。（註三五）

人道主义的马克思，成為少数知识份子的崇拜偶像，
他们怀抱追求「共產天国」的理想而献身「革命」
，因而產生中国的共產主义运动，并於民国三十八年
获得政权。随之，实行「五大运动」、「三大改造
」及「三面红旗」，它标誌著一百四十年前马克思勾
划出的一条道路。就是由消灭个体的所有制、集体
所有制而实施全民所有制；就是由资本主义社会、社
会主义社会而跃进到共產主义社会。而毛泽东在民
国五十五年（一九六六）发动「文化大革命」，它的
目标，就是要从社会主义社会加速进入共產主义社
会，扬弃异化，使人复归為人。这是一个「伟大」的
构想。难怪饱学如英国剑桥大学 Conville and
Cains 学院院长李约瑟也撰文讚扬这是「人性价值掛
帅」，是「人类歷史上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註三六）但是，这个构思是虚幻的。从四十餘年来的
中国大陆观察﹕

　　在意识形态方面，马列主义已成為统治思想。从
「思想改造运动」、「宗教改革运动」、「文艺整
风」、「厚今薄古」、「兴无灭资」、「破四旧」、
批判「资產阶级自由化」到清除「精神污染」，中
共「把解放人的哲学异化成了摧残人的棍棒……广大
干部和群眾遭到了疯狂的迫害和摧残，封建法西斯
专政在中国大地上横行。」（註三七）而独尊马列运
动的具体化，便是「造成运动」；像毛泽东生时「
大树特树毛泽东思想权威」，发出「秦始皇超越论」
；（註三八）江青模仿武则天，鼓吹「女人也能当
皇帝」；（註三九）华国锋刚上台，就重新发表恩格
斯的「论权威」；邓小平焚燬毛泽东的「红宝书」
，却大量出版「邓选」。这些人都是无產阶级的「神
」，神的存在扬弃了人的存在，人们使自己成了既
可怜而又无价值的动物。人的世界不断贬值，物的世
界（包括权力）不断增值﹕「物的世界的增值同人
的世界的贬值成正比。」（註四○）

　　在经济方面，根据马克思的说法，私有财產权消
灭，财產即為社会所支配。而不由个人所支配。但
他没有想到，财產权有两方面﹕一為财產所有权；一
為财產管理权。在中国大陆，自「社会主义改造」
以后，从财產所有权看，那社会是平等。因為，从毛
泽东、华国锋、邓小平、胡耀邦到一般工农，都不
能拥有属於自己的土地和工厂。但是，从财產管理权
（包括產品分配权）来看，那就不平等了。因為，
这个权属於共党官僚阶级，一般工农无此权力。而且

，在经济权力体系中，财產管理权是由下而上，逐
级集中的，此即「计划经济」。「计划经济」由中央
控制整个社会的土地与资本，管理这土地与资本的
是共党官僚，共党官僚兼官僚地主、官僚资本、官僚
绅士於一身，也可以说，共產党、国家主权、土地
所有权和资本所有权是合一的。而财產权即由官僚阶
级所垄断。因此，劳动者与劳动產品的异化，不但
没有扬弃，而且更加深加剧。一个农民月得人民币不
过二、三十元，而王洪文到上海出差四个月，却用
了两万三千元；（註四一）两者享有财富差距之大，
由此可见一斑。工农人民在社会主义社会仍然不能
决定、支配自己的產品，因此，「人民在劳动中耗费
的力量越多，他亲手创造出来反对自己的异己的对
象世界的力量就越大，他本身内部世界就越贫穷，归
他所有的东西就越少。」（註四二）

　　在政治方面，因為中国传统社会的特徵，是社会
权力系统与政治权力系统并存。在社会权力系统方
面，以家庭、家族形成社会架构的骨干，家庭是社会
的基本单位，个人在家庭和地方事务方面，获得充
分自治的权力，不受政治干预。在政治权力系统方面
，早在秦代废封建、设郡县，即已成為政治统一的
国家。不过，辛亥革命以前是君主政治；辛亥革命以
后，成為民主国家。中国歷史的发展，几千年来政
治权力系统虽迭有变革，但社会权力系统则不变，虽
如元、清入主，亦复如此，而中共依据马列主义改

革社会结构，最大的变动，就是消灭中国传统社会权
力体系中的族权、绅权、师权及神权，打破了多系
并存制度，而建立其党权高於一切的政治一元化体制

。在「三面红旗」时期，毛泽东的构想，整个社会
必须「组织军事化、生活集体化、行动战斗化」，「
无產阶级专政」的国家就是一部控制人的大机器。
在这个大机器里，官僚主义和特权完全颠倒了主人和
公僕的关系，「為人民服务」的僕人却成了骑在人
民头上的老爷。他们不是把人民看成主人，而是看成
可以听凭他们任意支配的工具和手段，把人置於人
身依附地位，不是把人当人，视人的生命如草芥。大
陆的马克思主义学者这样问﹕「这难道不是权力和
人性的又一种异化现象？」（註四三）他们的结论是
﹕中共政治的实质，就是「把无產阶级专政异化成
专无產阶级的政。」（註四四）

　　在社会方面，按照马克思理论，阶级由私有制而
產生，到社会主义社会，阶级虽未完全消灭，自应
逐渐消灭；工、农之间，智力劳动与体力劳动之间，
城市与乡村之间的对立也应逐渐消灭。但是，马克
思说错了。在社会主义社会，不但阶级不能逐渐消灭
，而且阶级的对立更為尖锐。在资本主义社会，阶
级对立是自然形成的；在社会主义社会，这种阶级对
立，不是自然形成的，而是人為的。像中共把原本
不讲阶级的中国人划分為各种不同的阶级。最初分為
两类﹕在农村，為地主、富农、中农及贫雇农；在
城市，為资產阶级、小资產阶级及无產阶级。后又把
人的阶级再加细分﹕一為「黑五类」；一為「红五
类」。活人有阶级，死人也有阶级，像孔子就是「奴
隶主」阶级。同為黄帝子孙，不是兄弟，就是甥舅

；而中共，不仅对阶级异己分子予以无情斗争，即使
一家父母兄弟，「爹亲娘亲不如毛主席亲」，因阶
级不同，也要「划清界限」，也要斗争。斗争复斗争
，虽党内高级干部，亦难倖免。像刘少奇、王明、
[402]
高岗、饶漱石、林彪、彭德怀、贺龙、陈毅、「四人
帮」、华国锋、赵紫阳等等即是。毛泽东说﹕这种
斗争，「要到阶级灭亡，……才能止息。」（註四五
）

　　综观以上的事实，它说明了，所谓马克思「人道
主义」，尤其是充满在马克思著作中那美丽动人的
言词，曾使多少人陶醉，因而拿出自己為它献身的热
情，创造出二十世纪惊人的「共產主义奇蹟」！但
是这股逆流肆虐，其结果，「人的解放」却异化為「
人的桎梏」与「人的悲剧」。这是人的迷失，也是
民国歷史方向的迷失。

註释

註　一﹕张玉法，「面对新世代的省思～～第三个三
十八年何处去？」（台北，『中国时报』第二版，民
　　　　国七十七年一月三十一日）。

註二、三、四﹕同註一。

註　五﹕孙中山、孙文学说、『国父全集』，第一册
，（台北﹕中央文物供应社出版，民国七十年八月）
　　　　，页三～一四一。

註　六﹕同註五，孙中山、三民主义、民权主义、第
一讲，页一～五三。

註　七﹕梁漱溟，『中国文化要义』，（香港﹕集成
图书公司出版），页四九。

註　八﹕孙中山，「社会主义之派别及方法」（民国
元年十月十一日至十三日在上海中国社会党演讲）
">
　　　　，『国父全集』，第二册（台北﹕中国国民
党中央委员会党史委员会，民国七十年八月再版），
　　　　页二八五。

註一○﹕孙中山，「提倡国家社会主义」（民国元年
九月四日在北京共和党本部欢迎会演讲），『国父
　　　　全集』，第二册，页二六一。

註一一﹕参考吴相湘，「汪亢虎与中国社会党」，吴
相湘主编，『中国现代史丛刊』，第二册（台北﹕正
　　　　中书局，民国四十九年六月台初版），页五
一～九五。曾亚英，「汪亢虎」，李新、孙思白主
　　　　编，『民国人物传』，第一卷（北平﹕中华
书局，一九七八年八月一版），页三九一～三九八。
　　　　郑学稼，「汪亢虎和社会主义运动」，『中
共兴亡史』，第一卷，下册（台北﹕中华杂誌社，民
　　　　国五十九年一月初版），附录八，页八五一
～八六○。

註一二﹕林代昭、潘国华编，『马克思主义在中国～
～从影响的传入到传播』，上册（北平﹕清华大学出
　　　　版社，一九八三年一月出版），页一四。

註一三﹕「中国社会党规章」，中国第二歷史档案馆
编，『中国无政府主义和中国社会党』（淮阴﹕江苏
　　　　人民出版社，一九八一年十月一版），页一
七三。

註一四﹕同註五，页一四。

註一五﹕『晦鸣录』，第一期（广州，民国二年八月
二十日），刊头。

註一六﹕师复，「编辑绪言」，『晦鸣录』，第一期
，页一～二。

註一七﹕曾勉之、段啟咸，『李远对翻译出版马列经
典著作的贡献』，中共中央马恩列斯著作编译局马恩
　　　　室编，『马克思恩格斯著作在中国的传播』
，页一九。

註一八﹕鹤（即李达），「什麼叫社会主义？」原载
『民国日报』副刊「觉悟」（上海，民国八年六月
　　　　十八日），引自林代昭、潘国华编，『马克
思主义在中国～～从影响传入到传播』，下册，页六
　　　　二～六四。

註一九﹕中共中央马恩列斯著作编译局马恩室编，『
五四时期期刊介绍』，第一集（北平﹕人民出版社，
　　　　一九五八年十一月一版），页四六五。

註二○﹕同註一二，页七五二～七五四。

註二一﹕舍，「共產党的宣言」（摘译），『每週评
论』，第十六号（北平，民国八年四月六日），第二
　　　　版。

註二二﹕宋晞撰，「七十年来的中国史学史与史学方
法」，（『中国之文化复兴』抽印本，民国七十年十
　　　　月印），页二七四～二七五。

註二三﹕同註一五，页二七五～二七六。

註二四﹕同註一五，页二七六。

註二五﹕蒋永敬，「从国民党史看中国前途」，（台
北，『联合报』第十一版，民国七十七年一月三十日
　　　　），另参考王尔敏，「兴中会同盟会与中华
民国国号之创生」，（台湾高雄，孙中山先生与近
　　　　代中国学术研讨会论文，民国七十四年十一
月二日至五日），页二。

◎　
◎　以上為　第二节　从思想层面论民国史
◎　以下為　第三节　国民党為民国史主流
◎　
◎　以下的「同註一」，
◎　可能為「同註二五」，
◎　
◎　正文的「註二五」属於第二节，
◎　正文的「註二六」属於第三节。
◎　但此处的註释似乎视「註二五」為第三节之第一
◎　註。
◎　原书如此错位一位，我只有照录，并加註我的观
◎　察。
◎　
◎　８８１２１９１９０４止

註二六﹕同註一，蒋永敬，「从国民党史看中国前途
」。

註二七﹕同註二。

註二八﹕同註二。

註二九﹕同註二。

註三○﹕王健民，『中国共產党史』～～第一编上海
时期，（台北﹕汉京文化事业有限公司印行，民国七
　　　　十七年二月），页一二三。

註三一﹕同註二。

註三二﹕同註二。

註三三﹕同註二。

註三四﹕李大釗，「法俄革命之比较观」、『李大釗
选集』（北平﹕人民出版社，一九五九年五月一版）
　　　　，页一○四。

註三五﹕李约瑟，「八年后重返中国」（香港，大公
报，民国六十二年七月十日）。

註三六﹕薛德震，「解放的哲学和哲学的解放」，『
学习与探索』第三期（一九八一年出版），页四。

註三七﹕毛泽东，「在八大二次会议上的讲话」，『
毛泽东思想万岁』，第一辑，（台北﹕国际关系研究
　　　　中心复製，民国六十三年七月），页二○八
。

註三八﹕卫民，「女皇帝及其破灭」，『人民日报』
，（一九七六年一月十七日）。

註三九﹕马克思，『一八四四年经济学哲学手稿』；
马克思，「詹姆斯‧穆勒『政治经济学原理』一书摘要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四十二卷
（北平﹕人民出版社，一九七九年九月一版），页九
　　　　○、一四四。大陆马克思主义研究者引用原
文，说明「社会主义异化」。见张奎良等著「社会
　　　　主义社会人的价值问题」，『学习与探索』
第一期，一九八一年出版。

註四○﹕『明报』，（香港，民国六十五年三月三十
一日出版）。

註四一﹕『明报』，（香港，民国六十五年十二月二
十六日出版）。

註四二、四三、四四﹕同註三，页四。

註四五﹕「从彭德怀的失败到中国赫鲁雪夫的破產」
，『红旗』第十三期，一九六七年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