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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暮雨:其实很简单

(2009-03-01 14:05:13) 下一个
  第一章
  我的故事有个很简单的开始,简单到我不知道要如何去描写。我是个喜欢平静生活的人,一家二人三分田,是我的生活的理想,以至于一直被人笑话没有出息。
  七月的时候,我从大学毕业出来,十月,我与赵枫张罗结婚的事,婚事是他家里人定的,日子选在十二月,因为他们家在合我们八字的时候听说,错过了这一年,要等三年才有适合我们结婚的好日子。我本是不信这些的,但不好谢绝老人家的好意,于是只有微笑着接受。
  赵枫与我同一个高中,不过高我两届,毕业后进行市政府秘书处工作,是个很有“前途”的大好青年。我毕业之后赵枫给我找到一个还算不错的国企,在办公室做文员。其实我在大学是说经济的,不过相对而言,这份工作比较稳定,赵枫喜欢,我便没有什么意见。
  我们认识了七年,好象很自然的,两个人就走到了一起,我相信平平淡淡才是真。特别是看到身边的人分分合合,离离散散,而我们还能在一起,便相信童话故事中王子与公主一定会幸福的生活下去。
  可就在婚期一天一天迫近的时候,赵枫却把我叫了出去,他说:“我爱上别的人了。”
  七个字,完结了我们七年的感情,当我还愣在原地,久未从中缓过神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
  真的,就这样分手了?当我坐在新房中的时候,我才知道,这不是在做梦。但是我并未感觉到很伤心,只是苦笑了一下,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之后,放下钥匙转身离开。男人说不爱了就是不爱了,我不想做那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女人。
  我们的城市很小,有些事是无法隐瞒的。之后,我知道了他与我分手的真正原因,他确是喜欢上别的人了,那个女人叫柳晴,是市电视台的播音员,离过两次婚,与N多名人传过桃色新闻,但最主要的是,她是市人大常某部长的女儿,母亲是是市某某处的副主任。
  告诉我这些的,是我的高中同学?——石雪,我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我们是两种不同类型的女人,她精明强干,抚媚动人,在一家建筑公司做材料员。相比我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的性子,可是天差地别。石雪说,赵枫对我说的分手,并不是开玩笑,相比较而言,我除了年轻,处处都赶不上人家。对于在市政府处心积律向上攀爬的赵枫来说,他找到了一个很不错的绳梯。现在有人再推他一把,他便可以跃进龙门,如鱼得水了。
  原来世界果真是如此现实的。
  赵枫近来很得那位副主任的赏识,在一次副主任家帮忙的时候认识了柳晴。虽然柳晴比赵枫大上许多,但柳晴尚未徐娘半老,无论是风韵还是资本,都比我这小毛丫头强上许多。赵枫也算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一表人才;一来二去,两个人便“勾搭”到了一起。
  原来,这事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不知道的人,只是傻呼呼幸福等着结婚的我罢了。原来赵枫,也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赵枫了。
  那一刻,我忽然想明白了许多事情,爱情,原本就没什么道理而言。
  相爱不需要理由,分手也一样。
  可是这时,我生病了,病得很重,发烧四十二度,足足烧了四天,把所有人都吓坏了。可第五天的时候,烧自己退了下去,而病也忽然好了起来,就连医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陪伴我渡过那个时期的,是我最好的朋友兼死党,苏眉。苏眉人如其名,既有林黛玉的才情,又有薛宝钗的智慧,又有史湘玉的性格,真是天上难找,地下难寻了。
  苏眉叹了口气,“小夏,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你。可是像赵枫那种人,迟早天会收拾他。他被权力和欲望蒙住了眼睛,他看不到你有多好!”
  我摇了摇头,“眉子,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未来的权力,赵枫选择的未来中,没有我。也许我应该感谢他,在还没有结婚之前说出这些话来。不然,等结婚之后再离婚,我就更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真想找几个人把他狠狠揍一顿。”苏眉咬牙切齿地说,“没想到他赵枫会是这样的人,见利忘义也就算了,利用女人达到目的,这种人真应该拉出去喂狗。”
  我的心隐隐作痛,在一起多年,说没有感情是假的,什么‘贫贱之交不能忘,糟糠之妻不下堂’,又有几个人能够做到呢?只是,我从来都没想过,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我要怎么办?我有史以来,第一次感觉自己很无助。
  一个星期之后,我出院回到家里。日子还要一天一天过下去,可是生活已经改变了意义,在办公室里,大家看我的眼神总带着些什么,说不出是同情,还是兴灾乐祸,这种事也隐瞒不了。
  只是,我真的有些不能忍受这样的日子。

  第二章
  有人说我的感情太淡,换了别人早就寻死觅活,不然也不会让他们两个人好过,非闹到一拍两散,或是博得别人的同情,让那对奸夫淫妇即生不如死,也无法在当地立足。
  可是我没有,一样都没有,只是这样又如何呢?如果这样会让这个男人回到我身边,也许我会这样做,可是这样做的后果,也许又是一次背叛与伤害。有一点赵枫做的很男人,他挑明告诉我他已经不再爱我了,一个不爱我的男人,何必还要放在身边?
  苏眉不解我的选择,石雪同样不能,用她的话说,你们俩个人根本没有感情,不然分手这么大的事,难点伤心都没有?
  伤心?我承认我伤心,当一个女人把身心都交与一个男人的时候,是证明对这个男人的信任,比天还大的信任,可这个男人背叛了这份信任的时候,伤心又有什么用?
  爸妈没有再提这件事,也许我那场莫名的病让他们很担心我现在的样子。爸妈拿了钱要我去旅行,可我真的没有旅行的心情,背上背包一个人去流浪,我早已没有了那份心情。
  工作也并不顺心,太闲反而让人感觉很空虚,当初的随遇而安变成了混吃等死的日子,那不是我想要的,也不是我能要得起的。而且在我与赵枫失婚这后,我们部门的主任早已变通了领导,看上了我这份活计,想要让他儿媳顶了进来。领导装腔作势找我谈话,说什么现在企业效益不好,要减员增效。我听了他的话,直接回到办公室,打了份辞呈给他,以解他心头忧虑。
  在此之前,我一直都没有离开的想法,可是自从昨天晚上见过赵枫之后,我就改变了主意。在这样的一个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城市中,要躲开一个人,太辛苦了。
  昨天赵枫打电话过来,我们在新居碰面,原以为他是想给我一个说法,但事实证明我太天真,他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我希望能把房子的联名取消。”
  赵枫来自一个偏远的农村,虽然是家里的独子,但家里却没有经济实力帮他买房,当初买这户房子,加上装修,几乎都是我家里出的钱,为了不让他感觉到压力,房产证上写的是我们俩的名字。虽然他现在在市政府工作,每月也只能一千多一点的工资,要想买房还早得很。
  “换你的还是我的?”我在角落里坐了下来,眼前的赵枫,还是我认识的赵枫吗?我怎么一点熟悉的感觉都没有,完完全全是个陌生人,一个我不了解的陌生人。
  “我申请了贷款,下个星期钱就能到手,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去办过户的手续。”赵枫没想过我会这样干脆。
  爱情没有了,其他的东西对我来说还有什么值得在乎的,赵枫还不至于逼我入死角,给了我一个相当合理的价格。以这房子的地段以及各种生活设施的方便齐全,他并没有占什么便宜。
  于是,在我失去爱情,失去工作之后,我又失去了曾经想往的栖身之所。
  在办完一切手续的时候,我长长出了一口气,如今,我真是成为三无人员呢,没有爱情,没有工作,也没有“家”。
  我还有什么呢?
  然而,曾有人说过:上帝对于每个人都是公平的,他在这里关了一扇门,便会在那一处开一扇窗。
  就象此时,我坐在开往北京的巴士上。昨天,在大学读研的一位校友给我带上一封信,是一家公司的面试通知,早不知道是在刚毕业那会儿投出去若干简历中的一份,是一家上海的公司,好象是与日本合资的企业,名字我倒记不清了。原本是在网上发放的简历,没想到时隔好久还给了我回复,说是前一段时间因为公司的运作问题,新进职员的工作便被耽误了下来。现在北方地区的面试工作已经开始,北方六省的面试集中在北京进行,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去参加。
  而最后的日期,便是在明天。
  陪我同去的,是苏眉,她在大学深造网络技术,毕业之后还没有找工作,只有她最闲,于是我爸妈托了她来照顾我,他们依然对我还是放心不下。
  “小夏,在想什么?”坐在我旁边的苏眉看到我在发呆,
  我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有些累了。”
  苏眉看到我一付懒懒的样子,也就没有多说什么,从省会到北京,要七个小时,也就意味着我们一天的时间都耗在了路上,一路上景色秀丽,我们却无瑕观赏。就如同这条漫漫长路一样,谁也不知道,前方会是怎么的风景。
  等我们到达北京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六点多了。来接我们的是我高中的死对头,白自强,他现在在清华硕博连读,前途一片光明。他一看到我们,便拖着明显见肥的身躯跑了过来,“两位大小姐,我都等了你们快两个小时了。”
  “没办法,车晚点了。”苏眉耸了耸肩,他们还是通过我认识的,不算很熟,但苏眉仍给了他一个甜甜地笑容,“怎么样,博士大人,在清华混得还不错吧!”
  老白嘿嘿一笑,“还不错,赶着混呗,清华学生也是人啊!”
  想必老白早已收到风声,也不提及我与赵枫的事。只是吃饭的时候,少不得提到我们俩当年的事。我们俩天生生物电不对,在一起总要找些事来吵架,有时候会玛雅文化吵到当天午饭哪个菜好吃,随心随性习惯了,我们俩不吵的时候,反而让大家不自在。
  就在高考出分那天,老白不知那个药吃的不对,跑到我们家楼下来跟我表白,而且居然扑过来想强吻我,被我自动打开防御系统的情况下,踢了男人最脆弱的地方,以至于他足在床上躺了三天才起来,也就这样错过了我们的最后的毕业毕业旅行。
  因为这件事,他一直记恨在心,更是立下毒誓,以后要是选我做女朋友,就要全家死光光。想必到现在,他还记恨着当初的事情吧!可这并不没影响我们的友情,大学之后,仍是书信不断,假期见面依然是谁也不服谁,我们就是这样把友情一路撑过来的。苏眉对我们俩的故事了解的八九不离十,看到我们吵嘴的场面,也早已习惯了。
  不过现在老白成熟稳重了,我们也似乎有了一定的距离感,吵吵闹闹少了,认真垦谈多了起来,其实,做为朋友,他真的是不一个很不错的人。

  第三章
  面试地点是要国贸际近的某星级酒店,刚好苏眉的某位兄长的同学在这家酒店当领班,现在又刚好不是旺季,于是给了我们一个特惠价格,让我们这样收入的人也有经济能力住一晚上。
  这里的一切才我们来说都是新奇的,我与苏眉就象两个土包子一样,摸摸这里,碰碰那里,开心的不行。不过苏眉太累了,十点钟的时候便吵着睡下了。反倒是我,自从病后就一直少眠,每天只能睡四五个钟头,因为怕家里人担心,一直都没有说出口,每到夜里,便躺在床上,久久不能成眠。
  房间里有点闷,苏眉睡的黑甜,我也不敢打开窗子吹风,于是披上衣服,到楼下大厅里去坐一会儿。外面下雨了,这会儿大厅里有许多人,我坐在靠窗边的沙发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不禁有些落寞。不到一天的时间,便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眼前的人也都是完全陌生的人。我以后的生活会是什么样的?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老白曾经说过,地球离了谁都照样转。对于我与赵枫也一样,说不心痛是假的,可是日子还是要照常进行下去,也不能说没有了他,我便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
  “这不是你的风格。”老白总是这样说。
  想到这儿,忍不住笑了出来。
  “小姐,是一个人吗?”一个男人站到我的面前,手里端着一杯咖啡,看样子是从旁边的咖啡厅里走过来的。
  我不知道要怎么样回答,我没有和陌生人说话的习惯。像被这种穿西服,打领带,长得人模人样的男人搭讪,还是头一次。我并无美貌,也与性感无缘,若是换了石雪与苏眉,遇到这种情况还比较正常。于是我断定,这个男人并非正常人。
  他见我不回答,笑了笑,“我可以在这儿坐下来吗?”不待我回答的时候,他便在我身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我看了看他,这个人长得不难看,而且穿着得体,西服是好料子的,衬衫是那种洗了就一定要熨才能穿的,明明已经很晚了,脸上也是很干净,一点油光都看不到。总体说来,八十分,很干净。
  “怎么样?我可以认为你看到的还算满意吗?”他任我打谅完,收回眼光的时候,才问道。
  哪一点都好,可惜不是中国人。他说话时就暴露出他的身份,虽然他的普通话很标准,但过于书面,肯定学过多年的汉语,点典亚洲人种,有可能是日本人,或是韩国人,再不就是马来西亚人或是新加坡人。
  “可以说英语吗?”我用英语问他。
  反倒是他愣了一下,这酒店外国人居多,我只牛仔裤、T恤衫,一下子让他猜不出我的国籍来了。
  “我可以在这儿坐吗?”他又用英语说了一遍。他的英语出卖了他,现在我能断定他是日本人,他的英语之烂,和我以前的日本外教加藤有的一拼。
  “当然,这是公共场所。”我淡淡地与他用英语对话,对于这样的人,我并不想有什么接触,也许一会儿他烦了,自己便会离开。因为他的英语很怪,有几次我差点要忍不住,与他用日语说起话来,但我习惯了曾经的加藤那一口关东腔的英语,我肯定说不懂他说的是什么。
  “外面下雨了,天气很糟糕。”天气永远是可以聊天的话题,到哪儿都一样。
  “这个季节下雨很正常。”我的眼光落于窗外,有人没有带伞,在雨中奔跑而过。
  “下雨会让人感觉很——寂寞。”他喝了口咖啡,然后放在桌子上。
  “寂寞不过是人类情感的一种,与下雨无关。”马路对面有一对情侣,撑着一把伞在慢行。
  我感觉与他没有什么共同的话题,于是站起来,礼节性告辞,出来太久,应该回去了。
  然而他也站了起来,拦住了我前面的路,他很高,让我仰视才能看到他的眼睛。他微笑了一下,靠了过来,在我耳边轻声问道:“要不要到我房间,喝上一杯?”
  我的脸“腾”的一下红了,只听说过,没遇过的事情,现在就在我面前,让我感觉很意外。原来一个男人与一个女人搭讪也只有一个目地,但请原谅,我并非是有情调、可以接受“一夜”的人。
  我侧过身,从他的旁边穿过,然后也用轻声地音调说了一句:“请注意这是在中国,勾引未成年少女,是犯法的事情。如果你有这样的‘癖好’,还麻烦你回日本去做,毕竟在那里,你们已经习惯了。”
  这句话,我是用日语说的,而且还用了敬语,没有理会他惊讶的表情,我越过他,向电梯走去。
  在进电梯的那一瞬,我看到咖啡厅里走出几个人,拍着那个人的肩膀,笑得开心之极。
  天亮的时候,我只睡了一小会儿,后来实在睡不着,拉了苏眉起来,并给她讲了昨天晚上的事。相对而言,漂亮的苏眉才是常被人拾讪的对象,我遇到这样的事情,还是第一次。
  苏眉笑到肚子疼,直埋怨自己昨天不应该睡的那样早,白白错过了一场好戏。酒店提供早餐,在四楼的餐厅,时间为早上七点半到十点。面试是从九点开始,我们七点半下来,还有许多时间。
  早餐是自助式的,我们还是头一次在这样的大酒店吃自助餐,自然是处处小心,怕被人看笑话。光是早餐,酒店便分了中式西式两种,种类各是多到不行,如果每样吃一点,恐怕只要吃上两个小时不止了。
  我和苏眉都有一个好胃口,对美食更是没有拒绝的理由,也因为这样,才会大老远来参加这个食品公司的面试会了。
  我们俩找了一个角落坐下,一边小声地聊着天,一边吃东西。然而,不多时一个身影站到我们桌前,“我们可以在这儿坐下吗?”
  我抬起头,居然是昨天晚上那个家伙,不过今天不是一个人,后面还有两位,看样子像是同事的关系,因为他们的西服上都有同样的社徽。
  苏眉看了我一眼,我用眼神告诉她,就是他。苏眉一付了然的表情,然后用十分动听的嗓音说道,“可以。”
  三个人拉上椅子坐了下来,还没等他们开口,苏眉便拉起我,“我们吃饱了,祝你们有个好胃口。”没等他们有所反映,我们已经到餐厅门口了。
  “脸皮真厚。”苏眉吐了下舌头,与我一同低声笑了起来。

  第四章
  面试在九点,面试地点在顶楼的公共会所。我八点半上去的时候,上面不下有两百人,也有许多是陪同人员,好像苏眉一样。在工作人员那边领了登记表,上面全是日文,也许这便是第一关吧!没有桌子,许多人都是把报表贴在墙上写的。
  我不喜欢和太多的人在一起,于是与苏眉一起坐电梯到下一层,昨天我们来踩过点了,楼下也是公共会所,有一个休息大厅,我们去的时候也有几个人在,不知道是否也是来面试的。我找了一个靠窗的位子,认真地看起登记表来。
  上面有许多项目,整整满满两页纸,对登记信息也是很详细地描述。
  “派遣?”我低声读了出来,因为是片假名,而非汉字,在我读第二遍的时候,才读懂它的意思来。
  “派遣?是什么?”苏眉一直在看我写的东西,虽然她只能看懂上面的几个汉字,通过汉字去猜测里面的意思。
  “是日本九十年代初的一种社会聘用人员政策。以前日本的公司职员都是终身制的,九十年代,从美国引进的派遣员的职业说法,他们是派遣公司派到各公司的聘用人员,工资按时薪制,没有奖金。合同也是三个月一签定,合同结束后按派遣员的表现与公司的要求看是否再续签。”我大学毕业那年本来是要去日本留学的,后来因为赵枫的极力反对,所以放弃了。没想到,那时备下的知识,现在还可以用得上。
  “那不是就是我们的临时工了?”苏眉问。
  “是的。上面说了,是否接受派遣,就是说如果不能当正式职员,他们也有临时性的职位。”我在纸上打了一个NO之后,又接着写下面的问题。
  差十分钟九点的时候,我回答了所有的问题,检查了一遍没有问题后,又与苏眉上了楼。把登记表交给工作人员后,被带到一个日本职员那里,进行口语面试,他的问题并不难,就好像聊天一样,很轻松。得到他的点头肯定后,我被带到一间大房间中,里面已经有二三十人,在等下面一关的面试。
  九点十分,外面的人已经不再进来了,这时候参加面试的人大概有五十个左右。工作人员让我们在位置上坐下来之后,发下笔试题,每人一卷,有点高考的意思来。
  “时间为半个小时,请大家抓紧时间。”工作人员用纯正的日语说道。
  其实考试并不难,难的是如何答好,我并非学营养学,所以对于有关吃的问题都是凭着自己的想象来回答。我是学经济的,对这些并不了解,好在我喜欢吃,也喜欢自己做东西,所以勉勉强强回答了所有的问题。三十分钟后,工作人员叫我们都停下笔,收回卷子,然后把我们带到另一间房间去。
  “啊!”我刚进去,便听到一声不大不小的叫声,抬眼顺着声音望去,居然是昨天晚上那个人,他身上还别着主考官的牌子。
  我只是看了他一眼,给了他一个挑眉,便把眼光收回。这世界还真是小,原来,他还真不是个普通的日本人,不知道这小日本心胸如何,会不会公报私仇,不给我通过呢?
  他也清了清嗓子,恢复了平静,站我们面前,“大家好,初次见面,我是FOX公司营业部的南田永一郎,是今天大家的主考官。”
  我以为笔试后面是面试,没想到的是,我们下一回试的题目居然是吃。上面有四个厨师,每个厨师前面有一道菜,在我们尝过之后,评选出哪一道菜最好,并说明理由,而且四个人中,有一位是日本本土的特级厨师,需要指明。
  在大家都去尝菜的时候,我站在旁边没有动,而是去观察这四个人,亚洲人看上去都差不多,在样子上并不能区分哪一个是日本人,但四个人对大家品菜的表情却不一样,有紧张的,有微笑的,有冷静的,也有傲慢的。就算不是评论,只看这些人的表情,似乎也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
  等菜品前面的人少了之后,我才走了过去。菜分为两份,一份是样品,另一份是品尝的。不过我上前的时候,品尝的那份几乎都快没有了。我拿了筷子,走到第一份面前,是海鲜什锦饭,我用筷子挑了一点饭入口,然后喝了一口工作人员准备的矿泉水,又走到下一道菜前面去。
  第二道菜是烤鳗鱼,不过里面一点鳗鱼都没有了,只剩下一点汤汁,我只要沾了点汤汁在尝了一下,皱了下眉头,又向下走去。
  第三道是寿司,是日本料理中最常见的一种了,这个我都没有吃,只拿了一个牙签挑了一个,便又放下了。
  第四道是炖蛋,有点像我们常做的鸡蛋羹。这个也是碰得最少的一道菜,用筷子挑了一点尝了尝。
  走过四个菜品,把一次性筷子投入垃圾箱,然后回到位置上,认真地写了起来。过了大概有二十分钟,主考官宣布时间到,工作人员开始收卷。我们被领到大厅,等最后的面试。
  “小夏,怎么样?”苏眉在外面等的心急,看我出来,急忙问道。
  这个时候外面已经聚了好多人,有许多人是要下面考试的,特意上来打听一下考试内容。我与苏眉找了一个角落,告诉她一些上午的考试情况,苏眉对吃倒是很感兴趣,听过之后打趣说:“我下午也进去好了,有好吃的可以吃啊!”
  我笑了,“你就知道吃,那边还有个黑面神把门呢!”
  苏眉顺我的话望过去,正看到从考场中出来的南田,“啊?那个搭讪的小子!”
  苏眉的声音不大,刚刚让周围的人都听到,以至于许多人的眼光都投向南田,“没事吧!小夏。”苏眉拉着我的袖子。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我拍拍她的肩,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十一半,宣布了参加面试的名单,而我,刚好是其中的一位,面试是下午两点,地点正好是楼下的会谈室。

  第五章
  “先找地方吃东西吧!离下午还有段时间呢!”我与苏眉在别人还未离开之前先行离开,一会儿人多,下楼也要等好一会儿吧!
  老白今天有课,要晚上才能来,我下午要面谈,苏眉打算一个人边逛王府井边等我。房间已经退掉了,她也不想一个人下午待在一群陌生人中间等我。
  中午我们吃的快餐,然后又在附近逛了一会儿,一点半的时候,我回到酒店,到面谈室外面坐了下来。已经来了许多人,坐在面谈室外面看杂室,报纸什么的,也有几个人在聊天,内容好像都是和上午的考试有关的。
  “夏暮雨小姐。”没过多久,在我站在窗前发呆的时候,被叫到了名字。工作人员把我领到了面谈室,除了南田之外,还有四位厨师之中的一个,不过他已经换下了厨师服,坐在主考的位置上,还有一位,没有见过,但是样子挺严肃的,一丝笑容都没有。看到他,不禁让我想起丰都鬼话中的叛官,冷面无情。冷面神,我在心里立时冒出这样的想法来。
  “夏小姐的笔试成绩很好,而且对食品方面的考试,五位考官有四位给了你满分,恭喜你。”那个脸上没有笑容的人说道。
  “谢谢!”我坐在三个人面前,这样的面谈我也是第一次。
  “那个,”那位扮成厨师的主考官开了口,“我是FOX策划部的井上北隆。我想要问一下,您选了我的食品最好吃,却没有选我为本土特级厨师,为什么呢?”
  我想了一下才回答,“炖蛋非常的好吃,我本人也被它的美味所吸引。蛋的松软,虾的鲜嫩,菇的清香,都拿捏的恰到好处。不过,我在里面却吃出了妈妈的味道。”
  “妈妈的味道?”南田不理地问。
  “嗯!”我点了下头,“井上先生,这炖蛋一定不是您做的,而应该是一位妈妈做的。只有妈妈,才会把蛋做的比较嫩软,让孩子比较能咽得下去,菇也切得细细地,应该是怕孩子嗓子比较细,吃的时候会噎到,同样的道理,没有放青豆,而是把青豆都磨碎了放在蛋里,蛋里有青豆的味道,却看不见,盐放得也少,不适合成年人的口味。”
  井上先生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真惭愧啊!原来妈妈这么有心,我却一直没有发现呢!”
  “炖蛋,的确地井上太太做的,能发现这一点,说明你很细心。”冷面神淡定地评定,他翻看了一下我的笔试卷,“为什么会选做寿司的厨师为本土厨,只是因为寿司做评定吗?”
  “不。”我向后靠在的椅背上,“是因为他做寿司的手法。”
  “咦?”南田问道,“你连吃都没有吃,也不可能看到他做寿司的样子,为什么会这样说呢?”
  “一,是因为他很紧张,可能是常上杂志所以怕别人认出来;二,因为在酒店没有坛子,所以米饭可以是用电饭锅蒸出来的,有点干而且没有色泽;三,因为米饭太干了,所以厨师在做的时候,使用了单手回旋一手的手法,使之更加牢固,而正确地手法应该是双手回旋五手。综合以上几点,我认为只有他,才是本土的寿司厨师。”我一口气说了许多,不得不停了下来喘口气。
  “你对寿司很理解嘛!是从哪里学来的?”冷面神问道。
  “那个,我上大学的时候,很喜欢看《将太寿司》。我所有的寿司的知识,都是从那里学来的。”听完我的答案,三个人表情都不太自然,特别是冷面神,居然有种要笑的感觉。
  “好啦!今天的面谈可以结束了,我们会在一周之内与您联系。最后,感谢你辛苦从很远的地方赶上参加我们的面谈。您辛苦了。”冷面神又恢复到一本正经地态度上。
  “您辛苦了。”我站了起来,冲他们点了下头,然后走了出去。
  能在这样的公司工作,感觉应该很不错吧!在电梯里时,我对自己说道。
  我出来的时候还早,找到苏眉之后两个人逛到七点,吃了饭再去赶八点的大巴,我们都累了,在大巴上睡得很香,以至于醒来的时候,都已经快到目的地了。苏眉已经请了两天假,于是直接回到学校消假,然后去补眠。
  “面试怎么样?”回到家之后,爸妈关心地问道。
  “还可以,不过我没抱什么希望。”许久没有和家人一起吃饭,爸妈都没有提及我的伤心事。
  在我回到家的第三天,录取电话便打了来,他们希望我能处理好手头的事,两个星期内到上海进行入职和特训。
  我放下电话的瞬间,却犹豫了。真的要走吗?到上海那个我从来没有到过的地方,离开熟悉的亲人与朋友,独自一个人去上海?我有些拿不定主意。
  “我和你妈你道是不用担心,如果你想换个环境,到哪儿我们都支持你。”爸爸是这样说的,“反正现在交通这么发达,飞机只要两个小时就能到上海。我们想你的时候,随时都可以去的。”
  苏眉也说:“有这样的机会,错过了太可惜,再说这个地方又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你应该努力做出点成绩来,让赵枫后悔死他当初的决定。最好找个更好的男人,气死他才好。”
  听到大家鼓励的话,让我下了决定,我要去上海,去开创一个属于我自己的新的未来。

  第六章
  次周周一,我与赵枫见面,办了有关房产的所有的事情。我没和他说我要去上海的事,他也不知道我辞掉工作的事情。一旦分手的两个人再见面,居然多了许多尴尬出来。办好许多手续,已经是中午过半,赵枫走到车子旁边,拉开车门,“一起去吃个饭吧!”
  我自己当时也不知怎么了,居然就点了点头。赵枫开车的时候,一直皱着眉头,这是他习惯性的动作,他自己都不知道,我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就这样把这些都印在脑袋里。就算以后不再见面,就算以后再没有关系,坐在我旁边的这个男人,也是曾经许诺要照顾我一生的。虽然他现在已经将那个诺言全盘推翻了。
  “想去哪里?”赵枫开口,眼睛却只看着前面的路。
  我想了一下,“老地方吧!”
  “老地方”其实是个小吃店的店名,就在我们高中学校旁边,他们店最拿手的,就是牛肉面,想当年要吃面的话还要提前派人来占位置,现在店面依旧,人也依旧,心情却是各不相同了。
  要忘记一个人,也是需要时间的。何况要忘记的,是在我人生中无法磨灭的这个人,也许只能忘记他的好,与他曾经深情许下的诺言。
  在秋风吹过的十月,我离开了生活了二十二年的家乡,独自一个人来到上海,开始我新的生活。爱情失败并不可怕,怕的是,失败后不能勇敢地面对。毕竟,爱情只是生活的一部分,我们仍然还要生存下去,虽然不见面,却还在同一个空间。
  那一年,好多事情,都改变了。
  飞机因为下雨而晚点了,不过我到的时候,方中宇还没有来。高中的时候,我和方中宇,老白算是最熟悉的。老白是我的死对方,而方中宇则是我的同盟,也是我的同桌。那时候真好,天天在一起,快乐得不得了。
  好想再回到以前的日子,没有那么多烦心事,过得单纯、简单、快乐的生活,多好。
  “想什么呢?”一只手拍到我的头上,很痛。
  回过头,方中宇还是那付吊儿郎当的模样,变态地喜欢穿一身白色休闲装,黑色NIKE的习惯还是没有改变。
  “很痛啊!你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到了半天也看不到你。”我拍掉他的手,他没事长那么高干嘛?害得我一七零的个头在他面前永远要仰视他。
  方中宇接过我的皮包,“老大,我上完课就急急忙忙跑过来了。机场呢?好远啊!”
  看到他依然是当初的那付样子,心里多少有些安慰。我们大概有三年没见面了,他和老白一样,考了研究生,只不是老白在清华,他在复旦,我身边的人,原来都是这么优秀,当初我可是一点都没看出来。
  “没办法,我是学数学的,不考研,就只能回到学校去当老师。”方中宇在大巴上连话带比划,总是改不了他的坏习惯,“你也知道我,自己都管不了自己,就不去学校误人子弟了。”
  “不过,看到你真高兴,一点都没有变,还是当初那个样子。”坐在他身边,连带着我也高兴起来,像是又回到了当初的时光,要是老白和苏眉都在就好了。
  方中宇笑了,摇了摇头,“哪能没变啊?要是还是当初那个样子,可就毁了。”
  我们聊了一路,下了大巴又倒了辆车,才到达方中宇租的小窝那里。方中宇租的小窝就在外滩不远的一处老旧的小区里,离他们上课的地方也不远。方中宇向来都很特性,没办法与那么多人一起住学校宿舍,租房子也已经好几年了。
  “家里没有别人吧?”我调侃他,万一他家里有个女朋友什么的,把我赶出来,我可以没有地方可以去了。在上海,我只认识他一个人。
  方中宇瞪了我一眼,“你什么意思啊?”
  我急急摇了摇头,“没意思,我什么意思都没有。”
  可能是我想太多,方中宇租的小单室除了乱一点,还真看不出有任何人同住的痕迹来。方中宇把沙发上的东西扔到床上,空出点地方来,让我坐了下来,“你和赵枫,是怎么回事?”
  想来可能是苏眉告诉他的,除了她就没有别人了。我不得已,只能把和赵枫的事说了一遍。方中宇点上根烟,静静听我把事情讲完。
  “我当初就说,那个赵枫太自我,不让你和他在一起,现在后悔了吧!不听好人言,吃亏了吧!”方中宇扔掉烟头,“小夏,忘了吧!你才二十出头,一切重来还来得及。”
  我苦笑了一下,“这不,我到你这里重新开始,你可要收留我啊!”
  “放心,有我在的一天,决不会让你吃苦头的。”方中宇很男人地拍拍我的肩,信誓旦旦地说。
  我翻了下白眼,四处看了看他的狗窝,将来谁照顾谁,还不一定呢?
  我是后转到方中宇所在的高中的,还记得我去的头一天,晚自习的时候,从旁边转过来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你看我帅吗?”
  我抬头转向纸条的来源,方中宇探出半个头,向我摆了摆手。我很认真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在纸条后面给了他回答:没看出来。
  纸条传了N手之后到达他手里,所有传条的人都在笑,只有方中宇看完后,给我一个吐血状,倒在桌子上。
  “从来没人说我不帅,你是第一个。”放学以后,我们在车站碰面。
  我笑了笑:“慢慢习惯就好了。”
  我们就这样认识了。我们俩家住的很近,上下学的时候经常能碰到,后来自然而然就常在一起走。后来分配座位的时候,我们被分到了一起,他是那种外表成熟但内心很幼稚的男生,总是做出一些奇怪的事情来吸引别人的注意。在一起时间长了,你会发现他真的是一个不错的朋友,起码我是这样感觉的。
  一下午,我都在忙着帮他整理屋子,洗衣服,我真佩服他在外租房住了多年,还仍然是一个什么都不擅长的家伙。一下午下来,弄得我是腰酸背痛,累到不行。我真怀疑他是属猪的,不对,他真是连猪都不如。
  收拾出来的破烂卖掉后换来差不多一百块钱,垃圾也弄出去几箱子,等房间收拾好之后,方中宇自己都说认不得自己的窝了。他永远是那种不会照顾自己的人,他自己也承认。
  晚上,方中宇带我到外滩看夜景,隔着江看了金贸大厦,又从南京路从头走到尾,中间找了一家小饭店,把下午卖破烂的一百花吃到肚子里。上海真的很大,也很热闹,但听着满街都是陌生的言语时,心里忽然有种很落寞的感觉。
  晚上,我独占了方中宇的单人床,而他则打了地铺在我旁边。我们聊了许多,聊到高中时的人和事,然后又聊到大学,聊到工作,最后,当我就要昏昏入睡的时候,方中宇忽然想到了什么,对我说道:“小夏,高翔,也在上海。”

  第七章
  只是方中宇的一句话,却激起我心里太多的涟漪。高翔是我第一个喜欢的男生,还让我暗恋了一年之久。我们是初中同学,高中同校不同班。我喜欢他的事,可能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只是高翔一直都是朋友般地对我,即使知道了我喜欢他的事实,也没有任何改变。
  也许命运就是如此,你喜欢的偏偏不喜欢你,喜欢你的人又往往容易离你而去,现在再提起高翔,我已经没有那么多的想法了,高翔那么优秀的一个人,当初又有那么多人喜欢他,根本没有我排号的机会。少年时的一场虚恋,清清涩涩地滋味,也只能放在心底里吧!
  那一晚,我不断地在做梦,一会儿梦到赵枫,一会儿又梦到高翔,他们都离我好远,看得到却碰触不到,每次当我要抓住他们的时候,他们便从我身边消失不见。我累了,再也走不动了,只能站到原地,看着他们笑着从我身边消失,让整个梦里,只空荡荡地留下我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第二天一早,我到FOX上海本部报到。同期一起被聘用的北方区职员,一共有三十多人,上午的时候是一些关于签约的事宜,最初的两个月,会到日本的几个分公司接受特训,合格的人员才会正式成为职员。
  职员的合同是一年一签,薪资待遇在国内来说都是相当不错的。下午的时候,有新进员工的入社欢迎会,我又见到了南田,他是我们这次日本特训的领队,他看到我时,笑得感觉很阴森,我已经预见到,我未来的生活,是不会太平静了。
  令我意外的是,冷面神居然是公司的董事长,而且还是中国人,他叫陆世凡,旅居日本十五年,五年前父亲去世后接管了FOX,并在上海成立了中国本部,主要进行两国的食品贸易,是个很成功的商人。
  在等签证的一周,我们在上海本部进行基础训练,主要是一些公司章程及日本各地分公司的介绍,主要产品和贸易的交易流程等等。我与同事们一起住在公司安排的宿舍里面,没有再麻烦方中宇。
  在离开上海去日本的前一天晚上,我与方中宇一起吃的饭,因为之后的两个月都见不到面。
  “好好加油,我相信小夏一定会成功的。”方中宇自己忙的一团乱,还不忘为我打气,让我打心底里感激他来。有朋友如斯,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
  早上去机场的时候,我们几个女生坐的南田的车子。因为南田人很风趣,又没有什么架子,同期的女孩都很喜欢他,除了当初被他搭讪的我之外。
  “好了,北方区的职员由我带队,南方区的职员由井上带队,如果大家没什么问题的庆,我们现在开始点名。”南田作为总领队先发表宣言,之后是两组人分别点名。
  我并不是头一次去日本,对于许多人的新奇,一路上我显得过于冷清,位置选在角落里,别人在说笑的时候,我也只静静地听着,不多言语。一个是与大家不熟,另外,是我有太多的心事。
  我们的第一个目的地,便是日本的大坂。我对于大坂的了解,仅仅停留在它是日本著名文学家川端康成的故乡,是培育了诺贝尔文学家的沃土。大坂是日本的第二大城市、第二大港口,是关西地区的“海陆空”门户。市内河道纵横,水域面积占城市面积的1/10以上,河上1400多座造型别致的大小桥梁将整个市区连为一体,河流如织,桥梁似虹,从而享有“水都”和“千桥之都”的美誉。
  这些,都是我之前在网上查到的。
  未来总感觉前途茫茫,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应付得来。在飞机上,南田一屁股坐到我身边,把我挤到最里面靠窗的位置,另一侧是个南方女孩儿,很快就与南田打成一片,我无聊地望着窗外,飞机在云上飞行,什么都看不到。
  在餐点还没上之前,我起身去卫生间,回来的路上,正好遇到气流,飞机猛然晃动了一下,把正在过道的我甩到一边。
  “小心。”一只手把我扶住,我整个人便跌到他的身上。
  “现在飞机遇到气流,有些颠簸,请大家系好安全带,不要随意走动。”空中小姐从后边走过来,把我按在附近的位置的椅子上,帮我系好了安全带。
  “谢谢。”忙乱了一番,我才平静下来。
  “不客气。”出手相助的是位空中先生,“先在这里坐一下,等过了气流区再回位置吧。”他好脾气地微笑,让人感觉很温暖。
  南田见我久未回来,跑过来找我,“怎么坐在后面了?不和大家在一起。”
  “有气流,惜命。”我的回答让南田笑了出来,起身回位置,让我一个人在这里待着。就这样坐了几个小时,直到飞机在大坂机场降落。大坂分公司早已派了车子接我们,直接把我们送到住地——分公司自己的训练招待所。
  两个人一个房间,与我分到一起的,是北京来的女孩路晓。她是那种天生活泼不喜欢安静的人,一进到和式的房间便兴奋不已,只不见我理她,自己便没完没了的说了起来。
  “小夏,你知道吗?这里还有温泉呢!晚上我们一起去泡温泉好不好?”
    “小夏,听说大坂最有名的是天守阁,有空我们一起去玩好不好?”
    “小夏,你敢不敢吃河豚,哪天我们一起去吃好不好?”
  “小夏,……”
  直到有些烦了,我才开口说了一句:“我们是来特训的,有一点差错就要打包走人,到时候你想玩多久都没问题,只要你还有那个心情。”
  路晓一脸委屈的样子,“人家没有出过国嘛!当然想到处看看了,要不岂不是白来了。”
  我摇了摇头,路晓比我大两岁,但怎么看都像是个孩子,反倒是我,也许感情真的会让人成熟许多。心平静了,便没有什么不能平静的。
  以前听评书的时候,总可以听到,“无巧不成书”的字样,现在终于换我领教这句话的威力,晚上吃饭的时候,我居然在餐厅里遇到了一个意外之人——高翔。
  他没有看到我,安静地坐在一个角落里,他所在的位置,是公司营销部新进职员地培训队伍,营销部是专门的训练团队,与我们并不一路。一开始我还以为认错了人,只是长得很相象而已,但走近了,他抬起头,正与我的眼光遇到一起。
  他站了起来,“好巧,没想到你也进了这家公司。”
  这天晚上,我打开笔记本电脑,记下我的心情,早已习惯了写日记,是我睡不着时必备的功课。路晓早早洗完睡下了,在我旁边还说着梦话。我把近来的事写成E-mail,发给苏眉,到日本之前太忙,都没有时间与她联系。
  “我,遇到高翔了。”在结尾的时候,我加了这样的一句话。

  第八章
  我想象过在日本的特训是什么样的,但真正开始的时候,又感觉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开始两天,我们在商场的食品橱窗前做促销,我和路晓被分到饭团组,路晓以她的美丽换来不少的营业额,我也用我的努力及亲切的态度与路晓所抗衡。两天下来做总结的时候,我们俩的品评分在七十人中保持了中等水平。
  白天要做促销,晚上还要上课,做功课。每天要上课到晚上十点,加上功课又多,很少人会在十二点之前睡觉的。
  “怎么样?还能坚持住吧!”上完课后,南田在走廊里遇到我。
  我笑了笑,与南田混得熟了,才发现他也是个不错的男人,除了偶尔的不正经外,待我们还是很亲切的。我也没有减少当初的防备之心,但也毕竟不想与自己的顶头上司成为敌人。
  “还可以,基本上没有什么问题。”我很礼貌地回答他的问题。
  “嗯!”南田点了点头,“一周之后的考评,可能会有一成的人要离开,不能松懈,知道吗?”
  “知道了。”我向他点了点头,回自己的房间。
  我们周末考试的作业便是制定自己促销品的销售方案,使营业额提高百分之二十。我与路晓今天刚被分到海产品组,在金枪鱼的橱窗。
  “金枪鱼啊!小夏,怎么办啊?”路晓抱着枕头,已经昏昏欲睡了,近来路晓一直处于极度疲劳的状态,已经快到极限了。
  “我还没有想好,不然你先睡吧!我们还有一天的时间想,我先上网查查资料。”我回过头,路晓已经倒下要睡着了。
  “金枪鱼啊!”我叹了口气,在此之前,我从来都没吃过这种鱼,促销方案,很难啊!在日本,金枪鱼本来销售量就已经达到饱合状态,特别是最近还有下降的趋势,要怎么样让金枪鱼的销售额超过百分之二十?太困难了。
  几乎查了一晚上的资料,有一个想法在我头脑中形成。早上天还没亮,我便和实验厨房的师傅一起到市场上去寻金枪鱼原料去了。实验厨房是我们特训班的实验室,有四个厨师帮忙一起做试验,原料由厨师帮忙购买,然后由公司报销。不过实验厨房只能用于试验课题上,与课题无关的食材,厨房是不给予提供的。
  今天的值班厨师是山下,是个和蔼的老人家,在去市场的路上,他给我讲了许多有关金枪鱼的知识,让我的想法更为成熟一些。
  我也从来不知道金枪鱼会有这么大,看到这条比我还重的金枪鱼,我都惊讶到嘴都合不上了。山下笑着说金枪鱼的种类很多,像是商场里销售的金枪鱼块都是这样的大金枪鱼剖制的,而金枪鱼最好吃的要属脊柱部分,于是我们买了一大块鱼肉,又买了一块脊骨,回去做实验。
  厨师在实验厨房只负责帮忙,所有的操作都要自己来完成。我打开笔记,开始准备原料,除了金枪鱼外,还准备了蔬菜,淮山、西红柿、西芹等。
  金枪鱼外面一层用高温快速加熟,让鱼肉呈现熟食的香味,肉内则保留了金枪鱼刺身的鲜甜,旁边做装饰用的蔬菜可以让口齿更清新,更能去感觉金枪鱼的美味。
  “啊~不错呢!金枪鱼的口感比牛肉还要美味。”山下尝了一口之后,给予了我肯定。
  “谢谢!”我松下一口气,脊骨我是用汤汁的做法,加上各种材料一起煮,当盖子打开的时候,香气便扑面而至。
  我的作业提交上去,得到指导老师的重视,并指定在周六的时候,在商场进行现场测试,这也是我们这一周特训的考试。
  我与路晓,以及指导厨师山下在周五的时候与商贸的贩买人员做了充足的准备,周六一早,我们早早来到商场,做现场的准备工作。
  “好紧张噢!”路晓小声说,“我第一次做现场的。”
  我拍拍她的肩膀,“我也是。你摸我现在,手都是凉的,胳膊都一直在抖。”
  “不要紧的。又不是上舞台,你就把这儿当成我们的实验厨房,那天你不是做的很好吗?”山下走到我们俩个人的中间,安慰我们道。
  同期参加特训的人员也有许多人走过来,为我们加油,相互打气。高翔也在这个商场做营销功课,“加油!”他小声为我加油,他是偷偷溜出来的,只说了一句话,便又要偷偷跑回去。
  我的特制金枪鱼汤的香味引来许多人品尝,金枪鱼一鱼双烧也被大家认同。许多人问及金枪鱼的做法,我把做法一一道来之后,大家才感觉真的是很麻烦的一件事。
  “大家,其实在家里也可以烧出来与我做的汤一样的味道的。”我站在料理台后,提高了声音,向大家介绍,“我们这里准备了配好料包的金枪鱼脊骨包,今天特价促销,只要499元。新鲜金枪鱼加脊骨包,只要999元。限量销售。”
  “我要,给我一包。”马上大家都拿出钱包,抢着购买。橱窗的贩售人员开始忙碌起来,贩售是他们的工作,我们只负责为顾客介绍,请大家品尝。路晓一脸开心地样子,热情地为大家介绍,而我负责现场制作,教大家制作程序以及方法。
  下午四点钟的时候,我们准备的五百份金枪鱼便销售一空,而对于没有买到的顾客的抱怨,听起来也是十分悦耳的。
  “干得不错。”在我们结束贩买,开始收拾东西的时候,南田走了过来,他身后是四个评判老师。
  “方法不错,只是现场贩售经验不足,没有把气氛推到更高,还有待于加强。不过是第一次的经历,还是可以给予肯定的。”一位评判老师做着总结。
  “谢谢!”我与路晓鞠躬致谢,又目送他们离开。
  “YAH!”路晓小声叫了一声,“我们明天是不是可以休息了?”
  “笨蛋。”我笑着对路晓说,“快整理东西,我们还没计算营业额呢!”
  因为是试销售,所以价格制定的很低,除去费用,我们的营业额提高点刚刚达到百分之二十,算是及了格。后来大坂公司对我们的贩售方法很感兴趣,营业部与我们制定出了一整套的贩卖方案和贩卖品种,正式推广上市,但这都是后话了。
  考试结束后,有六个人被送回了国,大家心里一边很难受,另一边却也有一种压迫感,现实是残酷的,没有情面可以讲。昨天可能还是同一组的战友,明天可能就是相互竞争的对手。世界就是这样,我们无法改变什么。
  “还有五个星期呢!”路晓坐在床上,在日历上又划下一道,这丫头最近想家了,好几次听到她躲在被子里哭。
  我们在大坂一共待了三个星期,第二个星期,我们在品食加工厂受训,这一周过后,离开的人数已经增加为十五人了,第三个星期,我们在速食店,虽然累,但也很充实。
  “还有五周啊!”我与路晓感叹的东西不同,我渐渐习惯了也喜欢上这种训练的方式,可以在不同的工作场所,不同的工作环境,不同的工作伙伴中得到工作的乐趣。
  上周休息的时候,我与路晓逛了逛大坂,吃了很正宗的大坂寿司,我头一次有了那种悠闲的心情,仿佛自己只是一个游客,而非每天陷入残酷竞争中的人。
  高翔与我不同组,上周他们是做街头调查,弄得每个人都累到不行,回到房间几乎倒头就睡,一周我也只见到他一面而已。
  逛完街回来,路晓跑去泡温泉,我打电话把高翔约了过来,给他带了寿司回来,高翔刚刚回来,衣服都还没来得及换。看到他大口吃寿司的样子,完全是饿坏了而不是品尝美味,我给他倒了杯水,然后摇了摇头。
  “怎么样,你那边还好吧!”我坐在床上,与他聊了起来。
  “还不错,就是挺累的。”高翔平时便不喜欢多说话,现在也是一样,淡淡地。
  我们俩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直到路晓回来。路晓知道高翔与我是同学,笑着打了声招呼,看到她回来了,高翔便起身告退,我送他到门口的时候,高翔只轻轻说了声:“谢谢。”
  只那句话,我才发现,原来当初被我暗恋许久的人,现在站在我面前时,我却已经找不到以前的那种心动的感觉了。也许,时间真的可以改变一切。
  明天,我们将出发到京都,在那里接受三个星期的训练,今天,是我们在大坂的最后一晚。晚上,在宿舍的大厅里,我们剩下的不到五十人坐在一起,交流着最后的经验。到京都后,我们要重新分组,现在的朋友也许便是以后的对手,大家所怀的心情也不一样,谁也看不出来别人的心境是如何的。
  外面下雨了,有点冷,已经是十一月了,天气也冷了下来。我独自一个人站在窗前,看着雨水从房檐上滴下来,然后顺着排水沟流走。
  “你好像总喜欢一个人。”一个男同事站在我的旁边,双手插在口袋里,看着我微笑。
  我叫不上他的名字,于是也只是微微笑了一下,“我不太会和别人交往,也许是人越多,越感觉到寂寞吧!”
  我的冷淡叫他没有一会儿便离开了,后来我才知道,我在他们眼中,是很另类的女孩儿。因为受训当中,女孩儿很少,想不受人注目都不行。
  “人家也是好心。”这回换成高翔,“在我印象中你是很能疯闹的女孩,怎么现在一脸落寞,都不像我所认识的你了。”
  我苦笑了一下,“人总是会长大的,也总会改变。我们多年不见,不适应我的变化是应该的。”
  高翔浅浅一笑,“只有这争强好胜的脾气,还是与原来没有两样。”
  “你呢?一直是这样浅浅淡淡地样子?”我靠着窗户,与他面对面。
  “只有你才会说我是浅浅淡淡的样子吧!我记得上学的时候,你就喜欢这样说我。”高翔摇了摇头,“你还记得从前的事么?……”
  “千万别和我提从前。”我快速打断他的话,一提起从前,我就想起暗恋他的那件事来。
  “你还记得那件事啊?”高翔笑了,“不会那么小气吧!”
  我白了他一眼,不是小气,而是我现在已经不想去想那些太伤感的事情来,提及伤心处,又会让我想起赵枫。好不容易才不再伤心,我不想把伤口再撕裂一次。然而他,又怎么会懂我的心情呢?

  第九章
  大坂到京都很近,我们还无瑕欣赏京都宏伟的寺院,便开始这一站的特训课程。其实这一站的特训很简单,只有两个字:便当。
  FOX在京都的大型连锁便当店很快就要开始营业了,而我们就是要在三个星期内支持店铺的营业。这次训练是和营销部小组一起,每组都有不同部分的人合伙,按店面大小的不同分配人员数量。
  南山站在地图前,每念一组名字,便在地图上贴上标志,整个京都二十几处的店铺,一会儿便贴满了。
  因为与别人不熟,我与高翔自然找到对方。我产被分配的店铺最远,而且最小,所以全组就只有我们两个人。据说那里聚集的都是一些手工劳动者,都是低收入阶层。当天下午,有车送我们到那里去,那里现在有一个厨师,三个店员,加上我们总共有六个人。住的地方就在店里的二楼,房间很小,但我们已经很满足了。
  晚上,我们随便找了地方吃饭,然后在四周逛了逛,大概了解了一下周围的地形。第二天,与厨师一起出去采购,回来一同研究菜式,计算成本,一上午就这样过去了。
  “我感觉我们现在的成本还是太高了。”我放下手中的笔,“这个价格是不会有太多人可以接受的。”
  高翔也赞同地点点头,厨师很年轻,叫三木,刚出师不久,菜做的也很一般。“这样下去可不行,一定要想些办法才好。”
  “明天,我们去做调研吧!”我收拾了一下桌子上的东西,“看看大家的想法,才是最重要的。”
  中午的时候,我拉着两个人到外面,找到最多工人聚集的店,去吃饭。在附近有个叫青花的和食店,外面等待吃饭的人最多,其中工人的比例占到七成,也有一些职员模样的人,大多都是工资低下的外派职员。
  店里提供日本传统的和食,一份青花鱼,一点小菜,外加一个味增汤,一碗米饭,售价是六百日元,每增加一碗米饭,加收一百日元,一般的工人一顿饭都是七百日元、职员一般是六百元左右。
  在外面等待的时候,同许多工人聊了起来,他们都很喜欢这里的饭食,但都说份量有些少。职员们则说样式有些单一,只有青花鱼,牛肉,素食三种可供选择,但因为便宜,也没有办法。
  我们三个人,选择了三种套餐,我们相互品尝了一下,味道的确很不错。出来之后,我找了一个地方,把心中的想法在笔记上记了下来,然后又往下一站。一下午下来,我们综合了一下是式午餐的特点及价格,最便宜的一份要六百元,贵的要一千三百元,大家能接受的价格综合在七百元左右。
  “好困难啊!”回到店里,坐在桌子上,“高翔,我好怀念当初学校门口卖盒饭的大妈啊!!”
  高翔听到这句,用他特有的思考方式安静了一会儿,站了起来,“我有主意了。”
  “我想你的想法和我的想应该会很一致。”可能除了感情之外,我们算是很默契的一对儿。可惜,可惜!
  “炸蘑菇、茄盒、蔬菜卷!”我们俩个似乎一起说道。
  “那又怎么样?”三木不解地问道。
  “就是那样的。”高翔拿出笔来记录,“虽然店总的菜单很好,但对于总是干体力活的工人来说太少了。工人们需要的是能补充体力的东西。而职员一般都是喜欢口味上的感觉。我们这里正处于两者之间,所以我们何不把店一分为二,一边做适合工人们吃的大食量的饭食,一边做适合职员们吃的特色饭食,这样一来,两边人的口味都可以满足了。”
  “但是店面怎么办?”现在店面已经形成了规模,一下子改变已经是不可能的了,我带着疑问。
  高翔咬起了笔杆,这么多年的毛病还没有改变。“店面还是不变化,不然会感觉有阶级差别。这样,因为今天我们也看到,有许多职员都是买便当回去吃的,我们在门口开一个窗口,贩售便当,这样一来,可以不用进店就可以买到饭食。我们可以把这边的落地窗打开一扇,这边可以看到橱窗里面的实物,这边可以进行贩售。”
  “我们来研究菜式吧!”高翔拉着我,“我想引进面食怎么样?小夏好像拿手活便是做面。”
  看到高翔的笑脸与三木的盼望,让我有些感触,这就是与伙伴一起工作的乐趣吧!大家一直一直都在努力,一起努力着。
  “好。”我脱下外套,系上围裙,与他们一起走进厨房,我可是有些看家本事的呢!
  ……
  周五的时候,我们做了试营业,之前去工地和许多大厦门口发了传单,传单是我们自己做的,与总公司的不同,店里的海报、宣传画都是出自高翔之手,不愧曾经是学校的高材生。十一的时候,正式开店,外面已经聚了好多凑热闹的人。
  “新店开张,不知道有什么好吃的?”一位大叔模样的人凑到前面来,“那个,有优惠吗?”
  高翔笑了,“全部都优惠!”
  外面的人响起一阵欢呼声,外带便当的窗子也打了开来,外面的人自动地排成了两排。领头的大叔第一个进到店里,一眼便相中了我的手擀面。
  “这个,多少钱?”大叔的样子马上要流出口水来了。
  “大份的六百元,小份的四百元。”服务台的人马上报价,“每份还送一份小菜噢!”
  “骗人,这么便宜?那我要一大碗。”大叔兴奋的付款,然后等着取面。
  “先生,要什么汤汁?我们这儿可有十二种汤汁噢!每一种都很美味的。”服务小姐甜美的笑容让大叔更加高兴,“随便什么的都好,我已经饿坏了。”
  服务小姐看了我一眼,为他盛了一份牛肉酱汁面。又拿出我拼好的小菜,一同交给他。
  “啊~”大叔吃了一口,便停了下来,“真好吃!真的是好吃呢!”说话大口吃了起来,连旁边有人和他说话都没有理会。
  大家看到大叔的样子,有许多人点了面,又忍不住小菜的诱惑,看到漂亮的小菜都想要一点。“一百元一盘,很便宜的。”服务小姐拿出小碟子来,努力地喊了起来。因为便宜,有许多人点完面之后还会加一百元的小菜,这样一来,后面的人也跟着点了起来。店里一下子生意好的不得了。
  外面外带的便当窗口也很热闹,因为人多而进不来的许多人,都选择了外带便当。外带的菜式分为一百元、一百五十元、二百元一份不等,大家可以随意组合。
  从十一点到一点半,我们几乎都没有停下来。但看到大家火爆的购买场面,心里还是挺得意的。下午结账的时候,试营业的收入为十七万多元。
  “YAH!”当我报出数字的时候,店里的人都特别的高兴。
  “下一步,简化流程。”我宣布着。
  刚才我与高翔在旁边观查了一下,每份便当贩售时间为五分钟到七分钟不等,收款找零没有专人,服务小姐们一个人做两个人的工作,出错的机率很高而且很慢。为了加快贩售的流程,我们想到了一个很老的办法:饭卡。
  “是的,我刚才已经把报告书给总店提交上去的。”高翔工作的速度很快,“持有这张饭卡的人,可以在京都任何一家便当店吃饭,也可以在任何一家便当店充值。而且拥有饭卡的人,每餐可有5%的优惠。这样一来,就会加快我们的贩卖速度,提高工作效率。”
  下午的时候,总店便给了我们回应,对于我们提出的建议给予了肯定,而且会在周一正式开店之前,把所有的刷卡机配置到位。
  “不知道别的店怎么样?”晚上,我与高翔坐在店里,“我们的店面最小,收入也应该是最少的吧!”
  高翔笑了笑,“只要我们努力了就好,多与少的事情,不是在我们能力范围之内的。”
  “还有两个星期,让我们加油吧!”我伸出手,与他的手在空中相击。
  “加油!”高翔很认真地说道。
  周末的两天,高翔到市场上与供货商进行侃价,我与三木在厨房里特训。我教会了三木锅包肉的作法,又试着做了日式的春卷,当高翔回来的时候,我们俩个已经在厨房玩疯了。
  “这个是什么?”高翔指着盘子里的东西问我。
  “丸子。”三木得意地回答,“四喜丸子。”
  高翔一下子没忍住,乐了出来,“你教他的四喜丸子?”高翔问我,“你可别糟蹋我们老祖宗留下的东西了。”
  “哪里是糟蹋东西了?”我有些不服气,“四样东西做成的丸子,不可以叫四喜丸子吗?”
  “我先尝尝。”高翔拿起筷子夹了一个放在嘴里,尝了半天,咽了下去,“不行,我还得要尝一个。”
  四口下去,碟子里的四个丸子就被他吃光了,看着我们等他评判的眼神,他只回了我们一句:“还有没有,我饿了。”
  之后的两个星期,我们就在忙碌与求索中渡过了。我们改进了许多经营方法,两个星期结束后,我们的便当店已经有了外卖的生意,有许多公司来我们这里定会议餐,固定的客户人群也有了许多。
  在最后一天午饭结束后,店里来了一个人,正是试营业那天的那个大叔,那个大叔几乎天天到我们店里吃饭,几乎所有的菜式他全尝过了。
  “对不起,营业已经结束了。”服务小姐在橱窗里面说道。
  “啊~真的不凑巧,我刚结束工作回来,还没有吃饭。”大叔一脸的疲惫,“已经走不动了,以帮我做点什么吃的么?只要能吃就要,剩下的也没有关系。”
  高翔走到我旁边,“请他做点吧!三木刚刚出去了,由你来主厨吧!”
  我看着可怜的大叔,点点头走进厨房,我们每天做的东西几乎都能卖空,我们向来以不浪费为原则。厨房里倒是还有些主料,但主食只剩下一些米饭了。
  我收拾出几样菜来,洗净切好,点上头,倒上油,最快最简单的饭食,便是什锦炒饭。这边把我前几天做的泡菜也拿了出来,本来是说好送给三木的,昨天晚上才打封,今天也便宜了大叔吧!切了几片自己做的烤肠,盛好汤,把泡菜一样拿出一些,拌好,端到大叔跟前。
  “真丰富。谢谢你啦!”大叔也没客气,低头吃了起来。
  我看到大叔吃的开心的样子,自己也开心起来,和大家一起把店收拾干净了,与高翔一起等着特训组的车来接我们。
  “那个,多少钱?”大叔吃完了,把我们叫了过去。
  “今天就算了,也不是什么正式的贩售品。”我摆了摆手,示意不用了。
  “我想问一下,这个汤,是怎么做的?”大叔指了指桌子上的清汤。
  我愣了一下,清汤还剩下了一半,“不好喝么?”
  “不,非常的好喝。从来没有喝过这样的汤,味道非常的清香,是怎么样做的呢?”大叔认真的问道。
  我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这个汤其实很简单了,切一点香菜,倒适合的生抽,一滴芝麻油,少许鸡精,然后再加开水就可以了。”
  大叔听了,半天都没有说什么,我们也猜不到,大家一时都站在那里,不知道如何是好。
  “远山先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南田站在我们后面,可能刚才与大叔说话,没发现他们的到来,南田后面跟着的是三木。
  “你们,认识。”我指了指他们俩个,“不会是他乡遇故知吧!”
  南田笑了,“远山先生和三木先生,是你们俩个人的评判长。”

  第十章
  “啊~”我差点叫了出来,这几天被我指使来指使去的三木,居然是我的评判长?不会吧,这家伙的厨艺真的很一般地说。
  三木看到我这个样子,不由得笑了出来,“对不起两位,其实,我是店长三木,远山先生,才是这家店的厨师。”
  “骗人。”我看了看高翔,指着他们俩个人,不是吧!没有这么玩的吧,难道开这些店就是让我们玩的吗?如果经营的不好,损失最大的是公司吧!
  倒是高翔还算平静,把我的手放了下来,“这三个星期,给大家添麻烦了!”
  三木和远山反而很客气,“哪里哪里,是我们给大家添麻烦了才是。”
  “不过小夏的面条,真的很好吃噢!要不是没有时间了,真想和你一起在厨房泡上几天,看看你那些花样都是怎么玩出来的。”远山先生一脸的遗憾。
  我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本子来,“给。这是我整理的菜式的笔记。里面的做法和心得我都写在里面了。”
  远山先生和三木先生都一脸的激动的样子,三个星期,在这里,不长也不短的日子,真正要离开了,还真的有点舍不得。
  离开京都,乘坐新干线到东京,只需要二个多小时。我坐在车上,脑子里都是这几个星期发生的事情,真是有好多事情值得回味呢!
  远山先生的吃样,三木呆呆地样子,现在想起来几乎是装出来的,我全然没有留意到。我怎么没有想到,谁会请一个笨手笨腿,做菜一般的厨师呢?不过在厨房一起研究菜式时的样子,还真的挺温柔。大家,都是好人呢!
  “在想什么?”坐在对面的南田问道。
  我回过神来,“在总结自己这三个星期的工作。”
  南田脸上露出笑容,“干得不错,大家对你们两个人的评价都很高。”
  “大家?”我抓住他的话尾,“共有多少人来参观过我们啊?”
  南田忍不住不声笑了起来,“几十个吧!也许更多。”
  我与高翔都快哭笑不得了,索性也不再去理会他,闭上眼睛休息。一起来到日本的七十人,到现在只剩下三十人了。这三个星期的事情我们相互都不清楚,大家为什么事离开的我们也无从知道。只是淘汰的那些人,有许多是熟悉的面孔,可现在,都已经看不到了。
  路晓还在,但比三个星期前看起来差了许多,晚上我们重新住回一个房间的时候,她才和我说起这三个星期的事情来。原来和她一起工作的男职员很自我为中心,在店里弄了不少花样,可是人家根本不买他的帐,而且一有错误,便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路晓,路晓受了不少的委屈,却没有人可以说。
  直到昨天,南田先生去的时候,直接递给那位男职员一张飞机票,告诉他可以离开的时候,路晓才缓了过来。原来,我们所有的行动,一直都在他们的眼皮下面。
  路晓还说,另有两个开除的职员,是因为这三个星期中恋爱了,也没有心思工作,据说还住到了一起。最后怨声太多,也被南田发了机票,也许这下,他们便可以长久地在一起了。
  “谈恋爱倒没有什么,不过在特训期间,是有些不太好。”我们俩躺在床上,都有些睡不着。
  “那他们干嘛把一男一女组合在一起?如果不是这样的组合,便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吧?人都是有感情的,日子久了,难免会产生感情出来的。”路晓叹了口气,转过身睡觉去了。
  日子久了,难免会产生感情?才不会呢?起码高翔就不会,我们在一起三个星期,他依然是我说的那种浅浅淡淡,除了工作上的接触,私下里的交住我们几乎是等于零。晚上上楼之后就各自回到房间,连聊天的机会都不曾有过。
  笨蛋小夏,人家很久之前就表明不喜欢你了,你现在还在期待什么呢?自嘲地笑笑自己,然后关灯睡觉。
  最后两个星期的特训,是在东京本部,我们被分配到各个部门之中,做着各种打杂的工作。
  “夏,麻烦你,去年的销售额按品种统计好。”
  “夏,街头调查的资料整理好了没有,马上要开会了?”
  “夏,费用预算做出来没有?”
  “夏,……”
  “夏,……”
  好久,没有过的紧张感,每天,每天都这样进行着,好在我当初学日语的时候修练日文打字,虽然打的不是很快,但我仍努力的赶上大家的进度。与其他人在楼里遇到的时候,大家都会笑着点头,算是打招呼,每个人,每个人都在努力,象路晓,象高翔,每次看到他们,都是匆匆的身影。这样的工作,很有真实感。
  两周后,特训结束了,完成两个月训练的人,只有二十个,连原本的三成都不到。在最后一天开会的时候,南田先生把我们的评判员所评定的报告交到我们手里。一页一页翻过去,眼睛里湿润起来。
  三木的评语:夏用心做出的料理,很好吃,但最难得的,是夏勇敢地不服输的精神。
  远山的评语:那丫头居然用那么简单的方法做出了美味的汤来,真的很有创意。
  商场经理的评语:夏在每个橱窗前工作都十分地努力,大家都很喜欢她。
  本部课长的评语:工作十分努力,就是太寂寞了,笑容太少,不喜欢唱卡拉OK。
  ……
  每看一条评语,我便能想起当初的那些日子来,两个月的时间并不长,却让我学会了许多东西。特别是异国他乡,大家一起努力着的日子,是这一辈子宝贵的财富,永远都不会忘的。
  回国的心情要比来时的更加沉重。结束了,两个月的特训,不知道迎接我们的,会是怎么样的一个未来呢?
  出了机场的大门,一个火红的身影便扑进了我旁边高翔的怀里,那是一个典型的江南女孩,甜甜的声音喊着:“哥哥,你可回来了。”
  高翔只有一个兄弟,从来没听过他有妹妹,我与他同学这么久,知道他是家里小儿子,堂的表的妹妹都没有,而且看红衣女的举动,也不是兄妹间的亲热。
  “来,介绍一下,我女朋友,江霞。”高翔把女衣女孩拉了出来,为我们做着介绍,“这个是我初中的同学,一起到日本特训的同事,夏暮雨。”
  江霞看了我一眼,眼光中明显的戒备,她只是上下打量了我一下,并没有与我打招呼。“哥哥,我饿了,我们回家吧!”
  高翔好脾气地点着头,回过头对我说了声:“回见。”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心中莫名地有种酸楚,被当作敌人了呢!摇了摇头,没有人来接我,今晚还要到方中宇那里借宿,不知道请他帮我找的房子,现在怎么样了?

  第十一章
  回到上海的时候是平安夜的头一天,我错过了生日,连我自己都不记得。通过了特训,与公司正定签订了合同,工资待遇都很不错,在上海也算是中等偏上的水平了。合同期为一年,合同结束后双方可以选择续签或是离开。
  成为正式员工后,公司发给外地的职工一笔安家费,以供我们在上海租住房屋。方中宇在我去日本的时候,便帮我找好了房子,离公司很近,走路大概要二十几分钟,靠近江边的一所小公寓。
  因为年代久远,许是二三十年代的三层楼式的建筑。我租住的是顶楼,我头一眼看到的时候,便喜欢上它,不为别的,只为顶楼有一个露台,七八坪米的样子,站在露台上就可以看到黄浦江上来往的船只。屋子里有一个卧房,一个客厅,卫生间和厨房都不大,但住我一个人足够了。
  房东夫妇年轻都大了,人很不错,也并非为了钱才出租产业,看我还是个不大的女孩子,样子也清白,便给了我一个极低的价格,没有难为我。当天我便租了下来,用公司给的安家费一定性付了半年的房租。
  “女人要对自己好,特别在生活上,绝对不能马虎;不管是自己的家,还是在异地寄居。”老妈总是这样说。我一直认为老妈的话,比某些治理明言还管用。
  在我之前的人生中,一直有一个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坏的习惯:高兴的时候喜欢做饭,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收拾屋子。这个习惯一直陪着我到今天,任凭什么办法怎么样也改变不了。
  在房东太太的指点下,到旧家私市场买了几件家具。上海的消费水平太高,不是我能承受得起的。虽然我的工资在上海算是不低,可是从小城市出来的我还是不敢这样花费。方中宇周末一直跑前跑后,为我置办家什,反倒让我有些不好意思来。
  就这样,我在上海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小窝。
  平安夜的时候,正是周末,方中宇来帮我收拾东西,顺便拉着我一起过节。我知道他是怕我寂寞,有这样的朋友在身边,我真的很知足了。
  上海冬天没有暖气,房间里也没有空调,整个房子都是冷冷的,方中宇把他那里的暖风给我搬了过来,我们吹着暖风,吃着火锅,在冬日里,也算是很享受的一件事了。
  “知道吗?苏眉去北京了。”方中宇给我讲着这两个月来所发生的事情。
  苏眉在邮件中和我提及了,她居然和老白混在一起。我想说两个人并不合适,但始终没有说出口,只是用点头代表我知道了。
  “苏眉与老白,是不是很奇怪的组合?”方中宇一边吃一边问我,“我还说呢,以后他们要是生个孩子,是不是要叫白眉啊?”
  我苦笑了一下,我太了解苏眉,她这样的选择,太现实了。我原以为她会爱情至上一辈子,没想到在现实面前,爱情也变成可以交换的了。
  当我说出自己的想法的时候,方中宇却不赞同,“谁和谁的缘份,是上天早就注定好的。与你的‘努力不一定会实现,不努力就一定实现不了’的原则相违背。”
  “像我与赵枫?”我问道。
  方中宇看了我半在,反问了我一句:“你相信报应吗?”
  我笑了,方中宇也笑了,我们不再交谈,只低下头吃饭。我们心中都很明白,谁却都不会说出来。
  工作是按特训评分安排的。我被分配到策略部,路晓被安排到总务部,高翔被分配到营销部,我们不在一个部门,也不在同一层楼,平时见面的机会很少。
  高翔我在元旦前只见到过他一次,送文件到营销部的时候,他正向外走,对我打了个照面,只是点了下头,话都没说上一句。
  三十号,公司组织新年舞会,这是每年公司的保留节目,本部里几百号人都会参加,场会可想而知。舞会在三楼的宴会厅举行,让还是新人的我们,感到很新奇。许多人都不认识,让我有种束缚感,只拉了路晓,在一旁聊天。
  公司的大人物也来了不少,我看到冷面神,也就是公司里的大老板陆世凡也来了,周围聚集了一堆人。
  “听说,他还是单身。”路晓在总务部,女人多,消息自然灵通。
  “怪不得那些女主管都抢着向前,大概是想得到钻石王老王的抬爱吧!”我拿了杯饮料,靠在沙发里坐了下来,我向来不喜欢太热闹的地方。路晓了解,不过她仍是选择陪在我身边。
  “听说老大的前任老婆是日本人,听说是政治联姻。后来老婆和一个外国领事跑了,老大就一直这么单着。都三十几快四十的人了,也真可怜。”路晓没几天的工夫,对公司的八封了解了七七八八,可想而知总务处那些女人的功力。
  “我倒不觉得有什么可怜的,逃离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件值得庆幸的事情吧!”我喝光了手中的饮料,“去吃东西吧!我饿了。”
  食品台上是长长的自助餐,这个舞会也是策略部组织的,因为我是新进职员,并没有参与到其中。我只是把会场走了一遍,把所有的布置记在了心里。取餐的人不多,大多数人醉翁之意不在酒,职场中的声色犬马,都在我身后明亮的大厅里了。
  从桌子这边走到那边,剩了满满一盘子食物,我对美食的乐趣远大于后面那一屋子人。我找了个角落坐下,捧着盘子开心地吃了起来。
  “我说怎么没看到你,原来你躲在这里?”听声音就知道是南田,我以为他这会儿正被一群MM纠缠着呢,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他。
  “我没有躲,只是有些饿了。”我没有抬头,仍旧吃着我的美食。
  “舞会开始,我们去跳舞吧!”他抢过我的盘子,放到一边,把我拉进会场,直到舞池中。
  “你会跳什么?”南田脱下外套,递到旁边的人手中,“华尔兹?”
  我本来不想跳舞,特别是在这种人多的场合。但又不好博南田的面子,于是说了一句:“伦巴。”
  听到我这话的人都愣了,反倒是南田笑了起来,“音响,放伦巴。”
  伦巴音乐响起的时候,南田却并没有动,反而有人把冷面神给推了出来,后来和知道,整个公司里,喜欢跳伦巴的,只有他一个人。所以当我说要跳伦巴的时候,大家都一付看好戏的表情。
  冷面神只穿了一件衬衫,袖子也挽了起来,领带也拿了下去,头发也用手抓乱,样子看上去狂妄不羁。他看着我,向我伸出了一只手。
  大家都在看着,让我有种骑虎难下的感觉,我摇了摇头,可能穿套装跳伦巴的,我还是头一份。我也脱下外套,让路晓给拿着,解开头发,让头发飞散开来,仰着头踩着节奏,挽住冷面神伸出来的手,与他一同进入到伦巴的节奏里去。
  伦巴起源于古巴,是一种典型的强节奏舞蹈。它已经成为所有拉丁舞中的经典,现在很多基本动作大都是那些用女性魅力展现出来的古老的故事。一套优美的舞蹈编排中,总是含有“逗趣,追逐”的要素;男伴先是被引诱然后被拒绝。
  伦巴由三种节奏组成:在Guaguanc?,男伴尽力想接近女伴,女伴则做出反应(当然是在舞蹈中)。在Yamb?,女伴做出挑逗,但最终在收回时拒绝男伴。Columbia 是后来发展起来的,并且只在几个国家有人跳。
  因为伦巴主要体现在臀冲动作,套装让动作没有办法放开,但我与冷面神的配合还不错,没想到他还真是一个伦巴高手。
  “下一曲,我们跳斗牛吧!”一曲终了,冷面神对我说道。
  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笑着说,“我已经占有您够久的了,也已经让其他女性有机会,不是么?”
  冷面神愣了一下,也许并没有想到我的拒绝,不过他还是绅士地点了下头,然后转身回到男士们那边去了。
  运动产生了过多的热量,让我跑到门口去凉快一下。路过中厅的时候,我看到了高翔,与江霞一起依偎在一起,样子亲密极了。
  说不出的感觉,喝了一大口水,靠在门口,脸蛋还是热的,精神却无比冰冷。

  第十二章
  元旦的三天假,我从上海回到家。离开许久,父母还放心不下。在日本时的工资与津贴加一起,在元旦前一起发放了,从上海给你妈买了许多东西回去,哄得他们高兴。一边说我乱花钱,一边又心疼我在外面吃了苦头,瘦了许多。
  苏眉元旦也回去了,我们俩个免不了又聚在一起,晚上一起去酒吧喝酒。左岸是我们的聚点,以前常来这儿坐坐,也许只要一杯果汁,虽然是在酒吧里面。
  “看你混得还不错。”苏眉上下打量了我一下,也许是我穿惯了休闲装,穿起套装来反而让苏眉看得别扭。
  “马马虎虎。”我笑了一下,“你呢?方中宇说,你跟老白在一起。”
  苏眉笑了,拿起酒杯来喝了口酒,脸上的笑容有点飘乎,“小夏,我和你不同,我不想当什么女强人,最大的愿望就是在家相父教子。老白人不错,过几年博士毕业了,前途也肯定是有的,到时候我就在家当个居家少奶奶,日子也过得悠闲。”
  “少奶奶的日子,我也想啊!”我与苏眉碰了下杯,“可我没有那个命,没有人肯养我,只好自己养自己喽。”
  苏眉笑得和什么似的,我们不正经的日子也过习惯了,一下子提升了到这样的高度,自己都不习惯。不过忽然,她的笑声一下子停了下来,我有预感的转身,酒吧门口处,进来两个人,正是赵枫与柳晴。两个人手挽着手,倒不失一对金童玉女。
  “我们,要不要换个地方?”苏眉看着我,有些不安地说道,她是怕我受到刺激,做出什么过激行为来。
  我摇摇头,我知道苏眉是怕我爆脾气上来,弄出什么事来,给了苏眉一个不用在意的微笑:“为什么是我要躲开?我又没有做见不得人的勾当。”虽然嘴里说着强硬,但心里却仍旧有些酸楚的感觉,毕竟是自己曾经爱过的男人,现在却在别人的身边欣赏别人的笑容,是件令人很难过的一件事。
  不过最大莫过于心死。谁说的来着,若你爱他的心已经死了,那他便什么都不是了。
  赵枫他们倒没看到我,只捡了个安静地角落,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喝酒聊天,当中不乏有亲密的举动,不过这一切,都与我无关了。
  想来我与赵枫分手的消息,早已在同学中传开。曾经也算是情侣典范的我们,是断然不会分手的,大家都如是想,所以一开始大家都不相信,可后来倒是赵枫自己出来证实,我们的确已经不再一起,理由便是我太不现实。
  多可笑的理由。连我自己听了都想笑,我不现实就不现实吧,我倒要看看,他这现实的人,最终会现实到什么地方去。
  “小夏,”一个很高的声音喊到,我顺着声音看去,居然是石雪,“好久看不到你了。”
  “是啊,好久不见。”我从位置上站了起来,酒吧不大,赵枫听到声音后眼光也飘了过来,我坐下时的眼角扫过他,正好与他相碰撞。
  “现在哪儿混呢?怎么这么长时间看不到你?”石雪是和一群人来的,可能是公司的同事。
  我把她让着做了下来,为她与苏眉做了介绍,“我签了一家上海的公司,前一段时间在日本受训。”
  石雪一脸的羡慕,“啊~为什么你能找到那么好的工作而我就没有这样的机会呢?对了,小夏,你们公司还要人吗?帮我介绍介绍。”
  苏眉在一旁差点笑了出来,不过最后还是忍住了,我几乎没有办法回答他的问题,“这事归人力资源管,我不在那个部门。不过你要是有兴趣,可以去我们公司的网站上投递简历。”
  石雪还真当回事似的把网址什么的都记了去,从酒吧里出来,苏眉摇了摇头,“你那个同学真好玩,也不看看自己两把刷子,就凭她说的那两句话,就进不了什么大公司。”
  “可是她长得漂亮啊,有时候,女人的外表比头脑更能得到机会。”我们在夜晚上街头漫步,天很冷,却是真正冬天的感觉。
  “花无百日好,人无十年丽,那样得来的机会,终会被更年轻的女人抢走。”苏眉紧了紧大衣。
  过了好一会儿,苏眉才开口说道:“小夏,再看到赵枫,是什么感觉?”
  我苦笑了一下,“感觉?心最痛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只当自己遇人不淑罢了。现在若再有什么感觉,那就真是不可原谅了。”
  “小夏,你还年轻,重新来过也为时不晚。你才二十三岁,还有大把的青春可以浪费,女人过了二十五就开始衰老了。”苏眉笑了笑,“就在这儿分手吧,有空再联系。”
  我点了点头,看着苏眉挥手拦下一辆出租,钻了进去。与她挥手告别,又一个人向前继续。路上人不多,偶尔路过一个,也是行色匆匆。也有一些情侣,挽着手,一边走一边笑闹,全然没有把冬天的寒意放在眼睛里。
  当年的我,也是和他们一样呢!
  每到冬天,喜欢拉着赵枫的手,他的手又大又暖,可以把我的手整个包在里面,有说不出的安全感。他通常都会拉住我的手,然后把我们俩个人的手一起放进外套的口袋里。那时的感觉就象哪怕全世界只剩下我们俩个人,只要他在我身边,我便满足了。
  这在想起这个也没有什么用了。
  长长叹了口气,呼出的气蒙住了眼睛,在睫毛上形成霜珠。
  冬天,好冷啊!
  在家待了三天,还没来得及和爸妈亲近,便又要离开了。苏眉与我一天离开,我们也没有再见面,苏眉只是打来电话道别,言谈中笑意不断,有多少是发自真心的,可能她自己都不知道。

  第十三章
  回到上海,已经是新的一年开始,不自不觉,我已经迈入了二十三岁的年华。工作也开始接手,策略部与营销部总是一起开会,讨论一些经营策略与营销方案,与高翔的见面机会也多了起来。不过我们都是新人,在前辈面前还有许多要学习的。
  南田是营销部的主管,我与他工作上接触得也多了起来,他不时拿我打趣,说有空再一起跳伦巴,他说他可是学了好久,有空一定要露一手。
  一月中旬的时候,我接到了第一个专属于我个人的CASE,在我们新开业的专属店策划年夜饭的活动。除夕在一月底,我只有十几天的时间。
  一边请营销部的市场调查组进行了选择性市场调查,我没有在一开始便写策划,而是到新店做调查,位置,翻桌率与及消费人群等等。
  三天之后,调查结果出来之后,我与营销部门的人员连同专营店的人员一起,开始了第一次的集体讨论会。
  “根据调查结果,有百分之六十的年轻人都喜欢年夜饭到外面去吃,一来是不用自己动手做,省了许多麻烦事,二来现在收入提高,对于饭店的价格也比较能接受。”调查小组的人员首先发言。
  “但是我们的新店面积并不大,同时五十桌客人的话,厨房就要忙不过来了,而且按现在的速度,我们那天晚上最多可能就一百桌,这样的话,是根本挣不到什么钱的?”新店负责人皱着眉头说道。
  “翻桌率不会那么低吧!”南田也加入进来,“为什么一晚上的翻桌率只有2?”
  “中国的传统,年夜饭一般是八点钟左右,大家在一起边聊边吃,怎么也要两个小时左右,再晚的话,就不会有太多的人了。”调查人员发言。
  我只是再旁边听着大家的意见,自己的想法还不太成熟。
  “那个,我能说一下吗?”高翔举起了手。
  高翔站了起来,“中国的习惯晚上十二点的时候要吃饺子,所以晚饭的时候大家基本上吃的不会十成饱,许多人都是为了喝酒而吃饭的。我们是不是可以把年夜饭的时候提前呢?或是说,八点之前就餐完毕的,可以打九折优惠这样的活动,这样的话,增加一些翻桌率。”
  大家倒是赞同的点了点头。
  “小夏,说说你的想法,这可是你的CASE。”我的顶头上司杨部发话了。
  我站了起来,“我的想法不算太成熟。我是这样想的,以前年夜饭的时候,都是大鱼大肉,大家都在新年的时候才吃好东西,改善生活。可是现在生活好了,平时吃的东西也不错,过年的时候不一定非要大鱼大肉,可能那些东西也都吃不下。
  如果店里等着顾客来点菜再做的话,以新店厨师的数量,速度不会太快。如果是套餐呢?比如说一桌六个菜,八个菜,十个菜这样的套餐,可满足不同数量家族的份量,而且可以事先配菜,会比较快一些。”
  杨部听了道了点了点头,“这样的话,价格也可以分成若干个等级,同供客人自由选择。”
  “而且除夕晚上会有许多人会回到家去看春晚,虽然大家都说春晚很烂,但是收视率一直都没有太低过。我们也可以提供外卖服务,这样一来,大家在家里,就可以吃到我们店的饭菜,而且我们在那天可以一整天的外送,大家只要在家热一下,什么时候吃都可以。”
  “如果这样的话,菜式上我们还要考虑一下,回锅之后即不破坏食品的美味,还能保持新鲜度的。”新店店长也很赞同这样的观点。
  “外送是个不错的主意,因为很少有店会外卖年夜饭的。”营销部的人也议论起来。
  “店里的方案可以考虑高翔提出来的,我们做一些活动,为新店增加一些知名度。”南田也做了认同。
  之后便是分配组合,我负责编制策划书与宣传方面的事宜,其他人做预算的,制做菜单的,业务联系的,都一一分配到人头上。大家干劲十足,让我也有了信心。
  第二天,报告说提交上去后,冷面神亲自过目,之后又提出一点意见来,让我回去修改,方案基本上同意。然后就是实施了。
  我因为是负责策略部分,具体工作基本上不需要我插手,可我仍然跟着大家跑,一点都不用马虎。上午开完宣传会,下午我还要到新店去。中午吃饭的时候看到路晓,被她拉了出来。
  “小夏,听说你现在开始独立做CASE了?真好,公司还没有让新人接这么重要CASE的前例呢!小夏,你说,你是不是你的伦巴把许董给伦晕了?”路晓一脸的笑意。
  “喂!小路,冷面神可以当我叔了,就算我受了刺激,也不用这样吧!再说我这么年轻,也没想重要考虑感情的事。再说吧!”我看了下手表,已经快一点了,我得赶快去新店了。
  杨部和我一同去新店,他对我这个新人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决定亲自督战。新店里厨师和店长都在,大家正在研究年夜饭的菜式,现在已经有不下二十种通过的菜单了。
  “我想,上海本地人口并不是很多,许多都来自全国各地,我们可不可以把菜式分开呢?比如说鲁菜,川菜,本帮菜,东北菜等等这样的菜单,如果这样组合的话,大家选择适合自己口味的,适合的菜品,会不会更好一些?”我看完菜单之后,建议道。
  “如果这样的话,我们还要请求总部派些厨师来才好。”店长说道,“如果预定的话,我们还可以考虑把二楼的空间利用上,弄是其他国家的风味菜也不错。”
  大家都点头赞同,又开始新一轮的分工合作。
  最近每天都工作到很晚,晚饭都在公司食堂吃的。方中宇放假回家了,除了同事,上家我已经没有什么认识的人。一个人回到家,对着四面冷冷的墙壁,感觉很不好受。
  只有在白天工作的时候,我才感觉不到孤单,那么多人在一起,为了一个目标努力着,许多人都在你的身边,不管开心也好,伤心也罢,都不会是一个人。
  因为参与了计划,不能回家过年的,不止我一个人。现在广告已经打出去了,传单也发了不了,渐渐预定电话也多了起来,我们现在几乎天天在新店那边办公,反而不怎么回办公室了。
  采购,销售,制作工艺等等,都有了模式,过了腊月二十七,便有客人上门试吃,中午和晚上的生意也开始好了起来。营销部派了二十个营销员过来,接电话,下订单,分品种一系例的工作都展开了。
  “订单很多啊!现在预定的外卖席已经有四百多桌了,店里的预定也差不多都满了。”南田看着手里的报表,“看来,除夕夜够我们忙的了。”
  我整理好手里的单据,“虽然很累,但和大家一起工作很开心。我去确定空运过来的蔬菜和海鲜。”
  一出门,正好遇到高翔,他冲我笑着点了点头,“小夏,空运过来的蔬菜海鲜已经到店冷库里了,我上来叫你一起去看一下。”
  “我正要去找你呢!”我与高翔一起下楼,南田站在门口,目送我们俩个人离开。
  除夕就在忙碌中到来。我早上四点到店里的时候,厨房已经忙活上了。面点厨房请了三十个女工包饺子,我的工作是拌馅。考虑到饺子的味道,我们用脸盆大小的容器装量,我进到厨房的时候,已经有三十几个容器都切好了,等着我来拌。
  “我也来帮忙了。”我回身,是南田,穿着围裙站在我身后,头上带着厨师帽,样子很可笑。
  “我把调味料放好,你负责拌匀,一定要到肉和菜之间粘在一起,像米糊状才可以。”我先试验了一盆,南田在一边看着,认真的学。
  然后我们两个人分工,五点钟包饺子工到的时候,我们已经和好了一半。请的饺子工手艺都很快,在我们把三十几盆都搅拌完之后,他们也包的七七八八了。
  “外卖的运输车都到了,大家按订单的先后装车,别弄错了。”高翔在组织人员装车,每家的菜用一个食品箱装封好,保持菜与汤都不会弄翻,按地点的远近,每条线路的不同,做了许多组合。
  “这是市郊之外的订单都没有接,不然更是要忙翻了。”南田解下围裙,拿下帽子,走了出来。
  “看到这样的景象,你应该高兴才对啊?”我笑着问他。
  “如果手不酸得快要断的话,我会很高兴的。”他伸了右手,一脸的苦像。
  十一点的时候开始上人,一下午就没有断过,服务员不够用,营销部的人全部都变成了点菜员,外卖窗口人也特别多,一些熟食很受大家欢迎,特别是我们做的特色大拼盘,还没有到六点,便已经卖空了。
  我抽空找了个地方喘口气,腿都快不是我的了。服务员本来应该是两班倒的,头班还是有许多人留下来帮忙。大家都不能回家,却忙的没有一个记得,连吃饭都是换班吃的,后面洗盘子的房间几乎都没停过,可还是勉强能跟得上速度。
  “小夏,你快过来一下。”一个服务员跑了过来,“大事情了。”

  第十四章
  我心下一惊,跑了过去,一群人围在一桌客人那里。
  “实在不好意思,我们没有那个。”还没到跟前,我就听到一个服务员在说。
  “对不起,”我拼了进去,原来是一个老太太在说话,“我一看到这个酸菜白肉血肠,我就想吃烙饼。你们这儿都有酸菜,怎么能没有烙饼呢?”
  “是啊,我妈妈就想吃烙饼,你和厨房说一声,多少钱都没有关系的。”说话的是老太的儿子,一付老板模样。
  服务员实在很为难的样子,“我们也不卖那个啊!”
  我有心刚想说话,一个声音插了进来,“您想吃什么样的烙饼呢?”
  大家都抬起头,说话的是居然是冷面神,一件风衣,手套还没来得及脱掉。
  老太太想了想,“我就想吃葱花饼,软软地油油地,就着酸菜汤。以前在家的时候,我妈经常给我做的。”老太的表情仿佛又回到那个时候,脸上无比的幸福感。
  “我来给您做吧!”冷面神蹲了下来,与老太平视,“您老稍微等一会儿。”说完直接奔厨去了。
  “他是谁啊?”老太的儿子问道。
  “那个人是我们集团的董事长。”有人在旁边介绍着。
  当我走进厨房的时候,冷面神已经换好了衣服,挽好了袖子。看到我,不过点了点头。
  “你会烙饼?”我有点不感相信。
  冷面神愣了一下,“我有特级厨师的资格证书。”
  我不再言语,看他和面的样子。只一眼,我便断定他肯定不会做葱花饼,和面的程式就不对。“我来吧!”我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我在家常做的。”
  冷面神看到我忍不住想笑的样子,有些不好意思地退到一边,我洗了手,和起面来。醒面的空档,我炒了些面,切好葱花,盐,鸡精,油,胡椒都准备好之后,然后做饼。先把面团擀成大片,然后把配料洒上去,沾匀了之后,卷成长卷,切成一断一断,捏好两边,卷麻花一样卷好,压扁,再擀平,如此两三次。
  油也热了,把饼放在里面翻几次,便好了。烙好一张之后取下来,切成块,盛盘。然后递给冷面神,“你答应人家的。”
  冷面神看了看我,又看了饼,端了出去。我站在厨房门口,看他走向客人,把饼放在老太的面前,老太咬了一口,眼泪差点没掉了下来,“就是这个味道,真好吃。”
  老太的儿子看到妈妈这样,低头猛吃的样子,也变得激动地说,“我们要十张,让家里人都尝尝。”
  冷面神回到厨房,“十张。”
  “给。”我刚才一边看热闹的时候,一边烙了好多,“剩下的,一桌还可以送两张,怎么样?”
  “那我们不是赔了么?”冷面神居然笑了,虽然他掩着嘴,但是我看到了。
  “这个,只有自己才知道吧!”我也露出了笑容,“接着干接着干吧!”
  十点过后,客人便少了,还剩下十余桌的客人还在,大家也都有时间休息一下了。高翔他们都累得不行,有些人干脆趴在桌子旁边休息,这一天的劳动强度,我也是头一次。躲到二楼没人的包间里,躺在沙发上眯一会儿。
  不知道睡了多久,有人在拍我的脸,睁开眼,是高翔,“起来了,一起吃年夜饭了。”
  “嗯?”我有些睡迷糊了,半天反映不过来。
  “都在等你呢,起来吧!”高翔的声音柔柔地,听起来好好听。
  我清醒了一下,抬起来看了看表,十一点,我没有睡多一会儿。一楼已经没有客人了,店门也关了,搬上了五桌菜,大家都坐了下来,“这丫头在楼上睡着了。”高翔半开着玩笑,把我领到唯一一桌有空位的桌子上。
  这一桌都是上司,让我有点无所适从,高翔也是不太舒服的样子。“今天,谢谢大家了!有了大家的努力,这次年夜饭的策划非常的成功。”店长先站起来讲话。
  “今天的营业额已经计划出来了。”南田站了起来,“加上外卖的与店里的营业额,一共是八十二万。其中主营五十九万,酒水二十三万。要比我们预想的好一倍左右。”
  大家都兴奋了,一个中档酒店一天的营业额达到如此,已经是相当大的成功了。大家都鼓志掌来。
  最后是冷面神站了起来,“今后几天也要靠大家了。现在,大家尽情地吃吧!”
  我肚子都饿过劲了,这时候菜香传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很饿很饿。我没客气,低头猛吃起来,一桌子就我一个女人,大家看到我这个样子,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小夏,辛苦你了。”南田坐在我旁边,先向我举起了酒杯,“做为新人,小夏做得相当不错。我先敬你一杯。”
  我不知道是否应该受宠若惊,不过上司敬酒好象不能不喝,只能陪着他一起干杯,好在葡萄酒没有什么度数,对我来说还是小意思。
  南田之后,桌子上大家也都开始敬了起来,不知不觉,我已经七八杯喝了下去。高翔坐在我旁边,有点担心地样子说道,“小夏,悠着点。”
  “没关系,小意思啦!”我冲他一笑,“高翔,我也敬你一杯好了。”
  “今天的菜,是许董亲自下厨师做的呢!”不知道谁说了一句,在我正低头吃菜的时候。我怎么都感觉这话是说给我听的,因为只有我一个人在楼上睡觉,楼下的人,应该都知道这事。
  “你真的是特级厨师?”我抬起头,“看起来不像啊。我觉得厨师都应该是那个样子的。”我偷偷看了眼隔壁桌那几个肚满肠肥的厨师。
  我的声音不大,只这一桌人能听到,大家听到知道反映各不一样,不过有一点是相同的,嘴角都带着笑,包括冷面神在内。
  “啊!”我想起了下午的事来,“下午的时候,陆董笑了。”
  本来大家都忍着,让我这一说,南田第一个忍不住笑了出来,其余的几个人也跟着,除了高翔之外,他还是有些未名其妙。
  “八葛。”南田的日语都冒了出来,出手打了我的头一下,“没大没小。”
  我本来还想和他贫上几句的,可高翔拉住了,转移了话题,我们一直喝到快十二点,大家累了一天,早就体力透支到不行,于是早早散去,明天还有几个人要值班的,现在不回去睡觉是不行了。

  第十五章
  高翔送我回家,大家都喝了酒,开车来的几个人也都打车回家。我离的近,于是与高翔一起散步回去。
  “好安静。”我有点喝多了,现在酒劲正在向上冲,“十二点了,都没有人放鞭炮的。”
  高翔一只手拉着我的胳膊,“叫你少喝点你不听,看你明天有的难受的。”
  我甩开高翔的手,转过身来,“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离开过家这么远,从来没有一个人过得年。我不想回去,那里好冷,只有我一个人。”
  “小夏。”高翔扑过来扶住我向下倒的身躯,“真是麻烦。”
  “我没事。”他扶我的时候,我的手正扶在他的手上,两只手掌相碰触的温度让我慌乱。记忆中的那件事,一下子涌了出来。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在我还没有接受赵枫之前的那个冬天,好像是高三,高中最后的那个冬天。
  那次我们学校组织在一家酒店开元旦晚会,我与高翔不同班,但我们两个班在隔壁的包间。那次好像也是喝了许多酒,在走廊遇到高翔,便拉他到我们班里来。
  “跟我一起去算了。我们同学都很好相处的。”我靠在墙上,眼光有些迷离。
  “不太好吧!”他个性内向,不太喜欢和不熟的人接触。“我和他们不熟。”
  “去吧。”我拉着他的胳膊,甩来甩去。
  后来他是被我硬拉了进来,大家正在唱歌,看我把高翔拉了进来,头一个反映就是一片口哨声响声,方中宇还站了起来,像泰山一样叫了两声。高翔被弄得红了脸,不好意思起来。
  晚上散得很晚,宝宝没人送,不顺路的居多,喝多的也不少。我和高翔同路,也不差绕这一个小远儿,便自告奋勇当宝宝的护花使者。送完了宝宝,我们俩个站在路边商量应该如何回家。
  “打车吧!”刚下完雪,天气很冷。他穿的不多,于是我建议道,而我自己也有些飘飘然的感觉。
  “还早,走回去吧。”他这一句,便改变了整个夜晚,如果我们俩个打车回家,便不会有以后的许多故事。直到现在我们可能还是那种可以聊天,海侃的朋友。
  我们俩就这样,一前、一后;一左、一右,有一搭没一搭的边聊边走,直到一大块隐藏在雪下面的冰让我结结实实摔了一跤。高翔大笑起来,笑得很夸张,冬天的北方,摔一跤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好在是晚上,没人看到,就算是看到了,引人发笑,也没有像他笑成那样的
  “还笑,”我恼道,看我笑话如真这么好吗?“拉我起来。”
  高翔把我从地上拉起来,替我拍身上的雪。
  “走吧!”再次上路的时候,我才发现,我们的手还拉在一起,没有分开。在这里说点自己的小秘密吧,这种情形在我梦里出现过,还不止一次,我们认识了那么多年,真的是单纯的连一次手都没拉过,碰都没碰过。说实话,不敢。高翔在我心里跟偶像一样,是得供着的,又像是易碎品,只可远观。
  当时,我在想,是不是我拉着他的手不松开。这让我心里很矛盾,生怕被他看不起,虽然他当作没事一样,没有说话,也没挣脱。
  我低着头,我的脸一定很红,我不敢看他。不过在下面,轻轻打开我的手,但我的手仍在他的手里,被他紧紧握着。
  高翔的手不同于赵枫,没有粗糙的感觉,手指纤细,修长,和他牵手的那种微妙的感觉,直到今天我仍不能清晰的写在纸上。没有电流通过般的触动;没有血液上涌,心跳加速,仿佛这在我们之间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只有温暖,从他的手指传到我的手指,再从我的手指,传入他的手指。
  我猜想不到他的心情,他的心海太深,我看不透。也许我们俩个在那时都很矛盾,可是谁也不说,也没放开手,就这样,在一月的东北的冬天的夜晚,走了两个小时,绕着小学,走了一圈一圈又一圈。
  我和高翔的浪漫夜晚只此一次,被我埋在心头许多年,不敢拿出来与别人共享。怕别人笑我,只是牵手,就能让我如此不能忘怀。
  忽然,发现自己很感性。
  “傻笑什么呢?”高翔拍了拍我的脸,把我唤了回来。
  原来,我还在站在上海的街头,在这个寒冷的冬夜。手与手的交汇让我想起的,也许只是我一个人的记忆。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那个冬天。”我吸了口冷气,让自己打了一个冷颤。
  高翔一下子沉默下来。那个冬天,那个晚上,我以为我们不需要说明,就可以这样一直一直地走下去。可是毕业的时候,高翔对我说,对不起,我对你没感觉。
  被狠狠地拒绝了呢!那天晚上,的确是没有那种心跳过快、身心紧张地感觉,可只有那种感觉是爱情吗?我不知道。
  在我心情极度不好的时候,死对头老白半夜跑了来,把我叫下楼,二话不说就搂住了我。吓得我全身防御系统自动开启,不知怎么就一脚踢到他那里,害得他在床上躺了两天。以后的两年都没有再理过我。
  而高翔,考到南方一座城市后,直接与我断了联系。
  现在再提及这事,让高翔也很难堪:“对不起,是我说话太直接,伤害你了。”
  我笑了,摇了摇头,“我还记得你说的话,没有感觉嘛。也没有什么啊!”
  高翔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拥着我,直到把我送回家,把我扔到沙发上。
  “没看出来,你还挺沉的。”高翔坐在沙发喘着气。
  我迷迷糊糊地,感觉是到家了,自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脱了外套扔到一边,在茶几上摸索着茶杯倒了杯水,自己喝了下去。
  “给我也倒一杯。”高翔用脚踢了踢我,“渴死我了。”
  我给他也倒了一杯,送到他手里的时候,他的手包在我的手上,就在那一瞬,我能感觉我们俩的心都快跳了一拍。
  “完了,有感觉了。”我心里冒出这一句话来。
  高翔也愣在那里,水杯就在我们俩的手中持续了大概十五秒。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把水杯放回到茶几上,然后拉住高翔的头,抬起脚吻了上去。
  ……

  第十六章
  早上醒来的时候自己睡在沙发上,头痛的要命,天早就大亮,都快十点了。旁边的手机拼命地想,是家里打来的电话。
  “还在睡啊?都几点了还不起来?昨天晚上是不是喝酒了?”我只说了个:喂,便被老妈狂轰了一顿。
  “我昨天连续工作了二十几个小时,回来连床都没上去,倒在沙发上睡了一晚上。”我坐了沙发上,脖子痛的要命。
  “怎么那么卖命啊?”老妈口气中都是心痛,“还能回来吗?”
  我叹了口气,“回不去了,过年开业的店少,指着过段时候挣钱呢!我负责的案子,也不好自己走吧!我一会儿收拾收拾还要去呢,先不和你说了,我得抓紧时间了。”
  老妈又吩咐了几句才挂了电话。这回儿我清醒过来,猛然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来。当我拉下高翔的头,抬脚吻了上去,可就在距离他的唇还有0.01毫米的时候,我被他拉了开,然后高翔红着脸落荒而逃,手套还在沙发上。回想起高翔的狼狈样子,就感觉好好笑。
  洗了一个热水澡,冲了杯豆粉喝掉,抓起皮包出门,一年新的开始呢!
  我到店里的时候,高翔已经到了,我把手套扔给他的时候,他脸上居然飘过一丝红云。
  “喂,昨天你送我回家啊!”我假装喝醉之后什么都不知道,说出来可能大家都会不好意思吧!高翔又是那样脸皮厚之人。
  “啊!忘记了。”高翔见我忘记了,似乎也不那么在意了,“怎么样,酒醒了没有?”
  “完全没问题。”我向他点了点头,跑到后面厨房去了。
  正月的前三天,店里生意一直不错,初四的时候客流开始回落,初六迎来一个小高潮之后,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过了一周,已经从劳累的状态下解放了出来,初七晚上冷面神过来,请全体帮忙的职员去PUB,我也没有例外。
  这一天特别的冷,风很大,我们是走路去的,一路把我冻得够呛。不得已,在大家周围跑来跑去,以增加一些热量。好在PUB不远,不然我真的要缩成一小团了。
  “我以为北方人都不怕冷。”一个南方的同事说道。
  我笑了,我是例外,夏天怕热,冬天怕冷,春天怕风,秋天怕雨,什么都让我占全了。好在PUB里足够暖,人也不少,没多一会儿便让我缓了过来。
  我们包了两张桌子坐下,我还是第一次来这样热闹的酒吧,以前和苏眉去所谓的酒吧都是喝果汁。大家点酒的时候,我却不懂,从来没喝过,想点啤酒又怕大家笑,所以只是坐着,笑着不言语。
  “小夏喝什么?”一个同事把酒单递过来。
  我摇了摇手,“我随便,你们点吧。”
  这里大多是南田手下的干将,每个人酒量都很好。南田看到我这么老实,想来我是不会喝酒的,于是给我要了一瓶红酒来,兑了雪碧喝,也不会醉人。
  这间酒店很大,中间一个大吧台,两边站着酒保,吧台中间有一个调酒师,正为面前的两个女士调鸡尾酒。两个女士看到调酒师飞舞的手法,早拍起手来,酒师买弄够了,打开盖子,从里面传出两种不一的酒来,两种酒没有融合,下半是蓝色的,上半是橙色的,非常好看。
  我端着酒杯看着新鲜,什么对我来说,都很新鲜。
  旁边几个男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聊起了娶老婆经,这里大多都是单身,有女朋友的很少,结婚的只有一个,是个是何的组长。
  “女人漂亮的不下厨房 下厨房的不温柔 温柔的没主见 有主见的没女人味 有女人味的乱花钱 不乱花钱的不时尚 时尚的不放心 放心的没法看...”他不知道从哪儿看来的歪词,把大家都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我把注意力拉了回来,听他们聊侃,也参加他们的战团里面。
  “你和我看的不一样啊!”旁边一位女士喝了一口酒,把酒杯放下,“男人嘛,有才华的长得丑,长得帅的又挣钱少,挣钱多的总不顾家,顾了家的被说成没出息,有出息的一定不浪漫,会浪漫的靠不住,靠得住的又窩囊。”
  几个人轰然大笑,有个哥们儿还笑喷了,自己捂着嘴蹲着不起来,这个比他的那个还歪。这几天混得久了,我也不像初来的时候那么拘束,也能和大家开开玩笑,以至于高翔说,现在看起来,又感觉回到了高中的那段时光。围绕在我周围的,总是笑声。
  来这儿的人外国人居多,不过高大的外国男人身边,不乏有娇小水灵的亚洲女孩,来这里的人很少说汉语,英语居多。在上海,外国人中新加坡人,马来西亚人,日本人,韩国人,都占很高的比率,如果她们不自我介绍,很难看出是哪国人
  还有一伙人,大概也是同一个公司的,突然来了兴致,到我们这里来叫板,斗酒。这在酒吧里常有,不过我从来没遇到过。
  规则很简单,单挑,由大家抽签产生,一伙一个,先倒下的人输。输的一方请客付酒钱。
  同事给我讲玩法,我很有兴趣,当酒杯摆在桌上的时候,我才知道这么玩是会玩死人了。一字排开,有二十多个酒杯,里面装着不同的酒,都是调制出来的。鸡尾酒看起来很淡,味道也不浓,但是却是很容易醉,
  我不幸被抽中。对方被抽中的是一个人高马大的外国男人,气势上就输了一半了。他们很高兴,叫我们不如直接认输算了。
  “我还从来没在喝酒上认过输呢!”我英语说得不好,便用中文叫板,这一下可好,引来了不少人观战。在东北,不会喝酒的人少,会喝酒的不喝烈酒的少。我不是酒鬼,只是不容易像醉罢了。
  我先喝了杯橙汁垫底。二十个杯子从大到小一字排开,颜色各种各样,倒是十分漂亮。我从大杯开始喝,他从小杯开始喝,一开始我的战术就被认为是不正确的。从大杯喝,一杯下去可能就倒下了,这样一来,就要算输了。
  可我不这么想,这和性格有关,小杯喝起来没劲,再说,小杯可以留到后来喝不动的时候喝;如果到时剩的是大杯,便连底气都没有了
  喝到第十杯的时候,全体人都兴奋了,因为对方已经慢了下来,而我还是一口一杯,面带微笑。我的体质对酒精的反映要比常人慢很多,这可能就是能喝的原因。
  第十五杯的时候,对方已经要几口才能喝完一杯,而我,还在笑,这是心里战术吧,其实我也感觉到酒劲在体内慢慢发挥作用了。
  第十六杯,对方需要更久才能喝完一杯,而我,已经到小杯区了,一口下肚,已经感觉不到酒味了,那酒,是甜的。
  第十八杯,对方开始晃。我胜利在望,我不急于喝光杯里的酒,只是笑着看着他,所有的人都在为我加油:“小夏,小夏。”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在为我叫好。
  第二十杯喝完的时候,对方已经在桌子下面了。我顿时成了同事的偶象。连冷面神都站了过来,看我们斗酒。
  可在对方人群中又站出来一个人,手里拿着一撂美金,“敢再和我喝一次吗?”
  “他说什么?”他说的不是英语,我听不懂。于是问旁边的同事。
  “他想和你再比一次。”冷面神为我充当起了翻译,“他说的是意大利语,”然后冷面神又接了一句:“要不要我替你问候一下他的母亲?”
  冷面神说的是中文,声音也不大,可是听到的人都在偷偷的笑,我白了他一眼,再外面别说他是我老大,太丢人了。
  “叫他把赌金番一倍,我就陪他玩。”我叫冷面神帮我说给他听。不料那个人倒挺阔气,笑着从口袋里把钱包拿出来,里面厚厚的全是美金。
  “他拿的不是假币吧?”我只认识人民币,美金的真伪我还真看不出来。
  南田比冷面神还要狠,把酒吧的收银叫来,按当日汇率换成了人民币,足有三万块。然后写了张个人支票放在桌上,“我赌小夏赢。”
  这下一来,我们成了群赌,大家纷纷下注,不过赌我的人很少,只有公司的同事,剩下的,都赌对方赢,因为我已经喝过一轮,再喝一轮,谁也没有把握。
  我在他们下注的时候,拉过高翔,在他耳边说了句:“老方法,到厨房里拿瓶米醋,用啤酒杯装。”
  高翔愣了一下,然后笑着点点头,关键时候还得是中国人帮着中国人,谁也没想过我会用啤酒瓶喝醋吧。这个解酒的方法可是白试不爽,不信你可以试试,不过不灵可别找我啊
  大家被我喝啤酒的举动也弄得愣了,不知道是不是我还没比就傻了,这时候还能私下喝啤酒?而且这么混着喝,不醉才怪呢。已经有人后悔把钱赌在我身上了,从他们眼神中就能看出来了。
  他学我的样子,从大杯开始喝。我笑了一下,点了根烟。我不着急,当他喝到第五杯的时候,我的烟也抽完了。
  因为虽然是大杯,却也不是满的,都是七分满,这是酒吧倒杯的基本规则。我把几个酒杯的酒倒在一起,一个满杯,然后一口喝掉,这样我只喝了六杯,桌上的酒便没有了。我们俩个还都站着,我在笑,他在发呆。
  “兄弟,倒酒啊,别愣着。”我拍了拍调酒员的肩。
  三个调酒员又重新把酒倒上,这次酒和上次的都不一样,有几杯全是纯酒。“北京二锅头,五十六度的?”我闻了一下,“你们这儿还有这个酒啊?”
  被我叫兄弟的调酒员笑了,“厉害。”他只说了两个字。
  “伏特加。”“八二年的法国甘红”“内蒙古烧刀子,六十五度,这种酒现在很难找了。告诉我哪儿有买的,我一定要买点回去。”
  全体人都傻了,包括南田与冷面神,都象看怪物一样看着我。唯一面不改色的,就要数高翔了,这种方法,我们高中的时候也玩过一次,不过那次全是白酒。
  对方这次学奸了,他看我把什么酒兑在一起,也跟着学。不过看得出来,他已经有点冒汗了。
  跟我学你就死定了。我心里这样想,脸上却还笑着。“拿个扎啤杯。”只要说话,早有人把东西放在我面前。我把所有酒都倒进去,整整一大杯,然后捧着喝起来。
  对方当然也和我一样,把酒倒进大杯里。不过一杯下肚,只听“咚”的一声,地下已经倒着一个人了。
  当然,那个人不是我。我蹲在地上,拍了拍对手的脸,“想和我斗酒,还早点呢。”
  “好了,够了。”高翔把我拉了起来,怕我蹲得久了,起来的时候会上头。
  “小夏,你怎么练的这么大的酒量?”南田问我。
  “我爸是开酒厂的,我有二级品酒员的资格证。”我告诉他答案,心想,要是老爸知道我这么喝酒,非把我抓回东北,看起来不可。

  第十七章
  我到上海之后,第二次喝高了。我只是对酒精的敏感度要比常人晚一些,但也还是会醉,当然这些是别人看不到的。这一次又是高翔把我送回家的,不过这一次我是真的高了,脑子里还很清醒,就是四肢连带舌头都不听使唤。
  高翔再一次把我扔到沙发上,坐下来喘气,“傻丫头,那么卖命做什么?”
  听到他的话,我笑了,“老大,帮我把钱,收……收起来没有?”这时我还想着赌酒赢的那三万九千三百一十二块三毛的赌金呢。
  高翔笑了,我挣不开眼睛,但我知道他笑了,拍拍我的头,“你没喝多啊?”
  “我没喝醉,但是我喝多了。”我抬起手来,在茶几上摸了起来,却只碰倒了一个茶杯,就再什么也没摸到。
  一个凉凉的茶杯放到了我的嘴边,碰到唇的是冷冷的液体,我也没时间想,张开嘴喝了下去,冷冰的液体滑下火热的内脏,感觉舒服了许多。
  “到床上去睡吧!在这里睡太不舒服了。”高翔把我拉了起来,连拉带提的把我弄到房间,放倒在床上,帮我脱了外套和袜子,又帮我盖好了被。
  “睡吧!睡醒了就没事了。”他轻拍我的脸,轻轻地在我耳边说道。
  于是我安心地沉沉睡去,连梦都没有一个。
  因为春节期间加班,公司在正月里特批了我一周的假期,我把假期安排到十五左右,怎么也想在家陪陪爸妈,一起过个好节。
  不过我回家还没有站稳,公司这边就打开电话,杨部说他在日本本部那里争取了几个学习的名额,那边正在为情人节做策划,策略部那边出动了很有名的久治大师,问我想不想去。
  这样的好机会是很难再遇到的,也不怪爸妈的报怨,在他们脸上狠狠亲了一下,第二天便拿着护照直飞北海道报到去了。
  原田久治是在广告界很有名的策划人,日本本部的策划有三分之一都出自他的手。但是这个人脾气很怪,也很爆燥,能跟完整个企划的人少之又少。这是我到北海道的第一天,井上前辈告诉我的。
  井上前辈在我面试的时候照顾过我,在日本本部实习的时候,也曾帮助过我,让我对他很信任。这次他是策划组的组长,也算是我半个顶头上司了。
  这个季节北海道很冷,比东北的气温还要低一些,好在来的时候,老妈给我的背包里装了许多厚衣服,所以我还能应付得了。住地是在一个温泉民宿中,住的都是和式的房间,没有床,睡的很不习惯,但是很暖,被子里有阳光的味道。
  晚上,我泡过温泉之后,打开电脑,做功课,把井上前辈发给我的策划案资料好好看了一遍。久治大师的企划做的很好,专业的广告四格图,把他想要展示的内容表示得清清楚楚,而且企划上还注明了一些细节问题,都是我不曾见过的,虽然我对这方面是外行,但也可以看得很明白。
  “好厉害!”我忍不住感叹他的创意,这次是针对巧克力——情人节做的宣传方案,内容是一个天使爱上一个凡人,最终却不能在一起,天使走的时候,留下了自己的心,化成了巧克力,在情人节那天送给自己心爱的人,希望这样,就可以永远陪他身边。
  凄美的爱情故事总是有市场,这是千古不变的定律。但是时间很紧张,拍摄时间只有三天时间,要赶在情人节前一周进行插报,毕竟这与我们平时看到的不同,抓住的就是商机,否则错过了时间点,所有的努力就全部白费了。正因为这样,让我整个人都感觉紧张了起来。
  第二天四点,我便被叫了起来,今天要去山顶拍雪景,要赶在太阳升起之前到达山顶,出发时间都是计算好的,不能耽误。因为时间很赶,在车上的时候,井上为我和大家做了简单的介绍,同期来学习的还有三个人,其余两个是来自北京分公司策划部的女孩,还有一个是日本本部的策略部新人佐佐木。
  倒是我们几个,很快就熟识了。其他的工作人员也大概认识了一下,可惜久治大师不在车上,听说他昨天晚上就上山去了,直接在那里等着,所以我们没有看到这位传奇人物。我们后面还有一辆车,听说里面坐着的便是这部广告的演员们。
  “啊~什么时候我也能演上一只广告啊!”祝小雪说道,她是保定人,在北京分公司策略部,是和我同一期的新人。
  “别做梦了,就你那个头,还想拍广告啊?”杨平打断了她的白日梦,祝小雪是北方人,却长得比南方人还娇小,才一米五三的个头,不过长得很漂亮。
  “日本人不都不高么?在这儿我算是标准个头了。”祝小雪改用中文说道,说的时候还四下里看了看。
  我随着车的摆动摇了摇了头,闭上眼睛,到山顶要差不多一个小时的车程,我还是多多休息一会儿好了。
  等车子停下来的时候我也正好清醒过来,山顶已经到了。太阳还没升起来,但已早有许多工作人员上来,布景都搭得七七八八了。
  “久治,过来一下。”井上冲着前面的几个黑影喊了一声,其中一个黑影走了过来。
  “介绍一下,这几位是来学习的新人,三个女孩都是从中国分部来的。”井上为我们介绍道,“这位便是原田久治,你们可以叫原田老师。”
  走近了,我才发现传说中的原田久治差不多快四十了,头发不长,但是很乱,有点卷卷毛,一张脸傲慢至极,甚至有点邪气,我不知道是不是搞创作的人都是这个样子。不过说实话,我并不喜欢这个样子的他,有点象传说中的愤青。
  “我不是说我不带什么新人的吗?你们给我找什么麻烦,看她们的样子,根本不能吃苦,赶快给我送走。”果然我看人没有错,原田一开口,便一嘴的火药味。
  井上前辈把原田拉到一边,说了许多好话,原田最后才同意我们留下,但只能在旁边看,打打下手,如果惹了什么麻烦,马上走人。就这样,我们算是留下来了,被分到不同的小组里,安排了些许工作。
  我被分配道具组,帮助一号道具师,我猜想原田是故意这样做的,让我做这份在日本只有男人才做的工作,目的是让我们知难而退,祝小雪被分到服装组,抱着比她还长的衣服到处跑,杨平和那位男职员便成了演员们的保姆,一会儿这个一会儿那个的,也是一时一刻都不停息地跑。
  “夏,一会儿你在这里吹雪花,知道了吗?”道具师交待我说,“一会儿大师说开始的时候,你便打开风机,然后拉下装雪的布袋,让里面的雪花被吹到天上。风机转速可是控制雪花大小,不过要小心一些,风机转动的时候,雪也会飞向自己,最好把自己的脸包起来,戴上风镜,这样才能起到保护作用。”他说着给我做了一下试范。
  我把他说的都记了下来,又把脖子里的围巾分出来一些包住眼睛以下的部分,戴上风镜,帽子,把风机打开,和道具师试过几次之后,感觉可以上手了,道具师才离开。
  一会儿,拍摄开始了,一个只穿着白纱,光着脚,冻得哆哆嗦嗦的“天使”上场了。拍日出之前的戏是不用雪花的,所以我也跳下来,站在旁边看着。雪地里放着音乐,天使跳着舞,脸都冻红了,喘气的时候全是白雾。
  “不行。”原田站了起来,“喘气的白雾把画面都弄花了,重来。”
  可是白雾现象依然存在,几次下来都不行,原田也站了起来,“先不要呼吸,忍一会儿。”
  “天使”都快哭了,跳舞的时候呼吸也止住了,终于没有了白雾现象,拍了好几条,终于达到原田的要求了,大家停了下来。
  接下来便是雪中舞,我站在三米多高的台子上向下吹雪花,看到那个演天使的女孩抖得不行的样子,心里还真有些不忍,虽然名气与声望来的重要,但是牺牲实在是太大了。
  “喂!那个弄雪花的,早上没吃饭吗?怎么一点力气都没有!”我一手拉着雪袋,一手把持风机,还真的有些难度,一不小心,就被原田久治给骂了一顿。
  “雪花,再大点,要大雪的感觉。”久治拿起话筒喊了起来。
  我不仅要加大雪花,还要忍着风机倒吹回来的雪吹到身上的冰冷感觉。
  “不对不对。”久治大师站了起来,“感觉不对。雪花一开始要漫飞的感觉,然后要越下越大,最后成为狂风暴雪,我要这样的感觉。重来。”
  这次我照着他说的做,一开始小风小雪,然后加大风机,雪袋也扯得大一些,最后几乎是整个把雪袋倒了下去,让风机乱吹一通,制造暴雪。费了九袋雪,原田才满意,改拍一下条。道具师过来帮我收拾东西,关切地问我累不累,我胳膊都快不是自己的了,可还是摇了摇头,一边甩胳膊一边到去看他们接下来的场景。我是来学习的,一点都不能松懈。

  第十八章
  下面是天使与凡人相爱,这还好一些,看两个演员亲亲我我的样子,还真的有些可笑。女主角前一刻还爱的死去活来,后一刻便转变脸色跑到一边喝热咖啡,我想我还是没办法习惯这样在场景中跳进跳去的感觉。
  最后天使终于要离开了,留下了自己的心,化做浓情的巧克力,留在洁白的雪中,男主角伤心地捧了起来,泪流满面。看到这里,我实在是忍不住了,捂着嘴却还是笑出声来。
  一道目光杀了过来,原田久治转回了头,狠狠瞪了我一眼,如果目光真的可以杀人,我想我已经被杀死过许多次了。看到原田凶恶的样子,吓得我气都不敢出,好在大多数人都没在意,不然我真就丢人丢大了。
  一上午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下午不再需要拍摄,他们是暗房洗片,我们可以自由活动。杨平在吃午餐的时候问我:“你上午的时候笑什么?让久治大师那么生气。”
  我吐了下舌头,“我看到巧克力才笑的。天使的心怎么也不会是黑的吧!”
  杨平听到我的话,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小夏,真有你的,想的也太远了吧!”
  “久治大师。”一个甜甜地声音传了过来,我们一起望去,原田就站在离我们不远的桌子旁边,早上演天使的演员正向他扑了过去。
  说来我也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我们的谈话,不会被他听到了吧?不知道这位大师会不会听得懂中文,又会不会是个自大报复心又强的人。
  下午,我的话便得到了证实,久治大师亲点我去帮忙选宣传用的照片。若大的房间里面,只有摄影师与铺了一地的照片。
  摄影师看到我来了,只对我说了句:“把你看到认为合适的照片选出来。”
  然后我便学他的样子,在一地的上千张的照片中爬行。照片并不都是今天照的,看来拍摄工作已经有了三两天的样子,女主角也不是同一个人,而是有四五个,各种各样的造型,千奇百怪的样子。
  半天过去了,我一张都没有选出来,也许是我还看不懂大师的手法,总认为这些照片表达不出来那种我想象的意思来。
  “怎么样?选好了没有?”摄影师靠了过来,问道。
  我摇了摇头,“我找不出来,好像每一张都不是我心中的感觉。”
  摄影师笑了,“没关系,明天还会再出来一批,到时候再选选看。”
  从房间里出来,已经到了晚饭的时间,原田他们在民宿中要补拍外景,就在后面的混浴那边。
  “大家晚上都一起来吧!”井上宣布着。
  “我还是无法认同这样的日本风俗。”我们三个女孩在一起吃饭时聊天。
  祝小雪好像还可以接受,“混浴也没有要脱光,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
  “我早先在杂志上看到,说大家在一起泡温泉,上面飘着酒桶,一边泡一边喝酒的样子也不错。”杨平倒不是十分在意,“再说了,都说了一起去了,不去不太好吧!”
  于是晚上,我们都被叫到天然汤泉那边去了。那是一个有三十几平方的温泉,汤水都是白色的,像是混了牛奶的鸡汤锅一样。四周再开阔一点是树林,形成天然的屏障。这里形色也很特别,看似温泉的温度很高,泉边地上的雪却只有靠近温泉一点点的地方化掉了,其余的还都存在地上,厚厚的一层。
  我穿着和服浴衣,坐在离温泉不远的回廊边上,看着大家笑闹成一团的样子。祝小雪和杨平都融了进去,只有我,可能是实在不能接受这种方化教育,所以只好远远待在一边,看着他们笑闹,等待着时间过去,也是一种孤独享受。
  地上的雪很厚,大概有五六寸厚,坐在回廊边上,弯下腰就可以摸到。轻轻抓了一点放在手里,只一会儿便化掉了。我跳下回廊,脱掉笨重的木屣,本来我也不习惯穿这个,光着脚跑到雪地里。但是雪太凉,只一会儿便受不住跑了回来,在回廊里把脚上的雪跺掉,,过了一会儿又下去,独自一个人玩的乐此不疲。
  后来,看着大家不注意的时候,我还是偷偷跑回房间上网,还是这样感觉比较好。我开心地与苏眉聊着天,过年的时候没有见到,有好多事情要聊的。
  我以为一直会过着一种平静地生活,谁知道第二天,便出了大事件。
  “不可能。”早上依然去拍雪景,不过今天早上似乎很不顺利,当我们到达山顶之后,才发现演员们没有来。助理打过电话去,对方却说不再与我们合作了。
  这件事让大家很是吃惊,第二个坏消息接着便到了。另一家厂家今天推出的情人节巧克力广告,与我们的方案一模一样,连角本都是同一个。如此一来,我们的拍摄,全部白费力气了。
  我们全部回到民宿,井上他们赶着最近一班飞机回东京,到总部讨论对策。我们这些人留在原地待命。
  “这下,麻烦大了。”摄影师先开的口,“一样的作品先上市了,我们的拍摄就算完成了也不可能再推出了。这一行没有什么原则,先出来的便是为主,这次,我们怕是损失惨重。”
  “可是,抄袭的人明明是他们啊?”有人不服气地说道,“我们明明可以告他们的。”
  “可是时机不等人,情人节一年就一次,如果这一次失败了,公司的所有活动便全部要更改,如此一来,这一季怕是赶不及了。”大家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时机,时机啊!我脑子东西很多,一时间也说不出来什么,于是回到大房间,把昨天翻出来的照片重新拿了出来。
  天使的爱情,天使的爱情!天使的爱情不过很虚幻的东西。我把照片扔到一边,倒在踏踏米上时,我是这样想的。忽然,我眼前似乎一亮,又把照片捡了回来,跑回到自己的屋子中,打开电脑,开始写我的想法。
  如果不能推出这一季的广告,不代表我们不能推出广告,如果要临时改变广告方案,那就不如来个翻天覆地。
  我一直忙到下午三点才把所有的想法整理完,以邮件的形式发了出去,因为不知道东京这边谁负责这件事,所以我把邮件分别发给井上,南田和冷面神三个人,算是我头一次越权的行为。
  “那个,还有什么吃的没有?”我中午根本没有来得及吃饭,现在肚子里空空荡荡地,只好跑到民宿的厨房里,想找点吃的东西。
  民宿的老板娘一看是我,倒是十分热情,给我端来了汤菜和饭,让我吃着。我的饭还没吃完,电话就打了过来,摄影师跑了下来,“夏,收拾一下东西,和我一起回东京。马上。”
  我胡乱地把饭吃完,回到房间收拾完东西,摄影师早一步叫好了出租,在民宿门口等我。
  “就我们俩个人?”我只看到他一个人,也没带什么行李。
  “啊,刚刚井上部长来了电话,要我送你回东京,就是有重要的事情。”车来了,他帮我把东西放了进去,自己坐到前面,直奔机场。
  到机场的时候,井上又打来电话,简单说了一下,现在冷面神和南田,包括几个重要的人物也到了东京,这次事件很大。我的方案他们看了,感觉很可行,所以把我叫回来。还重点说了,是冷面神的意思。
  “希望不会越帮越忙。”我在飞机上的时候,是这样想的。
  本部大厦灯火通明,这样的夜晚,很多人都会睡不着吧!到达本部的时候,已经晚上七点多了,冷面神他们已经在早上到达,现在正在开会,研究对策。
  我到了之后,马上有人领我去了会议室。看到我之后,很多人都感到惊讶,我不过是个小小的新人,这么重要的会议怎么会让我参加。
  “就是这样的一个员工,却比我们更早想出对策,而且付之于行动。”冷面神开口说道,“现在不是新人的问题,而是我们怎么在三十六个小时之内拿出相应的方案,不然我们情人节的企划,就白部白费了。与其这样,我宁愿相信一个新人,一个努力的新人。也许越是外行,处事就越能冷静。”
  接下来的时间,冷面神把我推上会议的风口,一开始我还很紧张,不过已经没有时间让我去适合,我只能面对一屋子的人,讲解我的想法,与我那些不成形的四格图。
  一开始大家还都不在意,渐渐地也被我的风格所吸引,不知不觉完全投入进来。三个小时后,方案就已经基本订了下来,四个策划精英分别去做广告方案,剩下的问题,就是如何在三十三个小时之内,拍出比对手更好的广告来。

  第十九章
  原田久治现在一改原来的状态,十分的有精神,他打了许多电话,不多时便组成两套拍摄班底,他亲自带一组,另一组人员由他的朋友,一个很有名的日本广告导演来担当。
  最后,便是演员的问题,在短时间内,找到这么多专业有名气地演员,是不太可能的。
  “夏,你的意见呢?”原田忽然开口问我,吓了我一跳。
  被点到名子的我,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原田看到我这个呆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不过这样一来,也打破刚刚紧张的剧面。
  “小夏,喜欢哪个演员呢?”原田问道,“虽然你是中国人,但日语说的这样好,一定也看过不少日本的电视剧,你最喜欢那个演员呢?只要凭感觉说就好了。”
  我想了一下,“我最喜欢的是平川智子,加藤奈美;男演员嘛,麻田勇次,羽多平。
  “这些演员已经过气了。”底下有人小声地议论,“当初这些人都是相当红的,可是现在……”说话的人摇了摇头。
  “我去联系。”南田站了起来,“久治老师,请您与我一起。”
  原田笑着站了起来,他临走的时候说了这样一句话,“只要是好的作品,再推出一个什么样的高潮,谁也不知道。”
  九点的时候,开始放饭,一大堆人坐在办公室里,一边工作一边吃饭,看来今天晚上,将会是一个不眠之夜。
  “看来把你派到日本来,是我做的最明智的一件事。”在我倒咖啡的时候,冷面神走到我的身后,“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精神。”
  我摇了摇头,“我只是想出自己的一份力罢了,你手下有这么多精英,我只是一个来学习的新手,会不会太多管闲事?”
  冷面神走过来倒了一杯咖啡,然后靠在桌子上,“如果人人都像你这样喜欢多管闲事,可就真的不得了了,公司早就发达了,还会现在这样被一点小事弄得手忙脚乱?”
  他叹了口气,“也不会有人出卖公司了。”
  我早过这种情况,只是我的身份也不便说什么,只好捧着咖啡喝着,不再说话。
  十一点多钟的时候,原田他们回来了,令人吃惊的是,他居然把我所说的四个人全部找到了,而且还多带了几个人回来。
  “多亏了久治老师,才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人找齐的。”南田脸上带着无比的笑容。
  原田倒没有什么表情,“不,不是我的面子,而是夏的方案,这样的方案,好像就象为他们量身订做的一样,他们自己已经把角色分配好了,我们现在就到借到的摄影棚去,大家一起跟着来吧!”
  我第二次到原田的工作场地,这次却不用我再搬道具。原田只要我做一件事,就是与那些演员交流我的想法,把我想表达的东西讲给他们。这些人好些都是我喜欢的演员,和他们能面对面的交谈,让我也受益非浅。
  策划们已经把方案重新改过,比起我这个新手,他们可以有能力的前辈。我的简约体方案也被他们丰富成有血有肉的精华。两个工作组同时开始拍摄,进度一下子就提高上来。原田的严格要求,演员们专业的精神,都让我看到另一个不同的世界。
  不知道什么时候,南田走了过来,“他们真的很了不起,只是因为年龄的原因,不再风光。有了这次的机会,他们都很努力卖命。”
  “久治老师真的很厉害,这一天,让我学会了很多东西。”我笑了笑,“不知不觉,感觉自己还算是个重要的人物。”
  南田笑了起来,“头一次看到脸皮这么厚的人,真了不得了。”
  天亮了之后,大家开始出去拍外景,这次没有什么特殊的景色,都是朴实地东京景色,也是大家最熟悉的。他们走的时候,我也倒在沙发上睡着,没有人叫醒我,也许是看我太累了。等我睡到自然醒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
  “啊,睡了这么久。”我看了一下表,脑袋里还是晕晕的。
  “部长说,不让叫醒你。”办公室里只有一个女职员,坐在电脑后面工作。
  我抓了抓头发,“他们去哪儿了?”
  “听说是去了井上部长的家去拍摄,井上部长把自己的小儿子都献出来拍广告了。”女职员笑着说。
  等我在洗手间里洗漱完毕业之后,大家也都回来了。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容,好象很开心的样子。
  “夏,进剪辑室。”原田大声叫了我一声,自己先走了进去。
  剪辑室里差不多有五个人,两个导演,一个专业剪辑师,另两个人我不认识,只是点了点头。我在最后面坐了下来,看着他们剪片子,这行我是一点都不懂,原田也是一边剪片,一边对我的方案进行提问,我也照着自己的想法回答。
  一个多小时后,片子剪好了。拿到大会议室进行第一轮的验证。
  广告一共有四支,是四个短小的故事,两支三十秒的,两支四十五秒的。
  我的灵感来自天使之爱的广告,只不是把所有的情节都反过来想。我没有采用可爱的天使形象,而是采取了普通的现代人的心理。家庭篇,事业篇,学业篇及朋友篇。分别也从不同的角落去体现情人节的另一面,情人节代表的,不单单是爱情。
  “能想出这样的广告的人,一定是男人。”一开始看到方案的时候,大家都这样说,情人节的广告,没有一个是提及爱情的,让看了的人感觉很新奇。
  “这个时段全是表现爱情的广告,不是很无聊。在世上还有许多在情人节没有情人陪伴,要一个人努力渡过的人,这样的人会很烦火满是爱情的宣传吧!”一个女性职员说道。
  “在日本,人情巧克力、朋友巧克力、岛仓巧克力也是有很大市场的。我们就从这方面入手,应该比情人巧克力更有说服力吧!”大家对广告都相当满意。
  这时我才知道,在剪辑室那两个人,是这次与我们合作的巧克力制造商代表,因为我们的广告创意被别人先播放出来,引起他们的相当不满。本来是要来谈判的两个人,看到我们是这样的努力,也变得激动起来,当下表示对我们的工作的信任,希望我们把这一季的宣传做的更好。
  晚上的时候,广告已经开始在电视台放映,比起我当初的方案,现在放映的不知要好上多少倍。我们在办公室开总结会的时候,南田冲了进来,大叫道:“成功了,我的调查员反馈的情况,大家对我们的广告评论相当的好。”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井上那边也开始准备后天的试卖会,而我也基本没有太多的事情了。
  送我回酒店的是冷面神,其他人都在忙碌着,只有他有空。“没有想到,你成长的这么快。”他边开车边说道,“真的出乎我的意料。”
  “也许是我比较有动力吧!”我苦笑了一下,“我也喜欢这样努力地工作,好像有人说过,只有工作,不会抛弃你吧!”
  那天之后,我又变回了老老实实的实习生,北海道的一组人也全部赶了回来,我们也被重新分组,投入到情人节的贩售当中去。一星期的贩卖活动也慢慢展开。分组的时候,我被分到公司比较集中的企业区,销量异常的好,但集中在上班前,午休时间和下班之后这三个时间段,很累,却也丰富。
  现在电视、大屏幕整天都在放我们制作的广告,听说对于天使之爱的广告,公司已经对对方公司进行了告诉,因为我们证据足够,天使之爱被暂时停播。
  我常以为情人节买巧克力的人一定都会是女孩,可是在现场,也看到许多男孩子、男职员品尝后也开始购买,看到大家幸福的神情,自己也会感觉到很幸福。就是那种感觉,看到别人幸福,自己也会分享到。

  第二十章
  在二月十四日当天,也是我们最后的贩售日,因为是周末,我们的贩售地点改为了商业集中区的一个广场。身后便是一个大屏幕,被我们租了下来,不断地放着我们的广告,另外还制作了一个特辑,是巧克力生产过程的短片,也吸引了不少人。
  “大家辛苦了。”中午的时候,冷面神带着南田一伙人都到了现场,把我们换下来吃饭,他们开始进行贩售。也许是营销部的精英们长得都还不错,真的吸引了不少的人来,买的人多,观看的人也不少。
  “啊!是他们。”远处有人叫了起来,我们都站了起来,是为我们拍广告片的几位演员,全数到齐,参加贩售活动。
  南田走了过来,“这几个人,原本都很过气,自己也没有心思再起东山,都放弃了演员的生活。不过通过这次广告,大家的人气居然还那么高,现在听说有好几个人都要重新出山,要再好好努力一次了。”
  “真的太好了。”我想起了原田的话,一支好的广告,带给别人的冲击,也许是我们远远无法想象的。
  “你是明天的飞机回去吧!”南田问我。
  我点了点头,来到这里的十天,让我又成长了不少,学会了不少的东西。一直以为自己够努力了,到后来才发现,自己的差距还太大,和前辈们相比,还有许多要学习。
  “加油吧!我会支持你的。”南田给我一个灿烂的微笑,然后又去帮忙去了。
  急忙吃了口饭,现在可没时间休息,又马上回去帮忙。只一会儿的功夫,我们就已经成为了焦点地带,有许多杂视和电视台的记者都到了现场,他们的目标主要是那些演员们。再次成名后的他们,比起那些初入此道的人,不知道要熟练多少位,气质高雅,言语风趣又不失稳重,让周围的人佩服得不行。
  “生活就是一场秀。”冷面神不知道什么站到我的身后,“看着他们从人生的低谷中走出来,你有什么感觉?”
  “不知道,那种感觉说不出来,怪怪的。”我看着那些人的身影说道:“只是感觉这样就很好了。看到别人的幸福,自己也会感觉到幸福。就像这句广告词一样,我就是这样想的。”
  “帮助他们的人,是你才对啊!”冷面神说道,“没有你的创意,没有你的推荐,他们是不会再回到这个舞台上来的。所以他们最应该感谢的人,是你才对。”
  我摇了摇头,“不是这样的。我只是一个刚刚入社的新人,没有社长你和南田部长,井上部长的认定,没有原田老师的执着,没有全体大家的帮忙,我什么都做不成。若说这个功劳,根本就不是我的。应该是所有人的才对。”
  冷面神点了点头,“你是我见过的新人中, 成长最快的一个。加油吧!”
  这时,大屏幕放起了歌曲,歌曲中传来的淡淡的伤感让我们所有人都停止了下来,回过头去看。配合音乐的,居然是我们拍摄广告的整个过程的花絮,居然是摄影自己偷偷做的,一共半个小时的时间,记录了我们几天来的努力。我在里面也发现了自己的身影,在北海道的民宿中光着脚在雪地上玩耍、举着风机的狼狈样子、在办公室没形像的睡在沙发上、在摄影棚中努力工作的背影、与大家一起布置会场,进行贩售时的笑脸,全部都记在了里面,与所有的人一起,成为了永恒。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先流泪的,惹得我眼睛也朦胧起来,所以的人都在静静地看,正如原田久治后来所说,就算没有前面的四支广告,靠后面这半个小时的剪辑,也会打动许多人。
  晚上,冷面神请所有不能回家的单身职员们一起吃饭,他找了东京最有名的寿司店,让我们这些人尽情地吃。这个时候,谁也不会想其他的,只要大家在一起,就会感觉很安心。
  职员们也没有了往日里严肃的形象,把领带系在头上,一边吃一边唱一边跳起来,好象是很古老的日本的和歌,我听不太懂,只是随着他们的歌声打着拍子,为他们助兴。我们包的一大间的和式包房,后面有一个回廊,因为太热闹,所以我躲到外边去乘凉。
  回廊里站着一个背影,在吸着烟,听到我出来的声音,回过头,居然是冷面神。看到我,他并没有说话,我坐在回廓里,从口袋里拿出手绢来,擦着脸上的汗。冷面神挨着我坐了下来,我能闻到他身上七星香烟的味道,淡淡的,却并不难闻。
  “怎么不在里面?”他轻轻地说,仿佛又在那里自言自语。
  我微笑着,“太热了,出来透透气,我这个人,不喜欢太热闹的场面。”
  “我也是!”他向后倒了下去,倒在回廊里面。
  我看着他,在此时,感觉不到他老板的身份,就如同里面的那些人一样,是和我们一起努力奋斗的一员。这样随性的老板,还真的很不多见。
  我从口袋里翻出两块巧克力来,刚才在里面的时候,别人塞给我的,卖了一个星期了,我却连一块都没吃到。拔开一块扔在嘴里,巧克力便化掉了,不是特别甜,却有着香香的味道,说不出的滋味。同样拔开一块,回身放在冷面神唇上,“张开。”
  冷面神感觉到唇上的东西,闭着眼睛张开口,让我把巧克力放了进去,也许他这个大老板,也都没有吃过自己代理的巧克力呢!想到这儿,不自觉笑了出来。
  “在笑什么?”他坐了起来,正好对我面面相对,太近了,连他的呼吸都能感觉到。
  我呆住了,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虽然我心里很清楚他下一步想做什么。但大脑却做不出任何指令,似乎是渴望着,事情就这样发生。
  下一秒,他的唇落在我的唇上,先是轻轻点了一下,然后再一下,看到我没有拒绝,他再前靠了一下,加深了这个吻。
  除了赵枫之外,我从来没有和别人接吻的经历,冷面神的吻让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能坐在那里,任他吻着我,把我搂在怀里。
  “夏,你跑到哪儿去了?”拉门一下子拉开,从里面冲出一个人,是井上。这里他看到的是,我靠在回廊的柱子旁,冷面神一只手搂着我的腰,一只手撑着回廊的地板,与我热吻在一起。
  听到井上的叫声,冷面神与我分开,我因为刚才的吻而面色通红,脸上烧得厉害,眼睛里都是朦胧神色。井上却很识相的把拉门又关了起来,留下我们两个人,与里面的火热气氛隔绝开来。
  “再来一次吧!”冷面神拥住我,再次贴了过来。
  那一晚我整个人都是迷迷糊糊的,就是在自己初吻的时候,都没有这样不知所措过。回到酒店,更是一夜无眠,似乎嘴唇上,还留着那个男人吻的感觉,香润丝滑的巧克力的感觉、幸福的感觉。

  第二十一章
  我终于踏上回国的航班,继续我的假期。昨天在公司里,冷面神特准了我一个星期的假,让我补回我的假期,不过一个星期后回上海总公司报到,准备下一项工作。
  昨天晚上与他接吻之后,我跟受了惊的小兔子一样,跳到房间里,死活再不肯一个人出去,到哪儿都拉着几个人。冷面神也并未再有什么举动,回酒店的时候,我还在担心,他会不会跟来什么的。可惜我的担心都是白费力气,昨天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除了那一个吻之外。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爸妈看到我回来,都高兴得不得了。现在年也过完了,十五也过完了,我这时回到家里,也算是躲过了众多亲戚们的追问。爸妈说,年前接了那么多的电话,都是问我什么时候结婚,弄得他们为难死了。
  回到家的感觉就是不一样,在自己熟悉的床上整整睡了一天之后,才想起打电话给苏眉。老白现在是学校放假期间,苏眉与他都在家里,还没回北京。听到我回来了,苏眉马上冲到我们家来,与我抱在一起,一如久未见面一般。
  “初五的时候我们搞了一次同学聚会,大家还以为你婚没结成,不好意思出来呢!”苏眉坐在沙发上,伸手拿了一个苹果。
  我笑了笑,“我是有心躲来着,被那些人看到,不一定怎么说呢!就是看不到,我也能猜得出他们都说些什么。那些人的心思,或许你比我更清楚。”
  苏眉听到我的话,也笑了起来,当初在大学的时候,我拒绝了许多人,后来实在是没力气了,才答应了赵枫,从此就再也没变过。怕是大家知道我与赵枫分手的消息,大快了许多人的心,满了很多人的意,一如他们当初想的那样。
  “心里还想着赵枫吗?”苏眉从我的眼神里便能看穿我的心,我们在一起时间太久,对彼此太了解。
  “还没忘掉,不过不去刻意想起,便也没有什么。”我摇了摇头,站起来到窗前,“也许,我根本没有想象中那么爱他。”
  “骗得了自己吗?”苏眉也站到窗前,“说你不喜欢赵枫,连我都不相信。虽然赵枫这个人现在不怎么样,可是当年的确很有魅力。虽然我们不在一个学校,但他的大名我还是知道的。人长得又好,学习又好,在他们学校处处吃得开,不然市政府到他们学校选人,几千人只选中他一个?”
  “我当年看中的,也并不是他这点。”我把头靠在窗子上,外面的景色都是灰蒙蒙的,也许明天会下雪。但这一切,都不是心中所想了。
  看我这样,苏眉似乎也了解我的感觉,“当年和赵枫在一起,是因为高翔吧!”苏眉说道,“听说赵枫和高翔很像,虽然我没见过高翔,但是我总有一种感觉。你一开始是因为高翔才接受赵枫的,可惜你这个人心极软,太容易爱上一个人。小夏,你这样的话,将来会很吃亏的。不一定别人对你好,你就要接受。”
  看到苏眉现在的样子,让我很想问她一件事,“苏眉,为什么你会选老白?”
  “白自强没什么不好,家境也属上等,将来怎么说也是博士,也许还能出国留个洋什么的,把住了他,也就相当于给自己一个将来。爱情那东西对我来说,太奢侈,他喜欢我,这样就足够了。至于我爱不爱他,还不是我说了算”苏眉平淡地仿佛说的是别人的事,而不是她自己的。
  “那么,那个人呢?”我知道苏眉不想提及他的名字,但我说了,她便知道是谁。
  “那个人有太多的不得已。”苏眉苦笑了一下,“也许那时候的他,就和现在的赵枫一样,在一些事情面前,爱情是可以等价交换的。”
  也许久远也不会长大,才会过得自由自在吧!长大之后要面对的事情,太残酷,远不是我们能准备好的。除了无奈,我们还能有什么啊?
  ……
  周末,老爸给我安排了一次相亲。虽然我对相亲没什么感觉,却不好意思打击老爸的好意,虽然头一天有点感冒,却也硬着头皮去了。
  对方曾经是老爸的老朋友的徒弟,现在在一家很有名的酒厂做技术员,二十八岁,模样也周正,浓眉大眼,所有北方男子拥有的特点,他都有。性格也爽朗,没有让气氛冷却。老爸陪我去的,我倒说的很少,倒是他们,在一起说着说着就讨论起造酒来了,投机得很。
  于是,最后变成他们在边聊天,我陪坐在那里,躲在角度擦鼻涕。回来之后,我甚至不再记得对方的长相,让老爸直在叹气,好在老妈说我年龄不大,也没必要着急,老爸才放下这件事。
  一个星期很快就过去了。我要回上海,苏眉他们也要回北京,好似故乡永远只是我们聚首的地方。临走之前的那个晚上,我们又相约一起去泡吧!老白提议的,说找个地方喝两杯,再打打扑克。找一找当年上学时的感觉。
  我到的时候,老白带了一个他的朋友,我不认得,但从苏眉的眼神中可以看得出,带他来的目的并没有那么简单。于是我只有假装不明白,装糊涂的本事我还相当不错,也可以省却很多麻烦。
  “这个是小魏,北大的高材生。”老白是这样介绍的。“这个是小夏,苏眉的姐妹儿,也是我高中时的校友。现在上海工作,外企,白领。”
  这小魏是那种很典型的“学院派”人士,又瘦又高,总像营养不良、睡眠不足、疲劳过度的样子,眼睛下面的眼袋就能看出这一点来。 不过穿着还是挺干净的,人也还算斯文,这点是与老白相对比之的得来的。
  “小魏的爸爸是市局的。”老白又加了一句。
  我与苏眉对看了一眼,苏眉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把我想说的话给压了下去。我们几个刚坐下没一会儿,要的酒还没有上来,便遇到了熟人。小城市的缺点就是这样,蛋丸大小的地方,越不想遇到的人转个圈就能看到。
  “老白。”声音从我身后传来,不用回头,光是他走近我背后所带来的气味,我便知道那个人,化成灰我都无法忘记的人,是赵枫。
  “怎么遇见你们俩了?”老白站了起来,我与苏眉也转过头,原本以为看到的是柳晴,却发现跟在赵枫后面的是石雪。
  “我们也是在门口遇到的。我刚送走几个领导,正好路过这边,看到石雪,便一起进来了。”赵枫也看到了我,不过他并没有什么吃惊的表情,而且还表现的很淡然。
  “一起吧!大家都熟人了。”石雪倒是很喜欢和稀泥,一开口便可以弄得大家不知道怎么说。
  “小夏。”老白看了看我,眼睛里有点为难的样子,也不妄我把他当朋友一场。
  于是,我也只有微微笑笑,小声说:“我无所谓。”
  看到我都不反对,六个人在一张台子上坐了下来,老白叫过来服务员,点了几个围碟,又补了两打啤酒,两付扑克,打红A。
  虽然心里不是很舒服,但在大家面前我还没有表现出来,一群人在一起玩的时候,我不想扫了其他人的兴。在玩扑克的时候,老白有意无意提及小魏的家里,石雪反倒留心起来,借着去卫生间回来,便坐到了小魏与我的中间,与小魏攀谈起来。被她这样一搞,我正好正对面直接对着赵枫,赵枫倒是平常心,眼光不时落在我身上,相对而言我却不自在起来。
  “你认识卫国吧!”石雪与他聊起了家常,“卫国是市刘局的儿子。”
  小魏当然认识,他们还是发小儿,“你怎么认识卫国的?他不是去当兵了,现在听说在广州军区呢!”
  石雪摆出了她专用的妩媚笑容,“卫国当年追过小夏啊!我们还在高中的时候,卫国就特喜欢小夏,隔着好几层呢,也不知怎么把小夏打听到了,然后天天在我们学校门口等,害得小夏都不敢从正门口回家。”
  “哈哈哈哈!”小魏倒是挺感兴趣。“这小子,看不出来啊!然后呢?”
  “小夏那时候喜欢的是高翔,对卫国都没正眼看过一眼,你知道卫国为什么去当兵吗?伤心的都不行了,说只要有小夏在的地方,他就不再出现了。”石雪仿佛在讲评书一样,全然不把我这个当事人放在眼里。
  苏眉在旁边看不下去了,看了看赵枫,没有任何反映,最后才把眼光落在石雪身上。苏眉嘴巴厉害,在我们大学可是很有名的,我不喜欢与人争论什么,她刚好与我相反,苏眉先是叹了口气,然后开口说道:“我可是听说当年你们高中最红的那个人是你啊!小夏那时候对高翔顶多算暗恋,连说都没敢说出来。不过听说你可是当着全校人的面,对男生表白过呢。那个男生叫什么来着,赵枫,这事你应该知道吧!”
  一只利箭,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到石雪身上,石雪当年在学校毕业舞会上对赵枫表白的事情,差不多都可以写进校史了。那天晚上石雪被赵枫拒绝了之后,喝了个烂醉,大闹校园,折腾了一个晚上,三个男人都没拉住她,最后还是我把她拉回宿舍的。
  听到苏眉揭自己老底,石雪脸上也有些挂不住,反驳道:“喜欢就要说出来,有什么不对吗?不像某人,专门喜欢有女朋友的男生,害得人家俩个人劳燕分飞才高兴。”
  苏眉挑眉,眼看就要转变成为一场战争,我不想波及其他,于是站起身来,“我明天要飞回上海,晚上还要收拾东西,先走了。”
  小魏看到我站了起来,也站了起来,毕竟今天他是被介绍给我的,“我送你吧!我开车过来的。”
  “不用了,你们再玩一会儿吧,我家离的又不远,走路回去就可以了。”我拿起大衣,拍拍老白的肩膀,“老白,这单你买了,下次回来我请客。”
  老白点了点头,作为东家他不能走,而我走了之后,也就不会再起战端了吧!“等我到了再给你电话。有空我们网上再聊。”我又拍拍苏眉的肩,与她道别。
  就在这时,赵枫却站了起来,“我送你吧!”
  大家都愣了,都没想过,赵枫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就在在大家还没缓过神的时候,赵枫已经把我拉到外面了。他就这样拉着我的手向外走,即没有说话也没有停留,让我一时间不知道他的目的,又无法挣脱他。
  终于,在路过高中围墙外的时候,他回过身,把我压在墙上,没预兆地吻住我。当他的嘴唇含住我的时候,我才反映过来,用力地推他,可毕竟男女有别,任凭我用再大的力气,也没有办法挣脱他的怀抱。最后我累了,也放弃了挣扎,攀住他的脖子,让自己更贴近他,任他为所欲为。
  我以为我可以忘记他的吻的味道,我以为我可以不再想起与他的一切,可当这些真正发生的时候,我才发现我根本无力拒绝。我想念他的唇,想念他的怀抱,想念他的味道,真的,很想念,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的心。
  “回到我身边吧!”赵枫好久才放开我,贴在我耳边,如是说。
  我望着他,想把他看透,“我回来,你的那个她怎么办?”
  赵枫皱了皱了眉,“也许我不能给你名份,但我心里最爱的只有你一个人。你只要给我一点时间,也许三年,也许五年,不会超过十年,我一定会给你幸福的。相信我。”
  听着他的话,我不禁笑出眼泪来。“赵枫,你太相信自己的魅力了。你以为我是谁啊?会不计较名份等你十年。我就算一辈子没有人要,也不会在你这棵歪脖树上吊死。”我甩开他的怀抱,丢给他两个字,“再见。”
  赵枫似乎还想上前阻挡我,却被我一个巴掌打到脸上,狠狠地清脆地响声之后,是他一张愕然地脸。相处多年,我们从来没有动过手,哪怕是开玩笑的都没有。
  “也许我应该说,永别了才对。”我扭过头,径直离开,赵枫在我身后是怎么样的表情,我都已经无所谓了。
  手很痛,痛到木,我就只是甩甩了事。这就是我喜欢过的人?我暗自骂了自己一句,呆子,这些年你的眼睛都长在驴脑袋上了,怎么会和这种烂人混在一起,喜欢一条驴都比喜欢他要强吧!
  回到家已经是半夜一点了,爸妈早已睡下,自己放了满满一缸水,泡在里面,把自己沉在里面,泪与水混合在一起,心情是灰色的,一如窗外阴沉的天空。

  第二十二章
  回到上海之后,我把自己全心全力都投入到工作当中去,不再想发生过的事情,我不想让自己弄得很狼狈,以前不会,现在也不会。部长早已给我安排了具体的工作,跟着一个资深的师兄学习,这位师兄是上海本部策划的NO1,跟着他虽然常被骂,但真的学会了不少东西。
  每天都在忙碌中渡过,二月就这样地去了,三月也悄然来临。
  方中宇开学了,回到学校,假期他倒是没有闲着,跑了一大圈的新马泰,给我带回来不少好东西,虽然都是吃食,但如此记得我,我已经很满足了。
  自从我回来之后,路晓也常来我这儿混日子,这家伙过完年回来,已经快要成“负婆”了,连着几天都在我这儿混饭吃,也没钱玩乐了,也不泡吧了,老实极了,就等着下一次发薪救命呢!
  南田与冷面神一直都没有回来,这倒让我安心不少,碰不到面,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倒是南田前几天发过来一封邮件,问过我的现况,我回了信,他也没再写来。
  高翔被派到江苏一带出差,已经走了快一个星期了,我回来之后还没见过他,只发过几个短信,他说现在每天就是吃,照这样下去不用多久就会变成一个大胖子了。
  大家好像都变化了,又好像是没有变,我也说不很清楚。只感觉我走了之后再回来,一切都有了一些变化,而那些变化,却也是我无法查觉的。
  月初,公司推出了新的策略方式,在上海新推出了一种回转寿司专营店,加盟店一下子在全上海就开了五家,分散在各个商贸中心和写字楼周围。师兄每天带着我在五个店之间跑来跑去,从宣传、布店,到原料的选取,价格的制定,都一一过手。师兄的点子也是一会儿一变,快到我已经无法跟上他的步伐,上午刚改好的策划书,也许下午便要重新修改,到晚上也许已经被他全盘推翻,弄到我现在手头上的版本不下六七种。师兄自己也感觉很头痛,但他却停止不下来,他的创意停不下来。
  三月,上海下了第一场雨。
  刚开始的时候我并没有注意到,只是坐在电脑前拼命地敲字,改师兄才提出的方案。中午的路晓来找我,说,“外面下雨了,今天我们去食堂吃吧!”
  我回过头,外面已经是一幕雨帘,是我太专注,一直都没有注意到。今天是发薪水的日子,平时这个时候,路晓一定会去吃大食代的菠萝炒饭,可今天下了雨,我们都没带伞,所以她更改提意,我们在食堂吃工作餐。
  大楼里有两个餐厅,十七楼一个,四楼一个,我们在二十三层,一般都去十七楼,午餐十元钱,两个菜一个汤,反正不太合我的胃口,都是上海本帮菜居多,甜甜的味道我还是没有办法习惯。今天食堂的人很多,好不容易我们才排到位置,在窗边坐了下来。
  “听说冷面神回来了,你看到他没有?”路晓八卦特别多,在总务部待久了,人也变得八卦,真是没有什么好处。
  我摇了摇头,眼睛却落在窗外,下雨了,我喜欢小雨的感觉,一如我的名字一样。天气有些阴沉,不过不让人讨厌。
  “两位女士,我可以坐吗?”走过来的人居然是南田。他与冷面神还真是形影不离,在日本晃了大半个月,应该是和冷面神一起回来的。
  “南田部长,我们可以说‘不’吗?”路晓倒是不惧怕他,“我想和小夏说些悄悄话。”
  南田笑了笑,耸了耸肩,“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那我到别处找位置吧!”
  看到南田找到别的位置坐下,不再关注我这们这边,路晓才吐了吐舌头,“小夏,今天发薪,晚上一起去泡吧怎么样?”
  我笑着摇头,路晓还真是,用我们家乡话就是:狗肚子装不下二两香油。才发完工资就急不可待的要去消费,怪不得她整天喊自己是“月光一族”,看来她脱离“负婆”无望了。
  “好吧!今天我这边也没什么事,不过我要叫上大宇,上次说发薪请他吃饭的,不如一起吧!”我不会拒绝朋友的邀请,何况还是我在上海唯一谈得来的朋友。
  “那好,晚饭你请,喝酒我请,怎么样?”路晓从不占别人便宜,很讲究礼尚往来。我们几乎每次出去花的都差不多,这点路晓与苏眉很相似,也许正是这样,我们才能谈得来。
  我点了点头,“那晚上下班后在大厅等我,我叫大宇下了课直接赶过来。”
  与路晓边说边谈,吃的很少却也饱了,自从来上海后,我的体重就一直都升不上去,以至于苏眉笑我是不是赶时髦减肥。
  有时候,习惯真的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
  方中宇来的时候,外面的雨还没停,不过已经变成很小的毛毛雨,不打雨伞也没有什么关系。路晓建议去吃大食代,她说中午没吃到菠萝炒饭就很不爽,晚上一定要补回来。方中宇倒没有什么意见,反正是我请客,他吃什么都无所谓。于是我们坐车到人民广场附近的大食代吃饭,因为不是周末,人也不多,我买了卡,大家转了一圈,选了自己的餐食,找了一个视野好的位置坐下。
  “忘了买饮料了。”方中宇把我点的荷叶排骨饭端过来之后,又起来去买饮料。
  路晓这会儿也端着她的菠萝炒菜回来了,“真羡慕你有这么好的同学,我也有不少同学在上海,可是都没什么联系。”
  我把筷子递给路晓,“大姐,我上海只有这么一个哥们儿,不找他关照找谁啊?你都不知道,上高中的时候他把我欺负成什么样?要天天忍受着破球鞋的臭味,运动服的汗味,还要天天给他留晚饭,真是没法提了。”
  “在说我坏话是不是?”方中宇端了三杯饮料回来了,看到我就喊了起来,“我就知道,你从来就不会说我好话。”
  “小夏说你高中的时候总欺负她。”路晓想都不想就把我给卖了。
  方中宇看了我一眼,“没良心,你怎么不提你肚子疼,我背你上医院的事了?还有趴在我身上哭毁我一套阿迪运动服的事,还有你看小说我帮你背黑锅的事,你怎么都不提啊?”
  路晓先笑了,“看你们俩的样子真好啊!对了,你们俩个为什么没成为恋人啊?多登对的一对!”
  我和方中宇异口同声的说,“开玩笑,找他(她)?”
  “意外的同调呢!”路晓已经笑到不行,一边拍桌子一边笑。
  “吃你的饭吧!”我们俩个又一起说道。
  晚上从酒吧出来,路晓打车回去了,方中宇送我回家,走在路上的时候,他忽然问我,“刚才听路晓说,我现在也在想,你说像我这么帅的人,你当初怎么可能会不喜欢我呢?”
  我白了他一眼,“那时候喜欢你的人太多了,都晃花眼了,哪里看得到豆芽菜一样的我啊!你还记不记得,你以前是怎么说我的,怎么看都没看出来我是女的?”
  方中宇倒不在乎,搂住我的肩,“小夏,你说我们俩现在还有可能在一起吗?”
  “太熟了,下不去手。”我拍掉他的手,“你说我们俩都熟到你一那个啥,我就知道你要那个啥的地步了,看上去就像左手摸右手一样,想想都犯恶心!”
  方中宇笑了起来,“小夏,你这句说的可不对了,照理说熟,你和高翔可比我熟多了,你当初喜欢人家的事,也没瞒着谁,都大大方方的承认了。现在又说太熟了下不去手,不是矛盾着么?”
  “我是喜欢人家,可惜人家不喜欢我。”我淡然一笑,“高翔表面浅浅淡淡的样子,其实是那种心很高的男人,不是我这样的平凡女子能把握得住的。”
  “就像飞筝?”方中宇问道。
  我摇了摇头,“飞筝就算飞走了,还有根线可以握在手里,你看我手里,什么都没有。”我在方中宇面前摊开双手,除了清晰可见的纹路,什么都没有。
  “若以后真的没人要你,我就娶你吧!”方中宇握住我的手,轻轻地说。
  虽然没有爱情,但能听到他这样的话,也让我很是感动。爱情会消逝,友情也许也会,但温暖过你的那份情谊,却一生都不会忘记。

  第二十三章
  日子就这样继续。再次见到冷面神,是在连锁寿司店开业的时候。冷面神代表公司剪的彩,不过露了一下脸,与几方面头头脑脑交了下面,便离开了。当时我在帮师兄做宣传案,也只是远远看到他来了,而他似乎也看到我,冲我点了一下头,没有再多的表示。
  开业典两个小时便结束了,因为是周末,我们可以直接从会场回家。总店在徐家汇,本来路晓说好一起来,开业典礼之后要约我逛街的,可是她那边临时来了朋友,走不开,约会也就取消了。
  典礼时间不长,派完宣传单之后我就没有什么事,可以离开了。我并不着急回家,想一个人沿着街道走走,天气不错,很久没有这样惬意。我只走了两个街口,冷面神的车开了过来,他自己开的车,在我身边停了下来,推开车门说了句:“上车。”
  口气虽然不是命令似的,但气势却是不容别人拒绝的。我咬着唇,拉了车门坐了上去,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你住在什么地方?”他问我。
  我报了家的地址,然后又是沉默,他不时用眼角的余光看着我,我知道却假装没看见。我并不想与他扯上关系,这是实话,虽然我们接过吻了,可在我看来,只是那天的气氛太适合罢了,我们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不适合在一起。
  车在楼下停了下来,我推门下来的时候,轻轻说了句:“谢谢陆董。”
  冷面神也下了车,“不请我上去喝杯咖啡吗?”
  我很想拒绝,但是我没有,或者是没有勇气,最后还是让他跟着我上了楼,进了房间。还好房间不乱,没有堆在床上的被子,也没有乱丢的杂志,不管多累,我都会把房间收拾的干净了,才会安心。
  “您先坐一会儿。”我把冷面神让到沙发上坐了下来,走到厨房,“我没烧水,矿泉水行吗?”
  冷面神“嗯”了一声,好在我的冰箱里总是备了几瓶矿泉水,以备不时之需。打开窗子,让新鲜空气吹进来,找到杯子给他拿了水,刚转过身的时候,忽然被一个怀抱拥住,本来平静的心一下子紧缩了起来,脸上也突地一下热了。
  冷面神身上有股好闻的味道,不是古龙水,有可能是胡须水,淡淡地桂花香型。冷面神好高,我在心里观测,他大概比方中宇还要高,有一八七的样子,以前没感觉出来他有那么高,现在才发现,我只及他的下巴,我的额头现在正贴在他的下巴上,眼睛正好对着他的喉节。
  他的手抚隔着头发抚上我的背,让我轻轻颤抖起来。不知为什么,我不反感他的拥抱,而他也自然而然地环住我的腰,与他贴近着。感觉到我没有抗拒,他低下了头,寻到我的唇,吻了上去。他的唇厚薄相当,有些烟草的味道,淡淡地,柔柔软软地与我贴合。一切都象自然而然地发生一样,我没有迎合,也没有拒绝,任他浅吻,许久,才放开我。
  一时间,我不敢去应对他的眼眸,只有低着头不敢看他。冷面神挑起我的下巴,让我与他对视,“喜欢吗?”
  喜欢他还是喜欢他的吻,我不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也不知道如何去回答他。苏眉曾说我,情商太低,不适合谈高难度的恋爱。也许我现在就是这样,明明想拒绝他,与他划清界线,却又不自主地被他的情感牵引,最终什么都说不出来。
  可能看出我的迷茫,冷面神微微露出了一个笑容,“中午想吃什么?我掌厨。”
  于是,在莫名其妙的状态下,午饭是冷面神做的,意大利面。说实话,很好吃。这时我才知道,冷面神从前是学西餐的,拿手的是法国菜和意大利菜,中餐学过一些,但不是很精通。二十五岁之前,都在自家的酒店做厨师。
  “你平时都吃什么?”冷面神看到我的冰箱里的东西后问道。
  我耸了耸肩,“回来随便吃一点,炒饭,面条,什么简单来什么。”
  “怪不得你那么瘦。”他的眼神落在我的身上,特别是眼光滑过某些部位时,让我浑身都不舒服。
  “其实我也不瘦,只不过是个子高显得。”我辩解道。说完之后,我才发现我的解释换来了冷面神玩味的眼神,还不如刚才那个来的自然。慌忙装着找东西的样子,远离他的视线。
  我的房间连桌子都没有,平时我们都是在茶几上吃饭的,冷面神看到我拉出板凳时的样子,真是让我终生难忘,像他这样的人,可能从生下来就是泡在蜜缸里的,今天也许是他第一次坐在板凳上,面对着茶几吃饭的。
  我这儿就两套刀叉,还是前一阵去超市的时候,因为实在太可爱了,就买了下来,我喜欢收集这些小东西,总是会花掉很多钱。看着冷面神用着画着卡通人物的叉子,真是很搞笑,冷面神看到叉子时的表情,真应该拿相机照下来挂到公司的网站上去。
  “你喜欢这些东西?”冷面神看到我的柜子里还有好几个杯子,还有一些小物件,于是问道。
  我点了点头,“我只是喜欢美丽的东西,不过可能过一阵子就不喜欢了。还记得上高中的时候喜欢那种带锁的日记本,于是我买了许多,直到现在还有许多一动没动在那儿放着的,因为这个,还常被老妈骂。那时候可是省下午餐的钱买的呢!”
  “看来你的瘦还是有原因的。”冷面神摇了摇头。
  “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喜好,我认识一个人,他很喜欢收集袜子,每次看到好看的袜子,都要买两双。”收到收集,我想起方中宇来。
  “为什么要买两双?”冷面神问。
  “一双收起来,一双用来穿的。”我解释道,“记得有一次我们班检查卫生,男生把臭袜子丢掉之后,他给每个人发一双新袜子还有的剩。”
  看到冷面神眼中一闪而过的光芒,我才发现,在餐桌上提袜子是件很煞风景的事情,于是起身去泡了壶花茶。我很喜欢喝茶,家里从来没有断过,宁可缺水,不可无茶,忘记是谁说的,因我很相信。冷面神并没有久待,喝了茶休息了一会儿便离开了,走之前,冷面神在我脸旁轻轻贴了一下,揉了揉我的头发,转身离开了,留下我一个人,窝在沙发里,脑子里想着近来发生的事情。
  “其实这样也不错啊,就是年龄大了点,可是有事业基础,对你好就可以了。”与苏眉打电话的时候,她才睡醒午觉。
  “十四岁呢,我可怕人说我傍老头的。”我的心里多多少少还是不能够接受。
  苏眉在那边打了个哈欠,“小夏,这年头笑贫不笑娼,何况你只是被一个事业有成的中年男人看中。不过小夏,你可小心了,这种人可得注意了,万一他要是抱着玩玩的心态的话,你可就惨了。”
  我叹了口气,是啊,如果他只是玩玩罢了,我可是无法奉陪的,已经受过一次伤了,这次我可不想再怎么样。
  “要不你打听一下,他老婆为什么离开他,也许这人有什么隐疾也说不定,那你才真的惨了呢!”苏眉一本正经地说。
  “啊?”我在电话这边咧了咧嘴,“苏眉,你变坏了。”
  苏眉笑了,“我只是变现实了而已。不过小夏,我不管你喜欢不喜欢听,我还是要说一句,好男人就要把握住了,不然后悔一辈子的人可是你噢!”
  放下电话,站到露台上,有风吹来,传来江上汽笛声声。我喜欢他吗?我自问道。可能至少现在还不曾,只是有一个依靠,让我感觉太温暖,只是能骗自己多久,我自己也不知道。

  第二十四章
  周六晚上,我接到公司的通知,上海要举办第XX届食品交流会,这个消息官方还没正式发布,通过内部关系我们先得到了通知,现在就要开始着手准备。
  我到达公司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了,策略部的灯大亮着,里面已经有十几个人了。这次食品交流会,是我们公司第一次参与国内的大型食品交流会,上面很重视,要我们尽一切力量把事情做到最好。
  策略部组织全局的事情,由南田亲自担任小组组长,我与师兄做他的助理,食品部为主,经营部和其他部门全力为其服务。小组的十几个人,在我到之前就已经被分好工作,因为我是策略部来的,就先负责做宣传手册和宣传单。食品交流会在一个月后举行,现在还是选题阶段。
  高翔也在这个小组里面,他被从苏州直接调回来,负责祖国传统民间特色小吃部分。我们又一次在一起共事,大家相互都很顺手。
  “其实我感觉我们前次年夜饭的选题就很好,这次我们可以照着这个方向走。”南田发下话来。
  宣传手册的方案已经做完了,现在就差命中选题之后配上图片,暂时没有我什么事,南田也叫我一起商讨。
  “这交食品交流是国际交流会,有许多国家派代表参加,这样的话,我们不做出自己的特点来,很难命中。虽然对我们以后的业务会有影响,但是想做好可是非常难的。”食品部的同事说。
  “其实我们的做法无非两种,一种是现场吃的,另一种是外卖的。现在主要是外卖这一点,可以现场大家吃不了许多,可以外卖就不一定,大家可以卖回家吃的话,就有可能会选择很多。”
  “夏,怎么不说话?”南田看到在一边沉思的我。
  我摇了摇头,“我现在没有什么好办法。如果是日本食品,肯定也会有别的商家来做的,如果是中国食品,各地也都会派代表,我还没有想好,怎么能让大家买我们的而不是他们的。”
  “没事,你慢慢想。”南田微微一笑,然后又接着与大家讨论起来。
  中午与组里的人一起吃饭,自高翔回来之后还是头次见面,他却没有什么变化。高翔还是老样子,不喜欢说话,点了餐就低头猛吃。倒是其他人,一边吃一边聊,好不热闹。
  吃过饭,我跑到二十三层的露台上晒太阳,以前午休的时候我很喜欢来这儿,从高处向下看的感觉,很微妙。我才出去,电话就响了,是苏眉,“老白他们下个月要去上海,我也跟着去,到时候混你了。”
  苏眉要来上海,还真的是好消息,“那可好了,我还说呢,这一别就要五一才能见上面了。什么时候来,提前电我一下。”
  “那是当然,你现在存钱还来得及,别到时候多去了把你吃穷了。”苏眉在电话那边笑的很开心。
  “至于吗?你们俩个就把我吃穷了,没事,吃穷我还有大宇呢,不过最近这小子也挺穷的,没事还总混我呢。”我靠在栏杆上,面冲着大厦。
  “到时候把你的那个中年叔叔也领出来我看看如何?”苏眉打趣的说,我都可以想象出来,她现在一脸笑容的样子来。
  “要不送你吧!看你那么积极的样子。”我们闹惯了,自是分辩得出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来。
  “算了吧,我还是挂着老白好了,其码他要是哪天不要我了,我也不会很伤心。”苏眉的话淡定的叫人听不出是玩笑还是认真的。
  关上电话,我闭上了眼,真的能不伤心吗?与之相处久了,都会有感情吧!如果能说分就分的话,也不会到现在了。苏眉,到底是我太了解你,还是你自己不了解自己呢?
  接下来的几天,我都没有看到冷面神,他好像不在国内,不过他的行踪,一向也不是我能掌握的。我们没有通过电话,我甚至都不知道他的手机号码,就这样的情景,我也不确定自己对他的感觉。至少现在,没他我也能照样活着。
  一个星期后,基本方针已经制定下来,南田选了几种具有日本本土特别的食品,交流会的时候会请他们到中国来现场制作与贩售,中国特色的食品也选了几种,但并不是市面上常见的,却非常有特色。
  “听说XX公司请人做满汉全席。”在我们组里,八卦也不少不了的,每天都有新的消息传出来,本来这行的秘密就少,而且是交流会,说没有太大的竞争存在太假,大家都想利用这个机会推出自己的品牌,打响自己的名号。
  “满汉全席也太夸张了吧,我倒是听说ZZ公司从意大利请了皇家厨师来当场表演。”一个消息还没被我们消化,另一个又过来了。
  没一会儿,大家纷纷议论起来,手里的活也都放下了。交流信息在我们这一行也是很重要的,往往大家在聊天过程中,也能得到许多有用的东西来。
  “你那边怎么样?”我转过椅子,看向高翔,他那部分还没有搞定。
  高翔叹了口气,“那家店主说用习惯了店里的东西,大老远的也没办法全搬过来。他怕影响口味,说还要再想想。”
  “慢慢来,你一定行的。”给了高翔一个鼓励地笑容,高翔也无奈地回了我一个,他现在已经进入正常轨道,成为营销部的骨干,是早晚的事,前途无量的。
  “你和女朋友怎么样了?最近没看到她来接你下班。”我转着椅子,说着无关紧要的话。
  高翔愣了一下,“她啊,她现在找到工作了,在一家制衣厂当文员,在开发区那边,太远了,也没办法总过来。”
  “噢!”我点了点头,“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算?”
  “那里想那么多,现在还年轻,再等几年吧,而且她年龄也小,可能比你还小一岁呢,现在也不定性,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高翔的话有些无奈,我也知道,现实永远不能和理想成正比。
  “你呢?还不找个人安定下来?”高翔把话题转到我的身上,“听说老白不是在追你吗?”
  我噗的一声笑了出来,“老大,老白现在可是和苏眉在一起的,朋友夫呢!再说,我们可是死对头,我能看上他?笑话。”
  “那是方中宇了。”高翔调侃我,“方中宇除了性子比较像小孩,其他方面都还不错。”
  “行了行了,你就别给我左安一个右安一个了。我现在没心情谈恋爱,现在多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都可以不想。”我一本正经地和他说道。
  “陆董,你什么时候过来的?”一个声音在我背后响起,我忙站了起来,冷面神就站在我身后,看样子进来老半天了。
  “没事,我顺便过来,看看你们的交流会的情况。”冷面神看不出有什么其他,平静地说。
  这时候南田进来,与冷面神一起进到里面办公室去了。我总感觉我刚才的话被冷面神听到了,有种很奇怪的感觉,说不清楚。
  第二天,我接到通知,因为交流会的事,让我出差日本,辅助食品部对制定的贩售产品进行调研。一行一共两个人,食品部的王部长,外加一个我。
  傍晚的时候,我已经坐在飞机上,日本公司已经联系好了人接我们,从上海直飞名古屋。我坐在飞机上的时候,已经很确定,冷面神一定听到我所说的话了,不然,这趟差不由我来出也没有什么关系。
  冷面神,很在意我所说的话吗?我不知道一个成熟男人的心理,我交往过的男人,除了高翔还算成熟之外,都是与我一样心性的人,一如方中宇。与赵枫在一起的感觉,现在都已经淡漠了,说着幼稚的话,做着白日梦的那个我,要如何面对象冷面神这样的男人?我不知道,也没有人告诉过我。

  第二十五章
  飞机到达名古屋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接待我们的人直接把我们送到酒店,又定好明天启程的时间才离开。洗过澡之后靠在窗前吹开长发的时候,电话响了起来。
  居然是冷面神,“如果没睡的话,到大厅来吧,我在这儿等你。”
  我愣了一下,他也到日本了么?急忙套上一套运动服下楼,冷面神在大厅的沙发上坐着,看到我,站了起来,“饿了吧,我带你去吃好东西。”
  “有什么好介绍?”我不想让自己显得很尴尬,很自然地与他相处。
  “鳗鱼茶怎么样?”冷面神知道我喜欢吃,又坐了几个小时的飞机,虽然飞机上有餐点,但现在应该早就饿了。
  我想了一下,“先说好,不好吃的话,我可不付钱。”
  冷面神露出了一丝笑容,领我到了车上,开车向黑夜中驶去。我把车窗摇下来,三月的天气,不算很冷,有风,吹在脸上很舒服。我喜欢这样的感觉,抬眼看了看专注于开车的冷面神,正好与他的眼光碰在一处。
  车子大概开了二十多分钟,周围的景色开始变化起来,不再是高楼琳立的楼群,而像进入了一片住宅区一样。我有点好奇,这种地方会有什么好吃的么?
  “到了,”冷面神停下车,旁边是一家很小的门市,门帘正中贴着一个鳗字。
  推门进屋,里面的空间也不大,只有四张桌子,剩下的就是料理前面的一排位置,店里只有一个师傅在,顾客只有我们俩个人。可能真的是太晚了吧!
  “两份鳗鱼茶。”冷面神在料理台前坐了下来,我也挨着他坐了下来,看着厨师现场制做。
  鳗鱼通常的吃法是“蒲烧”,将筒状的鳗鱼剖开,抹上盐,用竹签串起来,烤过之后用强火蒸,然后浸在酱缸里,出来再烤一次。一剖,二烤,三蒸,四烤的过程,日本有句俗语:“剖三年,串八年,烤一生”,对鳗鱼的写照再清楚不过。
  鳗鱼茶是一种茶泡饭,茶泡饭在平安时代称为“汤渍是将酱汁和汤头倒入盖饭中搅拌食用。鳗鱼盖饭,就是蒲烧鳗加上饭,再淋上一些酱汁,而鳗鱼茶泡饭,除了酱汁比较独特之外,吃法也有所不同。
  将鳗鱼切成细条状,附上葱花、海苔、芥末酱以及一茶壶的鱼骨汤头,按三个步骤来食用。首先像吃一般的鳗鱼盖饭一样把鳗鱼和饭盛到碗里尝味道,然后加上葱花和海苔拌开来吃,这样别有一番风味。最后将汤头倒入,依喜好加入芥末酱,就成了正宗的鳗鱼茶泡饭。
  微微烤焦的鳗鱼口味香甜,沾着浓郁的酱料,意外之外的清新的口感。真是“好吃的舌头都要掉了”。
  “老板,再来一份。”我吃完自己的一份,把碗放在料理台上,然后冲着老板叫了起来。
  老板愣了一下,然后笑呵呵地给我重新做了一份放在我的面前,“我第一次看到这么能吃的女孩子。”
  我给了老板一个笑容,“难得来吃一次,不吃够怎么行呢?”
  冷面神点了点头,“不用急,吃到饱为止。”点了一根烟,冷面神与老板边聊边看我吃饭,从中我知道,这家店居然开了有八十几年了,一代一代传承下来,到这里已经是第四代掌门人了。
  我一边吃一边听他们谈话,好像冷面神特别喜欢这家店的口味,每次到名古屋,不论有多忙多累,都会抽空到这里来吃上一次
  “一份2300元,一共是六千九百元。”结账的时候,我才知道鳗鱼茶原来这样贵的,吐了吐舌头,反正有人请客,假装不知道好了。
  “吃饱了吗?”坐在车上,冷面神问我。
  我点了点头,当我是猪啊,吃了两份,人家老板都那样看我了,再吃不饱也完蛋了。我看了看旁边的冷面神,“你什么时候来日本的啊?”
  冷面神把车子倒出来之后才回答我,“今天早上。”
  “干嘛非要我来日本呢,这个差,谁出都可以的吧!”我试探性地问道。
  冷面神看了看我,“我相信你的舌头和对美食的执着。”
  “还不如说我能吃呢!”我笑着与他说道,忽然间,发现自己与他说话的口气太过于娇柔,不应该是下属对上司的口吻,于是叹了口气,眼睛望向窗外,也不再说话了。
  到了酒店,冷面神把我放了下来,他不住在这里,现在也要回去了,走的时候他只说了句,“自己小心点。”看着他的车子离开,我才转身进了酒店,已经过了一点,可一点疲惫的感觉都没有。
  第二天,有专人陪同我们上街,品尝名古屋的特产小吃:干炸鸡翅,炸虾饭团,酱猪排,红烧蹄筋肉,都尝了个遍,最后还带了薄虾脆饼和一些和式小点心回去。一天下来,一肚子都是好吃的,要是生活天天象这样,可就幸福了。
  “果然是猪。”上网的时候,苏眉这样说我。
  在日本待了一周,我差不多胖了一公斤,天天顿顿都是不同的美食,先是食口部的王部长先不行了,把向外吃喝的任务交给了我,于是我便是白天吃吃喝喝,有时候还要缠着制作师傅给我演示制作过程,自己也会上手去实践一下,晚上回到酒店,我会把一天的行程、吃过的东西与制作过程详细地写出来,然后传回上海,给南田他们做参考。几乎天天睡眠都不超过五个小时,一周下来,身体也达到了一个极限。
  冷面神自从在名古屋露了一面外,基本就没出现过,不过每到一个地方,他都会给我发邮件,介绍当地的美食与地点,还会安排好行程,事无具细,于是每天收到他的邮件,再我看来,也是一种特别地享受。
  在一周结束之后,我们也基本订下来日食方面的方针政策,选了十样干点心作为包装式外装,就是可以以包为单位销售的;六样和式点心,现在制作,纸包装销售的,就是不提供餐位,也负责外卖的;再有就是十样饭食,现场制作,提供餐位的。总共二十几样食品,预计工位四个,两个贩售,两个带餐位。
  我的计划书提供上去后,也可以回国了。走这一路,我由一个小旅行包变成了三个旅行袋,也许是冷面神提前打好招呼,我这一周是连吃带拿,收罗了一大堆的特产食品,而且还不要我付钱。
  回到上海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通知大家,都到我家来吃东西。方中宇自是不能少,还有路晓闻着味就会来的,我也约了高翔,因为是周末,大家都有时间,他来的时候顺便把他女朋友也带来了。
  我还是第一次与他女朋友有这么正式的接触,江霞是那种典型的南方女孩,个子不高,长得很秀气,说话带着湖北口音,很会玩也很能疯的一个女孩。远远的在楼下,就听到她的声音,他叫高翔为“我家哥哥”,说什么都是,我家哥哥怎样怎样,我家哥哥如何如何,一天下来,方中宇和路晓都被他弄晕了。
  不过还是吃食的吸引力比较大,上次方中宇带来的泰国食品还在,这次也一起拿过来,因为都是我挑的特产,味道自然是很好,方中宇跑到楼下买了啤酒,一伙人坐在地板上,围着茶几吃了起来。
  “这些东西得多少钱啊?”路晓一边吃着虾饼一边问。
  我接过高翔递过来的啤酒:“大概要十七、八万日元吧!”
  “那不是要一万多人民币了?”高翔摇了摇头,“这下你两个月的工资都扔进去了,我看你下个月吃什么?”
  方中宇倒是不在乎,“没事,小夏,下个月跟我混吧,我买菜过来,你来做。”
  “还有我!还有我!”路晓也举起手来,“我也来蹭饭,”看到方中宇瞪她的眼神,又接了一句,“我会买菜的。”
  “谢谢你们了。”我喝了口啤酒,“这些呢,是日本分公司请客出钱的,我一分钱也没花,每天的吃喝开销都是那边请的,顺带着还带回来这么多。”
  路晓先高兴起来,“我说怎么这么好吃呢,不要钱的啊!那我可要多吃一些。”
  “你别都吃了,给我留点这个。”方中宇眼尖的看到路晓的手的走向,先把面前的搂到自己怀里。
  两个人就为了一个饭团争了起来,惹得我们大笑不止。
  晚上路晓先回去了,高翔他们离的太远,我留他们下来住,前几年因为苏眉说要来,我新买了两套被褥,现在也派上了用场。原来高翔说让我和江霞在里间睡,他和方中宇在客厅将就一下,可是江霞非要和他家哥哥一起睡,她倒没什么,却把我们几个弄成大红脸,最后没有办法,变成他们两个人在屋子里面,我和方中宇窝在客厅里。
  那一晚,成了我与方中宇的折磨。
  我们从来没想过现在的女孩开放到如此程度,明知道门外边还有两个大活人,就在屋子里呼天抢地起来。真可谓是惊天地,泣鬼神,难堪的人变成了我们俩个,我睡在沙发上,方中宇睡在地上,我们俩个人一起红着脸,又不敢说话,也不敢看对方。
  下次,再也没有下次了。我是真的生气了,早上起床的时候,没给他俩什么好脸色,高翔看到我的样子,知道我很介意,反倒不好意思起来,急忙拉着江霞走了,江霞倒象没事人一样,看来我们的接受能力还真是不及格。
  我这个人虽然没有洁癖,但是对这样的事情真的很无法忍受,早上起来,把他们睡过的床单被罩全都扯下来扔掉了,果然,我还是没办法他们这种生活方式。
  一切准备工作都已经完备,离交流会的时候也还有四天时间,这几天我们都在校方案和宣传画、宣传单之类,相对而言,业务人员要比我们更加忙碌。
  今天下午苏眉和老白要过来,我走不开,通知了方中宇去接他们到我的小窝去。离下班还有一个小时的时候,我就已经心不在焉了。今天是做最后的准备,明天开始我们就要进驻会场,打点一切。
  “有事吗?”南田看我不断地在看表,走过来问我。
  我摇了摇头,“没什么,今天有同学过来,我有点心急了。”
  南田笑了笑,“还有一个小时,今天要把所有的东西都准备齐全。”
  南田离开后,我到茶水间给自己倒了杯咖啡,顺便偷个懒,不想却在里面碰到冷面神。也许是刚开完全,桌子上还放着一些资料。
  “晚上有空吗?一起吃个饭。”冷面神看到我,走过来在我耳边低声说道。
  “我今天有同学过来,晚上要聚一下。”我放慢了倒咖啡的速度,他也没有走,而是靠在桌子旁边喝着咖啡。
  “那等交流会完了吧,这几天你们肯定会很忙,我就不打扰你了。”冷面神喝完咖啡,把杯子扔进垃圾筒,“到时候把时间空出来。”
  我点了下头,却不敢抬头看他,我们平时的私交并不多,说实话,我对他的感觉现在只是不讨厌,并没有达到喜欢的程度,只是和他在一起,感觉很轻松。他像是一个长者,又像是一个伙伴,我不知道是不是年龄的差距,让我有这种想法。
  终于在下班前,所有的事情基本都解决了,从来都是走路回家的我,破例打车往回赶。到家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到了,苏眉看到我,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老白在一旁也伸开怀抱奔了过来,却被方中宇挡掉了。
  苏眉要吃南翔小笼,我们一行又到了豫园,好在不是假日,人还不是特别多,没等多久就排到我们。老白胃口特别好,一个人便吃了两笼,一顿饭下来吃了我差不多三百块,真是有够心疼的。
  出来的时候还不到八点,方中宇提议去泡会儿吧,于是我们在准海路找了家PUB,坐了下来。老白和方中宇两个人许久未见,相谈甚欢,讲起当年的那些破事来,倒也挺有意思。一如苏眉说,什么人找什么鸟,一眼就看得出,当年他们也是一路货色。
  老白与苏眉不时的眼神交流,让我从中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也许他们之间并不像苏眉说的没有爱情,起码老白是喜欢苏眉的,这一点太明显了。
  “小夏?”没想到在这里也会遇到熟人,更没想到的是会遇到冷面神和南田,还有营销部的几个人,喊我的人是高翔,他们也是吃过饭之后来PUB消遣的。
  “怎么碰到你了?”老白当年和高翔感情不错,一把拉住高翔便不松开,冷面神他们看到我们这样,也只是打了个招呼,在一旁坐了下来。
  苏眉轻轻向我靠了过来,“是那个长得很高的么?”她轻轻问我。
  在这么多人面前,我很怕,怕冷面神在注意我,也怕别人知道这些事,于是在桌子下面拍了拍苏眉的腿,当做回答。
  苏眉给了我一个了然的眼神,暖昧地笑了笑,“挺有男人味的么!”
  “晚上回去再说。”我感觉脸上火热热的,有些难为情起来。
  好在老白他们还在回忆过去之中,没发现我的异常。结账的时候,南田帮我们把账结了,我过去向他们告别的时候,冷面神不经意用手碰了碰我的手,我的手火热,他的手却冰凉。
  晚上高翔也留下来了,不过老白可比高翔自觉,把里间留给我和苏眉,他们三个男的挤在客厅那一小块地方上,边喝边聊,好不热闹。
  我和苏眉窝在床上,只点了台灯,说话声音也是轻轻的,怕被外边的人听到了。早些时候,我上网和苏眉说了高翔和江霞的事,把苏眉笑的连连打错了好几个字,她说没见过这样饥渴的人,又问我干嘛不找个录音机录下来,隔天放给他们听。
  “听到高翔那样,你没心里不好受啊?”苏眉轻声问我,“怎么说也是你喜欢过的人,当着你面这样,你不难受?”
  我笑了起来,“还难受呢?大宇可比我难受多了,在地上翻过来复过去的,最后还要起来去敲门警告,要不是我拦着,高翔他们有的出丑呢!”
  苏眉也笑了,“大宇肯定是受不了了,也没变成狼人把你给吃了?看来你魅力不足,你们俩一起住过那么多次都没事。”
  “我们可是哥们儿,你别想歪了。”我扭了一下她的胳膊,“大宇才不是那种人呢!倒是你们家老白,是不是被你吃干抹净了?”
  苏眉眼睛都快成弯了,“是我被他吃干抹净好不好?”
  “啊~”我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什么感觉?”
  苏眉脸红了,拍掉我的手,“跟你没什么好讨论的,你经验比我丰富多了,还说我干嘛!”说完躲到被子里面,只露出一双眼睛来。
  “眉子~你可别这么说我,”我把她拉了出来,“头一次看到你还会不好意思啊!是不是被老白那个之后喜欢上人家了。”
  “就那样呗!”苏眉又把脑袋蒙了起来。
  也许我们的笑声惊动了外面的三个人,我听到老白在外面喊,“你们在笑什么啊?”
  我起身冲着门口说,“老白,眉子说她喜欢你。”
  苏眉待不住了,起来捂我的嘴,不让我再说下去。门外的老白也喊着,“眉子,我也喜欢你,贼喜欢。”
  外面方中宇和高翔也笑了起来,我们也睡不着了,干脆起来跑到外面与他们一起聊天喝酒。我靠在方中宇的肩上,旁边是高翔,我居然发现,现在的高翔,还不如方中宇对我来说来的重要。原来那一场暗恋,也会随着时间消逝掉的。
  “你是不知道啊,老白,前一阵子小夏从日本回来,带着这些玩意,”方中宇指了指桌子上的吃食,“想着叫着我和翔子过来一起吃,翔子就把他小女朋友也带来了,结果晚上两个人在里屋依依呀呀弄了老半天,把我和小夏在外面郁闷的啊!”方中宇当着大家的面,提起高翔的糗事来。
  高翔没想到方中宇有这一手,一下子被弄成了大红脸。好在老白出来打圆场,“大宇,你就别拿翔子说事了,你看翔子脸都红了。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别和我们说你还是处男啊,我可鄙视你。”
  方中宇没想到老白把矛头指向他,两个人在学校时就不对付,我和老白死对头,大宇便总帮着我,弄得两个人也跟死对头似的。“眉子,你看到了吧,这种男人有什么好的?你跟了他真是可惜了了,要不这样吧,你直接就跟了我算了,你看,我哪点儿不比老白强。”说完,方中宇还摆了个POSS出来。
  我和苏眉都快笑喷了,苏眉倒在老白身上,我靠着高翔,指着方中宇说不出话来。只有高翔没有笑倒,只掩了嘴在那儿,耸动着肩膀。
  那一晚我们就这样靠在一起聊天,后来我先支持不住,靠着方中宇的肩膀,听着他们聊天就睡着了。
  早上是闹钟把我叫醒的,我们五个人都睡在客厅的地板上,我居然还抱着高翔的一只胳膊。

  第二十六章
  早上和高翔一起去的公司,走到门口的时候正好遇到冷面神的车。也许事情真的就是这样巧合,我看到冷面神冷着一张脸,对于别人的招呼也只是点了下头了事。
  到公司集合完毕,公司派车送我们去会场,会场的布置已经差不多了,工人们也已经做最后的收尾工作,业务人员在调试灶具和冰箱以及各种电器的使用。
  中午放饭的时候,高翔的电话响了,他接起来才说了两句,便站了起来,“怎么?不能来了?”他的声音过高,大家都听到了。高翔走到外面接电话,弄得我们也都跟着紧张起来,没有心思吃饭了。我跟了出来,听他讲电话。
  “怎么了?”高翔回来的时候像个斗败的公鸡一样,一点生气都没有。
  高翔紧皱着眉头,“我请的一家店铺,被对手公司弄去了,不跟我们合作了。”
  南田已经知道了这件事,立刻组织大家开会,这家店被请去做新满汉全席去了,我们的一个铺位就要开天窗,这样的损失暂且不说,影响总是深远的,可见,责任也不是高翔一个人能承受的责任。
  “大家抓紧时候,争取在两天内联系到可以接替的店,我们的宣传单已经放出去的,广告也做了,不可能有开天窗这一说。”南田从来没有这样严肃过,在上次的巧克力案的时候,也没有见他这样的紧张。
  下午大家都纷纷开始给自己熟识的店打电话,一部分也都跑到外面去联系,会场里只剩下我和南田两个人,南田也不断地打电话联系,日本那边的铺位不能再增加了,否则就要偏题了。
  我翻着电话,有一个号码是我一直都没拔出去的,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能动这个电话的。心里也在焦急地等着,两天时间找一家能承接交流会的店铺,太难了。
  晚上的时候,大家回到公司,提了几个议案,全被否决掉了。南田他们没有放弃,组织了人去苏杭那里接着找,连夜就要起程,包括高翔在内。
  “还没下班。”在茶水间,又碰到冷面神。
  我点了点头,“大家都在忙,我也没心思回去。”
  冷面神站到我的面前,轻轻拍了拍我的肩,“别担心,实在没得选择,我上。”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我们是做特色中餐,你的手艺不行。”
  冷面社看到我笑了,脸上的线条也柔和了,“早上,你和他一起来的?”突然间,冷面神问起高翔的事来。
  “啊!昨天晚上大家都在我那里住的,早上就一起来的。”我不想隐瞒什么,再说我们也没有什么事。
  “那么多人,住的下吗?”冷面神好像在回想我那小的可怜的房间。
  “我和苏眉睡里间,他们三个男的睡客厅。现在天也好了,打地铺也不会冷。”虽然不想解释什么,但还是说了出来。
  “啊!”冷面神点了点头,“那你们先忙着,有事到楼上找我。”
  他的一句话,才让我反映过来,他今天也不是下来开会,怎么会从楼上跑下来打水的。莫非,他是特意下来问我这些的吗?
  晚上到家之后,给高翔打了一个电话,他刚到苏州,正在联系相熟的店铺。苏眉和老白今天去开会,晚上学校安排了酒店,家里只有我一个人。对着昨天还满满的房间,不经意间又感觉到了一丝寂寞。
  终于,拿出手机,拔了出去,电话那边响了好久才有人接,那边闹哄哄的听不太清楚,对方弄了半天才知道我是谁,把电话交给我要找的人。
  “丫头,怎么想起我这老头子来了?”电话那边传来爽朗的笑声。
  ……
  食品交流会当天。
  我在会展门口等了半天,才看到方中宇跑了来,意外的,他今天没有穿一身白,而是一件灰色的夹克外加牛仔裤,外加他的招牌NIKE鞋。
  “你来的正好,你在这儿等眉子和老白他们,我里面马上要开始了,先进去了。”把招待票放到他手上,自己先跑了进来,交流会九点正式开始,现在还有十五分钟了。
  方中宇应了一声,又冲我喊到,“慢点,看着脚下。”
  今天配合场合,我们公司要求女职员要穿裙装,穿裙装就要配高跟鞋,我总算选了一双跟不算很高的穿在脚下,但是还是感觉不方便,根本跑不起来。
  “小夏,配送的单子请签一下。”食品部的人都忙不过来,把我拉来当跑腿。
  “好的。”我叫了一下,然后又往铺位前面跑,从日本来的师傅们都不会中文,这会儿要东西又找不到人。
  忙到九点正,终于把所有的东西都摆正了位置,一声礼炮,食品交流会正式开始了。
  因为是周末,来展场的人特别多,有来品尝美味的市民,也会来寻找商机的业者,但大家的目的都是相同的,就是寻找美食。我们的四个铺位前面已经聚集了许多人,特别是外卖的两个铺位前已经排成了长龙,很是显眼。
  “开锅噢!”随着一声响亮的吆喝,一口大沙锅的盖子被开启了,一时间浓香扑面,所有人都呆住了。
  “好香。”看到大家的表情,我就能知道大家的心里,没有人不会因它的美味而折服的,没人能抗拒它的味道。
  “丫头,汤头。”一只碗递了过来,我喝了一口,品了一下,“绝对一级棒!”抬起手打了一个指响。
  面前的白发老人脸上露出了笑容,把勺子递给旁边的年轻人,“暮春,开张。”
  两天前的晚上,我拔通了堂弟夏暮春的电话,听名字就知道我和他的关系,不过据说是他爷爷的爷爷与我爷爷的爷爷是堂兄弟,我们才有这样的亲戚关系。他的外公祖上曾在宫中做过膳官,烧得一手密菜,他的外公现在开着一家私房密菜馆,预定的人不计其数,但外公每天只开一桌亲自掌勺的密菜,决不例外。当初一位国家领导人来视查的时候,也是等了三天才勉强说服一个订餐的客商取消预定,吃上外公烧制的菜。而外公本人,却在饮食界默默无闻了六十年。
  出锅的烫名叫“十菌鲜煲汤”,是密菜馆的镇馆之宝,因为外边的锅做不出鲜汤的味道,工具都是从密菜馆带出来的,包括调料在内。因为这道汤要煲七个小时,从昨天晚上开始,外公和暮雨就开始准备,直到现在都没有休息过。
  十菌鲜煲汤,故名思意,有十种蘑菇为主料,这十种蘑菇,都来自长白山脉,现在不同以前,这些都是在外公的菜园中养植的,但味道丝毫未改,还比以前更有精进。因为人家的专利,我不便在这儿写这汤的配方,只大概写一下里面所包括的东西:红枣,一定是产自山东的大叶红;枸杞,一定是来自宁夏高原地带的;人参,长白山五十年以上老山参,这个一锅便用了一根;乌鸡汤,半年鸡,草食喂养;蛇汤,与乌鸡汤合称为龙凤汤;甘桔入味,加上艾草烧薰之后,便有了这一锅汤。
  其实在汤出锅前,我便注意到铺位前面站了几个人,专等汤起锅之后,便一齐走进店里住了下来。因为会场受限制,外公的私密菜都是配好的,按人份算,每人份五个小碟菜加一份汤和一碗饭,费用是100-500元不等。对于这个价格南田微有些不满意,感觉太贵了,可我和他说过,这个价格,根本是在义卖,一开始他还不相信,亲自吃过这后,他才感觉到,这个价格是有些赔了。
  负责外公这个铺位的便是高翔,对于他来说,我帮了他一个大忙。我却不想让他感觉到是欠我什么,于是向他要了一顿饭,算是补偿。
  十点钟不到,会场外开来几辆车,出来的人身边都围了许多人,可见身份不是一般,进场之后直接奔外公的铺位过来,因为铺位里面只能坐了二十多人,跟从人员都在外面等着,一时间许多人的目光都关注到这边来了,有几个好事的记者也围了过来。
  “那个不是人大常委的XX吗?”
  “那个好像是政局的XX。”
  人们小声的议论着,却没有人敢向前走一步。反倒是进了铺位的这些人见了面,张老李老的相互问候了一番,然后都坐了下来,吃着服务生端过来的饭菜,吃完后也没有什么言语,又静静地带着人离开。
  “这才叫做魅力。”高翔站在我身后说道。
  因为这一出,下午围过来的人更多的,许多人都好奇的买了一百元的套餐,坐在铺位外面的大排档吃起来,也有人一边买外带的食品,一边等位置。
  下午的时候,情况更不得了,消息传得飞快,已经有人是做飞机过来的,为了就是吃上一餐外公的私密菜式,而且已经有人打电话预约晚上的席位。
  冷面神知道这个消息后,也赶了过来。两天前我是在他面前下了重注,他才把这个铺位的决定权交给的我,现在对于出现这种场面,他有些不太相信。冷面神来的时候,外公正好要回去休息,以下的时间他都交给暮春,现在暮春已经可以独挡一面了。
  我给他们做了介绍,外公笑着看着冷面神,“年轻人,三天之后,我请你吃大餐。”外公许下了承诺。  
  冷面神愣了一下,然后很礼貌的答应了下来,送走了外公,我轻轻在冷面神旁边说,“你这下可有口福了,外公每天只做一桌酒席的,你是第一个破了他的例,要请客的人。”
  一开始冷面神还不理解,等他坐下来吃过之后,他才了解自己有多大的面子。因为这个铺位的带动,我们其他三个铺位的销售营也特别的好。特别是虾薄和各种饭团,制作的速度都赶不上贩售的速度。  
  有意思的是做满汉全席那个公司,居然派了好几个间碟过来侦查,还买了些饭食回去研究。外公知道了只是哈哈一笑,“他们要是能研究通透了,我这几十年不是白学了?”
  交流会到晚上八点散场,不过下午我们便让暮春他们回去休息,晚上这个铺位是不经营的,这是冷面神交待下来的,每天只有十点到下午三点这个时间营业。他不在乎剩余时间会有多少损失,反而交待下面要老爷子和暮春他们要好好休息。五点钟之后,我就可以下班了,剩下的自然有人处理。
  晚上我带老爷子和暮春去吃必胜客,老爷子一直想知道为什么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吃洋东西。
  “一点都不好吃。”老爷子吃完之后说,“就是烙饼上面加点东西,这东西我也能做。”那语气,跟闹别扭的小孩子一样。
  我与暮春相视而笑,暮春很早便接手老爷子的店铺,看起来要比我成熟许多,待老爷子睡下之后,拉着我到酒店的酒吧里坐下聊天。
  “真不知道是何方神圣,能让我家三姐花这么大力气,把老爷子都搬了出来。”暮春的语气中含着调侃的语气。
  我端着一杯酒,微微笑了一下,“不是你想的那样,也不是你看到的那个人。”
  暮春挑眉,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关系很好,有什么事情,我也没有避着他,“是因为高翔,我是为了帮他才这样的。你知道弄砸了这么重要的事情,他也不用在公司混了。”
  “三姐,不是我说你。”暮春世故地摇头,“高翔对你也没有什么意思,为什么你总帮着他?你能得到什么?从昨天开始我也看真切了,他是感谢你,但除了感谢,就什么都没有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对暮春说,“不是做所有的事,都要寻求一个为什么,可能这事换了别人,我不会这样做,但我也不会坐视不理,能帮上忙的时候,我也会尽力。但高翔毕竟还与我同窗多年,关系也比别人贴切着,我是做不到不理这件事的。”
  暮春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了。
  食品交流一共一周的时间,但老爷子的铺位只开四天,四天之后老爷子必须要回去,因为有一个重要的预定,是怎么也没有办法取消的。第三天晚上,老爷子在我的小窝里做菜,方中宇、路晓,高翔与江霞,苏眉老白全部都到齐了。小窝里一下挤这么多人,显得有些拥挤了。外公坚持不让我们动手,于是方中宇提议打扑克,拱猪。
  我们一堆人坐在客厅的地上,围成一个圈,刚刚老白输了,趴在地上扮猪拱牌。冷面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付场景。大家对于他的到来,表情各不一样,路晓与高翔有点吃惊,苏眉与老白一付看好戏的样子,方中宇略有些皱眉头,江霞不知所以然。
  冷面神哪里玩过这种游戏,而且与大家也不熟识,加之年龄差距也大,只做在一旁喝茶,看着我们玩。
  “我们俩人一伙,我教你。”我看不习惯他做在那里的样子,强拉了他过来,坐在我身后和我一起玩。
  苏眉倒是提大方,招呼着冷面神,其他人也还好,我与方中宇做对面,下家是高翔,上家是苏眉,除子方中宇,我们都是两个人一伙,围着坐了一圈。我小声说着玩牌的规则,一边玩一边说着,冷面神坐在我后面看着,给我指着招。苏眉看到我们这样,不时冲我挤弄着眼睛。
  没一会儿,外公便做好了菜,看似很简单的家常菜,却是沉淀了外公多年厨艺的成果,最显眼的,便是一锅香浓的汤。一开锅,香味便冲了出来,方中宇向来嘴馋,第一个凑了过去。
  “什么汤,这么香?”方中宇眼睛瞪的大大的。
  “一边去,”我把他推到一边,“到时候就知道了,现在去收拾桌子。”
  下午向房东太太借了一张大的八仙桌和几张椅子,这些我都没有,平时都在茶几上将就,今天人来的多,而且算是正式的场合,不能没有要求。外公倒不介意之些,只是在厨房里忙活着。
  一会儿,菜都摆好了,大家也都做了下来,冷面神给外公带来了两瓶特品茅台酒,倒是把外公哄得高兴了起来,向来不太喝酒的外公也倒上了一杯,然后慢慢地说,“暮雨啊,这顿饭,是我特意为你做的。”
  我一愣,为我?
  外公看看了我,“原本想你结婚的时候,为了办上一席的,可没想到你这婚也没结成,我也没了这份心愿。我年龄也大了,以后亲自动手做饭的事也会越来越少了。还记得我曾答应过你,要为你亲自做上这一桌的,所以这次来,就实现了它。”
  “外公。”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却又说不出来。
  看了看旁边的暮春,也是一脸的沉重,“外公,还有我呢,以后三姐再嫁人,酒席我就包了。就算她嫁到外国,我也跟过去给她办酒席。”
  “你们这是做什么啊?”虽然是平实的话,却惹得我眼泪直向下趟,“外公,你可不能这样糊弄我,说好的,我结婚的酒一定要您亲自办的,我还想喝您做的汤呢!”
  外公笑了,“今天我特意为你做了这个汤,尝尝看,香浓鱼煲。”
  暮春给大家分了汤,汤水很清,看不到上面的油光,鱼肉被弄成珍珠大小的丸子,零星飘在汤上,中间夹杂着一点点艾香草的碎屑。香未入口,香气已经占满了味觉,喝一口下去,没有一丝的鱼腥味,反而是淡淡地清爽的感觉,鱼丸入口即化,鱼的鲜味一点都没有跑掉,仿佛肉与汤根本就是两种菜式,并不是在同一层味觉上。
  大家都顿不上说话,都在大口大口的喝着,就连冷面神,也只是喝汤,低头不语。但从他的眼神中,可以看到他的惊赞。
  一顿饭下来,除了外公,大家都吃撑了。外公却喝醉了,一个人喝了差不多一瓶茅台,喝到最后自己跑到一边,一边喝一边唱了起来,样子也实着可爱着。就是这样的一个老人,却是我最后一次见他,四个月后,他在北京病逝,我连他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成为我此生最大的遗憾。
  冷面神开车帮我把外公和暮雨送到酒店,然后再送我回家,开到江边的时候,已是半夜时分,冷面神把车停了下来,打开车窗,点上一根烟。
  “有什么要问我的吗?”我一直有这个感觉,只是他不说,我就假装不知道。
  冷面神转过身看着我,“为什么没有结成婚?”
  我苦苦笑了一下,“其实很简单,他在前途与我之间选择了前途,他在爱情与利益方面选择了后者。因为这些我都没有办法给他,所以他选择了一个可以给他一切的女人,哪怕这个女人大他许多岁。”
  冷面神把烟扔出窗外,然后拥住我,紧紧的,却什么都没有说。我不知道我与冷面神会走多久,我也不知道现在这样是不是我所应该选择的。只是我什么都没有办法做,也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
  冷面神从来没有追求过我,甚至都没说过喜欢我这样的话,与他在一起,从来都是淡淡地感觉,就象是今天喝的浓汤一样。
  汤?我一下子惊醒了过来,推开了他,打开车门跳下车,外面的风一下子把我吹醒。我知道外公为什么要请他了,知道外公为什么要做这样一道汤品了。原来,把一切看的通透的人,居然是外公。
  本来是淡淡的汤,外公就把他称之为香浓,是因为没喝到口的香气浓烈,给人一种假象,真正喝到口的汤才是真实的,浅浅淡淡地味道,才是真实的味道。飘在汤上的鱼丸,不只是表面看起来的晶莹如珍珠般漂亮,小小的珍珠里面,藏着所有的鲜香,如果不去回味,是品不出味道的。
  原来外公的汤,是送给我的答案。
  “怎么了?”冷面神走下车来。
  我笑着摇了摇头,“忽然想起些事情来,今天的汤水营养丰富,让我头脑通顺,精神畅快。”
  冷面神看着我,皱了皱眉头。
  第二天,我请了一天假,先是去送外公和暮春,然后又去送了苏眉和老白。舍不得我的苏眉拉着我的手说自己胖了整整两公斤,回去不减肥是不行了。老白倒是挺高兴,交待我有空一定要去北京玩,我也诚心地应下了。
  一下子人走光了,又剩下一个落寞的我。

  第二十七章
  三月的上海,还有些阴冷,每当傍晚,我都会煮一壶花茶,借之除去屋子里的寒气,我是怕寒之人,很怕。
  食品会后,似乎也没有闲下来,因为交流会的成功,发工资的时候,我的账户上多了一笔额外的“奖金”,算是对我补充了铺位空档的奖励。而且就在食品总结会的当天晚上,南田通知我参加庆功会,地点就在我们自己新开的回转寿司店。
  在等食品部会议结束,我又来到露台边,这会儿这里没有人,我喜欢一个人欣赏城市景色的这段时光。我喜欢站在高处看风景的感觉,世间的一切都在你的脚下,却离你之远,遥不可及。
  好一会儿,南田打来电话,让我坐同事的车先去安排,他们随后就到。店里的人认识我,方便交涉有关事宜。今天的客人很多,因为是周末,华灯初上,便已订完了所有的房间。我点了餐,让他们备菜,自己泡了茶在包间里等着。屋子里很闷,于是推开窗,外面是美丽的小庭院,却让我想起了那次在日本,也是这样的店,也是这样的回廊,还有一个温存的吻。
  “怎么了?脸这么红。”我回过头,大家都已经进来了,说话的是高翔,站在我旁边。
  我摇了摇头,给了他一个笑脸,“没什么,屋子里太热了。”
  “阿霞一会儿也来,她说她没吃过寿司,吵着要过来。”高翔看了看窗外,“外面景色不错。”
  “你和她在一起,快乐吗?”不知为什么,我这句话冲口而出。
  高翔愣了一下,看了看我,“我感觉还好!可能爱情会很辛苦,可是我能接受。”他笑了一下,转身去和别的同事说话去了。
  原来在江霞身上,他能感觉爱情的滋味。怪不得他当初说那句“没感觉”的话来,可能真的在一起久了,就“没有感觉”了。我与赵枫在一起时是怎么样的感觉?我现在已经记不清了,也许,时间真的是可以治愈一切伤口的良药。
  聚会永远是热闹的,我们围坐在回转坛前,从隔壁出口递出来一盘一盘的寿司,喜欢吃那样,就从上面拿下来,吃完的碟子堆在里面,便于计算。我坐在一个角落,很不显眼,大家也久知我喜欢安静,也没有人前来找没趣,我给自己倒了杯清酒,慢慢喝着。
  经营部与食品部大多都是男人,女人很少,于是他们的节目也很多,我喜欢看他们游戏,讲笑话,一起把房间的气氛搞的火热。南田到的时候我就是这个样子,正在观站旁边几个同事玩“小蜜峰”,三四对男女坐在对面,一起配合对手的手掌假装被打耳光的样子,还要叫出声来,样子可笑极了。
  南田看我旁边的位置空着,于是脱了外套,在我旁边坐了下来,我给他倒了杯酒,接着看他们玩乐。
  “怎么不跟他们一起玩?”南田问我。
  我笑了一下,“他们不带我玩,他们说喝不过我。”
  “在特训的时候我就看到,你不太合群,总喜欢安静地一个人。”南田喝了口酒,像是自然自语。
  “我承认自己有点特性的,我怕一个寂寞,可一群人在一起时,我会感觉到更加寂寞。与其这样,不如一个人,搞得大家都不开心,岂不是罪过了。”我笑着说,眼睛却看向高翔他们那里。
  南田向我靠了靠,“听说你差点就嫁人了?”
  果然公司藏不了什么秘密,但我没想到冷面神也是这样八卦的人。“是啊,差一点呢,可惜被人给甩了,以至于到现在都还没人敢要我。”我松轻地回答,就好像我们俩谈论的是别人的事情一样。
  南田笑了一下,用喝酒掩饰过去了。
  隔着几个玩“小蜜峰”的同事,我的眼光扫过高翔,他正为江霞剥虾子,一脸的温柔,眼角弯着一个漂亮的弯度,他把虾子剥好后放在江霞面前的盘子里,再细心地为她倒好生抽,挤上瓦沙比。感觉这时的高翔很有味道,那种从他身体中散发的温柔,是学不来也装不像的。原来恋爱可以让人更美丽,爱上一个人的身,全身都是幸福的光环。
  南田好像看出我在出神,顺着我的眼光,看到这一幕。他为我添上了酒,与我胡乱聊起天来,注意力被他吸引,也不再注意高翔与江霞了。
  一直闹到快十一点,大家才散了去,我谢绝了南田送我的好意,说想自己一个人走走。晚风清爽,吹到因醉酒而微红的脸上,很舒服。走到沿江路的时候,一辆车在我身边停了下来,是冷面神的车,他打开车门,我便坐了进去,“刚才怎么不一起来?”我问他,看他并不是很忙的样子。
  冷面神发动了车子,“老板也要有点老板的样子,总不能陪着你们疯起来没完,全然不顾自己的形象。再说有南田出面,总比我在要玩的痛快。”
  我笑了,很符合他的脾气,在公司里很多人都怕他,因为他从来都不笑,冷冷地样子,仿佛冰山一样可以把别人冻结。其实和他在一起久了,我能感觉得到,他也是一个寂寞的人,只是习惯了寂寞,便不再愿意从里面走出来。有时候,他和我,很像。
  “还记得原田吗?”冷面神问我。
  “原田久治大师?”我反问。
  冷面神点头,“嗯,他想借你过去帮他的忙,日本的樱花祭要开始了,他在做宣传片。”
  我很好奇他会要我帮忙,我不帮倒忙已经很不错了,我没有回答,只是看着窗外。冷面神看了看我,“他说他现在进入了灵感的低潮,拍不出有感染力的东西。这次的樱花祭是东京本部春季重点策略,现在还有一周了,再不推出策划,我们就要错过这一季的宣传期了。东京策略部的人做的企划没有一个能入得他的法眼,于是又想起你来了。”
  “你让我感觉到受宠若惊。”我苦笑一下,“是因为是我,才有这样的机会吗?”
  冷面神把车停了下来,转过来面对我,“你感觉我在利用你吗?”
  我摇头,“我只是感觉自从自己进了公司,一切都太顺利了,许多人追求不到的机会,都叫我遇上了。我只是感觉,自己并没有那么优秀,我不敢被人说是靠了女人的资本,才能爬得高走得远。”
  “在公司听到什么了?”冷面神的眼光温柔起来,一只手抚上我的发,轻轻地,像父亲宠爱孩子一般。
  “还不会,只是自己不自信。”我抬起头,“其实我很怕自己做不好,丢你的脸。”
  冷面神伸出手,把我拉入怀里,“没有的事,你是我见过的,最努力的女孩。这次是原田亲自点的名,不然,我不会舍得放你去他那边。你知道,他骗女孩子的手段有多么高超?和他说话多了都会怀孕的。”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我的笑声让冷面神也放松起来,一边轻抚我的头,一边贴上我的脸,与我靠在一起。我刚喝过酒,脸上有些热,与他冷清的皮肤贴在一起,很舒服。
  “什么时候的飞机?”我问他。
  “明天一早。”冷面神放开我,从后车座上拿出机票,“我结束这边的工作,马上去东京陪你,这样好不好?”
  我接过机票,轻轻笑了笑,“还要领我去吃好吃的鳗鱼茶?”
  冷面神点了点头,“我保证。”
  ……
  我的东西不多,一个登山包足可以装得下,躺在床上,有点睡不着,于是又打开电脑,我喜欢做事之前做足功课。虽然我对樱花祭比较了解,但没亲身经历过,并没有十足的把握,看完资料,天已经亮了,收拾好背包,打扫好房间,电话刚好响起。
  冷面神已经把车开到楼下,昨天说好的,今天送我去机场,日本那边会有人接我,我会在日本逗留到樱花祭开始,再回来,就要是四月了。

  第二十八章
    日本今年的天气寒冷,东京到这个时候,樱花还没有开放,我从东京下了飞机,接我的人告诉我,原田一行人,已经到大岛去拍摄去了,那里的樱花已经开始开放了。
    坐在去伊豆的火车上,旁边陪同的人员给我讲起了樱花来,整个日本樱花季约可持续50天,预计5月中旬在北海道落幕。原本伊豆的樱花是日本花期很早的,一般二月份就开始了,但是今年春天来的很晚,到现在,樱花才开了三分满。
    我对伊豆的了解,源于川端康成的《伊豆的舞女》,我喜欢电影版的结局,那个少年学生结束假期漫游,乘船返校。艺妓薰子姑娘到码头送行。船渐行渐远,薰子奋力地往山上跑,不时地停下来挥动手帕,让自己在少年学生的视线里清晰地呈现;终于到了小山的最高处了,薰子几乎以将手臂挥断的架式挥动着手帕,牙齿紧紧咬住下唇,像一朵不甘心的受伤的蓓蕾。船绕过山角,薰子的身影被遮挡住了,但是,那种十四岁的绝望和倔强像那青黑色的山石一样砸在电影的结尾处。
    我说的这个电影结尾是山口百惠版的,其实当中的情节已经很模糊了,只记得薰子那挥动着的手臂,与她绝望的眼神。也许也是从那时起,才喜欢上山口百惠的,虽然我也看过吉永小百合版的,但远没山口百惠版的记忆深刻。
    这次我们到的,就是《伊豆的舞女》的故事发生的地点:伊豆大岛。不过我们没有入住很有名的“汤野温泉”,而是在离它不远的“八重代温泉”。我到的时候,大家全都出去拍樱花去了,有人留守,帮我安顿下,等他们回来。
    洗了一个热水澡,感觉到有点疲惫,于是打开了庭院的拉门,让房间里通上风,拉了床被子铺在地上,浅寐起来。
    这一觉睡的并不安稳,迷梦一样的总在脑海里游走,仿佛是刚才想的多了,梦中竟是薰子的笑容,她挑了竹竿给川岛当手杖这一段,已然成了一段经典,久久难于忘怀,是少女情窦初开,是少男春心荡漾,萍水相逢,却好似相识已久,心意相通。不过梦中少年却不是三浦友和,而是转变成冷面神的样子,朦胧的却又看不太清楚,我又仿佛跟在他们身后,看着他们。然后,少年回头看了我一眼,那模样,却又是高翔的样子。
    我醒了过来,已经是黄昏时分,回廊上靠着我房间门口坐着一个人,一件浅粉色的和服,微笑着看着我。
    “醒来啦,我正想叫醒你,傍晚天冷了,这样睡要感冒的。”她的脸背着阳光,似乎有一点温存的味道,声音很甜,却无腻味。我却不想起来,抱着被子躺在踏踏米上,微笑着看着她,那种感觉,很温暖。
    其实在我看到她时,我就已经认出来她了,八重代樱,在我少年的时候,曾经很喜欢她,那种温暖的笑容和她的美丽故事。却不想在这里看到她,她现在是这家温泉的老板,原田与她关系不错,所以她停了生意,把这里租借给我们。
    原田回来的时候,我们已经成为了无话不谈的朋友,依在一起聊着天,聊她久过的过往。可能已经很少有人记得她,再提起以前的记忆,她惊讶于我记得那么多,理解的那么合她的心意。
    她说:“当我看到你抱着被子,开着门睡觉的时候,就已经喜欢上你了。”
    原田并没有给我安排什么具体的工作,他正在拍一组策划,要出来后再给我看,听听我的意见。我也乐得清闲,晚上原田安排了艺妓过来表演,以满足我的好奇心。顺便把我介绍给大家,组里有好多认识的人,包括木野摄影师,他们对我的到来感到很高兴,气氛也要比上一次在北海道热闹了许多。
    因为《伊豆的舞女》的成功,带动了这一带艺妓事业的发展,来到我们这儿的,是一对姐妹,穿着传统的十二单衣,一个拿着弦,一个带着鼓。可惜我道行不够,听不懂她们所唱的唱词,只能偶尔听得懂一两句,姐妹唱了两首歌,又跳了一段对舞,样子优雅,和专业演员一样。
    喝完酒,已经是深夜了,组里的人都洗洗睡去了,他们明天还要去拍外景,我刚才睡过了,现在反而不困了。收拾了一下东西,跑到温泉里去泡,这时候,应该一个人都没有。不过看来睡不着的不止我一个,八重代也在,看到我,从温泉里伸出手,“快点过来,水很热。”
    皮肤在冷空气中露了一下,立即又被热水所包围,说不出来的顺畅。八重代在山石后面拿出一个小桶,里面装着一小瓶清酒,“没有想过还有别人就没有准备杯,不介意吧!”他把酒递给我,“我自己酿的。”
    我就着瓶子喝了一口,淡淡的酒味传了过来,我不太喜欢日本的清酒,酒精太少,水份太大,微微有点甜。不过八重代的酒真的很不错,至少比在外面买的好喝许多。
    我们就这样,你一口我一口地喝着,水很热,一会儿功夫,不知是因为酒力还是热气,感觉脸儿都红了,我靠在山石边上坐在水里,不知不觉地哼起歌来。
    “啊!你居然会这个。”八重代听我哼着歌,也来了兴致,于是靠着我旁边坐了一下来,与我一起哼唱起来,这原来就是她曾唱过的歌,我只记得调子,哪知道她也是,早不记得歌词了。我们就这样,一边哼歌,一边一人一口喝着酒。
    “好久没有这样了,让我想起了重前,想起了他。”八重代眼睛有点迷惑,“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儿开温泉吗?希望有一天,他会记得这个地方,再回来,就会看到,我还在这里,还在这里等着他。”
    “是他吗?”八重代当年的故事我也曾听说过,像童话一样,可惜公主和王子最后齐齐转身,谁都没有回过头。
    八重代点了点头,把酒瓶递给我,“人总要有点回忆吧!”
    我接过酒,想了很久,才把最后一口倒进嘴里,“明天,我们一起酿酒吧!”
    八重代看着我,脸儿也是红红的,那一刻,我仿佛看到若干年前的她,那种清纯的笑容,时光仿若停止,定格在这一时刻。
    “知道吗?她真的很美。”晚上,躺在被窝里与冷面神打电话,“不是容貌上超人一等,而是让人有一种很想和她亲近的冲动。”
    “樱让你有样的感觉,所以你喜欢她?”冷面神在办公室,还能听到远处电话的响声,想必上海那边的他,也很忙。
    “嗯,很奇妙的感觉。”我把被子向上拉了拉,三月的夜晚,还是很冷的。
    “明天有什么安排?和原田出去么?”冷面神显得意兴栏栅,随口问道。
    “不会,他现在还用不到我,明天八重代要带我去各地参观,这里的樱花已经开得很好了。”
    冷面神似乎顿了一顿,许是电话那边有人找他说话,他捂了话筒的样子,好一会儿,“明天要出去,现在应该睡了,明天若是的到好东西,我们晚上再通电话。”
    我放下电话,反而又不想睡了,拉开和室的门,外面一地月光。
    第二天我起床的时候,原田他们已经到山上去取景了。八重代比我起的早,在吩咐着下人收拾东西,见到起来,与我一起用过早餐,为我当起导游,游历起附近的风光来了。
    来到这里,不能不去趟“汤野温泉”,那里有“伊豆的舞女”文学纪念碑,院子里还安置了一个很大型的舞女塑像;旁边有许多摊位,在那里可以买到舞女的偶人,还有一种叫做 “伊豆舞女包”的点心。
    沿路的樱花已经开了,日本的樱花有许多品种,像我这样的外行是叫不上来名字的,有的樱花已经落下,地上有浅浅的一层。我从上面掉落的樱花接往一片,放在嘴里,有点清香,却不甜,有一丝酸酸的味道。
    在大室山周围,有一片樱花园叫做樱里,走至樱花树的跟前,仿佛走进了一片朦胧轻雾的花海之中。樱花也各有不同,淡红,粉白,淡粉,远远看去,像是撑开了一把巨大的花伞,走近时,吹落下来的樱花仿若蝴蝶般风中飞舞。
    “那个是什么?”在其中,我看到一株不太一样的樱花树,花朵是浅紫红色的,花朵像是一个个小小的红灯笼,特别的漂亮。
    八重代放下阳伞,“那个是台湾樱,很漂亮吧,我也感觉,这里最漂亮的就要数它了。”
    我从背包里取出一个袋子,取了此浅紫色的樱花,与八重代再前行。
    这一天,八重代领我去了许多地方,河津七泷瀑布,那里有被称为“早春惊喜”的河津樱,因为是一月开花与四月开花的樱树杂交,得到花期很长的品种,花色粉红,香气很浓。
    之后,我们又去了热海的梅园,我们到的时候,正好赶上梅花节,虽然马上就要结束了,但游人还是很多,我分别在这两个地方取了樱花与梅花,分开包好,放在背包中。
    “取这么多花,有什么用呢?”八重代问我,“难道要泡花浴?”
    “先当作秘密吧!”我收拾好东西,拉了八重代往回走,一天很快就过去了,还有许多事没有做。

  第二十九章
  原田找到我的时候,我和八重代泡在她的居酒屋中,正调着我新酿的樱花酒给她品尝。
  “怎么样?”我把调好的酒递给八重代,试探着问道。
  “天啊!你是怎么做出来的,绝对是太好喝了。”八重代喝了一口,立时笑了起来,然后一口把杯里的酒喝掉,“再来一点吧!”
  下午回来之后,我便与八重代躲到这里来,我受了昨天清酒的启发,想学着做些樱花酒来。早上打了电话回家给老爸,家乡正是桃花开放的季节,老爸每年都会酿些桃花酒来喝,我想桃花可以,樱花也可以吧!
  试了两次,找到了一点点感觉,清酒与中国的酒不一样。这种日本的传统饮料酒,又称日本酒,以精大米为原料,用米曲、清酒酵母,经糖化、发酵酿造而成,工艺有点像中国的黄酒。和老爸一起酿造白酒多年,这点知识还是有的。晚上的时候,我们一共出了一瓶浅紫色的樱清,一瓶无色的香梅酒,原料用的是八重代以前酿的底酒,属于日本清酒风格,准备让大家品尝品尝,给点意见。另外又存了十坛,留着第二天做调配酒用的。
  “把浊酒给我留着吧!”原田倒是很识货,我们总共只出了一小瓶混合浊酒,在酒醪过滤后,抽走其上面清的部分,下面的白浊就是浊酒。这种酒加热灭菌后低温贮存,但是不能存的过久,要尽快饮用。但浊酒的口感,远比清酒更加独特。
  我从冰箱里拿出小小瓶的浊酒给原田,“只有这一瓶,省着点喝。”
  原田笑着接过去,“晚上到我那里看原片,我们好好谈谈。”原田的拍摄工作今天已经差不多完成了,想听我说说自己的想法。
  “你还没说,我要一周才造好的酒,你是怎么一天就完成的。”八重代跟在我后面,向我要做酒的密方。
  “佛曰:不可说。”我向着她微笑着,“明天开坛之后,先看看效果如何,我现在还没有把握。”
  晚饭的时候,大家对我的清酒赞叹有佳,这种酒与日本的清酒不同,温香醇厚,唇齿留香,让喝过的人过口不忘。
  “若是有老爸的陈年酒头,会更好一点。”我自己品了之后,发出这样的感叹。
  晚上到原田房间的时候,里面已经有几个人了。大家围在电视前台看原带,樱花拍的很美,但是情节还是散的,没有理过,原田在一旁做解说,把整体的思想表达出来。我很喜欢有一个场景,很多的樱花散落下来,在日本语中,叫“吹雪”,一般是只有在樱花十分开后落花的时候,才有的场景。
  其他的内容倒是记不得了,只是这幕“吹雪”,让我印象深刻,脑子里仿佛有了什么,却又无从捕捉。
  第二天,组里整休,大家都去河津看樱花,留下来的人不多,大家都聚到居酒屋,去看昨天下的酒坛。
  坛子不大,一个大约可以盛酒五公斤的样子。我从每个坛子里盛出来一大杯酒,酒杯上都有编号,放在桌子上。因为昨天兑酒的比例不同,出来的颜色也是深深浅浅的,而且有一坛是金黄色的,那是油菜花做的。
  昨天八重代大半夜地抱回来一堆金黄色的油菜花,这种花也是当地的一道风景,昨天偶尔见到,大片大片的,不过当地人都感觉到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
  大家都围在桌子周围,看我把酒盛出来,先尝了一下味道,然后用其中的两杯,按一定的比例混合在一起,因为酒的颜色不一样,混在一起后的颜色会有所改变,酒的味道也跟着改变。我把变化记在笔记上,自己认为比较满意的,调好后分给大家,让他们品尝。他们从来没有看到过清酒可以像鸡尾酒似的玩法,感觉到很高兴。
  原田也来了劲头,亲自操刀上阵,做起调酒师来。我看着他们玩乐,只是记下了酒的口感与味道,但是调了许久,试过许多口味,却都不是我想要的那种。
  “老爸,把你的绝招给我邮过来吧!”我拔通了老爸的电话,现在邮递很方便,中国到日本,快递三天怎么也到了。
  老爸不光把他的“绝招”给我邮了过来,还给我带来许多酒曲,酿制高度酒用的。在等待的几天,我与原田讨论了一些自己的想法,可能还很不成熟,但我用很积极的态度来对待这件事情。
  原田一直处在情绪的低潮期,时间一天天过去,却没有什么特别好的想法,“吹雪”的想法实现了几次,浪费了几棵树的樱花,也没找到感觉。我也没有什么好主意。
  黄昏的时候,邮局通知去取包裹,回来的时候正赶上一群学生放学,骑着自行车在铺满樱花的树下飞奔。
  “要不要带你一段,姐姐。”一辆自行车停在我旁边,一个半大的男生一脸微笑的看着我,“我知道你住在八重代家,我送你一段吧!”
  本来想走着回去,被他一说也动了心思,于是一口应了下来,跑了几下,奔坐到车后座上,抱住男孩的腰,男孩的车甩了两个S,便直直地驶去了。
  后面又有些车子驶过来,男孩的同学与他开着玩笑。这种感觉说不出来,我自己不会骑自行车,以前都是赵枫带我,他的车骑的很好,我总这样坐在他的后车座上,抱着他的腰。现在这种情景让我又想起他来,可是他现在久已不骑自行车,不知两个轮子换成四个轮子之后,他还会记得以前的那些过往吗?
  “夏,”回到汤馆,八重代早已等待许久,“刚才那个是谁?”她看到骑车带我回来的少年,于是问道。
  “不认识,路上遇到,带了我一段,也许是附近哪家的孩子。”我随着她向里走,“久治大师呢?我带了好东西回来。”
  原田从屋里走了出来,站在门廊,叉着腰说道:“等你许久了,再不回来我就要开车去接你了。”
  我把怀里的包裹向他扬了扬,“一会儿给你变魔术。”
  居酒屋后面的空房间早已打扫出来,里面堆了七八个大缸,我央八重代买的,前几天把米饭与米曲泡上,封上了口,还有两个个是空的,按我的要求,煮了水倒在里面封存,现在已经放凉了。
  我把包裹打开,里面是一袋一袋如压缩饼干似的精酒料,这一袋,能做一百公斤四十二度的酒。我现在要求度数是十六度到十八度,于是切下来三分之一,投到缸里面,然后用准备好的竹杆挠匀,然后再从另一个包里取出一袋香料,用纱布包了,投进去。封好口,再进行下一缸。
  大家看的新奇,别看这东西简单,老爸一年也只能弄个十七、八袋出来。其实这是老酒缸的曲子,晒干后弄成的饼,里面包含了最精华的部分,外面是买不到的。两个小时之后,打开密封的酒缸,酒香立时便传了出来。
  我用小坛子泡了些樱花,现在都已经把颜色与味道提取出来,直接把泡过的水倒进缸里,然后对八重代说:“十年陈酿,醉樱紫。”
  八重代取了一点,喝了一口,脸上飘过好几种不同的表情,原田早已着急,于是也取了一杯来饮,只一口,便呆在那里,说不出话来了。
  “我前几天做的樱花酒,每样配一点这种酒,大概可以配出二十几种口味,不过我不太清楚日本人的喜好,希望可以找到地方试一下。”我给自己倒了一杯,放进去一块冰糖,这样的浓度比红酒要好许多。
  八重代走到我面前,“教我怎么做这样的酒吧,什么代价都可以。”
  我望向原田,刚才醒酒的时候,我就已经找过他了,这样的结果正和我的心意,“我们刚好缺一个演员,要不要来客串一下?”
  八重代想了想,“好,我会全力配合的。”
  晚上,原田与我在房间里碰头,我交给了他两瓶自己做的樱花酒,他明天要起程去东京,见一位熟人,这两瓶酒,是我送给对方的见面礼。其实这两瓶酒很有说法,渗配不同的比例,出来的味道便会不一样。告诉了原田基本的渗配比例,原田笑着记下了。
  “那个爱酒如命的人,一定会兴奋地要死的。”原田像在自言自语,“夏,把你的想法写出策划吧,我想明天,会有人想看的。”
  我点了点头,看来,今夜,注定又将无眠。
  ……
  距离樱花祭传宣还有一天的时间了。
  八重代已经答应了拍摄,原田也从东京回来,正在给八重代讲要拍摄的情节。地点就在汤馆的门口,八重代一身居家的和服装扮,手里拿着扫帚,一点一点扫地上飘落的樱花。花瓣从树上不断地飘落,扫是扫不净的,她却依然微笑地清扫。
  八重代的妆化得很漂亮,原田从东京请的很有名的化妆师来,让她看上去年轻了许多,而且又不缺乏成熟女人的风韵,和服是八重代的珍藏,淡淡的紫色,下摆有一圈黄色的小花。
  拍摄人员很少,少到只有一个助理,加上木野摄影师,再就是原田在一旁,连我都躲在很远的房间里,从窗子看外面的一切。
  所有的人都很安静,旁边放着山口百惠的《秋樱》,声音很轻,有点淡淡的忧伤的味道。八重代没有剧本,所有的理解来自于原田的讲解,但是她能把原田的意思领会得如此完全,不能说她没有那样的天份。
  一个人的身影从远处走来,一件灰色的风衣,由远处走近了,在距离门口十米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除了音乐,似乎所有的人都停了下来,包括八重代,用手挡住阳光,抬头去看来人。
  我不知道当时八重代的心情如何,不过当她看清来人并愣在当场的时候,我似乎感觉到她的内心的颤动。不知道从何甩起的风,吹动满树的樱花芬芬落下,两个人就站在那里,久久都没有动。
  无论多么辛劳/时间都会把痛苦变成笑语/所以不要担心/沉浸在无尽的回忆中/发现无论如何我都不是一个人。
  山口百惠的淡淡的歌声在这里飘动,最后定格在两个人的脸上,两个人脸上都有泪水,说不清的复杂的眼神让人感觉到心痛。
  “八重代,加油!”我在窗子后面暗暗为她加油,等了十年,不就是等待这一天么,当这一天真的到来时,她若不再好好把握机会,就又会像手指缝中的沙滑走。人生还会有几个十年可以等待,我不知道。
  剧本如事前所安排的那样,不过扑过去的,不是八重代,而是对面的来人,他放下行李,缓步走向八重代,只十几步的距离,却走了十年之久,他来到八重代的面前,撑着她的肩,看了她好久,然后把她揽在怀里,再也没有放开。
  “吹雪”如期而至,落在两个人身上,仿佛要埋住两个人的深情与十年的分分扰扰。所有的人都没有动,除了木野,他是一个专业的摄影师,他很能扑捉到人类的心灵颤动的那个瞬间的每一个完美。
  中午的时候,我们坐在原田的房间,一边喝清酒,一边看原片,近五分钟的片子根本不用剪都是那么的完美。没想到会有这么顺利的结果,让人感觉很兴奋。八重代不在,她与神秘客人此时正在享受分别十年后的二人世界。当年那段凄美的爱情故事,原来还可以再继续,她未曾改变,他也是。
  喝着杯里的酒,我有些失落感,原本我以为自己醇的很好的酒,太烈了。不太适合日本那种温度,也不适合八重代的爱情。我在酒杯里放入一块冰糖,看着它一点一点化掉,再倒入口中,少了许多浓烈,却多了一丝丝醇香。
  果然,做酒与做人,道理同样的简单。
  晚上,接到冷面神的电话,他这段时间一直在忙,除了第一天的电话,我们也久未联络。与他说了宣传的事,他便耐心的听着,下午的时候,原田的灵感又来了,补了许多镜头,充分表达了他想要传递给别人的情意。八重代与神秘人也极力配合,而他们的目的却是一样的,我的酒的配方。说是这样说,可从他们的VCR中可以看到,他们俩个人之间的交流,不是表演那么粗浅的东西。所有明眼的人都可以看得到,他们之间浓情爱意。
  “他们俩个人十年前就应该在一起的。”难得冷面神也认得两个人,知道他们的故事。
  “有时候,命运会让人与人擦肩而过而不自知。于是,这一生就这样错过了。”我坐在温泉边上,把脚泡在里面。
  大家都在忙,只有我一个人闲着,原田已经把我抛开了,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剪片,他不许我们插手,把我们都关在门外。其他人都在准备明天起程回东京,我很闲,在这儿一周,我不想离开,还没有待够。
  “可能不行,”冷面神说,“我明天就会到达东京了,下一周开始便是樱花祭的宣传会,东京的樱花好象五天之内就会开放,我不想你错过这一季的宣传。”
  我笑着应了下来,我又如何能说“不”呢?
  “一个人?”一个声音传过来,我转过头,原来是八重代的“神秘人”。
  我点了点头,他便在我旁边坐了下来,于我一样,把木屣脱下来,然后把脚泡在温泉里。他手里拿着一瓶我与八重代酿的“不醉”,在我面前晃了一下,“要不要来一点。”
  “好。”我接过他递过来的酒杯,“这酒很不错。”
  神秘人点了点头,“是你的手艺好,我喝酒这么多年,这种酒,算是我喝过最好了的。”
  我看了看酒杯里的酒,最好的吗?真不敢担当。“这是我父亲的酿造手法,他总喜欢出新,喜欢有不同的变化,可是他也说,万物变化,不离其中,再怎么变化,本质都是不变的。”
  “‘九月桃花’是你父亲酿的酒吗?”神秘人笑着问我。
  “您喝过?”我挑眉,九月桃花是几年前,天气变化,桃花反季节开放时,父亲酿的酒,因为季节变换,桃花全部都不能结桃,而且第二年桃树会绝收,为了降低农场的损失,父亲第一次用桃花造酒,九月桃花,还是我起的名字。
  “你知道我爱酒如命!当年曾有人送过我一瓶,那味道,让我终身难忘。”神秘人闭上眼,似乎在回味那味道。
  那酒,有初恋的幸福味道吧!我也在回想那时候的九月桃花,我与赵枫的第一次亲吻,便是在那满是桃花的树下,甜甜的,有一点清涩的味道,与心中那份悸动。没想过,在此时此地,还有与我同样心情的人。
  “九月桃花,我父亲的酒厂里,还有几瓶。”我轻声地说着。
  神秘人笑了,眼光深遂,却没有言语。我们就这样坐着,直到把一瓶“不醉”喝光,虽然这酒名叫“不醉”,可并非真的不醉人,一瓶下肚后,脚下如生了云朵一般,让人飘飘然。
  “小夏:
  在日本怎么样了?最近心很烦,和阿霞吵架了,所以一直没给你写邮件。别担心,我想我们可能是缺少那种必要的沟通,最近一段时间太忙,对她有所忽略了。我们明天会去日本,参加东京的樱花祭活动的有关协助工作,阿霞一定要和我一起来,我帮她报了一个自动游的团,到时候也许还要麻烦你,在我走不开的时候,带她一起去玩玩。
  希望到时候能见到你。祝你做个好梦!
  高翔”
  打开电脑,便收到高翔的邮件,一如他人一样的简单明了。
  明天,冷面神会到,高翔也会到,而我,居然还想窝在这伊豆大岛的一个小小温泉里,是因为我无法面对的一些东西吗?我自己都不知道。
  许是因为喝多了酒,到了月亮西沉的时候,我还没有什么睡意,抱着被子坐在屋子里,心里有种落寞。我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原本下午还好好的心情,到看了高翔的邮件后,变得燥动不安。
  也许,我还是无法接受他另有他欢的事实。

  第三十章
  车子到达东京本部的时候,我还在睡,木野把我叫了起来,我才知道目的地到了。外面的阳光有点刺眼,抬手看了看表,已经快十一点了。不同于伊豆的鸟语花香,我们又回到了繁华的都市,整个人都会跟着紧张起来的都市。
  冷面神他们已经到了,高翔他们也到了,但是我都没有见到,只是随了原田去开会,虽然全程我都在旁听,算是学习的一种。原田剪完的片子很漂亮,仿佛就是八重代的爱情回忆录,那种唯美的爱情总是很有市场,永远都不会过时,他的宣传语也很漂亮:又是一年樱花飘落的时候,你会想起谁?
  宣传片得到一致的通过,送去后期加工,安排档期。原田他们忙了起来,我却被送到酒店休息,我也是累了,倒在床上一会儿,便睡着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窗外的阳光已经西沉,放在床头的手机一直在响,我拿起来,是原田打来的,晚上安排了一个很小的聚会,一会儿木野会来接我。原田是很讲原则的人,他给我留出了足够的时间洗澡化妆换衣服,当我一切收拾停当的时候,木野刚好来敲我的门。
  我们在一家河豚馆前停了下来,木野掀起帘子把我让进去,里面的人不是很多,却有许多是我熟悉的,冷面神和南田也在席间,井上前辈也在,反而少了八重代和神秘人。木野似乎看出了我的猜测,在我耳边说,八重代与神秘人赶今天晚上的班机去了夏威夷,不然宣传片一经播出,他们就要成为被关注的对象了。
  木野把我带入席间的时候,南田却不出声响地把我拉到他的旁边,正好与冷面神隔离开来,冷面神自然是面无表情,只是冲我点了点头,倒是井上前辈很健谈,加上多日不见,与我交谈起来。
  河豚味美,却不太适合我的口味,只吃了几口,便停下来,看着他们享受。听井上说,这家店是东京做“河豚宴”最好的一家店,只看着桌上这几十个小碟碗,便能看了它的丰盛来。
  一般“河豚宴”共有八道菜:
  第一道是主打酒品,为烤焦的河豚鳍泡清酒,相当别致。
  第二道为“前菜”,即冷盘“凉拌河豚皮”。河豚皮切成规整的细长丝,再辍以生姜丝和芝麻仁,松脆而有韧性,嚼之满口辛香。
  第三道是压席的“刺身”主菜,即生食河豚鱼片。硕大的瓷盘中铺满的生鱼片犹如大丽花层层绽放,中缀以大葱梗、小葱花、野桔瓣、芥末膏和河豚肝花,四周辅以香醋汁、甜酱油、辣根粉、生姜丝、萝卜泥、苏子叶等味碟。食之鲜美软嫩且又清香滑口。
  第四道为“烧物”,即烤豚白———精巢,它非常油润但不腻人,还未细细咀嚼,便轻轻地滑入了食道,宛如吃法国奶酪一般。
  第五道是“扬扬”,日文名“天妇罗”,中文名“炸豚盔”,采用取肉后的河豚散碎骨架拖粉蛋糊软炸而成。它好像裹炸的山鸡肉,却丝毫不见油迹,且酥香中透着几分淡爽。
  第六道为“后碗”,即座汤———河豚鱼头火锅,配置有金针菇、香菇、豆腐、粉条、圆年糕、芹菜、大白菜,大葱等辅料,同样满锅不见半点油花,清素可口。尤年糕入汤即软,柔糯甘甜。
  第七道是主食,乃河豚鱼片煲饭,内加鸡蛋、葱花、紫菜、色彩靓丽;随上日式泡酸梅、泡萝卜和芝麻咸菜佐食,这另有一番饮食风韵。
  第八道为餐后饮品,冰镇野桔汁和九洲绿茶。野桔汁酸涩而苦,能化食;而绿茶则呈粉末状,用沸水在玻璃杯中冲匀搅拌,闪现出绿茵茵的翠色,但较中国绿茶苦涩。
  我早早停了下来,要了杯绿茶,看他们吃的香甜的样子。
  “不合胃口么?我看到你只吃青菜。”井上注意到我的平静,低声问我。
  我摇了摇头,与他交耳:“虽然美味,却不是所有的人都能享用的,说实话我第一次吃,不是很喜欢。”
  井上笑了笑,“不是因为害怕吧?”
  虽然河豚很毒,但还没让我害怕到不敢吃的地步,而且这么多人,出了事倒霉的也不会是我一个人。于是给自己倒了杯饮料,接着欣赏美食,一切美好的东西都是我喜欢的,而已这些食物这么漂亮,怎么忍心吃得下口?
  “听说你这次表现不错?”井上也停了下来,半开玩笑地说道。
  我摇了摇头,“我是真的没有帮上什么忙的,”我看了一眼原田,“真正有才华的人,是他。”
  “久治是个很棒的策划师,我感觉这么多的创意中,这次的最好。”井上喝了口我为他倒上的酒,“真难为他,能想得到这么好的创意,我敢保证,没有人会比他更好了。”
  “看本子的时候,我也是这么想的,他能把我们所想的杂乱无章的东西,串到一起,形成那么感人的故事,能把画面拍的那么美的,我也是头一次看到。”我看向原田,他已经喝的差不多了,在那里大声地开起了玩笑,从来看到的都是他严肃的样子,现在这种样子,可能真的很难见到。
  “听说,你也有不少的收获,”井上把矛头指向我,“久治那家伙说,你造出了很好喝的酒出来。我没有想到,你还会这个。”
  我笑了起来,有些难为情,无心之作,却让大家当会儿事,真的是很难得,“我爸爸是开酒厂的,我从小在酒厂里长大,以前假期的时候总在那里打工,造酒这套我很熟悉。以前很喜欢的,总是在车间里做试验,不知酿坏了多少坛酒了。”
  “我从来没问起过,你的日语这么好,是在哪里学的?”井上问,“大学?”
  “嗯!”我端起了酒杯,“我大学的时候选修的外语,是因为外教老师长得很帅。”
  井上的酒差点喷了出来,他没想过我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真的?”
  我笑了笑,这时大家好像都注意到我们了,“那时候的老师是留学生,比我们大七岁,是个很开朗的人,而且上课有趣极了,我可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选上他的课的,那时候选他的课要考试的。”说起当年的事情,我也来了兴致,“那时候很努力地学习日语,有关日本的很多知识,就是为了得到很好的成绩,得到他的注意的。选修他的课的女生很多,好多人都是因为他长得帅得要命才来的。”
  “当初为了他,我在大学可是选修了三年的日语,比日文专业的学生还用心,在学校就考完了日文一级和托福的考试,为此还差点转到日文系去,不过学校没批准。”我放下茶杯,“那时候学习很有动力呢!”
  “后来呢?”井上听的入神,然后问我。
  “后来?”我呶着嘴,回想着,“后来他走的时候,我们才知道,那家伙居然是同志,喜欢男人的。为此我还偷偷哭过呢!”
  井上的酒终于喷了出来,指着我,“骗人,被你给骗了,我还真的当你说的是真的事情呢!”
  我笑了起来,大学也都笑了,他们注意我们的谈话很久了,大概从我开始说帅哥开始,他们几个人都停下来听,后来听到我所说的,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气氛也达到了一个小小的高潮,大家也平和下来,接着喝酒吃肉。我没有什么胃口,依然坐在那里看着他们吃,自己只喝着茶。
  过了一会儿,一位侍者走了过来,在我面前摆了一份炒饭,在我耳边轻声说,是冷面神帮我叫的。虽然他不与我说话,但是仍然对我很关心,很简单的炒饭,吃在嘴里也是喷喷香的。
  一晚上,冷面神都没和我说上一句话,可以看得出,好像南田刻意隔开我们,分散我们的注意力,虽然不知道他的意图,但是很明显他不希望我们有交流的样子。送我回酒店的是井上,吩咐我一些要注意的事,然后摸摸我的头,看着我上楼,明天还有许多事要忙,樱花祭的宣传活动,明天就要正式开始了。
  当我走入电梯的时候,井上又跑了过来,拦住电梯,然后问我,“那个外教的事,是真的么?”
  我笑了,想了想,还是告诉了他,“那件事,是真的。他是我们心中的白马王子,永远留着,都是很好很好的回忆。”
  回到房间,打开邮箱,里面有苏眉的邮件,她说这一段自己身体不是太好,没有和我联系,不过叫我不要担心,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而且她现在在北京找工作,还没有什么消息。日期是今天白天的,久未联系,不知道她生病的事,发了问候的邮件,关了电脑,站在窗前,外面是繁华的东京夜景,是我最喜欢看的景色之一。
  第二天的会议上,公司安排了我的工作,因为我的樱花酒创意不错,他们希望能推出一季产品来,配合公司的樱花食品策略,昨天食品部已经抽出两个人来配合我,现在都已经到位了。
  会上播放了原田的宣传片,想要在一分钟表达自己的创意,我一直都认为是很难的事情,可是原田做到了,他把自己所要表达的东西清楚地传递给每一个人,不仅是我,在场的人都觉得感动,而且大家也知道,这段宣传片推出之后的效应,可能不会比情人节那次差,只能有过之而无不及。
  会后,我在楼下遇到高翔,他们正在培训樱花祭的食品宣传及贩售活动的内容,他看到我,笑着点了下头,算是打了招呼,他们被安排在公司的职工宿舍,与我不在一起,不知道江霞现在在哪儿,他们有什么安排?
  东京本部下有自己的清酒生产厂,他们早已接到通知,配合我做樱花酒,我与厂里的技术员简单交流了一下想法,他拔给我一个试验室用,虽然他不太喜欢我的做事方法,但外还给了我许多意见。
  中国的酒文化博大精深,从小跟着老爸在酒厂里混,看的多了,听的多了,我也可能粗通一些皮毛。
  我最喜欢的就是“醴”的制造,听老爸说,一天能造出的甜酒,在古代就叫“醴”,就如我们所知道的庄子的一句名言中写道:“君子之交淡于水,小人之交甘若醴”讲的便是它了。
  由于上次的经验,我所采用的方法都很简单,没有采用日本清酒的传统制造工艺,而是用造中国甜酒的手法,选用谷芽作为原料,掺对了一定比例精米,谷芽各有香甜的口感,而是醴的制法简单,第二天便能做出适合日本人清淡口味的酒来,再配合老爸传真过来的香料配方,按比例混合,便成了新样式的酒品。
  第一锅酒出来的时候,日本工厂约来了许多专业品酒师来品尝新品,酒的品鉴也是一种很深的学问,十八岁那年,我就拿到品酒师的证书,想来也是花费了许多功课在上面的。品鉴会在一个大厅客里,有七八位品酒师,分散坐在不同的位置上,面前放着测试报告书,品酒师一定要有好的生活习性,品酒前不能吃刺激性食物,不能吸烟,不能喝酒,也不能擦香水,否则对评判味道都有一定的影响。
  有人端上清水,放在每个人面前,以做漱口之用。先上的是纯酒,没有加入樱花成为的纯酒,大家都把杯子举起来,对着光观查酒的色泽。这是品酒的三个步骤之首。
  品酒的目的,除了测定其物理化学指标外,还要进行感觉鉴定,依据酒的色香味来作出判断,第一步是是看色,举杯地光举杯对光察看,观察酒的色泽。
  白酒除酱香型、兼香型和少部分浓香型微有黄头外,其它香型的酒都应该是无色透明的。如果出现浑浊、沉淀、有悬浮物等,则为不合格。
  第二步是闻香。酒注入杯内,靠近鼻子,把酒气慢慢吸入鼻中。只能对酒吸气,不得对酒呼气。
  第三步是品味,品酒品味是最主要的。
  每一种酒,都包含了酸、甜、苦、辣、涩五种味道,这五味都要有适当的比例,才有好的口感。甜味偏多了,会觉得腻口;酸味少了,会觉得口淡;苦味少了,就会有不清口之感;适当的涩味,则可增添酒的后味;辣味,能起到刺激的作用。
  品酒时呷饮一小口酒。舌头对各味的敏感度是不同的。甜味味蕾在舌前头;酸味味蕾在舌边;苦味味蕾在舌后根;涩味则是因酒的收敛所影响的唾液分泌;而辣味是因酒精所引起的味蕾细胞兴奋。
  甜酒不是我的特长,好在有许多其他的品酒师在,给了我们许多可行的意见,到第二天的时候,兑出来的酒已经几乎可以让所有人都满意了。商业价格与个人喜好的不同就在于此,你可以让大家感觉都好,可这儿并不是你想要的最好的,就是这样。
  我们这边开工,宣传那么也热闹的很,听高翔电话里说,那段宣传片引起了很大的轰动,而当事的两个人却跑到国外享受去了,留下解释事件的人,却是被抓了倒霉的原田。
  樱花祭被定在三月二十八号,高翔他们的樱花食品也准备的差不多了,现在已经有许多公司和家庭都在预定。电话中,电话问我,要不要一起去赏樱,我拒绝了,樱花虽然漂亮,但在一个地方看过了,就没有太多的新鲜感了。
  二十八号是周五,许多公司都放了半天假,组织员工去赏樱花。从昨天下午开始,组织贩售的人就已经忙的不可开交了。他们在各个写字楼与办公间中开设了卖场,在各大超市也组织了专门的销售人员,公司提出的策略是组合式贩售,事先组合好各种食材,客人只需按自己的口味进行选取就可以了。
  集体贩售活动只到十八号的下午一点钟,之后只有值班人员继续进行,其余的人参加公司组织在上野公园的赏樱会,东京本部每年都会组织的活动。
  “要不要一起去?”二十八号上午,贩售活动进行到一半时,冷面神打来电话。
  “我不想去上野了,我想自己安排时间。”我如实回答。
  冷面神沉静了一会儿,“需要我吗?”
  我在这里不禁挑眉,于是笑着说道:“好啊,下午你来接我,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于是我们定好了时间地点,然后又开始于应付客人的笑脸,我喜欢这种工作方式,虽然累,但又很安心。樱花酒意料之中的热销,许多人都是成箱购买,缘于我们包装时设计的小瓶装,不必用杯,直接用瓶子喝也不会感觉多到喝不了的地步,而且包装设计小组的人把一箱之中放入三四样樱花酒,混合销售,得到许多赞同之声。在为时间关系,在得到生产许可后,我们只生产了五千箱成品酒,一个上午全部卖空后还得到不少的定单,不少酒吧酒肆也开始预定,倒是弄出了一些亮点来。
  中午匆匆吃过饭,回到酒店洗了个澡,换了套牛仔服,穿上运动鞋,房间的电话便响了起来,冷面神在电话那边轻声说:“下来吧,我在停车场。”

  第三十一章
  “你说想去的地方,就是这里?”冷面神的样子真的是让我很难忘记,当我拉他乘地钱到达东京的迪斯尼所在的舞兵站的时候,他的脸色已经变了几变了。
  “有什么问题吗?”我歪着头问他。
  他似乎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我打赌,他从来没有来玩过。因为事先没有准备,冷面神穿着一身休闲西装,样子太正统了,想想他这个样子与童话王国里的人站在一起,就要笑得“要死掉了”。
  怀着这种心情,冷面神几乎是被我拖出地铁的,走出舞兵站,迎面就是一座宽阔的大桥,蜿蜒向前,各个扶手上都有着不同的卡通雕塑,让人带着梦想,一直延伸到那个童话王国的大门口。门口上方造型梦幻的时钟,正一声一响,倒数着一切神奇时刻的开始。
  我在来之前的一个晚上,在网上做足了功课,而且把攻略也看得通透。因为是樱花祭的头一天,大家都去参加樱花祭的活动,所以这边游人并不是很多,很难看到大家所说的要排一百五十分钟队的神奇景象。正是这样,我才会选择这一天来这边。
  走过三重大门之后,便是世界集市,建筑风格酷似电影中欧洲古老的火车站,两旁有许多主题商店,华丽的装潢加上橱窗中陈列着的美丽商品,让人忍不住驻足观看。
  寻了好一会儿,拉着冷面神进了一家美国西部风情的商店,选了一条牛仔裤给他,再配上一件T恤,休闲外套,这身装扮让他整个人都感觉到年轻了许多。冷面神并没有反对,虽然我猜想他肯定没穿过这种磨得发白,膝上还有几个洞的牛仔裤。不过他死活都不肯戴那种西部牛仔的帽子,样子好玩极了。
  “好看吧!”我站到他旁边,试装镜中出现我们俩个人并排的身影。
  “情侣装吗?”冷面神看了看我身上的牛仔服,问道。
  我脸红了一下,摇了摇头,他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我又不是十七八岁的少女,不过我依然逗弄他,“要不,我们去买两件主题T恤,米奇和米妮的?”
  冷面神虽然对我的问题没有给予语言上的回答,但是他很坚决的摇了头。
  因为时间关系,我们没有在世界集市多待,集市的尽头,一座童话城堡展现在眼前,这里,便是有名的睡美人城堡了。不过我们的目标还暂时不是这里,前面还有许多好玩的项目。
  “白雪公主许愿井?”在我前面,有几个日本女生围在那里,向井里扔着铜币,然后诚心地在许愿。
  冷面神看了看我,拉住我的手,从口袋里拿出一个100日元的铜币来。
  “干嘛?”我问他。
  “不是要去许愿吗?”他反问我。
  我看着他的样子,忍住了想笑的冲动,努着嘴说道,“小孩子的把戏了,你以为我多大了?”
  冷面神也轻松地开起玩笑来,“能来这种地方的女人,能有多大?”
  “走啦,走啦,时间要来不及了。”我拉着他的衣袖,绕过许愿井,继续前行。
  前面不远就是飞溅山,类似于以前玩过的激流勇进,乘着皮艇在山中随着流水滑行,航程很长,中途还有许多故事造型,但是路线很恐怖,由于有许多漆黑的地方,有时候皮艇突然就向下冲过去了,这种加速度的刺激真是恐怖到了极点。
  我下意识的拉着冷面神的手,不敢松开。到了最高处的时候,据说有20米,看似不高,但冲下去的时候,大家的心理还没有准备好,巨大的水花直喷了过来,四周都是不绝于耳的尖叫声。这个时候,冷面神一把拉我入怀,为我挡了些水花,被他拉入怀的一瞬,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古龙水的味道,感觉,很安心。
  到了出口,冷面神的头发上还滴着水,四周人的样子也很狼狈,不过大家全都是开心地笑着。我不知道里面还有机器拍下下冲的瞬间,大家聚在那里,看到很多有意思的表情,轮到我的时候,正是冷面神拉我入怀的那一瞬,从来不曾看到过他那么温柔似水的眼神,脸上似乎还存着暖暖的笑意。
  “那个,”我拉住冷面神的手,大声说,“再玩一次好不好?”
  出来的时候,正好遇到彩车在巡演,记忆中的童话人物都在其中,三只小猪啦,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灰姑娘等等。一位米妮妹妹还走过来抱了抱我,还在我脸上亲了一下,然后送给我一个很漂亮的笔记本,上面还有她的签名。曾经听过,迪斯尼的米妮妹妹有许多扮演者,但是有一点,她们的签名都是一样的。
  有几个小孩把米妮妹妹拉走,我跑回冷面神身边,冷面神拉着我,学着大家坐在路边,我拉了他一只胳膊,把上巴靠在上面,一起品味梦幻世界。
  ……
  “啪!”我的肩膀被轻拍了一下,转过头,有点吃惊,居然是江霞。
  “远远看起来像你,我家哥哥还不承认。”江霞笑着灿烂,当她看到冷面神的时候,眼光中闪过一些什么,可以读得出,她对冷面神的苍桑有点吃惊。
  “你家哥哥呢?”我和冷面神从地上站了起来,转移了话题。
  江霞仍一脸的笑意,拉着我的胳膊,“他去给我买爆米花去了。我们一起走吧,你们都玩了什么了?……”
  江霞拉着我前行,我回头看了下冷面神,他似乎并不在意,跟在我们后面。高翔回来的时候,看到我与江霞站在一处,脸色不太好看,“陆董。”他与冷面神打了声招呼,似乎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冷面神也有些尴尬,只是点了下头。原本两个人的行动变成四个人,就仿佛有些失了味道。江霞叫着要去看4D电影,于是我们一起到那边去。
  创造奇迹工厂的人比较多,男士去排队,江霞拉了我在一旁吃爆米花。她似乎对于我与冷面神的事很有兴趣,有意无意的问起,叫我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他不年轻了吧!”冷面神的年纪很明显地写在脸上,加之不太喜欢笑,成熟的有点过了,“日本人?”
  我摇头,我知道冷面神不是日本人,但还真不知道他的国籍,于是只能说:“华人。”
  “你们认识多久了?”江霞给我抓了点爆米花,又向排队的高翔摆了摆手。
  “也没有多长时间!”我有种想解释的冲动,现在我与冷面神,还算不上什么吧!但江霞的话,分明是把我们当成一对的样子。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又不想对她说什么,为什么要向一个不相干的人解释什么呢!
  好在排队的时间不长,我们便可以进去了,排位置的时候,一字是我,冷面神,江霞,高翔。当灯光暗下来的时候,冷面神的手握住我的,而我,却看到江霞扑在高翔怀里,高翔笑的一脸温柔。
  所谓4D立体电影,相当逼真,我们也进入了电影情节一样,到丛林中的树枝扑过来时,大家都会下意识的去左右躲避,房间中地板的震动,水喷在脸上的触感都像可以真实体验得到一样。
  不过我还是被吓到了,当巨大的蛇头向我伸来的时候,我真是吓坏了,偏又这时地上涌出了大量的老鼠,因为没有心理准备,尖叫了一声,差点跳了起来,两只脚缩到椅子上,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蛇与老鼠都是我最怕的东西,我后悔到这里来了,明知道是假的,但是这么逼真的影像,感觉,就和真的一样。
  “没事了,没事了。”放映结束的时候,冷面神还把我拥在怀里,安慰着我,旁边的人看到我这个样子,都笑着看我。
  “去洗把脸吧,看你的样子,都快成小猫了。”冷面神用手指触碰了一下我的脸。
  我点了点头,“嗯,那你等我一下。”
  在洗手间里,我的眼睛有点红,对着镜子想想都好笑,自己怎么丢人啊,看电视还能被吓哭,就出去叫人笑话死了。洗了把脸,把泪痕什么的都洗掉,镜子里又是一个快乐的我了。
  在门口,遇到了高翔,显然是在待我的样子,因为我并没有看到江霞进来。
  “小夏,”高翔的声音有点低沉,“你,真的和陆董在一起了么?”
  我笑了一下,我不知道要如何回答他,“还不算,只是相互有好感,想近一步接触。”
  高翔走了过来,走到我的面前看着我的眼睛,许久才说了一句:“他,不适合你,公司里有许多传言,关于他的。”高翔说的很慢,“他,身边有许多女人,而且,名声并不是很好。只要你稍稍注意一下日本的报纸,就可以看到。”
  我从来不知道冷面神的过去,我只知道他离过婚,前妻是个日本女人,其他的,我从来没有追究过,这次高翔说起,让我心乱如麻。
  “我,不想你受伤害。”高翔显得有点乱。
  而我,则比他更乱,还没有从那才的话里消化出来,“嗯,我会注意的。”我实在是说不出其他的话来,不知道为什么,和高翔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没有那么放松的时候。
  “小夏,”高翔喊了一声,“我不想是因为我的原因!”
  心理涌起一股很苦的味道来,被他这样一说,那种滋味更浓烈起来,强打起精神,冲高翔笑了一下,“放心吧!我自有分寸的,我又不是小孩子,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的。”
  高翔看了我半点,才点了点头,“有事, 一定要来找我商量,我会永远站在你这边。”
  站在高翔身后的我,是感觉到那么无助的,说不出来的心情,矛盾,复杂,或是无奈。我与高翔一前一后走出去的时候,江霞正与冷面神聊着什么,冷面神没什么表现,江霞却笑脸盈盈。
  “哥哥,”看到高翔出来,江霞立刻扑了过来,拉住高翔的手臂,“陆董,我们去下一个地方吧!”
  高翔却没作声,只拉了江霞向外走,我与冷面神走在后面,高翔在出口的时候回头看了我们一眼,正与我的眼神撞到一处,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他似乎很在意我与冷面神在一起,因为那一瞬,看到他的眉头锁了锁。
  “没事了吧?”冷面神拿我打趣道,“要不要再来一次?”
  我摇头,“算了吧,对于这个,我真的来不了。我平生最害怕的就是蛇和老鼠了。”
  冷面神看了看周围,“我们逃跑吧!”
  我挑眉,看着他。
  “我们自己去玩,现在逃跑还来得及。”他的话还没说完,已经拉着我向侧门那么跑去了。
  我想冷面神不想面对尴尬的境地,也不想让我为难,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对我的解脱,天知道我真的无法再看到高翔的那种眼神,那种温柔地眼神,虽然不是对着我,却可以把我杀死。
  好在迪斯尼够大,如果想避开的人,总会可以躲避得开,我们俩个人拉着手,在童话里面寻奇,我最喜欢幽灵城堡,因为在这里冷面神还把一个“幽灵”吓得大叫,惹得旁边的人都大笑不已。
  时间过得很快,当我们从加勒比海盗那里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我们决定再玩一个项目,就去看表演,于是我们到了很有名的巨雷山。刚才这边排队的人太多,我们绕过了,这时回来,几乎没什么人了。
  巨雷山整座山以是美国西部矿山为背景,造型小火车在矿山中飞快穿行,在外面很远就可以听到里面的惊声尖叫。入口像是矿道一样,墙上挂着绳索油灯,冷面神的个子很高,几乎要低着头前行,我拉着他的衣袖,在黑暗的矿道里左转右转,不久就看到了小火车,我们被安排在后排,冷面神就坐在我的身边。
  别看是造型小火车,马力可不小,跟过山车的速度差不多,在黑暗的矿山之中忽然俯冲,好多人把手高高举过头顶,那种刺激,相当过瘾。火车下山的速度很快,但幸好是绕着下山的,不过那种速度在转弯的时候,感觉整个身体都要飞出去一样。一会儿在山里,一会儿又露出来,尖叫声盖过了一切。 当我们冲出山洞的时候,天空中已是漫天的绚烂焰火,我望向冷面神,他面色平和,眼里满是烟花。
  那时候的心情,很难用语言来表达。就像是大家在分糖果,你拿到的是最后一块,里面却有许多种滋味,但你仍然很想知道,别人拿到的,都是什么样的滋味。
  夜幕降临的时候,整个童话王国都点亮了魔幻般的灯光,灰姑娘的城堡缓缓开启,王子的舞会开始了。这便是灰姑娘的加冕典礼,下午我们去抽奖的时候,抽到两张场地票,把门票放到机器里,会出来一张粉色的礼券,抽中礼卷的,可以进到场地里面去看表演,我把冷面神的票也放了进去,又蹦出一张礼券,工作人员笑着对我说,能一次抽中两张礼券的,还真的是不多呢!
  我们的票是正对着舞台的,不是最中间,位置也很不错了,比起那些外围许多没有抽中的游客,我们算是幸运的。开演前,有扮成王子使者的人,在场地里流连,不时将华枕上的水晶鞋为场地里的女士与小朋友试穿。
  一会儿,使者来到我的面前,“啊,漂亮的小姐,请抬起您高贵的脚,让我为您穿上这只水晶鞋,看看您是不是王子的准新娘?”
  我的脚被侍卫抬起,脱掉运动鞋,扒掉袜子,一个侍卫还在我脚心挠了一下,害得我差点跳起来,大臣为我穿上水晶鞋,这只是给小朋友穿的,很小,根本没办法穿。然后他把这只鞋扔掉,又从屁股后面的口袋里拿出一只大的,给我穿上,这只的号码正好,穿进去不大不小正好。
  侍卫要把我抱上去,吓得我直摇头,抱住冷面神的胳膊不松开。大家都被逗得笑了起来,大臣在一旁边说,“这个不是灰姑娘,是个有心上人的公主,我们找错人了。灰姑娘,你在哪里?”
  话毕,灯光开启了,场地中一片浪漫的气氛,童话中的公主王子们依次登场,睡美人、白雪公主、一对一对走了上来,当然,也少不了米奇米妮,大家盛装而至,来参加这盛大的典礼。城堡上华丽的挂钟响起,卫兵们扬起长号,灰姑娘挽着王子的翩然登场。整个加冕过程庄重而美丽,灰姑娘身穿纯白色礼服,王子也披着蓝色的披风,国王将皇冠与权杖交给两个人,一对有情人在所有人的祝福声中,以吻为暂,许下幸福的诺言。
  当灯光暗下去的一刻,冷面神在我的脸上快速的一吻,我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有些难为情地把头转向另一边。然而,就在是这时,视线中,在外围的人群里,我看到高翔,正用一双漠然的眼睛,注视着我。

  第三十二章
  从迪斯尼出来,已经很晚了,肚子也饿得叫唤,整个人也累到不想动。冷面神早已叫来了车,在外面等着我们,回程不用去挤地铁,也没有力气去挤了。
  “饿了吧!”冷面神问我。
  我点了点头,出来的时候想买个汉堡来着,但冷面神不许,说正餐一定要好好吃,不能随便对付,特别是我们搞食品的人,应该比别人更注重一些。于是,我只能饿着肚子,任他拉着我去寻饭吃。
  这个时间东京一定很堵,大家应该都从樱花祭现场回来,少不了又要去喝上一通的。不过车子却没有进入东京,而且转入了另一个车道,不知道冷面神要把我带到什么地方去。不过我知道,跟着他,一定有好东西吃。
  车子在一座类似于民宿的地方停了下来,看似不大的停车场,已经停满了车,民宿大门上面挂着一块不太显眼的名字“川江屋”。
  冷面神领着我走了进去,已经有人过来招呼,似乎是冷面神已经定了位置,我很好奇,他几乎没离开过我的视线,什么时候定下的位置呢?
  有女侍把我们领入一间和室,房间不大,却装饰的特别典雅,与整个民宿的外型形成鲜明的对比。我好奇的在房间里这里看看,那里摸摸,体会着主人布置的用意。
  在这里,是不用点餐的,只要你说明有几个人,厨师自然会帮你配菜,吃什么也是根据季节来决定的,这样的吃法,是日本很有名的“怀石料理”。
  “我来考考你,日式餐饮,都分为哪几类?”冷面神与我面对面坐下,又好象回到了面试那一次一样,他的表情严肃却不严厉,让我也平静下来,仔细回答他的问题。
  “日本的传统料理大体上分为三种,分别是:本膳料理、怀石料理、会席料理。”我在他面前坐正,然后认真回答,“本膳料理是传统正式的日本料理,是日本理法制度下的产物,多数只出现在比较正式的场合,如婚丧、喜庆、成年仪式及祭典活动的宴会上,菜色由五菜二汤到七菜三汤不等。怀里料理是日本料理中的高级料理,原本是搭配茶道,将茶的美味发挥出来的料理,现在是日本高级料理的代名词。会席料理不像本膳料理那么严谨,吃法比较自由,是除美味以外,一种比较轻松愉快的享用宴会的料理。”
  冷面神对我的回答比较满意,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你知道怀里料理是什么来的吗?”
  “怀石一词,是来源于日本佛道传说中的‘温石’,传说修行中的禅僧必须遵行戒律,只能食用早餐和午餐,不能吃晚饭,可是年轻的僧侣忍不住饥饿和寒冷,将加热的石头包在碎布中揣在怀里,称为‘温石’,后来发展到少吃一点起到‘温石’的作用。”我对于特训时,课上讲的东西,记得还是很牢的。
  “怀石为理与茶道文化有着密切的关系,在从前,有客人来访时,主人会把珍藏的茶具拿出来泡茶,但因为空腹饮茶对使人的胃口感觉到不舒服,所以为了达到愉快的饮茶,需要在喝茶之前吃一些简单的料理,适当的填饱肚子,这就是最初的怀石料理。”
  “嗯,很不错,看来你是有做足功课。”冷面神脸上的严肃放了下来。
  随着一声“打扰了”,拉门被打开,侍者将饭食为我们送了上来,怀石料理通常是三菜一汤,当然也有种类很丰富的时候,怀石料理的季节性很强,每个季节的食品搭配都不一样。以现在我产面前的为例,包括生鱼片,大酱汤,白饭,之后还有煮菜,烤食,还有一种叫“寄放钵”的小菜,用完饭,还可以再饮一杯清酒。
  不过对我的饥饿程度来说,饭量太少,吃完一份还没有吃饱。不过怀石料理很贵,我正在想要不要再来一份的时候,侍者已经再次进来了,端上来完全不一样的两份来,顺便还给我们带上一瓶清酒,居然是我的“不醉”。
  “啊?这个?……”我指着桌上的“不醉”,吃惊的看着冷面神。
  冷面神微微一笑,“这家店的老板请求南田家,我才卖给他一百瓶的。”他停了一下,“不醉真的很不错,现在市场上的反映相当好,我是真没想到,你还会做酒。”
  “以前小的时候,我没什么朋友,爸爸妈妈都上班,也没时间照顾我。”我想起来一起事情,于是说了出来,“很小的时候,一放学就去爸爸的酒厂里玩,我很喜欢做爸爸的小尾巴,他走到哪里,我就要跟到哪里,在酒厂的时间久了,也就跟着他学会了许多东西。后来爸爸看我对这方面也比较通透,便让我假期的时候,到酒厂里跟着技术人员一起学习,做学工,再后来又做了品酒员。他一直希望,我能继承他的酒厂,但是我没有。”
  “为什么呢?”冷面神问。
  “也许你也能感觉出来,比起同龄人,我的内心有些成熟过头,”我给自己倒了杯酒,“小时候,我在是在奶奶家长大的,因为小时候很聪明,也曾被逼着学了许多自己不喜欢的东西,我内心就一直盼望着快点长大,可以自己独立做主,不需要再听大人们的话了。”
  “我一直都不知道自己喜欢的是什么?”我苦笑了一下,“一开始对造酒还很有兴趣,但是有被逼迫的感觉的时候,就不喜欢了。我是那种很随性的人,只有自己喜欢的事情,我才会做。”
  “在我看来,比起同龄的人,你算是很优秀的。”冷面神喝掉自己面前的酒,又为我们俩个人添了一杯。
  我看着冷面神,其实想说许多话,但有时候,一些话我又说不出来,“其实我也知道,我的顺利,都是托你的福,不然我不会这样一路顺风的走过来。年夜饭的计划是这样,巧克力的计划也是这样,交流会的时候也是这样,也许我仗着你的关心,做了许多超越自己能力的事情。我不是笨蛋,我能感觉得出来。这几天躺在床上睡不着的时候,我也会想,这半年来自己所经历的事情,也许是别人几年,甚至是几十年都无法遇到的机会。这种机会不会平白找上我的,我不是不相信自己的能力,但是因为你而得到这样的机会,我会感觉到相对于别人会比较不公平。别人也不会认同我的。”
  说了许多,冷面神都没有吱声,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等我说完了,他才开口,“那你的意思呢?”
  我很认真地想了几秒,“回上海之后,请让我和其他同事一样,或是当我是新进员工一样,让我从最底层做起,年轻的我,希望接受磨练。让我做出的成绩得到大家的认同,只有这样,将来才能在你需要我做更重要的事情的时候,服得了众人。”
  “我现在在想,你是否真的只有二十三岁,”冷面神无奈地笑笑,“外表看起来清纯,但内心却细腻而成熟,像你这样的女人,真的可以直接娶回家做妻子了。”
  我也笑了,他的玩笑一点都不好笑,“其实我自己知道自己的,什么细腻、成熟?只是比别人多注意一些细节罢了,至于不像二十三岁的女孩,没有人规定,二十三岁必须要做什么,不能做什么?比起许多十几岁就大学毕业的天才来说,我只是一个普通人罢了。难道不知道名牌、不追求时尚,就是大妈级人物吗?每个人选择的生活方式不一样,也许对于我来说,我更喜欢过现在的这种生活,很温暖。”
  冷面神点了点头,“其实你能这样想,我真的很高兴,也许是我做的有点急进,不过你能这样平和的对待,是我没有想过的。就照你说所有的办吧,我是真的希望,你能尽快的成长起来。”
  “啊,快点吃饭吧,我已经对着美食流了半天口水了。”把心里的话说出来,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轻松了,刚才才吃了个半饱而已,能吃到这么贵的怀石料理的机会,以后不会很多了。
  回到东京,夜已经很深了,站在酒店的窗前,看到窗外灯光通明的景色,心里有些淡然,其实今天还有件事,本来想说的,却没有说出口。本来今天把冷面神叫出来,是想和他表明态度的,我并不想暖昧不明的下去,我们本来是两个世界的人,可是,和他在一起的感觉,是那么的好,我很自私地享受着他的关心后,我说不出这样的话。
  真的是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在赵枫在一起,他总是很大男子主义,什么事都是他说了算,我什么都不用操心。高翔,在今天看到他和江霞的样子,我真的很不舒服,虽然他从来未属于过我,但是看到他对别人的温柔,我心理还是嫉妒的。还好有冷面神在,让我一直都很安心。
  就像我问八重代,为什么可以十年在一个地方,等一个也许一生都不会回来的人?八重代的回答让我很动容,她说:“我不知道他是否会回来,也没指望过他能回来,但是人总要有点希望存在,哪怕是假装骗骗自己,也要给自己一点希望,这样,日子才能一天一天过下去。我的爱,已经与他爱不爱我没有太多的关系,女人的心里,总会有那么一个地方,为一个人留存,不管那个人身在何方,身边有谁,自己心理的那个,永远是你自己的,谁都没有办法抢走,谁也没有办法抹去。”
  有时候,一个人在你心理驻的久了,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抹去的,他已经长入骨髓,深入到你的血液中去了。但是,他从来不曾属于过你。

  第三十三章
  回到上海的时候,已经是四月中旬了,原本的计划在日本待到四月初,不过因为樱花酒的事,又在那边多逗留了两周。时间上安排地很紧,到我回来的时候,仍没有看到八重代,我与她约好的樱花酒的配方,也由南田转交给她,连句告别的话都没有说,我便回到了上海,在日本的日子,也成为了我的回忆。
  回到公司上班的第二个星期,策划部的部长把我找去谈话,他手里拿着两张单子,对我说,“我现在接到两份有关你的调令,一份是南田经理的,想调你去营销部,做他的助理;另一份是总务部的,公司马上要成立一个分公司,现在缺少一些办事人员,想调你过去帮忙。现在我也很为难,因为我不想放你走,所以,想要你自己来选择。”
  对于这样的条件,我有点不知所措,虽然我感觉,去分公司筹委会差不多是冷面神的主意,但是南田为什么也想把我调开呢?经营部,是许多人都想去的地方,是公司里的宝地,只是,我已经说了要从头开始,便不会再想其他的了。
  “部长,我希望能去分公司筹委会工作,多学习一些东西,将来还想回到您的部门。”我是这样对部长说的。
  部长笑了,他已经猜到我的选择,“小夏,去那边好好学习,我希望你能尽快回来,这边还有许多事等着你来做呢!”
  离开部长室,心里有了许多感叹,调令是三天前下的,看来部长也是有所为难,才叫我自己选择的。新公司的筹委员在陆家嘴那边,离我住的地方直线距离并不远,但每天要过江上班,也不是很方便的一件事。
  正式到组委会报到的日期是在五一长假后,在此之前我要先交接这边的工作,假期前的最后两天,筹委会这边开会,我也接到通知,被邀请参加。
  新公司租的是一个办公楼的十层和十一层,现在刚刚在装修,筹委会在八层的几间办公室,我来的时候,其他人已经工作了有近两个月的时间,相互熟熟了。这里的人,对我来说都是生面孔,我对于他们也是,这里的负责人是来自北京的周望年经理,为人很严厉,大家都很怕他,于我也是一样。因为第一天开会,他的矛头就指向了我。
  “我知道,你们都是从各个部门抽调出来的优秀人员,不过在我这里,请把你们以前的所做过的成绩统统放下,重新开始。”他的眼光扫过所有的人,“我不管你们身后是什么背景,在我这里,我自有对下属评判的标准。我也不会买谁的账,干的不好的,我会毫不客气地退回去。”他的眼光最后落在我的身上,让我感觉到一颤。
  可以感觉得到,大家做事都特别小心,生怕一个错误,被他赶了回去,虽然不是件很不了起的事情,但被赶回去的结果,又有谁知道呢?
  因为我来的比较晚,组织筹备的工作已经不能参加,我被分到了培训部。现在分公司正在进行招聘,四月份已经招聘了一个月,五月份还有一个月的招聘活动,招收进来的新职员会在上海受训两个月,通过训练的人员可以到日本接受训练,和我们当时的模式差不多。
  “你先熟悉一下工作环境,还有,把招聘人员的信息输入档案库中。”我的同伴是筹委会里有名的美人,也是从上海本部调来的,叫方静。由她指导我的工作。
  方静是上海本部培训部的,我进公司的时候她正好休年假,所以没有机会认识。她是一个相当好的女人,温柔似水,做起事来却干干脆脆。
  她先给我说了要注意的事项,然后留下我一个人在这边做事。录入工作虽然很枯燥,却能了解许多东西,我在日本受训时,也曾录入过大量的文字信息,不过这对我以后的工作帮助却很大。关键是你在录入的时候,是否也仔细地记到头脑中去了。
  两天的时间差不多都是这样过去的,每天上午九点钟例会,让我不得不七点半就要出门,这边离我住的地方很远,还要过江,是件很麻烦的事情。
  “五一回家吗?”晚上苏眉打电话给我,她已经到了,第一件就是打电话给我。
  “嗯,没买到三十号的票,我一号上午的飞机。”我手下摆弄着手里的钢笔,今天是四月的最后一天,许多人下午就都开始离开,这会儿还没到下班的时间,大家已经走的差不多了。
  苏眉在那边的声音有点累,“大宇那家伙回来吗?”
  “大宇和我订好的时间,一起回来的,这段时间他在忙着写报告,回来之后都没有和我聚上。”我听到苏眉打了一个哈欠,她一定是坐了一晚上的火车。累坏了。
  “嗯,那好,回来电话我,”苏眉说道,“我要去睡觉,累到不行了。”
  “好,”我笑了,“要带什么回去吗?”
  “带个帅哥回来吧!”苏眉没正经地说。
  “大宇不就是么,送给你了。不过小心你们家老白,他会吃了你的。”
  “嗯,”苏眉点头,“还是生着吃的。”
  我们都笑了,隔着电话彼端,感觉有这样的朋友真好,可以什么都说,也可以什么都不说,这样真实的感觉,出来之后很难再找到了。
  下班的时候,冷面神打来电话,“一起吃个饭吧!”他又接了一句:“到我这里来。”
  若是苏眉,一定会先分析男人邀请女人到家做客的意义,但是我没有,我也想不到那么多,张口答应下来,记清了地址,收拾好桌上的东西,起身离开。
  冷面神的公寓离分公司这边不是很远,打车半个小时就到了,第一次到人家我不太好意思空手,于是到附近的超市选了瓶葡萄酒,带了上去。
  冷面神的家居然在顶楼,而且一个单元一层只有一家住户,想来这种地方都是有钱人才能住得起的。到了门口,冷面神已开好了门在等我。接过我带来的葡萄酒,给我递过一双拖鞋,把我让进屋子里。
  “你要先休息一下还是先参观?”他问我。
  我挑眉,“来你这里的女人都要参观一下么?”
  冷面神摇头,“只是女人的好奇心比较重。”
  我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脱下外套,冷面神帮我挂了起来,“好奇心害心猫。你听没听说过蓝胡子的故事,我胆子很小,对于不应该开启的房间,是绝对不好奇的。”
  冷面神笑了,“真的不好奇?不怕我在里面藏着什么人吗?”
  “我比较好奇里面藏着的是活人还是死人。”我配合的与他聊天。
  冷面神在我的鼻子上刮了一下,“CD架上有音乐,选张自己喜欢的放上,我去厨房看一眼。”
  看着冷面神离开,我蹲到CD架前面,我以为冷面神一定是喜欢古典音乐的那种,不过在上面我发现许多国外的摇滚乐CD,看来他的品味还是挺难捉摸的。我选了张意大利歌剧的CD放在碟机里,然后站起来,打量四周。
  冷面神的房间非常大,我很喜欢他客厅的装饰,特别是有一个小小的吧台,后面有一个酒柜,里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酒。
  “你喜欢意大利歌剧?”冷面神走了出来,站到我身后。
  我摇头,“我的品味没那么高尚,因为都是外国音乐,反正都是听不懂,不如来一张我没听过的,感受一下。”
  冷面神笑了,从后面靠过来,轻轻地拥住了我。我对这种亲密还不太习惯,身体颤抖了一下,冷面神好象感觉到了,力道放松了一些,让我有时间适应。
  “比起其他人不懂也要装一下的惯例,你太直接了。”冷面神轻声说。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接受的教育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我能听懂的外国歌曲少之又少,如何在外面装大,让人识破了岂不是很没面子。”渐渐习惯了他的温度,让我安下心来,“如果给我点时间做做功课,也许我也可以混过关也说不定。”
  与冷面神这样聊天,我的眼睛在他的酒柜前游走,他的酒还真的不少,可以开一个小型的展览会。
  “啊!”我发现了新大陆,“八二年的Chateau Lafite Rothschild?”
  冷面神放开我,打开了酒柜,把瓶拿了出来,“我还有一瓶七零年的。”
  “好奢侈,两瓶红酒就有十万块了。只这一酒柜的酒,就价值连成了。”我不敢接他递过来的酒,这一瓶酒就五万多,我一年的收入才能换瓶酒,太贵重了。
  “这酒是一个法国的朋友送的。”冷面神见我不接,又把酒放了回去,“酒就是喝的,不是收藏在柜子里的,而且酒的味道受环境影响很严重,不及时喝掉,会放坏的。”
  我看了看他的酒柜里面,是带温度计调控的,这么专业的东西,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相比之下,我真是有点土包子了。
  “我考考你,”冷面神又开起了头,“Chateau Lafite Rothschild?那个年份最好?”
  “这个你难不倒我。”我靠在吧台上,仰着头边想边回答他,“拉斐产于法国的波尔多红酒酒庄,一九八年的佳士得拍卖会,一支一七八七年的拉斐拍卖价为15.5万美元,至今无人打破这个记录。”
  冷面神点点头,“继续。”
  “拉斐酒质结构平衡,酒性、味性和酸度够均衡,个性以优雅见称,虽然不是最刚劲,却是最陈年的红酒品牌。一支好年份的拉斐,大约需要二十年或以上,待其佳酿成熟,才是享用的最佳时机。1982、1986、1988、1989、1990年份的拉斐,均是近年红酒界的代表作。这五个年份的佳酿,质素突出,把拉斐的完美平衡、无比的酒香和高贵优雅的特性,发挥得淋漓尽致。
  我见过一支1847的拉斐,要价31万港币。”我一口气说了许多,冷面神还算满意。
  “看来你对酒的研究,比美食要好一点。”冷面神抱着肩看着我,“啊,我们来看看你买的酒是什么样子的?”
  在他拿酒之前,我把酒袋抢过来抱在胸前,“在你这么多好酒前,我的这个拿不出手了。”
  “送给我的,还能往回要的么?哪有这样的道理。”冷面神站在我面前,“你自己是个品酒师,应该对自己的选择有自信才是。”
  “本来还很有,不过现在没有了。”我打开酒袋,只是一瓶很普通的中国产九零年的甜葡萄酒。
  冷面神笑了,把酒接过去放在一边,过来拉住我,“让我看好了酒,我才好配菜啊!”
  “西餐?”我问道。
  “嗯,”他把我拥在怀里,让我贴近他,“如何?”
  “很麻烦,”我呶起嘴,“我没吃过。”
  “真的?”他不信。
  我点了点头,“我没吃过很正宗的西餐,如何你说拿着刀叉吃饭的那种的话,我倒是吃过。”
  “终于有一项是你不会的了。”冷面神笑道,“我的自信心现在满满的。”
  冷面神的厨房里煮着汤,我能闻到味道,却猜不出来他做的什么。冷面神拉着我一起布置餐桌,一边布置一边给我讲解,“西餐一般有汤、肉食、布丁和奶酪,所以餐具要根据这些主食来摆置。”
  “酒和菜、食品通常有固定的搭配:吃头道菜时配鸡尾酒;喝汤时饮雪梨酒;吃鱼时饮无甜味的白葡萄酒;吃肉类菜食时配红酒;吃奶酪时饮红葡萄酒,吃布丁时用甜味白葡萄酒或香槟酒;吃水果或甜食时配葡萄酒;咖啡后一般配利口酒。”
  冷面神又拿起餐具,一般摆放一边说,“西餐的头道菜一般是用叉取食,千万不要用刀,在酒店中服务员也不会给你配备刀的,所以你也不要去要,否则要闹笑话的。刀的种类有:食用刀,鱼刀,肉刀,奶油刀,水果刀。叉的种类有:食用叉,鱼叉,龙虾叉等。刀口应该始终向内,叉齿则始终向上。刀、叉的数量应与菜的道数相等,按上菜顺序由外向里排列,用餐时亦按此顺序取用。撤盘时,一并会撤去使用过的刀叉。”
  我努力消化他说的这些,眼睛跟着他的手在动。冷面神看到我这个样子,不由得放下手里的活计,“不要去死记,慢慢地学,西餐也是门很有学问的学科。”
  我点了点头,冷面神开始做晚餐的时候,我就站在厨房,看着冷面神忙来忙去,却一点忙都帮不上。不过西餐要比中餐漂亮,一点点的小份量,却要化费不少工夫,看来冷面神这个特级厨师,比想象的要好得多。
  冷面神知道我不太喜欢吃红肉,主菜是以主为鱼,海鱼虽然没有土腥味,但能把海腥味处理的干净,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而冷面神在这里处理的非常好,鱼肉鲜嫩,而且没有刺,加上一点点柠檬,让人味觉达到一定的升华高度,真的是很美味。
  “怎么样,好吃吗?”冷面神试探着问。
  “嗯,”我咽下嘴里的东西,“好吃极了,一百分。”
  冷面神笑了,也许被人赞美是件很幸福的事情。为了配合我买的甜白葡萄酒,他做了一个水果布丁,让我的酒没有被闲置,一餐饭下来,花了一个小时,让我真正体味道了西餐的美好享受。
  因为没有劳动,我主动承担了洗碗的工作,“我总不能白吃饭啊,不干点活,我会过意不去的。”
  冷面神在一边看着我洗碗,“像你这样的女孩不太多。”
  “那你遇到过几个?”我回头。
  冷面神想了一下,“你是第一个。以前和我一起吃过饭的女人,没有主动要求做这种工作的。”
  我笑笑,把洗好的碟子擦干放在碗柜里,“那她们做什么?”
  冷面神不说话,我放好最后一个碟子,擦干手,转过身,用眼神重复一次。冷面神看着我,径直走了过来,把我抵在洗碗池上,附身吻向我。他的嘴里,还有着布丁的味道,一点点酒味,甜甜的。我抱着他的脖子,温柔地回应,不要太激烈,就这样最好。
  好一会儿,他放开我,眼睛中藏不住的,是浅显的欲望,“今天,不要走了吧!”
  我用额头抵着他的,轻轻说,“今天不行,我明天早上的飞机,东西还没收拾。明天我同学来找我,和我一起回家的。”
  “真的不行?”他用鼻尖抵住我的,轻声诱惑着我。
  有一时间我差点就想答应下来了,说不上当时的想法,并不是自己装清纯,而是还没有准备好,没有准备好用身心去接受一个男人。
  半天,我点了点头,“今天,不行。”
  冷面神了解地“嗯”了一下,“那,多待一会儿吧,陪陪我。”
  这个要求我再也没有理由拒绝,于是我们俩个坐在地毯上,背靠背,闭着眼睛听CD里的歌剧,两个人的手握在一起,从后背传来的男人的温度,让人感觉到,很幸福。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

  第三十四章
  回到家的时候几近中午,方中宇要去外婆家,与我在楼下分道,回到家里,只有老妈一个人,老爸还在酒厂,今天新酒出锅。
  “我去找我爸去,一会儿再回来吃饭。”在老妈脸上亲了一下,拎了手机转身下楼。
  酒厂里只有几个零星的值班工人,今天放假,没有什么人在。在车间我看到了老爸,独自一个人坐在锅炉前面,手里拿着根烟,却没有抽。
  “禁止烟火的。”我抽走老爸手里的烟,与他并肩坐下。
  老爸拍了拍我的头,“才回来,怎么不休息一下?”
  “想你啊!”我把头靠在老爸肩上,“是不是酒糊了?”空气中有股糊巴的味道,不是很浓,但我还是闻到了。
  “是啊,起锅晚了,白白浪费一锅好酒。”老爸叹了口气。
  许久没有和老爸聊天,忽然感觉老爸也开始漫漫苍老起来,老爸五十多岁了,虽然头上没几根白发,但眼角已经爬起了皱纹。
  “爸,我可想可想你了。”我抱住老爸的一只胳膊,闭上眼睛,空气中充满了酒味,似乎可以把人醉倒。
  回到家老妈早已做好饭,只等着我们俩回来,老爸从后面柜子里拿出一瓶酒,放到我面前,又是不醉。我不解,抬头看着老爸,等待他给我答案。
  “这是别人前天拿来送我的。我就喝了一口,就知道一定是你这丫头的作品,这么烂的手艺,居然还能卖得出去!”老爸笑了起来,“你这东西和我们前几年弄的那个含酒精的饮料差不多,日本人喜欢喝这种东西?”
  我也偷笑起来,老妈在一旁打了老爸手一下,“就知道和丫头斗气,我感觉还行,连我这个不能喝酒的,都能喝上一小杯。”老妈永远是帮着我的。
  “你们没看吗?我都不好意思带回来给老爸的,我就知道他会这么说的。”我太了解老爸,也知道他的想法。
  老爸摇了摇头,适时开饭,打断了这个话题,现在他们看到我开朗的样子,已经对我放心了吧!时间也过了快一年了,再痛的伤,都会结疤了。
  晚上苏眉来找我,把我拉了出去,连着大宇,我们又坐到常去的酒吧里。虽然才一个多月不见,却想念的紧。老白还是那付样子,仿佛更胖了似的。走到哪儿都拉着苏眉,两个人好的和一个人似的,让我和大宇一起打冷颤。
  “真受不了。”我抱了抱肩膀,“好冷啊!”
  大宇也学我的样子,“老白,你什么时候学的这么——粘人啊?真让人受不了。还有你,苏眉, 你不感觉老白的样子,很恶心吗?”
  苏眉笑了笑,看了看老白,“不会啊,我感觉蛮好的。”
  “哎呀,受不了了。”我胡乱地摇着头,“天啊,这是什么世道啊!”
  就在我还抱着肩,仰着头的时候,我看到一个人向我走了过来,从上向下看着我, “小夏?”
  我转了过来,那个人的模样清朗起来,“你是?”
  “卫国?”大宇也站了过来,试探性地说,因为他眼光有处伤痕。
  来人点了点头,老白也跑了过来,“骗人。”我们三个人一起说道。
  “靠,真受不了你们。”卫国重重拍了下老白的肩,老白痛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我才走几年啊,你们就把我给忘了。”
  他真的是卫国?太扯了吧,我们相互看了看,几年不见,什么时候变的好看了,个子也窜起来了,那道这家伙断骨增高?
  “就知道你们认不出我来了。”卫国很自豪的摆了个造型,然后小声地说了一句,“我做了一个小小的手术,怎么样?不错吧!”
  我们几乎都倒掉了,只有卫国笑的和什么似的。坐下来之后详谈,我们才知道卫国在训练的时候受了伤,伤了脸面,他家里人怕将来有影响,就给他做了一个整容手术,顺便帮他改造了一下整体结构,眉眼之间还能看出原来的样子,但是看上去顺眼了许多,也可以称之为帅哥了。
  “你眼角的疤怎么不一起去了?”老白盯着他问道。
  卫国笑了笑,摸着眼角的疤说道,“我舍不得。”
  “苏眉你不知道,”老白在一旁解释到,“卫国眼角的伤,是小夏打的。”
  苏眉睁大了眼睛,“不会吧,小夏,你确定是在我旁边这个小夏?”
  “不是她还有谁?”方中宇接口道,“当初卫国把小夏当成男生打架,小夏说你在这儿等着,卫国就真的傻乎乎地在那里等,结果小夏拿了一块砖头回来,照卫国头上就拍了一下,就有了这个疤。”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被人掀开伤疤,是我们都不想碰触的伤口,“怎么现在还提?”
  卫国笑了,“小夏,你给我的这个疤,我要永远留着。”
  “来不及了你,”大宇把我拉到身边,“看了来了吧!”
  卫国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大宇,微微一笑,“没看出来。”
  卫国其实人不坏,就是高干子弟当习惯了,有点少爷脾气。当初和我们也算不打不成交,跟着卫国混的那段日子,我还记得,直到后来卫国对我的友情有点变味,我才刻意与他保持着距离,而卫国也因为这件事,高中没毕业就去当兵去了,一走径年。
  如今再碰到他,难免有点尴尬,好在卫国也不是当年的他,一晚上言语得体,落落大方,便显得我有点小心翼翼,小肚鸡肠了。
  三号晚上,卫国打来电话,说是许久没有聚过,请了几个同学明天去他家里聚聚,他五号要回广州,下次见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我没办法拒绝这样的邀请,也不想让人感觉自己没风度,而且老白与大宇也会去,我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四号一早,大宇过来接我,我们在校门口与老白与苏眉汇总,一同打车去卫国家里。卫国给我们的地址不是在军政大院,而是他姥姥家的地址,我们以前常去的市郊的一个农家大院。
  卫国的姥姥去世许久了,房子一直空着,卫国妈会时常回来住,这里有一个阿姨负责打扫,这次卫国回来,就住的这里。
  阿姨把我们请进客厅,已经来了几个同学,卫国起身迎接,并把他的女朋友介意给我们认识,军区的一个护士,听说是卫国脸面受伤的时候认识的。小护士长得挺漂亮,两只眼睛大大的,看到谁都在笑。
  “你小子修的什么好命啊,毁个容都能泡到漂亮姑娘?”大宇拍拍卫国的肩,卫国在女朋友面前居然有点不好意思。
  老同学久未见面,自然少不得寒喧一番。苏眉与我坐在一边聊天,男人在一边谈笑风生,也会相映成趣。直到外边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人未到,声先至,是石雪才习惯的特性。我与苏眉背对着门口,转过头,我呆住了,进来的人不只有石雪,而且还有赵枫,最最让我难能以接受的是,他们的手,是牵在一起的。
  不只是我,苏眉也瞪大了眼睛,方中宇也老白也停在原地,不知道要怎么说话才好。
  “卫国,好久不见了。”赵枫放开石雪,走到卫国身边,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回来怎么不说一声,要不是小雪通知我,我还不知道你回来了呢。”
  卫国的吃惊程度不亚于我,他看了看我,我正低下头假装喝茶,又看了看赵枫,再看看石雪,心理大概已经是复杂极了。
  好在后面又来了许多的人,卫国借机会跑了出去,招呼客人。过一会儿,他又钻到我身边,对我说:“我发誓,我只是找了石雪,并没有找赵枫,我没想到他会来。我真的不是有心的。”
  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没关系,都过去的事了,我不会再介意了。”
  卫国笑的很难看,“你们先坐着,我先招呼别人了。”
  老白和方中宇也回到我们俩身边坐了下来,“他不是和柳晴在一起么?怎么又和石雪搞到一起了?”老白愤愤地说道。
  “才三两个月不见,换的挺快啊!”方中宇递给我一瓶饮料。
  “靠,这就是男人的本性。”苏眉咬牙切齿,在老白手臂上掐了一把,痛的老白直甩手,却不敢叫。
  找了个机会,我躲了出去,到外边吹风,不断石雪却跟了出来,“小夏,你不会怪我吧!”
  我真的无言以对,看到我不说话,石雪又接着说了下去:“其实,我们都太痴心了。我知道你忘不了赵枫,可他现在喜欢的不是你了,希望你不会再缠着他。”
  一时间我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怎么会有这么感觉良好的人?是她自己的感觉出来的,还是赵枫与她说的?我真是受了莫大的冤屈。
  好在这时苏眉出来找我,看到石雪,苏眉先是皱了一下眉头,然后喊我进屋,要开饭了。一桌上的人表情各不一样,多数人以看好戏为目的,赵枫正在侃侃而谈,老白和大宇很难得不吵架,低声在说着什么,卫国看到我们进来,马上站了起来,却被女朋友又给拉着坐下了。
  这样的情景,真的是很让人难受。我走到位置坐了下来,赵枫向我这边看了一眼,石雪走到他身边坐了下来,微脸盈盈。
  “石雪和你说什么了?”大宇转过脸上,与我咬耳朵。
  我笑了笑,“她叫我不要骚扰赵枫,说赵枫喜欢的是她。”
  “靠,什么人啊?”大宇拍了一下大腿,“某些人的脸皮就是厚。”这句话的声音很大,惹得大家的眼神全投了过来。
  “算了,某些人也不容易,等着盼着好些年才得手的,得意一下是可以理解的。”老白头一次把战线拉成我们一路。
  苏眉也在旁边凑热闹,“不过某些人品性不太好,怕是犯旧病,哪天得了暂时性失忆,自己做过什么、说过什么会记不得的。”
  大家都在下面底笑,每个人都知道这“某些人”指的是谁,但当事的两个人的表情全然不一样,石雪咬牙切齿,赵枫悠然自得。
  一顿饭吃的食不知味,早早告辞了出来,四个人跑到酒吧里坐下,苏眉似乎火气很大,老白在一旁小心地陪着。方中宇捅了捅我,“你怎么不说话,看你一付没精神的样子,真受刺激了?”
  我喝了口饮料,“说实话,是有点受到刺激。你说我当初吃了什么药了,怎么就选中赵枫了呢?”我问方中宇。
  方中宇笑的直摇头,老白凑了过来,“就是就是,当初要是跟了我,是不是就没这事了?……”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老白惨叫声,苏眉一只手放在老白腰间,狠狠拧了一下。
  “你还真拧啊,很疼的。”老白或许真的痛了,声音也提高了一些。
  苏眉眼睛一瞪,“看你还敢不敢乱说话?”
  老白揉着自己的腰,不理她了,苏眉也在一旁生闷气,方中宇充起了好人,在中间调停,半天,方中宇转过头来问我,“小夏,怎么半天不说话?”
  我叹了口气,双手托住下巴,眼睛迷茫地看向前方:“我在想,我是不是应该认认真真地谈次恋爱了?”
  三个人不闹了,全都停下来看着我。

  第三十五章
  我在家没有待到假期结束,匆匆回到上海。在这里,只我一个人,心情可以得到平静。假期还有一天半,我在家里打扫卫生,五月的上海气温已经回升,把被子拆洗晾晒,家具从里到外擦拭一遍,这样,可以让心情放松下来。
  冷面神已经回到日本,我们通过一次电话,知道了他的所在,让我有种失落感。最后一天假期,我背着包去街上购物,快到夏天,是换装的时节,上海到处都在打折,女人天生都是喜欢购物的,我也不例外。
  正式上班后,日子一切如常,只是这筹备小组总有做不完的工作。周望年似乎要比冷面神还要冷,不止冷,而且很凶,尽管很小心,但没到两天,我便有了因为送晚了文件被骂的经历。大家似乎也和我一样,看到他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生怕一个错误,被他赶了回去,虽然不是件很了不直怕事情,但被赶回去的结果,又有谁知道呢?
  装修正在进行中的时候,分公司也继续招收新职员,与我们当时招聘的策略相比,这次的没有那么严格,也计划从新毕业生中招收一些新鲜人进来。招聘的宣传活动已经展开,我与随同前辈去人才市场进行招聘,搜罗一堆的简历回来分析,帮助人力资源的同事进行一轮一轮的初选面试。
  我被安排与前来面试的学生进行日语对话,评判出对方日语的级别,虽然这次并没有要求一定会日语,但日语是其中的一个选择项目,会有一定的加分。
  “喂!大姐,你说的也太难了吧,这种日语谁会啊?”一个小女生在面谈的时候站了起来,冲我叫道。
  我的面谈与别人不同,没有让他们用日语自我介绍,而是和他们谈一些他们对日本及日本文化的了解。于是这个小女生就站了起来,很直白的对我喊到。
  这一天,见到这样的人已经太多了,虽然心情超级不好,但我仍然没有理会,直接在她的面试单上写上意见,小女生见我不吱声,一把抢走了我面前的面试单,然后当我的面撕掉,然后把纸扔向我脸上。我虽然没有防备,但还是极力地避开了。
  “怎么回事?”周望年从里面出来,看到我们的骚乱,径直走了过来,冲我问道。
  还没等我回答,那个小女生已经开始叫了起来,“你们是什么面试啊?简直是难为人,一个中国的企业,为什么非要精通日语啊?能看得懂就行了呗!我都有日语四级证了,她特意用高级日语难为我,摆明了就是不想让我进来。肯定是看我这么优秀的人,来了抢她饭碗。”
  我已经无语了,旁边也有许多人围观,周望年脸色也不太好,“这位同学,如果你对我们的工作人员不满意,我可以安排另外的人帮你面试。你随我来好了。”
  女生看了看周望年,又白了我一眼,跟在他后面走了,而其他的人看了这样的场面,也跑到其他工作人员那边去面试,我的前面一下子就空了下来。
  我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想到两年前我毕业的时候,哪敢有这样的勇气?苦笑了一下,坐下来把前面面试的资料整理一下,没一会儿,周望年便派来接替我的人员,把我换了下来。
  “既然你的日语不错,今天就把这培训资料都译过来吧,明天我们要制作成手册,用于新进员工的培训的。”周望年把一本厚厚的培训资料扔到我面前,冷着脸说道。
  我一度很想张口说明原由的,但面对他的时候,我又把想说的咽了回去,他已经摆明了这件事的态度,我又何必自找没趣呢!
  抱了资料出来,回到办公室,打开电脑,这本培训资料正是去年我们培训时用的那本,全是日文的,当时,谁给我们翻译了?翻开手册,心里有说不出的委曲。
  这本培训手册有三百多页,就算我去年学过了,但是翻译又是另一种情况,一边对着电脑,一边对着书,一个小时,不过才打了五、六页,明天就要的资料,让我如何弄得完呢!
  “小夏,晚上一起吃饭吧!”路晓打来电话,她现在被调到经营部去做文员,早就说要吃顿好的庆祝一下,一直没空出来时间。
  “下次吧,今天不行,活太多了,我都做不完。”对着电话,我都有种想要哭的冲动。
  “怎么了?”路晓听到我的不对劲,追问道。
  我把事情与她说了一遍,路晓在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下,“拿回来做吧,我去帮你,能做多少做多少,就算做不完,他还能吃了你不成?”
  我很感谢在这个时候还能有这样的朋友,虽然我从未把工作假手于人。抱着资料回到家,在门口,路晓已经到了,与她在一起的,居然还有高翔,旁边还有一位一起去日本培训的经营部的同事小杨。
  “我们都来帮忙。”路晓笑着举了举笔记本电脑。
  高翔也举起了手里的快餐,“看,饭我们都自备了,这次不会劳烦你了。”
  “还有我,”小杨也摆了个造型,“我也来帮忙。”
  “你们不要对我太好了,我会哭的。”那时的心情,真的是很复杂,各种滋味一直涌了上来,把心堵的满满的。
  家里地方小,大家都只能坐在地上,路晓把资料拆成四份,每人一份,这样工作也快了许多,而且我们四个都是去年培训过来的,对培训的内容还是比较了解,翻译起来也加快了速度。
  大概做完一半的时候,大家都累了,速度明显降了下来,高翔自己站起来找咖啡,路晓也是干一会儿就倒在地板上,放松一下后又接着干,小杨也跑到阳台上四五次抽烟,大家都到了一个临界点了。
  “休息一下吧!”我也停了下来,把眼镜从眼睛上拿了下来,跑到卫生间去洗了个脸,因为自己的原因,害得大家都没得睡,让我有些过意不去。
  “没事,看我们现在都整理完二百一十七页了。”小杨在做汇总和校对。
  我们每个译十页,译完之后把资料交给小杨做汇总与校对,然后我们每个再译下面的十页,这样工作看起来不会太多,也比较有动力,而且也不会因为大家完不成工作而断成中间有许多断节的地方,这是我们在日本的时候学习的团队合作方法,没想到今天用到这里来了。
  高翔一直都不作声,只是低头干活,只是偶尔会问一点问题,得到答案后又马上停了下来,到两点多的时候,路晓与小杨都支持不住了,我让他们到里间去睡觉,然后把备用的被褥抱了出来,扔在地上,没有必要让他们这样陪着我通宵的。
  “翔子,你也去睡一会儿吧!”我整理完十页之后,放下手里的资料,看到旁边的高翔眼睛都有点红了,于是赶他去睡觉。
  高翔笑了笑,把整理好的资料存档,然后又拿起下一份来,“我还能再坚持呢,你要是困了,就先去睡,我再做一会儿,一会儿再叫你。”
  我摇了摇头,也拿起下一份资料来,“我也还好,还可以再做一会儿的。”
  于是,我们俩个人不再说话,房间里静的只能听到打字的声音,格外的清脆。偶尔看一眼高翔,发现他专注努力的工作的样子,真的很吸引人。我们不是第一次这样通宵加班,这次却又不是同一样的心情。难为他们为了我,放弃休息,我又何德何能,让他们这样努力地帮我,我欠下的人情,是没有办法还清了。
  也许渡过了困乏期,我们俩个反倒有了点精神,手里的工作也加快了一点,终于在五点时候,结束了最后一页。
  “万岁!”我把资料扔了起来,然后向后倒在沙发上,眼睛都要挣不开了。
  高翔对我笑了笑,看了下表,“现在还能再睡两个小时,递我一个枕头,我也要睡一会儿,不然白天肯定没精神了。”
  我抓过一个枕头递给他,自己也拿过来一个,客厅就这样小的地方,我们就这样合衣凑在一起,只有一床被子,于是横过来一个人拉了一个角盖在身上,闭上眼睛没有一分钟,便投入黑甜梦境中。
  早上是路晓叫我起床的,张开眼睛,天已经大亮,小杨坐在电脑前把我们做的东西合成起来,加以校对,路晓去买了早餐回来,高翔倒我在身边,用手遮着眼睛,还在睡。
  “七点半了,你快直来换衣服吃饭吧,你还要过江那边上班的。”路晓小声说,“让他再睡一会儿吧,我们不着急。”
  我点了点头,爬到卫生间洗了把脸,眼睛还好没有肿,黑眼圈也不是很明显,胡乱洗完,换了身衣服,坐在桌前吃饭。
  “来不及拷给你了。”小杨一边干活一边嘴里还吃着早餐,“我一会儿发到你邮箱里面,你到那边收一下就行了。”
  “谢谢你们了,等有空的话过来,我请你们吃大餐。”简单吃了一口早饭,把钥匙交给路晓一份,然后自己拿包飞奔下楼,赶不上八点前的班车,就铁定要迟到了。
  “知道了,慢点跑。”路晓在后面喊到,看到我这个样子,不禁笑着摇头。
  到达公司的时候,时间刚刚好,小杨也把邮件发给了我,我整理好打印出来,到周望年办公室交给他的时候,他只看了我一眼,然后接过资料,扔到桌上,“知道了。”他只说了这三个字。
  回到座位上,心底的感觉,酸酸的。

  第三十六章
  说实话,可能是因为一路都很顺,而且大家都很关心照顾我,在筹委会这大半个月的日子,每一天都不好过。周望年摆明了不喜欢我,既使做的再好,他都认为是应该的,而一样工作做不好,他就会怀疑你的能力。虽然他对大家都是这样,但我能感觉得到,对我,他是真的很不喜欢。
  “在那边怎么样?”冷面神这大半个月一直在日本,中间只给我打过一个电话,简单问了下我的情况。
  “还好啊,能学到不少东西。”我不想再因为他而如何如何,所以也不能在他面前流露出什么来。
  “周是个很有能力的人,跟着他,你一定会有很长足的提高的。”冷面神的语气轻松,也许是对着电话看不到,感觉上他的心情还算不错。
  我在这边几乎说不出来什么,咬着嘴唇只能“嗯”着,我自己选择的路,一定要自己走下去,我不想冷面神再站在我的身后,让我感觉自己很能干,那种泡沫,在太阳升起的时候,会破灭的。
  “怎么了?”冷面神似乎察觉到我的沉静,“心情不好?”
  “没什么,”让自己强加起一些精神,“外面在下雨,这样的日子让人想睡觉。”
  其实外面的阳光很明媚,一点都没有要下雨的意思。
  冷面神在电话那边笑了,“工作很累吧!要组建一个公司是这样的,看似新公司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但是乱七八糟的让你总也停不下来。等公司走上正轨之后就好了,我想再有三四个月,新公司就能运转起来了。”
  “怎么不说话?”见我没有声音,他轻声问道。
  “没有。”我赶快摇了摇头,用调侃的语气说道:“可能,也许,大概……我想你了。”
  电话那边安静下来,许久,都只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地声音。
  日子还要一天一天的过,因为筹委会的工作多而杂,有好几个周末都没排到休息,都在招聘与面试中度过。现在日语面试出了范围,口语面试不能超过日语标准一级水平。对于日语初级水平的应聘者不能超过标准日本语第二册的水平。这样一来,工作人员提出的问题要写在面试单上,以备考核之用。
  上次我面试的那个女孩,在别的同事的面试下仍然没有通过,可能因为这样,周望年并没有再刻意找我的麻烦,我也仍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对我有这么多的成见。但是我能忍,忍到周围的同事都看不下去了。
  “小夏,这周末你排休吧!”和我一组的方静对我说,“你已经三周没有排到休了,这周末我轮值,你排休吧!”
  我感激地看着她,然后看了看桌子上的文件,这些都是要分类整理的,我不想把自己的工作丢给别人去做。上次路晓他们帮我,我已经感激不尽了,我不想欠那么多人情,还不起的。
  方静也看出我的意愿来,于是说:“这样吧,你今天加班把这些搞定,明天后天回家休息。这样可好?”
  “嗯!”我点了点头,“今天晚上加加班,应该能弄出来的。那,明天就麻烦你了。”
  方姐笑着拍拍我的肩,然后表情丰富地说,“加油,今天做完了,明天可以在家睡一整天的。”
  七点,几乎所有的人都走了,我还在努力埋头整理文件,看着桌子上堆的文件越来越少,心里说不出的高兴来。已经连着四周没有休息,我感觉整个人都快抗不住了,明天可以睡一天,然后后天可以在家洗衣服收拾东西,如果能休息三天多好啊!
  整理完最后一份文件,墙上的时钟已经敲过十点了,把桌子上的东西收拾好之后,关上灯,锁好门,准备回家。整个八楼,只有一个屋子还透出灯光,是周望年的办公室,我好奇地走过去,却看到房间里并没有人。
  正回头准备走人的时候,身后却站着从茶水间回来的周望年,手里端着杯咖啡,看样子准备要加班。
  “有事么?”他问。
  我急忙摇了摇头,“我工作做完了,准备回家。”
  “嗯。”他看了我一下,然后从我旁边走了过去,把咖啡放在桌子上,上面是一个便利店卖的那种汉堡,“早点回去吧,路上小心一点。”
  我从他办公室门口退了出来。来到楼下,能看到整个办公楼,只有他的房间里还亮着灯光。当时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跑到街角的便利店,还好里面的快餐盒饭还没有卖光,选了一份让店员加热,又挑了瓶果汁,跑回去给周望年送了去。
  “正餐一定要好好吃,不能随便对付,特别是我们搞食品的人,应该比别人更注重一些。”这句话是冷面神说过的,这时我全盘送给了周望年,“总喝咖啡对胃不好,汉堡也不能总吃,没什么营养。”
  把盒饭与果汁放到周望年的桌子上,转身离开,再次走出大楼,呼出了长长的一口气,心情似乎轻松了许多,有两天假期,可以好好睡觉了。
  回到家已经快十二点了,走到楼下的时候,看到冷面神的车停在那里,没有亮灯,却有火花亮一灭,他在里面吸烟。我敲了敲车窗,他才看到我,把窗子摇下来: “你回来了?”
  “你怎么来了?”我们俩个同时开口。
  只为夜色寂静,看到他让我有种很安心的感觉,我发现,现在的我居然很想见到他。
  “进来吧!”我打开门,让冷面神进来。
  屋子里乱的很,有四个星期没有收拾房间,屋子里几乎不能看了,洗好的衣服随手扔在沙发上,被褥都铺在地上,茶几上全是资料,地上还有一部分,昨天吃过的盒饭还摆在上面,没有收拾。
  “看来,这段时间你真的是很忙。”冷面神摇了摇头。
  我把沙发上的衣服拿起来,又扔到屋子里的柜子里,把沙发倒出来让他坐下,自己又蹲在地上,整乱七八糟的资料都收好,放在一边,被子也随意卷了卷,推到墙角。最后,自己在地上坐了下来,趴在茶几上,不想动。
  冷面神轻轻从沙发上滑下来,不顾自己一身高级西装,在我身边坐了下来,随手拉了我一只手在手中握住,我们都没有说话,也不需要说话,我喜欢这样的交流方式,温暖而又单纯。他的手大而温暖,被握住的时候,会有一股暖流滑过心底,无声无息的。
  这种安心的感觉,把我的疲惫都引了上来,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有感觉的时候是被冷面神抱着回房间,黑暗的屋子里透过外面的路灯,像灯烛的火。很安静,能听到床头闹钟滴滴答答地响声。我不知道自己睡着了,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还在迷糊的时候,冷面神已经把我放在床上,帮我拉过被子盖上,然后静静地坐在床边,把我的掩在脸上的头发拔开。
  “看你累的,就这样就睡了。”他的声音很温柔,我握住他还没有离开我的脸庞的手,让他的手贴近我的脸,暖暖的,带着他的气味让我很安心。
  “几点了?”我问。
  他摇头,轻声说:“睡吧,等你睡了我就走。”
  说实话,我并不想让他离开,一个月没见面了,我很想念他,想念在他面前可以撒娇的感觉。“陪我躺一会儿吧!我想抱你一会儿。”
  冷面神没有说话,只是脱掉外衣,然后躺到我身边,我躺到他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然后抱着他的腰。
  我以为我这样的环境我会睡不着,可是周公再一次造访了我,那一夜我睡的极为安稳,连梦都没有一个。
  ……
  早上是被电话叫醒的,醒来的时候,身边空空的,冷面神已经不在了。走到客厅去接电话,打电话来的是路晓,我昨天告诉她今天我休息,今天是她约了我去逛街的。
  “今天要收拾一下子屋子了,你不知道我都三四周没有休息,家里脏的和猪窝一样。”我倒在沙发上,眼睛还没有睁开,“明天吧,明天再一起,叫上高翔与小杨,我做好吃的给你们吃。”
  路晓知道我忙,我回去两次总部,每次和她都说不上两句话,又匆匆忙忙地离开,路晓现在已经习惯了,也了解我的处境。
  “这样吧,一会儿我去你家,帮你收拾屋子,晚上我想住你哪儿,想和你说好多话。”路晓有心事,从她的话里可以听得出来。
  “OK,没问题。”我爽快地答道。
  放下电话,人也清醒了不少,已经九点了,放假也不是轻松的一件事,房间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很多,这些足够我忙碌一上午的了。
  路晓到的时候,我正把垃圾收拾到一起,洗衣机里的衣服也刚洗好。路晓买了一堆吃的过来,帮我晒好衣服之后,路晓坐在沙发上,一脸的忧郁表情。
  “你莫不是,恋爱了?”我半开玩笑地猜测道。
  路晓吐了口气,“我想,我可能喜欢上一个人。”
  我拿毛巾擦了擦汗,“经营部的?”
  路晓点了点头,“可是,他有女朋友了。”
  我靠着路晓坐了下来,“他对你怎么样?”
  “他不知道。”路晓靠在我肩上,“不过他挺照顾我的,我到经营部这段时间,他一直都挺照顾我的,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对他莫名其妙的有感情了。”
  “高翔?”我猜测,经营部里有女朋友的并不多,而且对别人态度关心的人,除了高翔,我还想不到谁。难不成,路晓喜欢上高翔了?
  “算了吧!”路晓瞪了我一眼,“我可学不来人家妹妹那种‘我家哥哥’的叫法。”
  我笑了起来,靠在路晓身边,“暗恋是一种很痛苦的事,如果对方不能给你足够的回应,还是不要去碰触。”
  路晓叹了口气,“我也知道啊,所以我心里很不好受,才找你来诉苦的。”
  “傻丫头。”我拍拍路晓的头,全然忘记这个傻丫头比我还大两岁呢。
  路晓在感情方面很单纯,没有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我也不想让她有那种对爱情太现实的泡沫。后来在路晓口中得知,她喜欢的,是一个日本的同事,那个人我见过,待人很热情,为人也很好,算是不错的人,在日本有一个未婚妻,听说快要结婚了。
  “每次看到他,我的心跳都会加快,”晚上,路晓与我躺在床上,给我说着她的心事,“如果偶尔碰到他的手,我感觉整个人都要融化了。”
  我能感觉到路晓这种情感,少女的暗恋,都是美丽的童话,而童话故事,是没有办法拿到现实中的。我想路晓自己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她只能把这种暗恋藏在心底,成为一个人的秘密。
  “路晓在我这儿。”快十一点的时候,冷面神给我打电话,路晓刚刚累了,才睡下。
  可以感觉得到冷面神的失落,“我在你的楼下。能下来么?见一下就好。”
  我套上件运动服就冲了下去,冷面神正靠在车边等我。看到我跑了下来,才站直了身体,把我拉入怀里,“抱一下,就抱一下就好了。”
  他的身上总是有种那么好闻的味道,有清爽安神的效用,让我投入在内不想再出来,大老远的开车过来,就是想在午夜的街上要一个拥抱,只是一个拥抱,温柔的拥抱。
  他的怀抱,让我越来越不想离开了。

  第三十七章
  冷面神只能在上海待两天,可是我却没有时间陪他,周日早上的飞机,冷面神又回到日本去了。这个时候,我正与一堆人坐在我家的客厅,包着饺子,为了答谢上次大家帮我忙的好意。
  高翔与江霞来的最晚,他们来的时候,我手里正拿着一团面,张不开手。高翔带了一袋子水果,路晓接了过去,江霞也过来帮忙包饺子。小杨是不会的,路晓包的饺子根本没法吃,最后变成了我斡皮,江霞与高翔包。
  路晓在厨房做沙拉,小杨在帮她的忙,客厅里只剩下我们三个人,这样的组合让人感觉有点点怪异。
  “小夏姐姐,你斡皮好厉害,我们俩个人包,你都供得上。”江霞下意识的加快手上的活,看我是否能供得上她。
  我笑了笑,“在家的时候,都是我一个人连斡带包的。过年的时候一大家子人的份,都是我一个人完成的,练出来了。”
  高翔许是累了,放下手里的活,去冰箱找水喝。江霞凑过来,小声说,“小夏姐姐,以后还要请你多多照顾我呢!”
  我不解,我挑眉,江霞笑了,“我拜托陆董,让他安排我到你们新成立的分公司上班,他答应了,我下个星期就可以去培训了。”
  我愣了,冷面神从来没有和我说过这事,而且江霞怎么和冷面神联系上的,我也无从知晓。江霞见我呆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上次在迪斯尼,我和陆董说想去你们公司上班,想离我家哥哥近一些,没想到他真的答应了。这次你们分公司招人,我四月份去面试了,可是我条件不够,所以我想到了他。上次在公司等我家哥哥时正好看到他,就和他提这件事了,他就一口答应下来,还马上给我写了一个条子,我拿着条子去应聘,他们就要我了。”
  我不知道这时我应该有什么样的表情,或是什么样的行为,我只感觉自己哭笑不得,冷面神是怎么样的心思,我也无从知晓,但是我知道,之后我的工作,会很麻烦,很麻烦。
  高翔回来的时候,我们的谈话已经结束,包饺子的时候也全然没有了刚才的谈笑风生,我不可能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我感觉到很别扭,我不开心,很不开心。
  一顿饭吃的索然无味,高翔什么都没有说,我不知道他是否知道这件事。下午等他们都走了之后,我上网给冷面神发了封邮件,傍晚的时候,冷面神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抱歉,刚才在开会。”他那边淡淡地说,声音中有一丝疲惫。
  “这么辛苦就不要胡乱应承别人,这样的话早晚会把你的公司败光的。”我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满。
  冷面神叹了口气,“夏,若不是你的朋友拜托的事,我也不会答应下来。我是不想你为难,而且我的公司,也不会因为进一个新人而倒闭的。”
  他的话让我哑言,明知道他的为人,却无法隐藏自己的心事,“对不起,是我太冲动了。”我无法不去道歉,虽然我知道这件事我们谁都无法说清楚。
  “夏,请你相信我。”冷面神在彼端用很沉重的口气说道。
  他的话,让我无言以对。
  ……
  两天时间很快过去了。再回到筹委会,仿佛一切都没改变,又有着丝丝不同的变化。周望年还是那样的臭脾气,例会结束后,他走过我身边,递给我一个信封,里面是二十元钱和一张纸条,上面只有两个字,“谢谢!”
  我笑着摇了摇头,开始准备新员工的培训工作,这周已经开始确认录取人员的入职,然后是新员工的培训。我仔细看了一遍录取人中的资料,里面确实有江霞的名字,因为我是五月才来的,四月的资料一直另有他人整理,那天若不是江霞自己说出,我也无从知晓。不过事情已经这样了,我们都无力改变什么。
  这批新员工一共有一百人,与我们一样,要经过一段时间的培训,然后会录取其中的五十人左右,也就是说,如果没有一半的适应性,年底前,会有一半的人离开,这期间他们只能领取最基本的生活保障。
  “小夏,这是培训计划。”方静把培训计划交给我,“我们这次因为日本分公司那边进行了同期招聘,所以没办法请到更多的培训师过来,培训部的人,都要尽职能,上面开会决定,日本文化这块,由你来负责一部分人!去年你们都学过的,应该不会太难。而且这次的人员,知识掌握程度也不需要像你们那批那么严格,只要了解一下就可以了,教材也不会用全日文的。”
  “你还有一周时间准备。”方静给了我一个笑容,“小夏,加油。”
  其实我们当初讲日本文化的时候,只是利用晚上的时间,由公司的培训师给我们粗略讲解,以后的就要全靠自己摸索,提取自己所需要的知识。
  真轮到我去给别人做讲解的时候,我却不知道从何下手了,其实日本离我们这么近,大家在学校学的知识也不会少,怎么能让大家在最短的时间里了解到最多的知识,才是我们应该做的。我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去思考,却没有理顺出来多少头绪。
  员工培训是在公司的一个培训基地,相当于全封闭式培训,在这里,大家要进行相关的职业培训,时间为三周。我的课都安排在晚上,吃完晚饭之后的两个小时里面,而且日本文化是由三个人来讲,每个人带三十几个人。白天我的事情很少,有一些相关员工管理的工作,周望年是领队,方静是主管,周望年还是不喜欢我,但对我一般是视而不见的态度,我也尽量少在他面前了出现,让大家都清静一点。
  其实在日本的时候,我们也有相关的培训经验,培训师会安排我们轮讲,但那时是讲自己的方案与想法,与在别人面前讲课的场面,是没有可比性的。而且这次招聘的人员,相对我们那时要大胆地多,第一次讲课,就给我来个下马威。
  我们的讲课不是那种讲台式的,而是有点茶话会式的,我一个人一个小桌,笔记本联着投影仪,另有放资料片的大屏幕,三十几个人围坐在一起,采取的也是日本式的交互式教学法,和我们培训时是差不多的。
  坐在我专属的位置上,向四周围望了一眼,江霞不是我这个班上,上我有种放松的感觉,我不太习惯在熟人面前表现自我。“大家好,我是夏暮雨,是早一年入职的职员,从今天起,我是你们日本文化的培训师,请大家多多关照。”
  一个新员工看我进来坐在讲师的位置上,笑着对我说,“这位怎么称呼呢,我们是叫你老师,还是叫你前辈,不过我感觉你还没我年龄大呢!”
  “如果参照日本公司习惯,你们要叫我前辈,不过以中国习惯,你们可以称我名字,或叫我小夏,不用带后缀。而且我毕业有两年了,除了读研究生毕业的诸位,我应该比你们大。”
  下面有几个男职员在笑,我这个班几乎都是刚大学毕业的小毛头,嘴皮子倒是利落。上课的时候尽给我出难题,比如说现在,下面有人提问:“前辈,有人说日本人是武大郎的后代,是不是真的?”
  下面的人都在笑,我也笑了,“你是从网上看来了吧!这个说法没有什么道理,武大郎所在的阳谷县,现在位于山东聊城,居鲁西,临河南、河北,位于华东、华北、华中三大行政区交界处,是京杭运河与黄河的交汇处,并不靠海。而且,目前考古学家称,武大郎并不是像书中写的那样,而是一个身高一米八的典型山东大汉,并曾做过阳谷县的县令。至于书中杜撰,是在作者的特意丑化。”
  “日本的起源说法各有不一,”我把我准备的资料打在屏幕上,“对于我们常认可的说法,是在中国秦朝,秦始皇产派人去东海蓬莱去求长生不老的仙丹,求丹者徐福带着五百童男童女,乘由五十艘大船组织的庞大船队,东渡求药,最后在如今的日本岛藏匿起来,这时的日本仍处在石器时代,以下海捕鱼为生,徐福一行人在此地定居下来,渐渐形成国家,发展成了如今的日本。”
  我收集了相关日本起源的一些资料,从《山海经》到《汉书》到《三国志》,里面都有提及日本,那时的日本还在叫扶桑这个名字。扶桑,是中国远古传说中一棵与太阳有关的神木。关于扶桑的神话,在《山海经》中记述尤多。连带着中国的神话与志怪,讲了许多有关和日本有关的神话,大家也从原来的有说有笑到听的入神,必竟我所讲的这部分,在大学包括之前的书本上,都是无法得知的。
  两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当我宣布下课的时候,大家都还大有意由未尽之意。在角落里,周望年坐在那里,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也不知道他听了多少,是对我的评判吗?我这样猜想道。
  当大家都散去后,周望年走到我面前,“夏,你讲的还可以,却有一点没有注意,你所讲的日本文化,却引用了大量的中国古史来佐证,这样不是讲日本文化,而是在评论日本文化。”他表情严肃,话语也很犀利“日本的起源最科学的说法,是从朝鲜半岛的百济国加上中国而来,语言借用了很多朝鲜和汉语的发音,但语法和汉语没有关系,和朝鲜语同属一个语系和语族。现在很多地名的发音完全是朝鲜语,比如就象,奈良(??) 完全不是日语,nala是土地、国家的意思。
  不过日本并不正视自己的历史,这是全世界都知道的。”
  “回去多多准备,希望你下次讲习的时候,注意这些。”周望年合上笔记本,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我长长吐了一口气,看来,这日子也不是好过的。

  第三十八章
  周末的休息的时候,大家回到上海,我坐了职员的车回来,并没有与江霞他们同车。这一周算是他们最苦的日子,半日式的强化训练让他们措手不及,基本上只能够填鸭的方式把所交的东西记到脑子里。我也是从那个时候过来的,所以了解他们的心情。一般两周过后,他们适应了这种学习方式,就可以自己找到学习的方式了。
  车子从培训基地到上海本部要两个小时,我在车上打了一个盹,开进市区的时候才醒了过来,周末要准备的东西太多,下个星期周望年还会听我的课,让我有点紧张。虽然他也听别人讲的东西,但还没听说有什么意见提出来的。
  回家的路上,去超市买了一堆吃食,周末两天不想出门,准备好好温习下周要讲的内容,有一些资料还需要再查找。不过天气已经开始热了,一天早晚冲两个澡,还是感觉不舒服。
  “最近怎么样,都看不到你。”苏眉在线上,给了我一个问候。
  我回了她一个笑脸,“最近在给新进员工进行培训,在基地那边。你呢?”
  苏眉回了一串的笑脸,“还不错,我上班了,在一家广告公司做文案。”
  “老白舍得放你出来?”我问道。
  “当然不了,不过我也不能总让他养我吧!在说他还没工作呢,我感觉现在这样挺好的,我过的也充实些。”苏眉传过来一串笑脸,“不说了,老白快回来了,我去做饭了。”
  我笑着摇了摇头,苏眉和老白在一起过的也挺有意思的,有时候爱情也不全象我们想的那样浪漫,自己感觉过的好,就是好了。在于别人看来怎么样,完全又是另一回事了,我以前不理解苏眉的做法,现在看来,只要她喜欢自己选择的生活方式,何尝不是一件快乐的事。
  因为天气太热,没有什么胃口,晚饭对付了一下,便坐在电脑前,准备我的资料。对于日本文化的概念太广,资料准备起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这么晚还在?”一个消息发过来,是日文的,居然是冷面神。上次要了我的MSN,却一次没有发过消息给我。
  “在准备下个星期要讲课的资料!”我没想到他会发消息给,于是和他聊了起来,“你呢?”
  “没事,上来逛逛。”冷面神语气也是淡淡的,“最近还好吗?”
  “我啊!”我发过去一个笑脸,“我还不错,就是还不知道他们下周会给我出什么难题,所以要多做些准备,省的到时候被晒着下不来台。”
  那边沉静了一会儿,过了一会儿,他发过来一个表情,“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在电脑这边通过电话线,不知道对面的人的表情,隔着太平洋的彼端人的表情。“现在还应付得来,我也会多做些准备工作的。”
  “嗯,”那边回答的很简洁,“你,有没有想我?” 对方用一种试探的语气问道。
  我挑眉,放在键盘上的手也抖了一下,“我们大家都很想你。”
  “是吗?”对方也停顿了一下,“这个大家,包括你吗?”
  电脑这边的我笑了,转着脑子想了一会儿,在屏幕上打出一首词来,“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对面不再言说,半天的沉默,让我等的久也烦了,便不再去理他,接着弄我的资料。能过了有半个多小时,那边又发出来消息,“这首词是秦观的《鹊桥仙》,是讲中国的一对叫牛郎和织女的恋人的故事。不过这个故事是悲剧结局,我想象不出你写出这首词的意义是什么?”
  “其实也没有什么了。想起来就写了。”我已经证明了我的猜想,这就足够了。
  “那,你还没有说明对我的看法?”对面又跟进了一句。
  “冷面神!”我简洁地答道。
  “???”对方不解。
  “因为总冷着一张脸,总也不笑的样子,严肃,严格,所有的人都害怕,大家在背后都这样叫着。”在打这些字的时候,我的眼前总能回想起当初看到冷面神的情形,那种似乎与生俱来的强者风范与眼神中闪过的落寞。
  “真抱歉,给你这样的印象。”那边似乎过了许久,才说出这样的话来。
  “也没什么,”我写道,“本来身份都不同,而且你也说过,领导者就要有领导者的样子。真正的冷谈要比笑里藏刀来得真切,再者说,看人不是看一个人的外表,而是看一个人的内心,只要展示给人真实的一面,那他就是真实的人。”
  我们天南地北地聊了许多,时间也飞逝而过,十一点的时候,我停止了聊天,“谢谢你陪我聊天,不过你那边已经十二点了,应该去睡觉了。”
  “嗯,差不多要睡觉了,你也不要弄的太晚了,早点休息。”对面的关心还是很真切的。
  “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是还是要谢谢你。”我把这一串字发过去,想看看对方的反映。
  果然,“你是怎么知道的?”那边的人还真沉不住气的。
  “从你问我想不想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我还是把真像告诉了他,“不然,我也不会把我们私下里的想法都和你说的。”
  “狡猾。”对面好像有点生气了。
  “彼此彼此。”我发过去一张鬼脸,“在他没发现之前,把聊天记录删除吧!我会给你保密的,虽然我还不认识你。”
  “会认识的。”那边似乎真的有点生气了,“不过还是谢谢你愿意保密。”
  相道晚安之后,那边下线了。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不知道冒名顶替冷面神的人是谁,但他似乎是知道我的。不过冷面神的那种语气,并不是谁都可以学的来的,我不知道对别人怎么样,至少对我,他从来不会说想我这样的字眼。
  “他会说什么呢?”我托着腮,自然自语道。
  周末两天都在准备资料,这也不是一件轻快的活,周五遇到的假装冷面神的那个人,再没有出现,我也还在想,他到底是谁,能动用到冷面神的MSN的人,应该是他很亲切的吧!不过没有时间多想,很快这件事就被我遗忘了。
  “在家么?”周日晚上,高翔给我电话,“一起吃个饭吧!”
  我看着桌子上一堆的资料,“我还有活没干完。”
  “我买了去你那里,你想吃什么?”高翔似乎在外面,声音很吵。
  “随便吧!我不挑的,不过千万别是甜食,我受不了。”我用肩夹着电话,手还在键盘上敲着。
  “知道了。”高翔的声音很小,似乎是进了什么店。
  放下电话,又专注于电脑上,还有一点尾巴要处理,就快要看到阳光了。事实是在我能看到阳光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屋子里没有空调,是又热又闷。看高翔还要有一会儿才来,收拾了电脑,去冲了个澡,上海的夏天来的早,而且不好过。
  “肯德基!”门开了,高翔举着全家桶的袋子,“实在不知道买什么了!”
  我笑着摇了摇头,“这是你家妹妹喜欢吃的吧!我又不是小孩子。”
  “谁规定只有小孩子才吃的,现在肯德基里的人,年纪比我长的有的是。”高翔走到客厅,“你在干嘛,家里脏乱差,失恋了吗?”
  “就算你失恋了,我也不会的。”我把东西收拾了一下,让出来地方让他坐下。
  “咒我?嫉妒?!”高翔把东西放在桌上,然后从里面往外拿,“有冰啤酒吗?我记得你冰箱里总有存货的。”
  “嫉妒你?少臭美了!”我照他的头打了下去,“就你那个审美观点,怎么越来越倒退的。”
  不理会他的叫疼,我去冰箱拿啤酒,然后坐下来,从他手里接过来一只鸡翅。“高翔,我不喜欢江霞。”我直白地说道。
  “对不起。”高翔沉默了下来,“我知道这次的事,让你为难了。”
  “你不感觉,这样是仅是让我为难,而且也会让你在公司很难堪吗?”我也停顿下来,“现在的你,一点也不像以前。那时候的大男人到哪儿去了,这点事儿你都搞不定吗?”
  “事情也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高翔叹了口气,“这件事我也知道是小霞不对,但是她现在真的很努力,回来的两天,都在埋头学习,拉着我给她补习,每天晚上都要到两三点才睡的。”
  “翔子,我是不会给她特殊照顾的,特别是在现在,我自身难保的时候。江霞努力是她应该的,如果不想在这几个月的学习期间被淘汰,她必须要付出比别人更用功的努力才行。我们也是这样过来的,我想我不用多说什么。”灌下一听啤酒,心里还是挺难受的。
  “你知道的,我是男人,就要负起男人的责任来。”高翔苦笑了一下,“现在的我,必须要对小霞负责,所以我会尽量迁就她,保护她,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去满足她。我现在只能做这么多。”
  “要满足她是你的事情,但是牵连上别人,会让别人很为难。”再打开一听啤酒,喝了一口,“你知道吗?我不想欠陆董的人情,我不想被人认为,和他在一起,是为了自己的私欲,我希望只是单纯的男人与女人之间的交往。我也和他说过这样的话,所以才会求他把我调到别的部门,让我接受和别人一样的待遇,并不是因为我,所以才受到特别的照顾。同样的,这件事让我很抬不起来头,我没有办法认为是江霞自己的面子大,能让陆董安排这样的机会给她。如果江霞想进公司,没问题,只要她能凭着自己的力量考进来,我什么话都不会说。现在大家不知道这件事,还能好过一点,我也希望你能和她说,这件事,最好能当成秘密永远埋藏下去。”
  半天,高翔都没有说话,真的能埋藏下去吗?又有谁能知道。
  我知道自己有点偏见了。可能是因为自身的原因,我已经很小心的做事,我不想让自己处在一个很被动的位置,虽然自己很努力很努力了,但在别人眼中,也许并不这样认为,我是这样,所以我不希望江霞也这样。我知道这种滋味,太酸太苦了。

  第三十九章
  培训还在继续,周望年似乎对我的课很关注,已经有四次听课的经历了,在别的人那里是没有的。而且每次都能挑到我的错处,比较我讲物语的时候,他就指证我,《源氏物语》中广泛采用了汉诗文,单是引用“白居易”的诗句就达九十余处,而不是只有九十余处,此外还大量引用了中国的礼记、战国策、史记汉书等古典书籍中的典故。
  又如讲《怪谈百物语》,是日本式的聊斋志异,他又会给我纠正,日本的轮回转世的宗教观,是结合中国道教与佛教东传相互融合后所发展出来的,与中国的佛道文化并不是同出一宗。而且在日本,鬼与幽灵是两种不同的概念。鬼是有血肉之躯,头上长角,面目狰狞,古老的日本人认为暴风雨、传染病等危害人类的各种灾祸,都是恶鬼所为。中国人所说的鬼,在日本称之为“幽灵”,是死者以生前的模样出现在人世间的形象。但如果是人以外的生物,比较狐狸或是樱树的精灵所幻化的女孩,而又属于妖怪的范畴。
  于是我连夜做功课,弄清楚了他口中的生灵,死灵,妖怪,幽灵,等等的差异。简直比在学校写论文还要认真卖力。
  不过周望年虽然总是挑我的错处,但却没有凶我,虽然口气是冷冰冰的,但现在已经不再像以前那么害怕他了。不过有他在,我还是有点胆怯。这个不是骗人的。
  就像今天,轮到我讲日本的一些文化禁忌,我这篇准备了快有三天了,才把所有的东西都整理出来,结果一进培训室,就看到周望年坐在角落里,面前泡着一壶茶,显然已经来了许久了。
  经过一过时间的磨合,我已经和大家混的很熟的,这些人现在也会前辈长,前辈短的叫我了。这一次我用互动式的教学方式,前一次也已经布置下去功课,让他们去查有关这节课“禁忌”的内容。
  “那个,我来说。”一个男职员开始讲他所知道的内容,“在日本,忌讳的数字是‘2’和‘4’,因为它们的发音同‘苦’和‘死’,所以医院和饭店一般都没有4和42的病床和房间,监狱也没有4号囚室。另外,‘13’也是忌讳的数字,许多宾馆不没有‘13’层和‘13’号房间,羽田机场也没有‘13’号停机坪。”但他有一个特点,就是边说边比划,似乎不做手势,就没有办法说出来话一样。
  等他说完,我点了点头,“你说的不错,不过我再加上一条,与日本人交谈,不要边说边指手划脚,这样会被认为很没有礼貌。”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抓了抓头发,坐了下来。
  “你又犯了一条,在日本,用手抓自己的头皮是愤怒和不满的表示。你有对我不满吗?”我用很轻松的语气和他说道。
  “没有没有。”他摆着手说着,似乎又意识到我刚才所讲的,又把手放了下来。
  大家也都笑了,小声地交谈着。
  我接着讲道,“别人讲话时切忌插话打断。三人以上交谈时,注意不要冷落大部分人。在交谈中,不要打听日本人的年龄、婚姻状况、工资收入等私事。
  特别对老家人,不论男女,都不可以问‘您老高寿’这样的话。在中国,这是称赞的话,但是日本,年事越高的人,就越忌讳。”
  “那要说什么才好?”下面一个人问道。
  “如果你不知道说什么,最好的方法就是少说话。”我回答道。
  我握起掌,只伸出大姆指,然后问道大家,“这是什么意思?”
  “高!实在是高!”一个人学着地道战里汤司令的口气说道。
  大家哄然而笑,我也笑了,“不错,在中国,这个手指是称赞的意思。但是在日本,千万不要表示出来,这个手指表示‘老爷子’,但是你用这样的手势,意思就是‘你个老不死的’。”
  “这个呢?”我收回大姆指,又伸出小指。
  “小样!”一个人说。
  “最差的。”另一个人说道,
  “拉勾?”一时间众说纷纭,大家都在从大姆指的意思,去猜测小指的意思。
  “这个,表示的情人。”我解释道,“所以也不要随便比势出来,不然会被小女生当色狼的。”
  “前辈,在日本,上司与下属谈恋爱,也是‘禁忌’吧!”有个女职员问道。
  “与结过婚的上司谈恋爱,才叫‘禁忌’,如果是没结婚的,而且是英俊外加多金又有前途的,那可厉害了,那你会被大家称做‘魔女’的。”大家乐得轻松,我也没有那么紧张了。
  “前辈,那要怎么勾引未婚英俊多金又有前途的上司呢?”那个女职员又问道。
  有人在里面起哄,“给他一个深情的对视。电死他。”
  我都要笑喷了,不过还要接着说,“高声说话,定睛凝视他人,都会被认为是对人不恭敬。噢,如果一起上街,女人一定要走在右边,而如果要牵手,只能是女人去牵男人的手。忌讳在众人面前接吻、拥抱。”
  “不公平啊!”女职工们叫道。
  “因为日本信奉佛教,他们不喜欢紫色,紫色在佛经里代表了悲伤,最忌讳绿色,绿色是不祥之色。做和服时绝对不可选黄色,在日本,只有妓女才会穿这个颜色,黄色代表了不正经。”看大家兴致很高,我也接着向下讲,“日本忌讳荷花,在探望病人时不可用荷花、山茶花,另外淡黄色,白色的花,也是忌讳。菊花是日本皇室的标志,平常日本人不会接受。接受的话,也会只接受十五瓣的菊花,十六瓣菊是皇室专用的。另外,日本人喜欢的图案是松、竹、梅及乌龟等,对狐狸、獾图案的东西甚为反感,因为狡猾狐狸是贪婪的象征。”
  “前辈,乌龟难道不是绿色的吗?”有人在下面喊道。
  我还没有说话,另一个人已经接过去了,“当王八的可以,绿帽子的不行。”
  课业一度被中断了,大家都笑成一团,我也不例外,笑到肚子疼,脸皮都是紧的。 不经意地看向周望年,只见他也掩了嘴在那里笑,只是别人都看不见罢了。
  “在日本送礼时,要送成双成对的礼物,但是新婚送红包时,又要忌讳双数礼金,认为双数容易导致夫妻感情破裂,一般送3、5、7这样的数目。包装也有讲究,黑白色代表死亡,绿色为不祥,红色及明亮的颜色不够庄重,最好选用花色的包装。拿出礼物之前要支会送礼物的人,不要突然拿出来。如果是团体的话,就要每人一份,不要只给个别人,这样会是一种很失礼的行为。
  日本人接待客人有专门的接待室,不要轻意进办公室和机要部门,他们会认为你居心不良。日本不流行宴会,一般商宴会选择大型的宾馆举行鸡尾酒会,商界人士没有带夫人出度宴会的习惯,带别人的夫人另算。
  在日本,如果别人不向你要烟,抽烟的时候不要敬别人,他们认为抽烟有害身体健康,这种事不能对别人做。
  日本人不会把工作带到家里,妻子也以不参与丈夫的事业为美德。”
  一口气讲了许多,终于停了下来,吐了口气,大家也很给面子的讨论着,再看向周望年,他对着我比了一个OK的手势。
  “还有,在谈判时,这个手势要注意。”我用拇指和食指圈成一个‘O’字形,“如果看到这个手势,而你刚好点了头,那你就惨了,日本人会认为你将给他一笔现金,也就是我们所说的提成。”
  “万恶的日本人啊?”有人惨叫着。
  “前辈,我能再说一句吗?”有个高个子的男职员举起了手。
  “请说。”我示意他可以说话。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忽然间,他站了起来,振臂高呼。
  ……
`“一开始定的去日本的人员名单里,是没有你的。”最后一天回上海的时候,方静在车上和我说道,“后来周望年说,你更适合带队去日本,于是把另一个培训师换了下来,弄得人家不高兴,投诉到总公司去了。”
  我愣了一下,“其实,不一定要我去日本的,带队的工作,也不是十分重要的,而且到日本那边,基本由那边的培训师接手。要不,我去找周经理,还是换回来吧!”
  方静指了指我的头,“傻子,你叫我说你什么好?人家都指着向上奔的,你怎么越活越回去了。”
  “日本我总去,也没什么新鲜了。”我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但感觉这次的安排,是不是又是某某人授意?我很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宁愿没有机会,也不要这样而来的机会。
  “你知道周望年说你什么吗?”方静问道。
  我摇头,周望年一直是讨厌我的,他能说我什么好话吗?
  “他说,你教给大家的,是你自己的学习方法,把你自己知道的东西,了解的,以最大限度交给了别人。”方静一字一句地说道。
  “这个,应该都是这样的吧!”我有点不知所措,难道,这就是周望年对我的评价吗?他,算是认同我了吗?
  “好了,别想太多了,回去收拾东西吧,十天后,你要作为一个培训师去日本的。”方静拍拍我的肩,“还忘了告诉你,日本的同期招收职工,这次会和我们一起做培训,而你们,要交他们中国的文化传统。”
  我吐了口气,苦难的日子,还没有结束啊!
  回去整理成绩,江霞在一百人中排六十几名,还算中游,她的食品知识成绩非常好,高翔也曾说过,她会做得一手湖北菜,其他的成绩也都在中游,没有偏科没有错处,这样的人,是会在淘汰中生存下来的,这点,我知道。
  十天,除了整理资料,便是和日本本部培训部的人开视频会议,研究到日本后的培训计划,日子过得充实而忙碌。只是偶尔回到家,特别是夜深人静的人时候,我总喜欢时不时看看楼下,希望那辆车会停在下来,希望有人向我要一个怀抱。
  可是,一切都没有发生。
  “我还没有认同你呢!”在浦东机场,要上飞机的时候,周望年这样说道。

  第四十章
  这次到日本,与别次都不一样,在东京本部,我几乎也混个脸熟出来。学员们一行先到札幌,由日本本部的培训师跟随,而我们也另有分工,头两天都是在本部开会。
  “我不认为夏可以担当这次日本学员的带队。”周望年站了起来,“对于夏来说,太年轻,根本不是可以带领这群人的有力人选。如果提议她做讲师,我还勉强可以同意。”
  井上前辈依然是日本方面的领队,刚才就是他的提议,被周望年强力地驳了回去。而井上前辈看到似乎已经习惯的我,便没有再说些什么。
  “我提议方静做这次日本职工的培训领队,方静在培训部已经有三年的时间,而且为人成熟稳重,可以压得住众人,是领队的不二人选。”在回绝我的同时,周望年提议方静为日本职工培训的领队。
  这次几乎是全票通过,我一直坐在角落里整理笔记,这次的日本之行一直是我所不情愿的,特别在筹委会看到被我顶下来的培训师的眼神,我就感觉从骨子里冒出来的寒意。于是,我选择沉默,你安排干什么都好,我只要低着头做完就行了,其余的我什么都不想说。
  “你不感觉周的态度很奇怪?”吃中午的时候,井上前辈把我叫到外在面的餐厅,“排除众议让你跟队来日本,却又不同意让你带队,给我的感觉是把你抬起来,再摔下去的意思。”
  其实我心理也是这样想,只是不想承认罢了,就算不认同我,也用不到这样排除我吧!周望年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我无从猜测。
  “不管了。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吧!”面前的餐食也吸引不了我的兴奋,“是我自己多求了。”
  其实,能到日本,是我自己有私心,一个月没有见冷面神了,电话也没有,信息也没有,本来以为到日本之后能见面,却没想我前脚到日本,他后脚已经回到上海了。是天意,还是他故意避开我?我一次一次的问自己。
  “不要把他的话太当真了。”我这样告诉自己。
  意外地,周望年下午安排了我的工作,让我到日本本部的培训部报到,由他们安排我在日本的行程,也就是说,我不用跟他们到札幌,成了一个多余的人。
  心思很落寞,却又无人诉说,本部对于忽然接收的我,也没有落实工作,最后实在没办法,让我到总务部报到,总务部有一个女职员刚离职,正好没有人顶她的位置。
  “那你就在这儿坐吧!”总务部的部长已经五十多了,已经快到退休的年龄,对谁都是笑脸相迎的。
  “浅野,你来带一下夏,让她熟悉一下工作。”部长把我交给在一旁边的浅野之后离开。
  浅野是个很日本式的男人,认为女人只能做些端茶倒水的工作,因为没有人介绍我的身份,浅野一直当我是新进职员,把倒水,复印等一些零碎的工作交给了我,而且还会不时的挑挑我的毛病。
  好在来的时候公司安排了宿舍,让我还能有住的地方,几次来日本的待遇相差太多,让我几乎没有办法缓过来。
  不过没有过一周,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我的面前,居然是南田。“你怎么在这里?谁叫你在这里的?”南田在走廊里遇到我,于是把我拦了下来。
  “我哪里知道!”当时我正在事业部受了一肚子气,于是在走廊里和他喊了起来,“我哪里知道我为什么要待在这个地方,是你们要我到日本来的,把我留在日本的也是你们,为什么你们要冲我喊。 我哪里知道为什么?”
  南田愣了,也许是没听明白我的意思,看到我在那里很委曲的样子,南田拿出手机打起电话来。几分钟后,他走到我面前,“你现在回去交接手上的工作,下午去培训一部报到。我有工作安排给你。”
  于是下午,我站到培训一部的门口,里面南田正在骂人,听得到南田的声音,却听不清楚内容,让我站在门口,不知道是否应该敲门。
  “这个是条漏网之鱼。”南田把一个男孩推到我面前,“请你以一个培训师的名义培训这名新进员工。”
  男孩站到我面前,一脸的不屑,“叔叔为什么把我交给这种人,这样的人能教导我吗?看样子也大不了我几岁吧!”
  “八葛!”南田拍了一下男孩的脑袋,然后转身对我说,“他是南田航,请你多多关照!”
  “你好!”我有点莫名其妙,只能与他打招呼,“我是夏暮雨。”
  南田航听到我的名字,顿了一下,然后抬起头看着我,半天都没有说话。
  “还不快打招呼。”南田又朝他的头拍了一下。
  南田航“噢!”了一声,然后伸出一只手,“我是南田!请多关照!”
  “请多关照!”握住南田的手,感觉到他的手的力量加剧。
  这是什么打招呼的方式?我看着他,也加剧了手上的力气,虽然没有他的力气大,但也能让他不好过了。好在南田航还算给面子,先放开了手,冲我笑了一下,“前辈,我很期待,你能教给我什么东西?”
  南田航走后,只剩下我和南田,“那家伙伴你什么人?看样子还没有二十岁吧!”
  南田笑了一下,“请不要考虑他和我的关系,他是公司的新进员工,就要接受公司的培训。就是这样,如果你给他的评判不合格,我也会毫不客气地把他赶走。仅此而已!还有,他去年已经成年了,今年已经十七岁了,本来想让他参加明天的联考的,可是他说他不让上大学,所以才让他到公司来实习的。希望他能学到些什么,养活自己。”
  “其实,我也想要过自己的生活,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的。”我叹了口气,轻轻说道。
  南田送上两张去札幌的机票,还有一套钥匙,“这个是在那边给你们安排的住处,没有与上海的职员培训在一起,我想你也不希望和他们在一起吧!一个月的时间,这期间请你多多教导航,一个月后,我会让他参加职员的培训考试。希望,在你的教导下,能给他一个好成绩。”
  本来想平静过日子的我,怕是又要经历一个不平常的时期了。难道做个平常人,真的那么难么!
  ……
  我没有到过札幌,南田航也是头一次去,我们俩个手拿地图,在地铁里转了一个多小时,才找到我们要去的地方。
  “真是笨死了。”南田航今天第N次骂道。
  “不知道是谁?”我小声说道,这个笨蛋带着我倒了两次地铁,都做反了方向,现在更是拿着地图一头雾水。也怪我,刚才在机场的时候,他要打车去住地,而我偏想走走看看,于是便成了这样的局面。
  “算了,出去打车吧!”南田在旁边坐了下来,“我走不动了,而且肚子也饿了。”
  我看了看时间,“OK,提问:札幌都有哪些特色小吃?答对了我带你去吃!”我极力想表现出自己是个很温和的老师来。
  “拉面。”他拉长了声音说道,眼睛里显现出不耐烦的样子来。
  我把他拉了起来,“跟着我,我看好了车,再坐一站就有拉面吃了。”
  南田航比我想象的要顺从的多,比起满街染头发,目光散漫的日本青年,他要老实的多。虽然他总摆出一付很酷的样子来,但我一直没好意思说,太假了,一点都不像街上的那些人。
  “客人,两位。”还好我没有领错路,出地铁不远,就看到手册上介绍的有名的拉面店,叫“一番”,一进门就有人把我请到位置上,然后倒上水给我们。
  “我们店的拉面超级好吃,保证让您吃一碗想两碗的。”店员用很夸张地表情说道,“我们的师傅,可是全日本有名的拉面神呢!”
  “噗!”我和南田都被这句话惹得喷了水,拉面神,冷面神,好像呢!
  “海鲜拉面!”南田航点了一份,然后把菜点递给我,“女人,想吃什么?”
  我没有接他的菜单,而是问道店员,“你们这里的招牌面是什么?”
  店员笑了,“客人真有眼光,我们的拉面神师傅最拿手的是冷拉面,现在这个季节吃最过瘾了。客人要不要来一客?”
  我捂着嘴,想笑又不敢笑出来,于是点了点头,“好吧,就这样!”
  南田航看着我,“喂!女人,你今天几岁了?”
  “你的老师没教你不可以随便问女孩子的年龄么?”我反问他。
  “女孩子?”南田航看了我一眼,“女孩子和女人差许多的。女孩子是水,女人是泥巴!”
  我挑眉,这话,我看到过呢!不知道他是从别人那里听到的,还是——读过《红楼梦》。南田航引起我的兴趣,这个小脑袋里面,不知道装着什么样的东西。同我的玩味眼神一样,南田航也在打量我,直到,我们的拉面上来。
  “不要发出呼呼的声音,”南田航冲我喊到,“恶心死了。”
  我指了指旁边都在呼呼吃面的人,“这样,才是真正地吃拉面,收起你的少爷样子,拉面。”

  第四十一章
  快傍晚的时候,我们才找到南田给我们安排的住处,看来南田也是很用心,给我们找了一家民宿,而且是日本人最爱的那种温泉式的。
  “知道札幌为什么会有温泉吗?”在办理入住的时候,南田航问我, “前辈,你可是负责教我的啊!”南田航开始找我的麻烦。
  “札幌附近有那须火山带,鸟岛火山带能过,因些温泉很多。最有名的是定山温泉和登别温泉,都是北海道有名的温泉地,温泉街更是疗养的好去处。”看来喜欢做功课是个不坏的习惯,好在我昨天晚上看过。
  “客人知道的还真多呢!”老板娘走了出来,“一会儿,一定请去温泉泡一泡,我们这儿的温泉,也是很棒的呢!”
  在这样的民宿,又让我想起八重代来,晚上冲过淋浴,我在房间地塌塌米上坐了下来,地桌上开着电脑,正是我准备培训计划的那页。就算只有一个人,我也要努力去完成的,努力做好自己份内的事,是我给自己定下的原则。
  在网上,我找到许多有关札幌的美食特典,只要用心,这也并不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札幌和我的家乡很相似,不论是季节还是美食,不管是风情还是人文,都有很相近的地方。只可惜,这却是不是我的家。
  “这么晚了还在?”线上有人说话,居然是高翔。
  “啊,在查点资料。”我一边擦头发,一边回复他,“在陪江霞?”
  高翔发过来一张苦面,“她已经累的趴下了,也没时间理我了。你们的培训很苦吗?比我们那时还苦吗?”
  一时间,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最后想了想说,“我没有在那边做培训,我另有培训任务。”
  高翔“噢!”了一声,“不好过吧!”过了一会儿,高翔发过来消息,“你一定也很累吧!这么晚了还在找资料,早点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早上再做,女人需要睡眠。”
  我笑了,发过去一张笑脸,“知道了,你也早点睡吧!那边也不早了,不会是江霞不在,你一个人孤枕难眠吧?”我打趣他。
  “小夏,你学坏了。”高翔振了我一下,“睡觉吧!省着明天起不来。”
  把通讯工具关闭,我依然在网上努力,一个月的时间,不长也不短,不过态度,却要看南田航是不是想学呢!
  “还没睡?”已经过了十二点,南田航打来电话,“我看到你的灯还开着,在干嘛?和情人聊天?”
  “人小鬼大,”我轻声骂了一句,“你怎么还没睡,难道是和小情人在聊天?”
  “不理你了。”南田航似乎生气了,挂掉了电话。
  我摇了摇头,接着做手头的工作,与南田航,与我来说,要学的东西是一样的,札幌对我们来说,都是一本没有翻开的书。
  ……
  “南田航,起床了。”电话通了七声,才被接了起来,那边的南田航显然还在睡梦中。
  “吵死了。”南田听到我的声音,然后挂断了电话。
  我又把电话拔了过去,这次响了八声才被接起来,“起床了,要出发了,给你五分钟洗漱,我在大厅等你。”说完,挂断电话,然后拿了包去大厅。
  太阳四点多就出来,正好照在我的屋子里,暖洋洋的,却让人没有办法再睡下去。六点钟起的床,感觉身上都是汗,冲了一个温水澡,才感觉轻爽了许多。昨天已经定了计划,今天要走的方向,于是六点五十,叫南田航起床,让民宿叫了出租车,七点半准时出发。
  民宿的早饭是简单的泡饭和小菜,却让我胃口大开,相反南田航七点十五才出现,还打着哈欠。最终他只喝了一杯牛奶,就背着包和我上路了。
  “去哪儿?”南田航问。
  “羊丘牧场,麻烦你。”上了出租车,和司机说了一声,然后倒在后座上,闭上眼休息,这里到牧场,还要一段时间的。
  “喂!你是带我去玩还是去培训?”南田推了推我,“牧场有什么好去的?”
  “客人你就不知道了。”还没等我开口,前面的司机开始说话:“这个牧场可是札幌有名的观光地,而且在北海道的牧场中,属于草质比较好的,这里喂出来的奶牛产的奶,含钙量可是相当的高呢!”
  南田航看着我,我点了点头,“听说这里的牛奶,是可以做奶豆腐的。因为含钙量非常高,所以非常容易凝结。”
  南田不再说话,而是把眼光落于窗外,从牧场外面经过的时候,可以感受到拂面的暖风,草原随风翻滚,不经意间,翻开的草浪下面,是点点羊群在活动。
  记得以前在大学的欣赏课时看《远山的呼唤》的时候,对北海道的牧场情有独钟,远山呈现的雪白,山腰处那棵孤零零的老树,还有高仓健与倍赏千惠子扮演的男女主人主,抛弃繁华而显现的纯朴风情。以至于高仓健那张不苟言笑的脸,曾一度成为冷静深沉的代名词。
  这些,都是年轻的南田航所不了解的。我不知道他看到茫茫草海的感觉,于我,站在其中,却有许多东西可以想。于是我们俩个人坐在牧场上,似乎是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时间很快从指尖滑走。
  “这个是?”中午的时候,我们在牧场边找了一家食店,外面摆着一排排的钢盔一样的锅,锅上冒着青烟,空气中散发着阵阵香气。南田没见过这样的阵势,说实话,我也没看到过。
  “听说札幌的天气特别适合烤羊肉,即烤即吃的羊肉异常的美味。”我给他解释道。明天在网上查到这家店,在网上评价很好,于是才拉了他来。其实不为别的,我也想念家乡的烤肉了。
  日式的烤肉与我想的不同,我很想念串成一串串大串的羊肉串,在烧的旺旺的火上翻烤,再散上大把孜然。可惜这里的不一样,因为环境保护的缘因,这些所有的设备都是无烟的,就算离的很近,也只能闻到味道,却没有浓油的烟气产生。但是吃到嘴里的味道却是淡淡的,不是我想念的那种浓重的味道。
  “南田航,”在吃饭的时候我说,“这个地方是我昨天做功课找到的,有关这里的一切知识,都是我学习来的。在昨天之前,我和你一样对这个城市一无所知,所以,我给你的课题,是从明天开始,由你带着我去找吃的与玩的。不只是找到这些,还要说出他们的典故,研透他们的特点。”
  “这个,也太难了吧!”南田航嘴里还吃着东西,被我说的这句话,弄得皱紧了眉头。
  从这一天起,南田也不会早睡了,有时候会抱着电脑,跑到我房间里,和我一起做功课,他是那种很要强的人,而且虽然表面上装得很叛逆,其实与是相反的性格。南田几乎每隔两天就打个电话来问候一下,关心一下南田航的学习情况。
  “我不要替他说好话啊,应该严格要求的,还是要严格的。”南田现在倒是铁面无私起来,“这样才是真正对他好的体现。”
  放下电话,倒在踏踏米上,我不知道自己这样算是什么,一时间,似乎有许多的念头闪现,又只是一个闪现罢了,什么都没有留存。
  电话又响了,我却不想动,响了几声后,我才拿了来,“喂!”
  “是我。”那边的声音让我一咕噜爬了起来,居然是冷面神。
  “你在哪儿?”那边很静,我猜不出他的所在。
  “东京。”冷面神的声音淡淡的,“对不起,很长时间没有给你电话。这段时间太忙,又怕影响了你的工作。”
  “嗯嗯,不会啊!”我靠在桌子边坐了下来,“我现在工作并不忙。”只带一个新人,我的工作算是超级简单的吧。
  “我都知道了。”冷面神说道,“南田都告诉我了,委屈你了。”
  我笑了出来,“没有什么委屈的。 是我自己要求的,现在怎么样我都要承受的,对不对?”
  “难得你却这样想,这件事不在我的控制之内,是我的不对。”冷面神难得会把话说的这样轻,“我会把这件事解决的。”
  “不说这个了。”我转移了一下话题,“你会在日本待多久?我想,见你一面。”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把这句话说出口,虽然这样做,会是种很被动的形式。
  “这个,”冷面神的语气中显示出他的为难,“抱歉,暂时还不可以。”
  “噢!”抱着电话的我说不出的落寞,我们算是什么,我自己都说不清,就这样一个多月的时间,难道他不会有想见面的欲望?还是……
  “再过一阵子吧!等我把这边的事情处理完,我会抽时间去看你。我想,你在札幌还去吃过毛蟹吧!等我去一起吃。”冷面神的话峰转的让我一惊,却又是一喜。
  “真是的。”我松开一大口气,在心里暗自说了一句。
  “那我,在这边等你了?”试探着问道,抱着希望。
  “嗯!”冷面神点头应承下来,“等我。”
  挂断电话,把电话抱在怀里,说不开心是假的,那种期盼的心情,从他说来的那一瞬间,就已经在心底存下了。从没想过,是这样期盼能与他见面,从没想过,自己会这样想念他。
  “大姐。”南田航站在门口,一脸的不屑:“好傻啊!抱着电话的样子,像花痴一样。”
  这小子最近一段时间已经很我混熟了,一开始还跟无头苍蝇一样拉着我在札幌的街道上乱串的他,现在已经能没有错误的坐着地铁到处跑了。虽然还是一付了不起的样子,现在也能和我在知识上争论,最近还抓了我一两个错处,用来嘲笑我。
  “不用你管。”我一个一句地说道,未了还加了一句,“小P孩。”

  第四十二章
  从与冷面神通完电话,就一直等着他的到来,近来与南田航的培训也到了尾声,南田航的成绩比我想象的要好,以至于到后来,我都不知道要教什么给他。除了动手的能力外,他的知识量已经达到一定的程度,在吃东西的时候,也能说出食物的特色与不足,我学了十几年的东西,他在一个月里就掌握了七分,已经可以出师了。
  我们在札幌几乎吃遍了所有的地方的所有的特色,这还要感谢南田临走时给我的信用卡,不知道我们吃的东西会不会刷爆?
  在周末的时候,南田航说有事要回东京,这周结束的最后一课,是与他一起到芒野商业街,作为装点札幌夜生活的娱乐街,在北海道也是数得上数,全国闻名的。
  南田航在这里找到了一家“石狩锅”的店,据说是很有味道的。这条街我们不是第一次来,却一直都没有听说过这家店的。
  走在街上,两边的店铺此时很是热闹,各式各样的人穿梭在其中,形成了一幅别样的风景。就在我四处张望的时候,却发现了一幕很有趣的事,从上海来的培训部的人,正带着学员在街上做宣传,贩卖海鲜制品。因为我在其中看到江霞,会跑到街中心向来往的行人推销商品,想想札幌可是日本第五大城市,来到这里这么久,我还以为不会与他们碰面。
  南田航不解里面的缘由,于是用手推了推我,“怎么?认识的人?”
  “嗯!”我站定下来,“那是公司的新进职员,和你一样的人,可能正在培训,或是在做实习测验。”
  “就像你们去年在商场做贩售是一样的?”南田航问道。
  我愣了一下,“你是怎么知道的?”
  南田航笑了一下,“去年的培训资料,我可是花了力气去看的。”他拉了我,转了身向回走,“不想看到他们,我们换个地方吧!万一被拉到街上去卖东西,我可不行。”
  我苦笑了一下,我没有看到周望年他们,想来是在暗处看学员们的表现,不过从人员淘汰的速度来猜测,江霞似乎也已经过了几关,刚才我看到了,虽然显的有些疲劳,一张脸却是笑盈盈的。也许生活如她般简单,也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
  “在想什么?大姐。”南田航把我拉到一家海鲜店,“我有做准备噢,这家店的扇贝很好吃的。”
  我摇了摇头,与他一起走到店里,“其实我在想,你应该和他们一起受培,会好一些,和他们的实战经验相比,我教你的东西都是纸上谈兵。”
  “我不要。”南田航又犯起了小孩子脾气,“我不要到在街上去卖东西,给人家赔笑脸。”
  “啊,你看,”我指了指周围的人,“日本是个很现实的社会,生活压力大,工和压力就更大了,每个人都是赔着一张笑脸去接触身边的人。就像店员,就算心里有再苦的事情,面对客人的时候,还是带着微笑的。”
  “那种不是真心的笑容,你能接受吗?”南田航问我。
  我笑了笑,“人应该很知足,人家给你一个微笑,不管是不是真心的,你都要心存感谢,一想到别人那么辛苦还要勉强撑出一个微笑来,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如果你一定要去探寻每个微笑的真实性,那岂不是很累?”
  南田航不做声了,像是在认真的思考着,店员给我们上来两份很诱人的酱汁扇贝,南田航似乎都没有了胃口。
  周六一早,南田背着包,乘着计程车去了机场,我一个人吃完早饭,坐在房间里上网,苏眉和高翔、方中宇都在,许久没有这么全的人了,我们开了一个聊天室,在聊天。
  “夏夏,你说我考研好不好?”苏眉这段时间不知道着了什么道,又想一心求学了。
  高翔在加班,于是回了一个笑脸过来。方中宇在一旁说道,“眉子,你都毕业两年了,现在再回来读研,怕你不适合了。怎么了,老白不养你了?嫌你学历低?”
  “那倒不是。”苏眉叹了口气,“你不知道现在的社会,本科生跟土豆一样,一抓一把,现在一个本科生的职位,蹲着好几个硕士生,弄不好还有博士在那里等着。”
  “眉子,你要向好了想,你看现在硕士生都拿本科生工资了,你还浪费那学费做什么,有读那个的时间,多赚银子才是正道。而且等你读下来,还不一定能找到对口的工作,是不?”我在安慰着苏眉,故意夸大的其词。
  果然,苏眉笑了,“夏夏,你说的也对,等我读下来都二十七八了,再重新开始,连青春的本钱都没有了。还不如现在一边工作一边挣钱,弄不好还能找个有钱的老公,把自己嫁了。”
  大家都开始发表自己的看法,反倒苏眉没有声音,过了一会儿,苏眉的那端传过来一句话,“我是老白,你们先聊着,我先收拾一下苏眉,居然敢有外心,哼!”
  “老白,不会打眉子吧!”我打过去一个问号?
  高翔与方中宇一起给了我一个蔑视的眼神,“小夏,太纯就有点假了。用脚丫子想,也知道老白是怎么‘收拾’苏眉的吧!”方中宇直白地说。
  “小夏,这个问题,你可以直接问问老白!”高翔发过来一串串的笑脸。
  刚要回话的时候,电话响了,冷面神打来电话,说是在千岁机场,问我所在位置的地址。我听到后高兴跳跃,好在电脑没有视频,不然又要被他们笑话。
  “一会儿要出去,不能陪你们聊天了。”我打过去一串笑脸,喜气洋洋的。
  方中宇笑道,“小夏,早上把我挖起来的好像也是你吧!这么做,太不仗义了吧!”
  高翔倒是无谓,“不错了,小夏起码还把你当兄弟。”
  方中宇打出来一串?号,我也不明白。
  “兄弟是拿来利用的,朋友是拿来出卖的。”高翔解释道,“小夏没有出卖你,已经很便宜你了。只是拿来利用一下,你就忍忍吧!”
  冷面神来的时候,我刚关上机器,又与他们斗了会儿嘴,一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冷面神一身很休闲的打扮,与平时的样子很不相同。老板娘把他领了进来,又向我看了一眼,问我要不要不得茶水饮料什么的,才转身出去。
  其实房间的冰箱里都存着饮料的,这样热的天气,谁都无法拒绝冷饮,我拿了一瓶水给冷面神,“热坏了吧!”
  “还好,这边要比东京强多了。”冷面神接过水,喝了一大口,然后在塌塌米上坐了下来,接过我递来的毛巾擦了擦脸,“真的是很舒服。”
  我笑着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拉着他的一只手,握在手里的真实感,还是无法言语的。快两个月没见面,我都快感觉与冷面神在一起的事实,是否是我做梦想出来的?那么不切实际。可现在,这个人就在我身边坐着,一只手还在我手里握着,那种真实的感觉,让人很满足。
  “你都不想我。”我靠在他肩上,轻轻地说道。
  冷面神没有说话,而是把头转过来,用脸贴在我的脸上,那种皮肤与皮肤的触感,让我莫名地心跳加快。放开他的手转向用双手抱着他的腰,呼吸也急促起来,冷面神会意地拥着我的背,把我带入怀中,寻找我的唇。
  先是轻轻地碰触,然后是渐渐深入,相互引诱,然后结束于法式当中。从来没感觉,一个亲吻,也会让人有如此的感受,不是美妙,不是幸福,而是——甜。在冷面神的口中,有股甜甜的味道,淡淡的,却又品得出滋味。
  “好甜。”冷面神先开口说道,他的唇还不肯离开我的,在我唇上轻啄浅吸,而我却只有配合的份,整个头脑中都不涨涨的,只有一个感觉,甜。
  “真想时间就这样停止。”当我与冷面神在一起的时候,我会有这样的相法。
  “今天,我们一起去约会吧!”温存了好一会儿,在我们还尚存一丝理智的时候,冷面神才放开我。
  我点头,真正意义上,我们一次正式的约会都没有过。就算是见面,都是偷偷摸摸的,好不容易到了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城市,可以光明正大在一起的时候,是什么都不怕的。
  下午,我们一起出门,我换上一条七分的牛仔短裤,套件T恤就可以了。冷面神已经叫好了出租车,在门口等我们了。
  “去海边吧!”他对司机说道。
  白天的海边人很多,在国内很少能看到这样穿着比基尼,成群结队的女孩子,很饱眼福的。我的眼睛总在四处转,让冷面神很不高兴。
  “在看什么?”冷面神把饮料推到我的手边。
  我拿过饮料喝了一口,“看美女。你看那边,那个穿红色比基尼那个,是不是很好看?”
  冷面神无奈地摇了摇头,“我还以为只有男人喜欢看清凉装的女孩,女人不是喜欢看帅哥么?”
  我挑眉,“难道你不是男人?我就没看到你在看美女啊?而且我看了半天,也没有见到有帅哥啊?任谁都喜欢美丽的东西吧!啊,这个更好。”
  冷面神顺着我的眼光望去,有两个金发美女,穿着比基尼路过我们,身材真是一级棒,要什么有什么。相比之下……,我看了一下自己,嗯,虽然,和她们没有可比性;但是,还是有很明显的女性特征的。
  “看什么?”抬起来,看到冷面神也在看我,而是眼中满是玩味的笑意,显然,我刚才的小动作,被他看到了。
  “还算不错。”冷面神回答的直白,让我的脸当场便红了个透。
  冷面神被我的神情弄得开怀大笑,我是第一次看到他笑成这个样子,以前他基本上是不笑,就算是笑,也是淡淡的,像今天这样的笑容,还真是难得看到。今天的冷面神,显得格外的放松呢。
  “去吃海鲜吧,吃毛蟹。”吹够了海风,冷面神拉我去吃札幌有名的蟹子,虽然来这里,没有吃到蟹子,是一件很遗憾的事情,可是南田航却独独对蟹子过敏,一口也不敢吃的,所以至今,我还没味道到这种美味。
  海边有许多这种民宿式的小店,自己家有渔船,海产都十分新鲜,其实最好的时机是早上五点钟左右,渔船回航的时候,上来的海鲜都是很新鲜的。大部分海鲜被送到市场,少部分被留了下来,用于日常的经营。
  “昨天打过电话的客人吧!”冷面神报上姓名,马上有人接待,“请里面请。”
  我很好奇,“你昨天就预定了?”
  “事前做功课,不是一种很好的习惯吗?”冷面神拥着我进了房间。
  我们刚进房间,马上有人拎了桶过来,里面有几只活蟹,让冷面神过目。冷面神看过之后点了点头,征求我的意见,“想怎么吃?”
  “煮一下就好,放一点点盐就可以了。”曾经听老爸说过,蟹子不需要深加工,只要煮一下就好。
  冷面神示意了一下,来人把蟹子带了下去,随后又人店员布菜,几份很精致的小海鲜,还有一瓶酒。
  “吃海鲜要喝一点白酒,这样才不会拉肚子。”我给自己倒了点酒在杯子里,闻了一下,又轻舔了一下,有三十八度,还不错,于是给两个人的杯子里添满。
  “这次换我问你,”我在冷面神想要开口说道的时候,先声夺人,“北海道的蟹子,一共分为几种,都有哪些特色?”
  冷面神楞了一下,“要考我?”
  我点头,摆出一付培训师的样子来。
  “啊!”冷面神很配合地回答:“北海道的螃蟹种类繁多,每个季节都有可以品尝的品种,其中:春天的毛蟹,夏天的花咲蟹,秋天的堪察加擬蟹,冬天的多萝菠蟹,被称为北海道的四大螃蟹。”
  “好厉害。”我惊叹冷面神的功力,我还是前几天和南田航去螃蟹展馆,才知道这些的,这冷面神居然对答如流。
  “那你,知道这个是什么吗?”我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包来,展开来,是一组形式各异的工具。
  冷面神仔细地看了一遍,却没有看明白。于是,他摇头。
  这次换我很得意,冷面神怎么能知道这样的东西呢?这个可是我的收藏,这次来特意带来的,连南田航,都没有看到过的。
  “明代最初发明食蟹餐具的人,名叫漕书,为了吃蟹减少麻烦,吃得方便畅快,他创造了锤、刀、钳三件工具来对付蟹之硬壳,后来逐渐发展到八件。计有锤、匙、刮、钩、斧、箸、镊、镦。通称为蟹八件。”我为冷面神讲解道,“这套是蟹六件,这是通、刮、叉、刀镊、匙。我剥蟹子很厉害的,一会儿给你看。”
  不一会儿,侍者端着一个锅走了进来,打开盖子,冷面神刚才所说的四样蟹都摆在里面,这四种蟹从模样到味道都不一样,摆在一起感觉很奇特。
  “请。”冷面神给我一个手势,让我可以展开才能。
  我先取了一个多萝菠蟹,这种蟹又名王蟹,最显著的特点便是肉质鲜美而丰满的蟹腿,听说最长的展开有一米以上。把蟹子放在桌上,手上一用力,整只蟹腿便掉了下来,用锯把长腿分成几段,然后再用通在一侧一推,一大堆蟹腿肉便落在盘子里。
  “请用。”我把盘子放在冷面神面前,满意地看到他的笑容。
  美食的乐趣不只是好吃,如果又好吃又好玩,才叫真正的乐趣。我与冷面神坐在一处,教他蟹八件的用法,玩的不亦乐乎,似乎吃已经降到次要的地步。冷面神要比我想像中的聪明一点点,才解了两只蟹,他便已经知道蟹八件的用法,不过他偏好用刮,什么地方都喜欢用刮把肉刮出来,玩的比我还高兴。
  他把刮出来的肉放在我面前的盘子里,而我则沾了汤汁再送回他的口中,配合的也还默契。等我们玩够了,吃完了,天也已经擦黑了。
  “今天晚上,海边会放烟火,客人们一起去看吧!”在我们结账离开的时候,店里的人告诉我们。
  “去吧!”反正时间还早,冷面神也不反对,于是我们又再返回到海边。
  烟火大会是定在晚上八点,现在还有一段时间,海滩上的人正围了篝火在玩。有人在一边放着音乐,晚上的海滩风情,不比白天差。
  我和冷面神下了海滩,脱了鞋子放在背包里,冷面神也卷了裤角,与我拉着手在海边散步,海水涌上来再退下去,可以冲到小腿上,感觉很舒服。
  远处传来的音乐的声音,让人陶醉其中。冷面神停下脚步,把另一只手伸给我,“可以请你跳支舞吗?”

  第四十三章
  我站在海水里,挺直了胸,把手放在冷面神伸过来的过里,标准的国标舞的姿势,不过在这个地方,却不适合狂野的伦巴,但很适合浪漫的华而滋。
  “跳的这样好,以前专门学习过的吧!”冷面神低声问道。
  “嗯!”当初为什么学国标,我一直都没有告诉别人,这件事只在我自己心里知道。因为高中的时候,高翔学国标,缺舞伴,就问我要不要一起。这样,我们俩个一直做搭挡跳舞,直到他脚受伤,不能再跳为止。
  也是在那个时候,天天在一起,我才会对他产生爱慕之意,两个人每天都会面对面,用眼神做交流,用身体语言做互动,是当时班上最默契的一对儿。心思也飘远了,仿佛又回到了当年,一个转身,一个回眸,都是熟悉的。
  “在想什么?”冷面神看出我走神了,用额头顶了我一下。
  我回过神来,发现与我共舞的并不是高翔,而我还在傻乎乎地笑。我摇了摇头,于是调皮起来,把自己的脚踩在冷面神的脚上,把自己的重量都放在他身上,让他移动步伐来代替我的行动。冷面神笑了笑,把我搂紧了些,带着我这样左晃一下,右摇一下,几次都差点把我摔进海里。惹得我一边大叫,一边努力在他脚上保持平衡。
  这样的感觉真好,我搂着他的脖子,在这样很近的距离看着他,贴近着他,依赖着他,都让我有种很安心的感觉。特别是在这样的夜晚,月光在上,与他在海水里跳舞,让我所有的青春的细胞都在涌动。
  猛然间一个大浪打了过来,让我脚下一滑,从冷面神的脚背上滑了下来,冷面神为了不让我落入水中,用力将我抱了起来,我的腿也在快跪倒在水里的时候,盘上他的腿,免去了和海水亲密接触的机会。
  “啊!”我失声叫了起来,双手更是搂的紧了,像只树袋熊一样整个人贴在他身上。
  “小心点儿。”这种姿势让我们的距离更近,他的呼吸似乎在我有颈间处,让我感觉到痒痒的。
  因为双手抱着他,只能抬起肩膀来缓解一下,在脸庞处擦了擦。然后也学他的样子,在他的脖子处呵了口气,让他也能感受一下这种痒痒的感觉。冷面神发现我的计俩,又呵回来,我再呵回去,最后弄得两个人都受不了,分开来摸脖子,笑成一团。
  “抱抱?”我向冷面神伸出双手,我喜欢这样的感觉。
  冷面神把手挠过我的双手,在我的腰上合拢,然后像小时候和爸爸玩的那种坐飞的游戏一样,把我悠了起来。我事先没有准备,吓得抓往他的双臂,哇哇乱叫。他却很喜欢这种恶作剧,把我悠的更高了些,乐得听我尖叫。
  就在我们俩个人玩的高兴的时候,海边上跑过来几个人,喊住我们, “喂!对不起打扰一下。”他们说的是汉语,是久违的家乡话,“中国人吗?”他们问。
  我点了点头,不太了解他们说话的含义。
  看到我点头,他们似乎松了一口气,“要不要参加我们的聚会,我们在那边烤肉。”领头的一个男士问道。
  我与冷面神相互看了一眼,“可以吗?”他乡遇故知,可是件很美妙的事情,况且我们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像这样的一个夜晚,这样的一个海滩,什么都是可以接受的。
  “当然啦。”其中一个人笑道,“刚才离老远就听到你们说汉语,把我们激动坏了。这两天听鸟语都听烦了,我们正在满海摊收罗中国人,参加我们的聚会。”
  “那好啊!我们只有两个人。”我拉着冷面神的手,征求着他的意见,“一起去吧,人多了热闹!”
  冷面神点了点头,刷了刷我的鼻子,拉着我随着这些人往回走,海滩的一边这群人正架着无烟炉在烧烤,所有的东西都是自助式的。把我们带去的人去北京一个旅行团的,许多人都是北方人,玩闹的都很厉害。
  “给,相遇就是朋友。”旁边有人扔给我们两瓶啤酒,让我们参与到其中去。
  “我们这群人都是自助游的。”旁边一个姓王的先生说,“虽然我们都会说日语,但在这边就是感觉不得劲,抵不上中国话来的亲切。”
  “我都听了一个多月的日语了。”我拿着啤酒一边喝一边说,“刚才都把我激动坏了,有种找到组织的感觉。”
  我的话特别对他们的脾气,大家一边吃烤肉一边喝啤酒,好不快活。八点的时候,烟火大会开始,在海面上出现了五彩缤纷的烟火,很是美丽,一伙人站在海滩上,大声地对着海喊叫,更不缺有人对着海大叫“对日三字经”,反正除了我们,也没有什么人听得懂。
  再后来,一群人坐在海滩上开始唱歌,从《大刀向鬼子头上砍去》,到《铁道游击队之歌》,不管在调上的,还是跑到南太平洋的,都跟着在唱,似乎在这样的一个时间、地点、这样的人群人,需要些疯狂,需要些刺激来满足自己。
  疯够了,也喝高了。与他们分离之后,我几乎是被冷面神架到出租车上的。刚才一时高兴,与这群人拼起酒来,谁知道这帮人一个比一个能喝,结果喝到最后,把自己给喝高了。神智很清醒,脚下却在飘云,用一句曾经听到的话来说,就是小脑已经不受大脑的控制了。
  “没事吧!”冷面神把我拉到怀里,“你今天怎么这么兴奋啊?”
  我傻呼呼地笑着,拉着他的衣服,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冷面神也头一次看到这样的我,面部表情很丰富,不知道是想恼,还是想笑,或许还有些生气,不然就是无奈,反正我已经看不清了。
  “现在我终于知道,女人喝酒的可怕了。”冷面神把我送到房间,坐在地上喘气,“下次真的不能让你喝这么多酒。原本还以为你很能喝的……”
  “唠叨。”我捂住他的嘴,凑到他身上闻闻,烧烤味,汗味,酒味,海水的咸味,又闻闻自己,也差不多的味道。
  “我要洗澡,臭死了。”我推开他,便去抓浴衣,结果抓了两下还没抓到。
  冷面神在我后面轻声地笑了,轻轻拥着我,用只有我俩个能听到的声音说着,“一起去泡温泉吧,这个时间,应该已经没有人了。”
  说是住在温泉,却一直都没有去泡,就是因为这边的温泉,是混浴。虽然是隔成一个一个房间的样子,但是还是不能让我习惯。不过今天,可能因为是冷面神,所以我几乎是鬼使神差的,就跟在了他后面,和他一起去了。
  虽然是混浴,也不是那种要脱的光光的,会有一条毛巾做成的浴衣围着,把关键部分都遮住,而且换衣室也是分开的,日本很讲究温泉文化。当我换好衣服,冲了淋浴出去的时候,冷面神还没有出来。我选了一个可以背靠山石的角落坐了下去,水刚好到脖子下面,整个人马上就酥了,可以感觉到脸儿是红红的,水抚在身上的感觉,舒服极了。
  拉门再次被打开,然后关上。我回过头,冷面神已经站在那里,裸着上身,下身是件和我一件的浴巾。我转过身,趴在石台上,欣赏着他。他的个子很高,所以腿也很长,身体不似年轻人那样结实,没有腹肌,却也没有小肚肚。他在我身边坐了下来,把自己窝进水里,许久,才露出头来,然后擦拭了一下脸上的水,倒靠在石台附近,闭着眼养神。
  温泉的水温在这里是可以调控的,冷面神并没有调到很高,再喝完酒泡太高温度的温泉不好,水温四十五度左右,泡在里面,感觉很放松。
  我们这样坐着,被温泉的热水包围的感觉,有点怪。我想找点话题来,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好。沉默的时光,过的总是很慢,感觉过了很久,都看不到冷面神睁开眼睛。
  “睡着了吗?”我轻声开口问道。
  冷面神还保持的那个姿势,但轻轻开口,“没有。”
  “怎么不说话?”我在水里抱着膝,这样可以面对着冷面神坐着。
  冷面神终于睁开眼,转过头看我,然后伸出手,把我拉进自己的怀里。抱着我的腰,下巴放在我的肩膀上,“别说话。”
  这样亲近的接触让我浑身不自在,虽然我喝的有点高,不代表我不清醒,肌肤与肌肤的接触让人感觉灼烫,心跳的乱七八糟的,脸蛋不用照镜子,我也知道是红红的。
  “上去吧,泡时间长了不好。”过了好一会儿,冷面神才开口,他的嗓音似乎也有点沙哑,贴近我的皮肤,不知道是泡的还是热的,烫烫的。
  “嗯。”我从水里站了起来,带动了大片的水花,弄得一脸都是,冷面神在后面笑了,他一定看出我的尴尬来,却没有再往下说什么。
  回到房间,坐在镜子前面吹头发,才看以自己的脸儿红的要命,摸上去还是热呼呼的。这儿酒也醒了大半,反倒睡不着了。推开窗,看到一地的银色月光,心底的小恶魔也偷偷来作怪,引诱出你心底最深层的心思,让你无从回避。
  于是,我拔通了冷面神房间的电话,“你,要不要过来?”费了好大的力气,我才把这句话出口来。
  那边沉静了好一会儿,冷面神才开口,“今天,太晚了。”
  ……
  本应一夜好眠,却因为冷面神的一句话,搞的我一晚上清醒无比,天快亮的时候才闭上眼睛睡了一会儿。早上冷面神打电话来的时候,我还在做我第五个春秋大梦。
  “还没起?要吃早饭了,你不还想去‘地狱谷’的么?”冷面神在电话里这样说。
  我苦着一张脸,抓了抓脑袋,地狱谷?我现在不就在地狱谷中么?
  “噢,等我五分钟。”我迷迷糊糊地回答。
  放下电话,好一会儿我才缓过来,于是冲了一个战斗澡,换了衣服到大厅。这时冷面神已经吃完了早饭,坐在门厅里边看报纸边等我。
  “怎么?睡的不好?”看到我出来,冷面神站了起来。
  大概是我的黑眼圈有点明显,我摇了摇头,“也许是宿醉,我再也不喝这么多酒了。”口中这样说,心理却想,这么丢人的事情,我再也不会做第二次了。
  本来以为冷面神会让我回去再睡一会儿,没想到他却向我伸出了手,拉我到外面,已经叫好了出租车,不过这会儿还没来。于是我靠在他肩上,闭目养我的神。
  五六分钟后,一辆出租晃晃悠悠开了过来。我听到开门的声音,接着是一声惊叫:“欧豆桑!”
  靠着的肩膀也明显颤动了一下,这个声音我再熟悉不过,睁开眼,是背着背包的南田航,与冷面神相视而望。
  “天啊!”我在心底叫了一下,“不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吧!”

  第四十四章
  意外的是,冷面神却没有什么反映,而南田航则向我点了下头,从我身侧穿过,进到民宿里去了。就在我好奇心还没减退的时候,我向冷面神求证道:“你儿子?”
  冷面神的脸真正的变的阴冷起来,他不回答,我也不敢再问。一路,冷面神都没有再向我说一句话,而我,也不知道要怎么打破疆局。车子走到半路,冷面神拉起我的手,握在手里,眼睛,却落在窗外。
  其实,我一直都不好奇冷面神有怎么样的过往,可从昨天起,我感觉自己变的很想知道,知道他过去的一切,可我也明白,他之所以喜欢和我在一起,是因为我话不多,或是说,我从来不问他过去的事情,人都有不想提起的往事,我也一样。
  “司机,转道去艺术森中心。”在我决定不说话,只看窗外风景的时候,冷面神突然开口。
  车子在下一个可以转弯的弯道转了下来,向着另一条路继续行驶。我转过头看着冷面神,他却只是把握着我的手更加握紧罢了。一个有故事的人,是最吸引人的吧!
  到艺术森林的时候,天空飘起了小雨,不是很大,我们便也没有停留。札幌的艺术森林位区南区的绿色丘陵地带,是一座自然中的美术馆,在优美的草坪和白桦林间,座落着七十四处雕塑,令人赏心悦目。与其说这里是树林,不如说这里是一座自然公园,在这样的公园中漫步,耳旁有小溪流水的声音,小鸟欢快的歌唱的声音,时间仿佛都是静止的。
  “那个,”我还是没有忍住,于是开口。
  冷面神停了下来,转过头对我说,“对不起,夏,我不想说。”
  于是,我们接着前行,可以看出冷面神的心情不好,但我没有办法再问,只是父子的见面,有这样的困惑吗?
  “知道这个是什么吗?”终于,冷面神在一座雕塑前站了下来。
  说实话我对这个一窍不通,于是摇头。不过冷面神不曾看我,仿佛自言自语一般,“这个是,伊藤隆道的‘天也地的轨迹’。”
  “天也地的轨迹?”我重复着他的话,却怎么也看不出在面前这个直线纵横的家伙里,悟出天,悟出地来。不过作者我倒听过,九一年札幌大学生冬运会圣火台,就是他设计的。
  “烦恼的时候,喜欢到野外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然后把烦恼的事都丢掉。”冷面神说道。
  “现在的你,烦恼吗?”我轻声问他,可惜他没有给我回答。
  回到民宿的时候,冷面神的飞机已经起飞了,本来一次美好的旅程,也因此中断。回到屋子里,南田航在,正在做着我留的功课,样子很认真。
  “你回来了。”南田航的眼睛没有看我,只是轻声说了一句。
  “噢。”我应了一声,在他旁边坐了下来,说实话,他和冷面神一点都不象,从脸型,到眉毛,下巴,眼睛,没有一处相似的。让我想象不出,他居然是冷面神的儿子来!
  “在看什么?”南田航停了下来,“找我与他的相似之处吗?”
  “嗯。”不知觉中,我应了一声,不过又感到这样不好,想说点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南田航叹了口气,“看来他并没有和你说我们的事。”小小年纪的他,却显得苍桑,“那个,我并不是他的儿子,只是他接受我母亲所带的附属品。”
  这次换我惊讶了,这一路我一直在想,为什么南田航会跟母姓,不料却有这样的爆料。要不要再问下去,我似乎有点不敢确定。
  “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南田似乎在鼓励我问下去似的。
  我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如果别人认为是伤疤,我又为什么要去揭开呢?”
  “大姐,你真是个好人。”南田航爬到我的身边,靠着我坐了下来,头靠在我的肩膀上,“借我靠一下。”
  看着他委屈的样子,让我想起暮春来,就在他还只有十三四岁的时候,他也喜欢这样靠着我的。眼前这个像极了受了伤的小兔子的男孩,一如当初的暮春一样。
  “我有个弟弟,”我给他讲起暮春的故事,“从小很调皮的,总喜欢和他爸妈作对,然后他爸爸经常打他,妈妈也不喜欢他。然后有一天,他爸爸妈妈一起去爷爷家,结果就再也没回来。弟弟那个时候十三岁,就这样坐在我旁边,然后对我说,如果爸爸妈妈能回来,他就再也不淘气了,他们说什么他都听。可惜,他爸爸妈妈再也回不来,也再也看不到他现在的样子了。”
  “他现在是什么样子?”南田航问我。
  “他呀,”我回想着暮春的样子,“傻傻的,呆呆的,除了做菜,什么都不感趣。店里有好几个女孩子喜欢他,结果他笨笨的居然不知道。”
  南田航笑了,“他比我大吗?”
  我点头,“嗯,他和我一样大,只小我二十几天,结果啊,死活不肯叫我姐姐,一直叫我的名字。”
  就这样和南田航坐着,聊了许久,直到太阳下山,然后我们都肚子饿了,才停了下来。
  “去找点吃的吧!”我揉了揉肚子,中午基本上没吃,到这个时候,都已经饿过劲了。
  “姐姐教我中文吧!我想了解中国的文化。”南田航在开门的时候,转身回来和我说。
  我笑着点了点头,“没问题!”
  晚上洗过澡,冷面神打过电话来,“那孩子,没事吧!”他问。
  “会有什么事情呢?”我反问他,让他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大人的事,孩子是没有过错的。”我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说,“我不知道你们家所发生过的事,也许这个孩子对你来说,是个很大的伤害,但是,你是成年人,用你这样的观点去看待他,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冷面神叹了口气,叹了长长的一口气,然后一字一句说,“那孩子是不是和你说,他不是我的儿子?然后一付很受伤的样子?”
  我挑眉,不解。
  “真受不了。”冷面神的语气很是无奈,“航百分之百是我的儿子,这点我们做过鉴定的。这家伙又来这一套,你千万不要相信他。”
  我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听懂,“又?”难道,他这一招玩过许多次?
  “你相信我吗?”冷面神问,“相信我所说的吗?”
  我想了半天,用很肯定的语气说道:“我相信你。”
  这下倒是冷面神有点吃惊的,半天之后,他才开口,“那孩子,今年已经大学毕业了,是京都大学学经营管理的。而且那家伙汉语说的比我还好,我相信他一定和你说了要和你说汉语的事。这是他的习惯性技俩,不要被他骗了。以你的经验,被他卖了也说不定。”
  “那白天为什么不说?”我问他,“为什么大晚上打来电话和我说这些?”
  冷面神沉默了一下,“如果不让你见识到他的招式,你又怎么能相信我。而且航那家伙,根本就不会听我管教。南田家的教育,他母亲给他的教育,不是我能改变的。”
  “那我怎么办?”我问道,“我和这家伙待了快一个月了,我的脾气被他摸的清楚,而你现在才说他是一个恶魔小子,受不了,一定是南田这家伙。”
  想来这些事情,为免太过巧合,难不成我一早便陷入别人的圈套之中,还帮着人家数钱不成?想到我也23、4岁的人了,居然被一个17、8的毛头小子玩弄于股掌之中,真是有够难受的。
  而且,我想起来,那天,那个模仿冷面神的家伙,说不定也是他说不一定。可恶的小子,我咬着牙,肚子里满子怨气,不知道如何出来。
  “在听吗?在想什么?”冷面神问我?
  我眼睛转了转,“在想,教训一下你家的小子,你会不会心疼?”
  冷面神笑了,笑的很大声,“夏,你斗不过那小子的。”
  “呵,MADEMADEDANE!”我学着《网球王子》里越前龙马的口气说道。
  可惜,冷面神不看网球王子。

  第四十五章
  在札幌的日子还剩下五天,南田已经打过电话,确认回程的行程与安排考试的时间,并且问了南田航的情况。我现在已经把南田归到和南田航实属一伙的份里,对于他的话,都要仔细分析过,了解一下其中的关系。
  培训还是要接着向下进行,对于南田航提出的中文培训,我也开始进行。南田航并没有要求我从拼音字母开始讲起,基本的口语,他都会,但有时话的其中意思,并不是搞得很清楚。
  于是,我教他东北话。
  东北话是中国北方方言的一种,不分平卷舌是东北话的显著特点。所有的ZH、CH、SH可以全部读成Z、C、S,或是全部反过来。而且一些特定的词汇造就了东北话的气氛。
  南田航学的有模有样,第三天的时候,就可以一开口就让人喷饭了。这时我们正在一家拉面店里,等面上来的时候,南田航对我说:“姐,你看那半拉儿(那边)的老头,长得老砢碜(难看)了,还一个劲儿的撒漠(看着)旁边那个丫头片子,哈拉水(口水)流贼(特别)长,真各应(讨厌)人。”
  南田的话说的有点别扭,让我惹不住捂着嘴笑出声来,还没等我说话,旁边跑过来一个人,握住南田航的手就说:“哎呀妈呀,在这儿遇老乡了。你家是呐疙瘩的啊?”
  为了不再闹笑,南田坚决不再外面和我以外的人说东北话。于是,我在网上给他找了几个地方小段让他听,不懂的我给他解释。
  等到回东京的时候,他已经能在飞机上给我讲笑话了。“说大学里有个东北同学,请人吃饭时候,喝酒时说‘整’一个。”南田航开始给我讲他听到的笑话,“同学就问了,‘整’是怎么意思?他就说了,‘整’就是吃、喝的意思。然后有一天,卫生间坏了,脏水流了一地,那个同学听到他在卫生间里面说,‘这可咋整啊?’”
  我用微笑来表示,他的笑话还很好笑。这几天成天听到他的半吊子东北味的话,还是挺有意思的。不过南田航一直没有行动,一度让我以为冷面神并不清楚自己的儿子是什么样的人。可是,我相信冷面神,我相信他所说的话,不过南田航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我比较好奇。
  回到东京,南田航似乎活跃了许多,这时候周望年的培训队伍也回来了,考试订在三天后,之后便是公司的放假周,日本的“盂兰盆节”就要到了,许多人都要回家乡去扫墓,与中国的鬼节有点相似。
  “小夏姐姐,”刚下车,就在公司门口前看到了江霞,似乎黑瘦了一些,却是很有精神,“好久没见你了。”
  培训人员都在公司门口,方静似乎在清点人数,看到我回来了,对我点了点头,却因为看到我后面的人而愣在当场。我回过头,南田航对着她微笑着,不经意间,却散发出了一点点恶魔的气息。
  “这家伙又来这一套,你千万不要相信他。”冷面神的话在我耳边响起,让我的眼光在南田航与方静之间流转,似乎想找到什么相通之处。
  “小夏姐姐。”江霞在一旁边捅了捅我,“我要去集合了,晚上找你聊天。”
  “她是谁啊?”南田航问我。
  我笑了笑,这种关系不好解释,于是我便不想解释,“和你一期的新进员工。”
  南田航显然对这种关系并不满意,不过见我不想说,也就不再追问。我回到培训部,又和大家坐在一起。开会的时候,没有人问我这段时间的去向,就象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一样,方静递给我一份开会的资料,然后坐在一旁。我很好奇她刚才的表现,于是在角落里偷偷地观察她,她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但是又有一点不一样的地方,说不出来,也说不好。
  员工还有在本部的实习,这与我们那时也相似,分配到各个部门里面,做基础工作培训。我瞄了一眼名单,江霞被分到总务部,她应该可应付得来。
  晚上下班的时候,我接到冷面神的电话,说晚上一起吃个饭,叫我上楼找他。冷面神的办公室在顶楼,我还从未上去过。走出办公室的时候,遇到周望年,我以为可以和他擦身而过,他却把我拦了下来。
  “聊聊吧!”他站到我面前。
  我没有办法拒绝,反正冷面神在上面又不会跑。于是,我跟着他到一旁边的接待室去,他冲了两杯茶,和我坐了下来。
  “这段时间,工作怎么样?”他问我,似乎是关心,我不太确定。
  我思前想后,还是照直说出来,“还不错,我的学生比我想象中要努力。”
  周望年点了点头,他似乎知道我教导的人是南田航,“那孩子不错,只是被他母亲宠坏了,行事有点和别人不太一样。”
  我挑了下眉,周望年似乎与南田航很熟,那当初为什么不直接和我说,而是由南田来安排这件事?我不解。
  “其实这些我本不想说的,但如是那孩子,你还是小心一点为好。”周望年给我一些警告,“他十分在乎他母亲,不会让任何人与他母亲抢他父亲的。”
  我苦笑了一下,抬起头,“如果是那样,那么他要打动的人,是他的父母,而不是无辜的我们。因为做选择的人,并不是我们。”
  周望年点了点头,“所以,我不希望你卷入这场斗争,因为,没有人赢过。”
  走到顶楼,没有坐电梯,是因为我需要时间来平静。我从来不知道冷面神有这么复杂的过去,我想,我有点胆怯了。
  “真的不可以么?”要出安全门的时候,我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让我把伸出去开门的手,又缩了回来。
  “对不起,现在,不可以了。”说话的是冷面神,我靠在墙上,闭上眼睛。
  “你能忘记我吗?”那温柔的声音是方静,不用看,我便知道是她,“为了见你一面,我才到东京来的,我只是想说,我没有办法忘记你,没有办法忘记和你做过的每一件事。那么美好的回忆,你能忘记吗?”
  “可是当初,选择放弃的人是你。”冷面神的声音冷冷的,“我们已经两清了,我知道你拿了航给你的钱,我以为你会安静地离开,现在你又站在这里,不是很奇怪吗?”
  “可是,我没有办法忘记你。”听声音,方静是扑到冷面神的怀里,我心里一紧,因为冷面神似乎并没有拒绝。
  “那是你的事情。”冷面神的声音与脚步声一起响起,让我的心又放了下来。
  “世凡!世凡!”方静的声音悲惨起来。
  我叹了口气,这世上最难为的事情,便是感情,因为无所谓对与错,现在的我,把一切看淡后,我明白了一个道理。苍天会死,爱情会老。男人如果放弃了感情,便是真的放弃了,就算后悔,也不会再去寻找前缘。所以,如果男人不爱你了,就是不爱你了,不需要任何理由。事情就是这样,这就是男人。
  我等待方静离开之后才出来,然后走到冷面神的办公室去,我以为里面除了冷面神不会有人了,却没想到,里面传来说话的声音。
  “你真是一个狠心的男人。”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说的是日语。
  冷面神没有说话。
  “你可以伤害每一个爱你的女人,”那个女人接着说,“可能你只爱你自己。”
  我无法进退,只好停在当口,虽然没有听墙角的习惯,却接连两次让我听到不应该听到的东西。
  “你错了。是女人喜欢讲求爱情的代价!”冷面神今天语气很冷淡,太公式化了,不是我喜欢的语气。
  “有哪个女人不讲求爱的代价,”女人开口便是利落的话语,“女人都希望自己是男人的唯一,希望被男人宠着,爱着,关心着,没有那个女人会追求没有回报的爱情!只是要求的多与少的问题。”
  “那你跟着我,又是为了什么?”冷面神说道。
  女人笑笑,用很温柔的语气轻声细语,“我只希望每天可以看到你,这样就足够了。”
  再听下去我会受不的了。我摇了摇头,敲了敲外面的大门,里面听到我的声音,对话停了下来。过了几秒,门开了,出来的是一位看似精明强干的女性,套装显出很成熟的味道,妆是补过的,在应该系有丝巾的地方随意散开着,就算是女人的我,也会被她的笑吸引。
  “请问您找哪位?”她用眼光扫过我的脸,又扫过我的全身,让我有种安检时的感觉,十分不舒服。
  还没等我开口,冷面神从里面走了出来,拉着我,向着美女说道,“她是来找我的。”他冷冷说了一句。
  “我是秘书木原。”她很有礼貌地自我介绍。
  我也笑着向她点头,秘书?记得高翔说过,他身边的女人中,就有一个是他的秘书,原来,高翔的消息还算灵通。
  心情很复杂,跟在冷面神后面进了办公室,我的笑容也消失了。冷面神的办公室与其他的办公室没什么两样,只不过大了一些,但是很简单,没有想象中的华丽。坐在沙发上,看着冷面神的表情,我想看到一些不安,可惜完全没有。
  “你喜欢吃什么?”冷面神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问,“日式还是西式?”
  “无所谓。”我随便回答,心里却是想,那位秘书小姐,会不会也象我刚才那样,在外面偷听?不知道她是否听得懂中文?
  “法国菜吧!去我自己的餐厅。”冷面神已经收拾好东西,拿起车钥匙准备向外走。
  门开了,木原站在外面,脸上的表情复杂,我已知道刚才的话她应该听到了。“您走好。”木原用很标准的日式礼节目送我们离开。
  我对西餐的所有了解,都来源于冷面神,他给我讲餐前酒,汤,配菜,主菜,甜点的各种方式。今天,终于有实践的机会,可惜我,并没有这个心情。
  “我都看到了。”我主菜上来之前,我忍不住说了出来。
  冷面神挑眉,拿着酒杯的手似乎抖动了一下。
  “并不是故意偷听的。”我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但是,全听到了。”
  “嗯,”冷面神应了一下,表示自己知道了。
  于是,我们又落入了沉默。我感觉我与他这样很别扭,说是恋人,他从来没有向我示爱过,说是别的,那种只能在恋人之间的温存感觉,又是不能骗人的。现在的我,感觉真的很乱七八糟,也许刚才木原说的对,女人没有不求回报的爱情。
  对于我的沉默,冷面神也有些意外,也许是他感觉我应该吵闹,不然最少也是要追问的,可我什么都没有做,只是静静地吃着面前的菜,并且是食之无味的那种。
  “为什么不问?”冷面神终于开口,他放开叉子,抱着肩坐着。
  我想了半天,终于只有一个结论,“中国有句谚语叫:好奇心害死猫。”
  冷面神摇了摇了,嘴角露出一点微笑,“盂兰盆节,跟我一同回家吧!我想把你介绍给我母亲。”
  我挑眉,手里的刀叉就停在原地,这算是,见家长么?

  第四十六章
  冷面神看我并不十分热衷,知道我还在意着自己所看到的听到的事情,所以也没有说什么。送我回去的时候,冷面神只说了一句话:“我还是那句话,请你相信我。”
  我自己也不知道应该怎么样?其实处在他这样的一个位置,怎么样我都已经不奇怪,可是自己能接受这样的一个男人吗?说实话我自己都不知道。
  回到住处,感觉身心疲惫,倒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
  “小夏姐姐,你在吗?”闭上眼睛还没一会儿,敲门声便响了起来,是江霞。
  我吐了长长的一口气,把自己从床上拔起来,走到门口开门。江霞刚洗过澡,头发上还滴着水。
  “我刚才看到你回来了。”江霞跳到我的床上,抱起一个枕头,“陆董送你回来的?”
  我点了点头,“啊,出去吃了顿饭。有事吗?”我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嗯,有点事想找你商量一下。”江霞坐了过来,靠近了我,“这次有十个留日本的名额,我很想留下来。怎么样?可以吗?”
  今天开会听说了,两边会交换一些新进职员,大概会留十个人在日本这边工作,有十五名日本职员会到上海工作。
  “当然,只要考试通过的话,而你又递交了申请的话,是完全可以的。”我笑了笑,“不过,你舍得高翔吗?”
  “所以,要请你帮忙啦!”江霞叹了口气,“高翔不许我留日本,让我回上海。可是,我感觉这次机会这么好,如果不把握,我这辈子都会后悔的。”
  “交换的职员,合同一般要两到三年时间吧,你能忍受这么长时间与高翔分离吗?”我试探着问着江霞。
  “小夏姐姐,我现在还这么年轻,就算三年,也不过二十五六岁,而且大家年轻的时候打拼一下事业不是很好吗?”江霞呶着小嘴,“而且高翔也常到日本来出差的,我们还是能常常见面的。不是说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吗?难道,他和我的感情,就连三年都不能等?”
  我没有什么可说的,她说的每一句都对,但三年,能改变多少,又有谁能知道呢?就如一年前的我,也不会知道现在的我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一样。三年,是很漫长的一段路。
  “帮我和高翔说说,你说的话,他会听的。”江霞在离开的时候还求着我。
  “我试试吧,不过他可不见得听我的。”我只能这样说了,天知道高翔会怎么说我,这闲事,管的有点宽了。
  这一夜,我睡的极不安稳,我梦到自己走在一望无际的薰衣草田里面,远处是高山,听得到风声,感受得到阳光,可是却没有一个人,只有我一个人在孤独的前行,田里的小路,怎么也走不到头。
  早上,发生了一件我想象不到的事,方静正式向总公司提出辞呈,而且当天的飞机飞回上海,一刻都没有再留。大家都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离开,也许只有我知道,其实方静应该看开了一切,离开,也许就远离痛苦。
  我呢?如果换作是我,我会怎么样?我自己又如何说的清。
  因为方静地离开,我也接替了她的一部分工作,职员考试马上就要开始,时间已经定在明天。南田航这几天都与职工一起培训,不过他总能表现出他的独特的个性来,让培训师们都很头痛。
  “本来多就感觉这样不合理么!”中饭的时候,南田航跟在我后面,到公司的食堂去吃饭,“如果上司要求你做不合理的事情,为什么不可以申述?”
  “没有说不可以申述。”我要了套餐,走在她前面,“公司一般都有自己的规章流程,而且组织成员之间的关系也很复杂,如果你申述的人就是你上司的后台,那么你想象一下会怎么样?”
  南田航笑了一下,做了个鬼脸说,“死的很惨。”
  “你看,你都知道的。所以,如果你不能有比你申述的人更强硬的后台支撑,你最好还是忍,总人会收拾他的。中国有句古话:不是不报,时辰未到,时辰一到,马上就报。”我们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边吃边说上午的公司的章程的课程内容。
  “中国还有一句古话:好人不长寿,祸害一千年。”南田航和我在一起久了,把我的语气学的十成十。
  “中国还有一句古话:流芳百世,遗臭万年。”我和他斗起嘴来。
  “中国还有一句古话:千年王八万年龟。”他说道。
  “中国还有一句古话:食不言,寝不语。”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居然是周望年,“吃饭也不能安静一点。”
  南田航瞄了一眼周望年,小声和我耳语道,“是不是老处男当久了的人,都有点变态?”
  “噗!”我一口汤喝在嘴里,毫无形象的全喷了出来,惹得许多人都在看,包括周望年在内。
  结果因为喷了汤,弄得我突然打起嗝来,走到电梯的时候还没好。进了电梯,满满一下人的时候,我又忍不住打了一个,弄得南田航直摇头,“什么好东西啊,拉面也能吃两碗。”
  所有人都转过头看着我啊,结果我一直红着脸到下电梯,“南田航,你是不是故意的?”我做恶狠狠状问他。
  他一脸单纯的表情,委屈地说道,“我真不是故意的!”看到我脸上放松下来,紧接着又说了一句:“我根本就是存心的!”
  果然,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下班的时候,开会准备完明天考试的相关事宜。当所有人都站起来离开的时候,周望年跟在我身后,轻声问道:“听说你能一口气吃两碗拉面?”
  我白了他一眼,毫不客气地回敬他:“听说你还是处男?”
  周望年的脸都可以开染房了,真是赤橙黄绿青蓝紫什么颜色都有了。还没出门的几个人都站在那里,若有所思地看着周望年,现在,我可不怕得罪他。看到他咬着牙握着的手,我故作镇静地从他身边离开。
  妈妈呀!走出门口,赶快拍了拍胸,多喘了几口气,一时情急,说错话了。
  第二天,正式考试。
  考试分为笔试和面试两部分,笔记在上午,面试在下午,面试是从有意向交换职员的人中进行。上午笔记我监场,不是很辛苦地活儿,只是监督大家不要作假就好。
  我监督的是日本方面的职员,两个小时里,所有的人都很认真的答题,包括南田航在内,不过南田航答的很快,才一个小时,就坐不住了,在椅子上摇来晃去。我走过去拿起他的卷子,几乎所有的空白都满了。
  “走吧!”我直接收走他的卷子,让他退出教室,省着影响其他人。
  南田航笑了笑,收拾东西离开,在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放了一张小纸团在我的手里,“大姐,晚上请你吃饭,请穿的可爱一点。”
  我看了一下南田航的背影,把纸条收到了口袋里,这家伙,又要搞什么花样?
  晚上,冷面神又打来电话的时候,我拒绝了,“对不起,今天,有约会。”
  “约会?”冷面神很好奇,“可以问吗?”
  我笑了笑,“航说,想请我吃饭。我已经答应了!”
  冷面神有点担心,“那孩子……”
  “你相信我吗?”我问道。
  这次换冷面神无语了。
  其实看到南田航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会用什么招术了。想来他也小不了我几岁,就算他很聪明可以早早毕业于大学学业,但他玩的那套把戏,只要稍加留意,就可看出一些端倪来。
  对于南田航所说的可爱的要求,我便是牛仔七分裤加T恤衫,头发在两边各梳了一条辫子,为此,我还特意上了一点点淡妆,以示对他的尊重。
  南田航领我去的是一家西班牙餐厅,带表演的那种,同去的有三四个他的好朋友,其中还有一个女孩,眼睛大大的,样子很可爱的那种。
  “大姐,你可够‘朴素’的了。”南田航对我的牛仔裤这样评价,“还是穿套装显得成熟一点。”
  “好像是你要求服装标准的吧!”我反击道。
  “可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吧!”南田航指了指旁边的女孩,大夏天穿着篷篷裙,她也不热?
  “因为年龄的差异,欣赏观点也是不同的。”我白了他一眼。
  “姐姐就是姐姐啊!”他们几个人笑的乱没气质的。
  过了一会儿,南田航靠了过来,“姐姐,听说你跳舞不错,和我跳一个吧!就跳你拿手的,斗牛如何?”
  配合着南田航的话,乐队的吉他手已经开始弹起音乐,四周的人也都响起了掌声。
  斗牛是需要大摆长裙的,穿着牛仔裤的我,如何跳这样的舞蹈?不过不想被这个小子打败,于是走到一张大桌前,伸手拉起桌布一角,用力一拉,稳稳把桌布拉了下来,上面的盘碟只是轻微晃动了一下。
  这一招,我可是练了许久的。
  有人打起了口哨,我把桌布斜着折了一下,然后围在腰间,在旁边系了一下,然后摆了摆下摆,没有裙子的效果好,不过可以闪起来就是了。
  我站在原地,左手提着裙摆,将右手抬起至头顶,向南田航行了个注目礼,南田航也把T恤的下摆系了起来,甚至还露出一小段腰来。
  到底是父子,舞都跳的一样好,只是冷面神是那种很成熟的逛野,而南田航,最多算是有样学样,眼神上的不羁,倒是比父亲凌厉了几分。
  一曲舞罢,我已经满身大汗,南田航到后来几乎要跟不上我的步伐,到底年轻,经验不足。我踏下最后一个音符,高傲地抬起头,用下巴对南田航示意,这一局,我赢了。
  “姐姐跳的好棒呢!”小女孩跑了过来,不过是贴在了南田航的身边,“不过,航最棒了。”
  别看长的不像,招人的这个特点倒是十分合拍呢!
  刚坐下,还没来的及喝口水,旁边一上叫祥吉的男生喊道,“我们来讲笑话吧!”接着,他讲了一个挺冷的笑话,讲完,大家都看着他,没有一个人笑。他也不好意思起来,“换人讲吧,航,你来!”
  南田航看了我一眼,笑着开始讲他的笑话:“两个人一起掉到陷井里,死了的人叫死人,活着的人叫什么?”
  “活人喽!”叫美子的女孩儿说道,“还能叫什么?”
  “叫救命!”我在一旁淡淡地接道。
  “姐姐讲一个吧!”南田航把难题扔给了我。
  我看了看他们,“冷笑话吗?”
  几个人都笑了,“随便啊!可以笑的就行了。”
  “那好!我的故事很简单的,从前有个人。”讲冷笑话,谁怕谁啊?想当年我可以听这种冷笑话听到恶心的。
  “下面呢?”美子一脸天真地问道。
  “下面没有了。”我摊了摊手。
  除了南田航,几个人都是一头雾水,南田航则把脸歪到一边,小声地笑了起来。
  “为什么啊?”美子一脸单纯地问道。
  “有人听懂了,问他去。”我所包袱扔给南田航,美子还真的去问南田航,弄的他一脸的通红,说不出来。
  这一局,他没有占到什么便宜。
  在南田航送我回去的时候,我和他说:“小子,虽然你很聪明,但有一句话你别忘了,盐不是白吃的。”
  南田航笑了起来,“我以取胜盐吃的比我的人为乐趣。这样有趣的女人,希望你别太早出局。”
  “虽然我还不知道你是出于什么目的,但我也要提醒你,”我抱着肩膀,看着眼前这个只有十七岁的少年,“别自以为很了解女人,你的那些技俩,并不是所有女人都可以用的。”
  “我才不会那么笨,”南田航摇了摇头,“对待不同的女人,我会用不同的方法。今天和你一起很开心,希望下次再有机会。”
  南田航离开后,我长出一口气,“还要有下次吗?”我摇了摇脑袋,把这个小恶魔从我脑袋里先赶出去。
  到达住处的时候,在大门外,冷面神的车停在那里。当我从旁边经过的时候,车窗的玻璃摇了下来,冷面神在里面对我说:“上车!”

  第四十七章
  “你们,去哪儿了?”冷面神把车开到一处安静的地方,把车停了下来,从车后座拿了一瓶橙汁出来递给我。
  “去吃饭,跳舞,还讲冷笑话。”我接过橙汁,却在手里把玩。
  “那孩子!”冷面神叹了口气,便也没有再说下去。
  我咬着橙汁的盖子,一下又一下的,最后,我鼓起勇力来问,“航那家伙,是不是把你身边所有的女人都赶走了?”
  冷面神苦笑了一下,“赶走的,吓走的,威胁的,能用的手段他都用过了。”
  “包括,色诱?”我挑眉。
  “你怎么知道?”冷面神吃了一惊,想问什么,却又没有问出来。
  “也许你很吃惊,”我手里把玩着橙汁,“我以前,也干过这样的事情。”
  冷面神挑眉,我也感觉自己说的有点问题,于是赶快摆摆手,急急地加了一句:“可不是色诱。”
  “嗯?”冷面神不解。
  “我有一个好朋友,他爸妈离婚了,她被判给她爸爸,一年后,她爸爸再婚。我朋友恨死那个女人了,于是我们一起整出来不少事。比如把自己摔的一身伤,说是那女人打的,她爸爸出差的时候,她两天都没有吃饭,饿晕在学校,说是那女人不给她饭吃。做了许多幼稚但很有用的事情,后来他爸爸认为那个女人是个恶毒的女人,于是和那个女人离婚了,和我朋友的妈妈又复婚了。想起来,也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讲着以前的事情,仿佛南田航就是当时那个朋友,所以我能接受他的恶作剧,因为他所有的缘由,都是为了自己的父母。
  “后来呢?”冷面神问道。
  我摇头,“不知道,后来她家搬走了,我们就失去了联系。但那个时候做的事情,却没有办法忘记的。”
  “也许,是男人与女人之间的不信任吧!”冷面神轻轻地说,“在遇到你之前,我遇到了方静,”冷面神开始讲他的故事,在我并没有要求之下,“她真的如她的名字一样,文静,贤惠,和她在一起时,总是感觉到身心舒畅,那时候,我已经准备好娶她。她曾经也和你一样,教导过航,航那时候才十六岁,还没成年……”
  我似乎可以想象得到,方静和南田航之间的事,似乎也只有这样,才是父亲最不能接受的。
  “他们,相爱了?”我试探着问道,我没好意思直接问他们是否上床了,这样太直白,我怕他受不了这样的刺激。
  冷面神苦笑了一下,“方静跟我说:对不起,我不能和你在一起,我爱上别人了。那时候我还很生气,并不知道那个人是航。直到有一天,我去航的宿舍,看到他们……”
  “于是航以不能背弃父亲为名,给了她一笔钱,把她打发了,是吧!”我接着向下说道,“那个时候方静知道自己上当了,可又没有办法解释,只能离开你。”
  “可是她又不甘心,我以为她会离开公司,可是她没有提出,我也不希望我们的事影响到她的前途,所以一直也没有说话,只是尽量避开不见面。”冷面神说道。
  “真的很冷淡啊!”我转向冷面神,一本正经地说道,“明明是自己的儿子犯了错误,却要把一切归到别人身上。其实这件事中,最可怜的,应该是方静吧!”
  “可怜的应该是爱情吧!”冷面神反问我道。
  “女人把爱情放在第一位,享受爱情的快乐,品尝爱情的甜蜜,岂知爱情不过是一个假象,苍天会老,爱情会死,没有什么东西是永恒的。”我淡淡地说道。
  “苍天会老,爱情会死。”冷面神念着这两句话,然后他问我,“你还相信爱情吗?”
  我把手放在胸口,“爱情这个词太深奥了,可能我不懂。不过我相信,爱情需要两个人去经营,所以我只相信,我还有一颗可以爱的心。”
  冷面神猛地把我拥进怀里,我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他,似乎用尽全身的力气在挣扎。我没有拒绝,只是轻轻拍着他的背,这样安慰着他。
  男人与女人,哎!
  “你为什么会让江霞上名单的?”面试结果下来了,江霞并不是前十名,却依然在留日的名单中有他的名字,于是,我拿着名单去找周望年。
  周望年看了我一眼,接过名单来又看了一下,“我只是不喜欢她留在我手下干活!像这样的女人,留在日本三年,不用三年就能找个日本人嫁了,放在我手下,我还要总担心着出事公司要负责的。这样顺了大家的心,不是挺好吗?”他给我的理由简单明了,可是我无法接受。
  “人家有男朋友的,而且感情很好!”我一字一句地说道。
  “感情好的我见得多了,我也相信某些人所说的爱情,但现实就是现实,其实看一个人是怎么的人并不是件很难的事情。对于江霞我想我看的很准,你可以直接和他男朋友说,分手算了,指不定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呢!”周望年说的相当的认真。
  “自以为是。”我把纸甩到他桌子上,气冲冲地跑出去了。
  下午的时候名单就公布了,江霞乐的和什么似的,我站在一旁,想看透她的内心,可以,我没有一双可以透视人心灵的眼睛。
  放假了。
  留日的十名人员要回到国内准备,半个月后到日本本部来报到,其余的人这周由公司组织活动,假后开始在总部的实习,结束后回国。两批人两种心情,晚上江霞跑到我的房间来,高兴的不知道说什么好,那股兴奋的劲,一时半会儿也还过不去。
  “高翔也许会很生气!”我似乎能想象高翔的样子。
  “小夏姐姐,可不可以求你件事。”江霞很认真地站在我面前,“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帮我看着高翔,不要让他喜欢上别人了。好不好?”
  我能决定他的喜欢吗?我苦笑,脑子里又想起周望年的话来,我替她来看着高翔,谁又会替高翔来看管她呢?
  第二天,送走了回国的人员,我也回到宿舍收拾东西,我已经接受了冷面神的邀请,要与他一同回群马的家,去看望他的母亲。
  冷面神开车来接我的时候,我发现车上还有两个人,这两个有都是我认识的,一个是南田,一个是南田航。
  “真巧!”南田向我点头,并把车门为我打开。
  “是很巧。”我把包放在后备箱里,坐到车后座上,冷面神开车,南田航已经占据了前面副司机的位置。于是,我只与有南田坐在后座上。
  “我也是群马县人。”南田向我介绍,“南田家群马县经营温泉,所以在全国的温泉民宿,都能拿到特价。”
  我笑了笑,群马的温泉很有名,却不知道南田家本身就是经营温泉的。不知道冷面神家里,是做什么的?开饭店的?
  “姐姐,群马有许多好玩的地方,到时候我带你去玩。”南田航转过头来对我说,“我们可以去白根山湖,还可以去谷川岳,轻井泽也是不错的地方呢!”
  “好啊!到时候还可以找个地方去讲冷笑话!”我又与他逗起来。
  “冷笑话?”南田听到我们的谈话,好奇地问道。
  “是啊!”南田航今天特别兴奋,“姐姐特别会讲冷笑话,特别是那个‘下面没有了’的冷笑话,很好玩的。”
  南田似乎来了兴趣,“噢,夏还会讲笑话,而且是冷笑话,说一个来听听。”
  “冷笑话是要讲给人欣赏的人听的,像你这样的人,讲了你也听不懂。”我已经把南田归到与南田航同流合污的一伙儿里面,时刻防备着他们的招式。
  “夏,你可真会伤人。”南田一脸受伤的表情。
  “姐姐讲一个吧!”南田航也是百无聊籁。
  冷面神也透过观后镜看着我,我摸了摸下巴,想到一个来,“housing understanding sharing buying and never demanding.”
  三个男人都沉没了一会儿,只有冷面神露出了微微的笑容,南田与航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
  “答案是什么?”南田投降了。
  航更不可能知道答案,于是我来揭晓,“H——housing,有房子,U——understanding,心灵相通,S——sharing,分享的喜悦,B——buying,有钱买想要的东西,A——and,还有,N——never,绝对不,D——demanding,要求太高。”
  “HUSBAND!”南田航先拼出答案,想了想,又摇了摇头。
  南田也仿佛若有所思地,总算轻闲了我。
  车子走到半路,冷面神和南田换了位置,由南田来开车,南田航累了,把坐椅放倒了睡觉。我正坐在他后面,为了让我舒服一点,冷面神侧了侧身子,让我靠近他一些,这样就可以让我把我的长腿伸开。
  外面开始下起了小雨,敲打在窗子上,让我也有些困乏,在冷面神身上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我也闭上了眼睛,我感觉到冷面神一只手停在我的腰侧,将我向他怀里带了带。有前面那两个人在,我不能很明目张胆地与冷面神调情,于是我偷偷把用放在腰侧,表面上看象是搂着自己的肚子,实则把手放在冷面神的手里,与他这样相握。
  我累了,本来只想眯一会儿的,却迷迷糊糊睡着了。
  我是被冷面神唤醒的,这时车子已经停了下来,外面是一座老式的日本和室房子,古老的大门有些沉重的感觉,大门的旁边印着家族的徽章,类似于九头鸟的东西。
  雨还在淋漓地下着,我们四个人在车前站定,那扇木门吱呀一声打开,里面出来了一个老头,“是少爷回来了吗?”
  冷面神点了点头,带头走了进去,当我跨过门槛的时间,我才发现,自己,已经开始走进冷面神的生活了。

  第四十八章
  全日式的回廊,全日式的景色,全日式的拉门,全日式的——和服。我抬起头,一位美妇人站在我的面前,高贵并且高傲,正在打量着我。
  “妈妈!”冷面神已经站在老妇人的面前,“我回来了。”
  我好奇地看着冷面神的妈,自己在心底里算计,冷面神三十七,他妈应该二十岁左右生他,那他妈就应该在五十五到六十岁之间。不过看上去,真的好年轻啊!也许是保养的好,怎么看都只有四十几岁的样子。不过说实话,看到她,我才知道冷面神为什么不喜欢笑,他妈脸冷的也很严重,怪不得是“冷面神他妈”呢!
  “我应该叫什么?”我心里问道,“陆妈妈?陆伯母?或是陆夫人?其实,我更喜欢管她叫冷妈!”
  “叫我阿姨吧!”冷面神他妈似乎看出我的不安来,开口说道,却是标准的日本关东腔,让我十分不习惯,因为这种语言通常保存是许多古日语词汇,不是我的强项。
  “阿姨好!”我装模作样叫了一声,她也只是冲我点了点头。
  南田航早在一边等的不行,看到我打过招呼,于是马上粘了上去,“奶奶,我想死你了。”没想到平时很沉稳的他,在奶奶面前却是把十足的孩童心性显露无遗。
  “打扰您了,阿姨!”南田也走上前来,向冷妈行了个礼。
  “永一郎今年也回来了,很难得啊!”冷妈的话说的平缓而有力,我似乎看到南田的脸抽动了一下。
  果然,冷妈接着就说了一句:“和阳子小姐的相亲的事,我会替你安排时间的,到时候你只要参加就可以了。”
  看着南田成功变脸,有点让我忍俊不止,差点笑出声来。原来老人喜欢做媒,并不是只有中国才有的。
  在门口寒喧够了,我们才一起进了主屋,那种塌塌米的房子让我很不习惯,因为在这种人家做客,是要跪着的坐在自己的脚上的。由于我小腿比较长,只能坐到自己的腿后跟上,腿的受力在这样的压迫下很难受,一会儿就麻了,而且还不能把腿分开,这样是不礼貌的行为。
  “日本人真是麻烦。”我在心里说道。
  三个男人已经在垫子上跪坐了下来,我也随着在后面装样子坐下。有人端上了茶,递到我面前。先是汇报时间,冷面神与南田“交待”公司的事情,冷妈在一旁仔细地听着,不时会插上一两句,我不太习惯人家把我当自家人,他们说的那些,可以算得上机密了,如果我把这些宣扬出去话,可是会够他们受的了。
  无聊,我在地上用手画着字,这样可以把身体的重量压到一半屁股上,一会儿再换一边,就不会麻腿了。
  南田航似乎和我一样的无聊,我看到他也在自己的腿上画着什么。看到我在看他,嘿嘿冲我一笑。
  好一会儿,他们才谈完事,当我可以站起来的时候,腿已经快要不是我的了,膝盖上压的红红的,虽然有垫子,可真的是上刑一样的感受。有佣人领我去房间,冷面神的家很大,全布局是旧式的。前面的是堂屋,接待客人的地方,住人的地方在后面,有一个院子,有些像四合居,却多了一个幽长的回廊。
  “小姐,您的房间在这里。”佣人拉开房间的拉门,把我的行李提了进去。
  这是一个不大的房间,收拾的异常干净,浴衣与必备用品已经收拾好放在地桌上,另一边的拉门打开着,可以看到后面的小院子,和院子角落里的温泉。把温泉引入家里,是这边的风俗,这与我在另一处温泉的房间感觉有点相似,如果院子里再有树樱花的话,就更漂亮了。
  “这间屋子,原来是关香姐姐住的。”在我打量房间的时候,南田航出现在门口,“关香姐姐嫁人后,这间屋子就一直空着。”
  我不知道他口中的关香姐姐是谁,我感觉现在我听到任何事,都不会感觉很吃惊了。南田航走了进来,来到后院的拉门门口坐了下来,“我就住在你隔壁,有事你可以叫我。”
  这应该是临分别时说的话,但他完全没有走的意思,我也不好说什么,就任他在这里坐着,而我则收拾自己的东西顺便参观一下自己的房间。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一个拉门里面,是带卫浴的卫生间,寝室用拉门隔开,不是很大,却有很好的通风,起居室有个小小的梳妆台,可以显示这里曾经住过女客。
  把东西都摆放好之后,我回到起居室,南田航还坐在那里,他拍了拍他身边的位置,“过来坐吧!”
  我与他并肩坐在口门,在这里,可以看到远处的山栾,连绵起伏,也可以看到外院的院墙与上面青色的瓦。
  “这个季节,来这里避暑是最好的了。每年夏天我都会回来住一段时间。”南田航幽幽地说道,“奶奶是个很好相处的人,不过她的脾气有占犟,喜欢为别人做主。”
  我听着他的话,点了点头,其实来之前,我已经做来被赶走的准备,最坏的结果就是被他妈赶走,然后回中国,大不了就是自己从头再来找工作,但说实话,我现在还真有点舍不得离开冷面神,我喜欢和他在一起时候的感觉,喜欢他的怀抱。
  “在想什么,笑的那么傻?”南田航用胳膊碰了碰我,让我清醒过来。
  我摇了摇头,“没有什么,我要休息,你可以回你自己的房间了。”
  我们在路上吃的中饭,来到这边已经下午,冷面神的家里晚上七点开饭,佣人已经告诉过我了。我洗了个澡,换了套运动服,这样的衣服在家里比较舒服,头发散在身后,还没有全干。
  “夫人请你去一下。”佣人在门口说道。
  我应了一声,比我想象的要早一点,太后接见,不知道会有什么样事情?我在离开前照了下镜子,脸上因为洗澡红扑扑的。
  佣人把我领去茶室,南田航居然也在,冷妈面前摆着茶道用具,我心下暗暗叫苦,不会,真的叫我喝这玩艺吧?
  我喜欢美食,但我不喜欢日本茶道,而且一听到吃一次茶最少要四个小时,我便会发疯的。好在冷妈并没有用传统茶道来招待我,估计我也不会有这样的待遇。我向冷妈点了下头,在南田航旁边坐了下来,正面对着冷妈,这样的仪式不需要说话,只要安静等待就好了。
  说实话,我第一次喝茶道的时候,曾骂过遣唐使,为什么把中国流传了几千年的好东西传给日本,被这些日本人变着样的糟蹋。也怪那些日本人,学东西学一半,“清茶淡酒”,淡酒倒是学到了,这清茶,可是弄的面目全非了。
  在我想这些的时候,冷妈已经开始动作了。茶道有繁琐的规程,茶叶要碾得精细,茶具要擦得干净,主持人的动作要规范,既要有舞蹈般的节奏感和飘逸感,又要准确到位。即使向点炭火、煮开水、冲茶或抹茶的动作,都是要按规定动作完成的。
  看着冷妈顺畅地完成这一串动作,我还真有点冒冷汗的感觉,冷妈把茶煮好,分别倒在面前的一黑一白的两个碗中,并把其中的黑碗递给了我。
  这接茶也是有规定的,必须恭敬地双手接茶,先致谢,尔后三转茶碗,轻品、慢饮、奉还。饮完茶,还要对茶具进行鉴赏,赞美一番。
  我先道了谢,然后双手接过茶碗,轻转了一下,转到自己的方位,然后晃了晃茶碗,让茶叶均匀,然后低头喝了一口。
  才喝了一口,我就几乎就要把茶喷出来了,这么狠,居然在茶里加瓦沙比,眼睛里顿时蒙上一层水雾。冷妈眼睛都弯了,南田航更是没形象的跑到外面去,在院子里笑个不停。
  我看了一眼冷妈,她故作无辜状,不过我看她也要忍不住了。这个时候,一个恶毒的念头在我脑袋里形成,我抓起要给南田航的白碗,喝了一下,是很正宗的茶,于是,我也不管是不很苦,一仰头,把茶都倒了进去,然后把自己茶碗里的茶都倒了进去。
  这一套动作完成速度之快,让冷妈在旁边都睁大了眼睛。就在我刚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南田航也回来了,假装不好意思地道歉,然后用眼角地余光看着我,又看看我面前的碗,得意的表情不言于色。
  “航!”冷妈唤了一声,把面前的白碗递给南田航,眼光却流走于我们之间,一付看好戏的样子。
  南田航对冷妈的腹黑一点防备都没有,规规矩矩接过碗,喝了一大口。
  “噗!”南田航没我道行深,全部喷了出来,冷妈仿佛早有准备,从腰间拿出小扇,象武林高手那样,把南田航喷出的茶全挡了回去。只见南田航再次冲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大叫:“水,水。”
  房间里剩下我和冷妈,感觉有点怪异,只见冷妈给自己倒了杯茶,自己喝了起来,果然是那种高人,是那种“一个人也可以喝茶”的高人。
  喝完茶,她抬起了头,说了一句我想不到的话,“我想这么做很久了,就是下不去手。”
  冷面神与南田去了南田家拜访,直到晚饭的时候才回来。我们三个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客套地说着漂亮话,可下午的那件事,三个人很默契地谁也没有讲给他们听。
  夜晚,换了浴衣,坐下回廊下乘凉,冷面神来到我身边,在我旁边坐了下来。我调了个位置,靠在他的背上,与他背对背坐着,雨后的空气被清刷的特别干净,在这里,可以看到很美的月亮。
  “当我,躺在妈妈怀里的时候,常对着月亮甜甜地笑,它是我的好朋友,不管心里有多烦恼,……”我哼起了小时候的歌,院子里静静地,能只到蝉的嘶鸣,流水潺潺,有风吹过,顺便把歌声吹散了。
  冷面神转过身来,从后面拥住我,下巴放在我的肩膀上,两只手搂着我的腰,在身前合拢,紧紧把我固定在怀里。我的手复在他的手上,脸贴着他的脸,轻轻磨擦着。
  “夜深了,去睡吧!”我们这样坐了好久,我才轻轻推开他。
  冷面神愣了一下,好半天才说,“今天,我到你那里去睡!”
  我摇了摇头,搂住他的脖子,用额头抵着他的,“第一次到别人家,这样做太不礼貌,你妈妈和航都会看不起我的,我可不想给他们留下这样的印象。”
  冷面神“嗯”了一下,却没有放开我,又缠绵了一会儿,才拉开与我的距离。
  “回屋去吧!”冷面神把我送回屋,隔着门在两边道晚安。
  “嗯,晚安。”我说。
  “晚安!”冷面神伸出一只手,在我脸上拍拍。
  拉门关上了,我靠在墙边,外面很安静,却听不到他离开的脚步声。于是,我又打开门,冷面神也靠在墙上,抱着肩膀。看到我把门打开,又站了起来,我伸手又拉住了他的手,粘在他身上,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冷面神淡淡地笑容凝结在脸上,捧起我的脸,细细地吻,左边一下,右边又一下,就是不碰我的唇。我心急起来,左右寻着他的唇,寻到了,含在嘴里,晚饭时候他喝了酒,仿佛也把我熏醉了。
  “再亲下去,我就不能走了。”好半天,他才放开我。
  我笑了,最后在他唇上亲了一下,“晚安!”
  “你真是……哎!”冷面神摇了摇头,于我视线中离开,消失在转角处。我关上拉门,靠在门边,轻抚自己的嘴唇,回味亲吻的感觉。

  第四十九章
  早上醒的很早,换了地方睡的不习惯。洗了个澡,开门来到院子里,别的人还在睡觉,家里静悄悄地。在回廊做了一会儿伸展体操,活动一下筋骨,早晨的太阳照在身上,暖暖的。
  “起的这么早?”冷妈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吓了我一跳。
  “阿姨,您早!”停了下来,向冷妈行了个礼。
  冷妈脸上虽然冷淡,却藏不住心事,没等我让,便已经登堂入室,来到我的房间。“住的还习惯吗?”
  “还好!”我跟在她后面,也进了房间。
  早上起床,我已经收拾好和室里的铺席,几扇拉门也是打开着的,让空气流通。我站在后面看的清楚,冷妈一定是来看,他儿子是不是藏在我房间里。不过,叫她失望了。
  “明天就过节了。今天,家里要招待前来的客人,可以请你帮忙吗?”冷妈转过身,在一边说道。
  “好啊!只要我能帮上忙。”不知道,冷妈是不是又有什么新花样出来,我现在变的极度小心,他们一家人,老的是老狐狸,小的是小狐狸,那个不老不小的,现在还看不出来。
  用早饭的时候,男人们都才起床,南田航还打着哈欠,一付没睡饱的样子。冷面神与南田还倒好,不过回到家,换了家居的衣服,还让我感觉挺不习惯。
  “中午家里要招待客人,吃完早饭你们就去准备吧!”冷妈在主位上,态度安然地布置工作,“航今年也去吧!你也应该出来见见人了。”
  男人们应了下来,冷妈又看向我,“夏,你十点钟的时候到厨房来,和我一起准备客人的饭食。”
  我没想到冷妈所说的帮忙,就是在厨房里面,家里来客人要准备大量的饭食,家里佣人不多,主菜一般是冷妈亲自来做。
  “你来做汤吧!”冷妈在一旁边说道。
  大酱汤在日本被称之为“妈妈的汤”,一般是由家里的女主人来做,这让我有些下不去手。年似很简单的大酱汤,其实要做好很难,而且做法也有多种,但却无法迎合所有人的口味。
  我在厨房找了一圈,为了午宴,已经准备了很全的材料,备好我所需要的材料,然后在门外挽起头发盘好,回来做汤。
  我先做的是小白菜排骨汤,把排骨洗净用开水浸一下,然后放在水里清煮,除了盐之外什么都不加,等水面浑浊之后,把汤水倒掉,再放入清水重新煮,这样两三次之后,排骨煮出来的汤很清,上面只能看到一点点的油星。这次再放入调料,用小火慢慢煮,白菜用纱布包了,扔在汤里,这样,汤里有小白菜的清香味道,又不怕小白菜被煮烂。
  在汤在锅里煮着的时候,我准备大酱汤的材料,我做的在酱汤与别人不同,我是懒人,通常喜欢很方便的做法,我是汤与料分来做,日式酱汤里主要材料是豆腐、海鲜、菌类除了菌之外,都是很容易熟的。把酱与其他铺料煮成汤,除了杂质,其他的就只在吃之前加点进去,再煮上五分钟就可以了。
  这边酱汤差不多的时候,那边排骨汤也好了。把纱布包的小白菜倒掉,然后把汤盛出来,用西餐专用的吸油纸,把上面的油星都吸除,剩下的,便是如水一般的汤来。
  因为不知道冷妈家宴会的级别,所以做了两个汤。前几天给南田航做培训的时候,我也教过他,一般重要的宴会,饭食是配两汤的,其余的只配一汤就可以。
  冷妈一直在一边忙碌着,不过我知道她那双眼睛没事便会向这边看过来,佣人们布置小桌,将饭菜汤一起端上去,不过不是所有的客人都有这样的待遇,一般是在主屋用饭的人才用这样的小桌,其余的有专门的房间与桌子,只是饭食都是一样的。
  “这排骨怎么处理?”一个佣人过来问我。
  这小排已经炖的很烂了,但味道已经入味到汤里,肉只是这样吃的饭,会很生硬。我想了一下,炒了一个糖醋小排。
  “将这个小排与前面的排骨汤一起上,饭食和酱汤一起上,麻烦你们了。”我仔细告诉了她们布菜的样式与安排,佣人们开始上菜了。
  我的工作做完了,我也从厨房里出来,站在院子里面擦汗。
  “给。”一杯水递到我的面前,是南田航。
  我看着水杯,却不敢接过来,他笑了一下,“不介意是我喝剩的吧!外在人太多,我的腰都要断了。”
  我笑了一下,接过水杯喝了一口,“今天很热闹。”
  “嗯,”南田航点了点头,“日本人很注重盂兰盆节的,远离家乡的人都会回来,许多不见的人都会相聚……”
  我笑了一下,把头发放了下来,双手玩着杯子,听他讲。
  “姐姐,”南田航喊了我一声。
  我转过头,他的脸上有点忧郁,“一会儿,我妈也会来。”
  ……
  中饭开始的时候,我是躲在一边的,我不想露面这样的场合。刚刚和冷妈才吵了一架,冷妈拿来一套和服让我换上,结果被我拒绝了。原因很简单,我是中国人,不喜欢穿和服,我不喜欢那种被束服的感觉,和服里里外外七件,在这样的天气还不得热死?而冷妈坚持我穿,那种语气就象我不穿和服就不能出去见人一样,但是我就不穿,于是闹了个不欢而散。
  其实我带了套装的,白色的连衣裙,算是很正式的服装,在一些正式场合也可以穿,绝对不会丢人。但是强迫我穿和服,有损我作为中国人的尊严,这样的行为是不能被原谅的。
  “你也是中国人的媳妇,中国讲求嫁鸡随鸡,你应该按中国式的礼仪才对,而不是一味想把别人同化为日本人。”我情急之下,说了很严重的话,结果,冷妈气的不理我了。
  所以,在大家都吃饭的时候,我一个人躲到后院来,眼不见为净。好在早有预见,包里装了好几袋饼干,就像现在,我撕开一袋饼干,狠狠地咬着。
  也许冷面神听到风声,也许是冷妈向他告状,就在我想撕第二袋饼干的时候,冷面神出现了。一身黑色的西装,正统的不得了,手里拿着一个食盒,在我面前蹲了下来,把我的饼干拿走。
  他在笑,淡淡地笑容在我面前放大,手指轻轻滑过我的唇,把上面的饼干渣擦掉,“吃饭吧!”
  我呶着嘴,把食盒打开,里面精致的饭食让我很吃惊,我看了看冷面神,“外卖吗?”我问道。
  冷面神拍了一下我的头,“我妈给你做的。”
  “干嘛给我做吃的。”我的小孩子犟脾气上来,仰着头问他。
  “说你干了半天活,还要饿肚子,到时候到处宣扬我们家虐待你,毁了她一世的英明。”冷面神笑了起来,在我旁边坐下,“我妈还第一次第么用心做东西给别人。”
  我捧着食盒,挑起一点菜来,很好吃的味道,比起饼干不知道要强多少倍。饭团也是那种手包的盐饭团,小菜也摆放的很精致。用筷子挑起来菜,放到冷面神的嘴边,冷面神张开嘴吃了下去。于是,我们俩个像两只小老鼠一样,躲在后院瓜分一盒饭菜,刚才的不快也就忘在脑后了。
  “一盒饭菜就把你收买了。”许多年之后,我对苏眉讲起这段经历的时候,苏眉这样说我。
  那时候真的是很开心,可以完全不想任何事情,只有用心去体现快乐的感觉就好,能让所有的人,所有的事,所有的一切,都感觉到美好的心情,也许一生也只会有一次。
  就在我收食盒的时候,回廊传来轻轻说话的声音,我抬起头,一个和服美人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一开始我还以为是冷妈,但看到她的脸面的时候,我便知道她是谁了,与南田航长着相似面孔的女人。
  冷面神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转过头,似乎也变了脸色,说不上是什么感觉,我们三个人就这样对视着,情形无比复杂。
  “凡,你回来了!”和服美人奔入到冷面神的怀里,紧紧抱住,全然不理会旁边还有一个我。
  “妈!”南田航从前院过来,正好看到这一幕。
  现场只有我与冷面神两个人尴尬,像我是从来没遇到这种情况,有点蒙了,冷面神是皱着眉头,咬着下唇,看着我,却没有推开粘在身上的可人儿。
  “那个,”好久,我才艰难地发出声音,“我去把食盒还回去。”
  在他们一家三口面前,我咬着牙,晕头晕脑地向前走,直到走到厨房,我才发现自己并没有把食盒拿过来。于是,我隐身于院子里一处水池边,用手和里面的鱼儿嬉戏,心思却不知道飘到什么地方去了,整个人都空了。
  直到天已经擦黑,冷妈出现在我的面前,“回去吧!吃饭了。”
  晚饭只有我与冷妈两个人,其他人都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比起我的食之无味,冷妈的味口要好的许多。
  “一会儿,一块陪我去参加夏夜活动吧!”冷妈在吃饭的时候开口说道,“这次是要穿浴衣的,你就不要再和我争了。”
  我心思无全,也没有力气再与她争论什么,吃了饭,安静地回到房间,换上浴衣,把头发在一侧用手绢扎了一下,南田航的房间里停是灭的,他也不在。
  冷妈已经在门口等我,看到我的装扮,平常很冷淡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下笑容,伸出手挽住我的胳膊,带着我一同去参加夏夜活动。
  街上人很多,大多穿着浴衣,有些人还举着一些小灯笼,冷妈带我来到河边,从口袋里拿出许多折好的小船,一个一个打开,又拿出一捧小小的烛灯来,点上一个,放在小船里,然后放到河里。
  在日本的习俗中,水灯是为了给亲人的鬼魂引路,带他们回来,与亲人一起团聚四天,然后再送回到阴界。与中国的鬼节传统相类似,冷妈妈把纸船一只只放走,沿着河飘成一串。
  “夏,有没有要牵引的亲人呢?”冷妈问我。
  我摇了摇头,轻声说,“我啊!在中国的习俗中被称为十全之人。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姑姑舅舅,叔叔阿姨,父母全双,兄弟姐妹都有的人,而且这些人都在健在,是很有幸福感的人。”
  “能看出来夏很有福气。”冷妈把最后一只船放到水中,然后站了起来,“去庙里吧!我想为凡的爸爸去敲下钟。”
  “嗯!”我陪着她,走在热闹的街上,街上的人都是快活的,在我看来,他们是这样的。我没有进到庙里,冷妈让我在外面等。我坐在石椅上,看着来往的人们。
  我在人群中看到了冷面神,与和服美人——航的妈一起,航跟在后边,三个人脸上都是开心地笑容,他们朝着庙里走过来,想来也是为了冷面神的爸爸。
  其实在中午的时候,我一直就心情沉重,我并不是一个小气的人,也不会因为冷面神的前妻出现就大发醋意。可是,我感觉到了不安,见到方静与木原的时候,我都没有这样不安过,可是和服美人一出现,那种不安的心情便向潮水一样涌来。
  女人的心思敏感,所以第六感也最强。所以,我在见到她的那一刻起,我便感觉到了,她在冷面神心中是不一样的,虽然他们离了婚,他们有航,可是他们的感情不是那么很简单的,过去的故事我不知道,可是我能感觉得出来,没有人可以替代她在冷面神心中的地位,我也不行。
  “优子是不是很漂亮?”冷妈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的,站在我的身边。优子航的妈的名字,和她的人一样。
  “看不出来吧,她要比世凡还要大四岁!”冷妈拉着我往回走,一边走一边说,“从小,世凡就特别喜欢和优子在一起,跟在优子后面,像个小跟屁虫一样。世凡十八岁那年,南田家生意失败,老南田想借着世凡爸爸重起开始,于是,我就向南田家提出了很过分的要求,要他们把优子嫁过来。”
  我挑眉,看着冷妈,冷妈轻声叹了口气,“自己儿子的心思,当妈的怎么会不知道。可是我不知道,优子已经有了心上人,她从没有爱上世凡,是我把他们硬逼迫到一起的。”
  “优子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在家里什么都没有做过,过门之后,我才发现她有这么多的毛病。”冷妈就像在讲故事一样讲道,“我是那种天生喜欢操劳的人,那时候世凡还在读书,于是我一心想培育优子成为自己家未来的女主人,教她打扫,做饭,洗衣……,结果,在她心里我就成了恶毒的婆婆。”
  “后来呢?”我听得入神,不由得接道。
  冷妈看了看我,“后来,世凡知道了这件事,与我大吵了一架,带着优子搬到东京去了。世凡学也不上了,在一家餐厅打工,优子又怀了孩子,世凡撑的很辛苦,我偷偷去看了几次,都要忍不下去了。可是世凡的爸爸说,这样也好,让他外面磨练磨练,会成长的快一点。”
  “坐下来喝杯茶吧,我老太婆都要渴死了。”冷妈在一家茶馆停了下来,不高兴地说道。
  我笑了,引她进去,要了葡萄柚子茶,又给她倒上,接着听她讲故事。
  “航出世后,世凡便更加辛苦,同时打三份工来养活老婆孩子,优子还是什么都不会,世凡要请佣人照顾她,又要付佣人的工资,两个人常在钱上产生矛盾。”冷妈停了下来,喝了口茶,然后对我说道,“太甜了。”
  “啊!再加点茶吧!会冲淡一点。”我又给她倒上茶,然后等待她讲故事。
  冷妈笑了,“优子是不能吃苦的女人,又拖累着世凡,这样下去,会毁了他一生的。于是,我又做了一回恶人。航一岁的时候,我逼优子提出和世凡离婚,却没想到,优子说,航要归了她,又以世凡的家世为名义,要求世凡每个月付巨额的赡养费。为了我唯一的儿子,这些条件,我都答应了。”
  “他知道吗?”我小心地问道。
  冷妈放下茶杯,看了看我,“世凡离婚之后就去了法国,在那里面一待就是五年。在那个时期,优子把航送回到我这里来抚养,自己跟了一个外国领事去了美国。不想五年后世凡回来的时候,她也回来了,那个领事并没有要与她结婚的打算,优子受不了这样屈辱,回到日本。”
  “我也感觉到,以前那样对优子是过份了一点,所以现在我也没再阻止她做这些事。可是世凡不一样,除了每年这个时间,会和优子、航一起渡过几天,剩下的和我绝口不提。”冷妈若有所思,又停了下来。
  “也许,他心里还是爱着她的。”我没有办法承认为样的事实,冷面神看优子的眼神,不一样。
  “但,世凡是不会和她在一起的。”冷妈很肯定的说,“那样的女人,配不起他。”
  我笑了,世上的事情哪里有这样的简单,特别是感情的事,谁的爱与不爱,只有自己都看得清楚,别的人又怎么会知道,曾经在自己心底的痛苦与煎熬。

  第五十章
  冷面神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我听到他与南田航道晚安,他就停在我的房间的门口。航房间的门关上后,我的门被拉开了。我躲在被子里,不想起来,我很早就睡下了,不过就是怎么也睡不着。
  我是喜欢开着门的,月光可以透过庭院照进来,太黑或是太安静,都会让我难以入眠。冷面神关了门,走到我的铺前坐了下来,有一下,没一下的推我的背。我是面向窗子的位置,他看不到我的脸,我也看不到他的。
  看我不动,他站了起来,我以为他要走了,可他却脱了外衣,钻进我的被子里,抱住我的腰身。他的身上冰凉,吓了我一跳,忙坐了起来,他却又把我拉回到他的怀里。
  “还在生气?”冷面神问我。
  离着他这么近,让我有点难为情,“我为什么要生气?”
  “那你下午去哪儿了?我找了你半天!”他用手掐了掐我的脸蛋。
  我拍掉他的手,却又被他握在手里。“你要是想找我,就这么大的地方,还能找不到我?你根本就没想要找我!”
  冷面神笑出声来,很认真地对我说,“我很高兴!”
  “高兴什么?”我不理解。
  “很高兴你为我吃醋。”他在我耳边低声地说道。
  “才没有吃醋,”我空着的一只手也学样子在他脸上掐了掐,“干嘛要吃醋?”
  冷面神笑了起来,把我搂在怀里,“对不起,没有事先和你说。本来她说她今年不会回来的,一般只有每年的这个时候,我们才会见面,和航一起生活几天。”
  “今天冷妈都和我说了……”我用手点着他的胸膛,一下一下的。
  “冷妈?”他问道。
  我下意识地捂住了嘴,说漏了,于是笑着说,“是你妈妈,给我讲了你的事。我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你若是想说,早就和我说了,不想说,我又何必自讨没趣。”
  “你还真特别。”冷面神闭上眼睛,“那你是不打算提问了?”
  我摇头,“我记得有人说过:‘你的过去与我无关。’我感觉这句话很有道理,何况,你也没有问过我的,这样很公平。”
  “只可惜,这几天不能陪你了。”冷面神面有愧色。
  “我无所谓的。我今天已经定好了计划,决定来个自助群马三日游,三天后我会回来。这样,你过你的家庭日,我玩我的,互不干挠,等三天后你忙完了,我也回来了,这样不是很好吗?”
  冷面神似乎有点不相信,“你确定?”
  “百之一千地确定。”我重重地点头,“其实呢,我今天是挺别扭的,总感觉自己和第三者似的,可是后来我想开了,她不过是和你多一张离婚证书,或是你肯怎么样,她也不会年年只盼着这几天了。生杀大权在你手里掌握着,我相信你的眼光!”我举起他握着我的手的他的手。
  冷面神被我逗乐的,手抚上我的脸,整个人也贴了过来,我心下一颤,理智告诉我要推来,情感却要我迎合他。于是,理智与情感打了起来。
  就在冷面神的手拉开我浴衣的时候,拉门被大声地拍响,“姐姐,你睡了吗?”南田航的声音大声地叫了起来。
  我忙推开冷面神,心下慌了,完了,被南田航看到,我的清白啊!我把冷面神的衣服推到他怀里,拿了他的鞋,把他推到后院,关上门,然后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浴衣和头发,应了一下,跑去拉开拉门。
  南田航一身睡衣出现在我的房门口,“姐姐,我睡不着,可以找你聊天吗?”
  我叹了口气,这小子哪里像睡不着的样子,眼睛不住地向我寝间里瞄,我侧过身,让他进来,然后关上门。
  “姐姐睡了吗?”南田航问我。
  “快睡了。”我跟在他后面,看他在我房间里巡视着。
  “好热啊!”南田航快步走到后院的拉门前,打开拉门。
  我心里跳快了好几拍,可是院子里静悄悄地,完全藏不住人。冷面神呢?我发现我都快要笑出声来,脑子里想象着他抱着衣服和鞋子,爬过墙去的狼狈样子。
  “姐姐,我困了,回去睡觉了。”南田航吐了下舌头,快步向外跑,然后重重地帮我关上门。
  待听到南田航房间的门关上之后,我早已忍不住笑了出来,今天的事,跟演戏一样。太好玩了!待一切平静之后,我反而睡意全无,盯着角落里放着的背包,心里还是有点酸的。
  第二天一早,我很早起来,收拾好房间,换好衣服,背上背包,再看了一眼整间房间,然后离开。院子里好安静,让我的心情也平和下来,然尔,在转弯的时候,我愣住了,冷面神站在转角那里,抱着肩在看我。
  “等你好半天了,我以为你会更早。”冷面神走了过来,“招呼也不打么?”
  我笑了笑,“昨天和阿姨已经说过了,也给航留了信,至于你,也知道了我的去向,我还要向谁通报么?”
  冷面神摇了摇头,从口袋里拿出一张信用卡和一撂现金来,“给,一个人在外,多备点钱防身。”
  “我还有呢,够用了。”我没有去接他的钱,“再说,我一个人也花不了多少钱。”
  冷面神顿了一下,还是把钱放在我手里,“算是借给你防身的,用不了,回来再还我。”
  我笑了,把钱收好,再磨下去,大家就都起床了。
  “那,再见。”我向他摆了摆手。
  冷面神把我拉回到怀里,轻轻在我唇上一吻,“你可真是无情。”
  走出大门,我仍回头观望,冷面神站在门口,眼光是那么温柔,那么清澈。其实刚刚的时候,我真的不想走了,可是我修为还不够,不能看着他与优子在一起而无动于衷的。所以,我选择我想要的离开。
  “你还真的是很无情呢!”刚要离开,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是冷妈的,“放下我老太婆就走了,你怎么忍得下心。”
  冷妈穿着休闲的罩衫,头上戴着帽子,背上也背着一个包。我愣住了,不知道她这是唱的哪一出?
  冷妈看出我的疑惑来,凑到我面前小声说,“把我老太婆也带走吧,我都许多年没有出去玩过了。”
  我“噗”的一声笑出声来,想了一下,然后接过她的背包,我心里在想,刚才冷面神给钱的时候,是不是已经知道他妈要跟着我这件事啊?
  三天时间很短,三天时间也很长,我们利用三天时间,去群马四周的风景区转了转,又顺道去看望了冷妈的几个朋友,其实冷妈是个很好相处的人,虽然表面上冷冷的,但对他人都相当的好。
  第三天晚上,我们宿住于一家温泉汤馆,主人是冷妈的一个朋友,晚上热情地招待了我们,我还和他们家小三喝酒喝到高,不止我,连冷妈都喝大了。
  还没把冷妈送回到房间,冷面神的电话就来了,“你怎么还不回来?”冷面神的语气有点急。
  冷妈抢过电话,“是凡凡吗?我们不回去了,我们还没玩够呢!”
  我在旁边已经笑出声来了,这几天冷妈和我在一起,都已经被我带坏了,我现在都已经接直叫她冷妈,当她知道我管他儿子叫冷面神的时候,她说叫冷妈也不错。
  “冷妈喝多了。今天我们不能回去了。”我抢过电话,一手拉着冷妈,一手拿着电话讲。
  “你们在哪儿?”冷面神语气已经是很生气了。
  我想了半天,最后还是拉过一个佣人,才问到这个温泉的名字来,向冷面神报告。冷面神什么话也没有说就放下了电话。
  “完了,这下小冷可要生气了。”我把冷妈送回到房间,安顿她睡下,给她盖好被子。
  我摇了摇头,不管了,反正鞭长莫急,到时候回去就死活不承认好了。回到房间,我也懒得洗澡,倒在铺上,眼睛就已经睁不开了。
  半夜是被开门的声音弄醒的,我睁开眼睛,门已经被打开,门口站着的是冷面神,他向佣人点了点头,顺手给了佣人一点小费,然后进了房间,反手把门关上。我看了看放在身边的手机,已经两点多了。
  “你怎么来了?”我迷迷糊糊的问道。
  冷面神也不说话,伸手就把我按倒,给了我一个满是侵略的法式长吻。冷面神什么时候有这样的神情,吓得我清醒过来,确认他到底是不是冷面神的时候,我的衣服已经被他扯开,一双手也放了上来。
  “你,你,你……。”我推开他,脑子里乱七八糟的。
  (未完)
  “为什么不回来?”冷面神凑了过来,他是真的生气了。
  “不想回去!”我冷静下来,抱膝坐了起来,把衣服合拢,“不想看到你与别人幸福的样子!”
  “没有与别人。”冷面神摇头,“没有!”
  我冲他笑了笑,也只有自己知道这笑容有多苦,“能骗得了自己吗?能骗得了自己说不喜欢那种感觉吗?我在局里都看得清楚,能骗得了别人吗?那种笑容,那种安心感,是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没有见到过的。”
  “所以,你不想回来?”冷面神问道。
  “很矛盾!喜欢和你在一起的感觉,淡淡的幸福的感觉,”我喃喃自语道,“可是与别人竞争是件很苦的事情,与一个看不到的第三者竞争就更苦了。在感情的世界里,我是一个逃兵,我甚至不会去争取,就像被人家放弃了,我只会安静地走开,连理由都不会去问。不爱了就是不爱了,人的感情都是自私的。”
  “夏,”冷面神爬到我的身边,抱着我,“不会的,不会放弃的。”
  我在他的怀里,感觉到的温度,真的很温暖,可是这种温暖能有多久,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一刻,我不想离开他,真的不想。
  那一夜,我把自己交给他,别问我是为什么,我说不清楚,并不是很自然地发生的,但是还算是一次很美妙的经历。那种感觉,就算在看不见的黑暗中顺水前行,你不知道前方有什么,总是有些不安心。就在这时,耳边可以听到流水潺潺,花香阵阵,然后眼前光明起来,那是一片竹林,微风吹过,树枝摇曳,有沙沙的响声。再往前,可以听到海浪的声音,却看不到海,竹林很大,让人找不到通路,只能向前走,向前走,直到一处高地,站在上面往下望,是大海,在崖间怪石中奔腾的大海,海浪很大,拍击在岩石上,让岩石发出阵阵呻吟。

  第五十一章
  早上是被走廊里佣人说话的声音吵醒的,我浅眠的习惯还是没有改变。旁边睡着的人让我心慌乱起来,忙推醒了他,如果被冷妈看到,可是不得了的事情。
  “快起来了,天亮了。”我推着他的肩膀,他却翻了个身,用背对着我。
  “快点起来了。”我又推了他一次,他才睁开眼睛。
  “还早呢!”他拿过手机来看了一下,然后出奇不意地把我搂倒,拉到他的怀里。
  肌肤与肌肤的接触让我脸红,又想起昨夜的疯狂起来。“不早了,一会儿冷妈就要起来了。”冷妈起床的时间很固定,这个时候也差不多了,至少目前,我不想让她看到我和冷面神这个样子出现。
  冷面神拧不过我,只好放开我,坐了起来,被子掀开,却看到了一点不应该看到的东西——床单上,有浅浅几点红花。
  在我发呆的时候,冷面神也看到了,他居然不好意思地笑了,那个笑容,对我来说,感觉很刺眼。
  “那个,我不是。”就像我不想被欺骗一样,我同样也不想欺骗别人。
  “嗯?”冷面神好像没有听懂的样子。
  “我已经不是处女了。”我的心感觉很冷,说出这样的事实对我来说,还是挺在意的,“我不想骗你,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流血,但不是了就是不是了,希望你不要太在意了。”
  冷面神看着我,似乎想把我看穿一样,过了一会儿,他长叹了口气,把我拉进怀里,“是与不是,有什么关系吗?我不会因为你是就会喜欢你更多一些,因为不是就不喜欢你的。也许有的人真的很在意,我也不能说自己不在意,但你不也说过,你的过去与我无关。现在,我也要这样对你说。”
  其实不管他这话是真的还是假的,我都很感激他。于我来说在意的事情,被他化作于无形,我说不上是不是那种传统的女人,但这件事对我来说,仍然是很受伤的。女人最珍贵的只有一次,虽然很想留给你最深爱的那个人,但在你没有遇到之前,谁都说不好,谁是你生命中的真命天子。
  “那个,还是先起床吧!”好久,冷面神才放开我。
  在他洗漱完毕的时候,我已经把床单上的血迹洗掉了,晒在院子里,有点突兀,白色的床单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显得那样的无力。
  冷妈对冷面神的到来并不感觉到意外,我们用过早饭之后告辞回家,一路冷妈都没有什么多余的话,我与冷面神也只是偶尔用眼神交流一下,不敢有过多的举动。
  到家的时候,南田航站在门口,靠着大门很随意的样子,对于我的归来,他只说了句:“你回来了!”表示,很明显的感觉,他对我的态度变化了,似乎有些不友好,与之前的态度明显不同。
  “有空吗?我们谈一谈!”终于,在傍晚的时候,南田航来到我的房间,对我这样说道。
  “姐姐,”南田航很正经地坐在我的对面,满脸无助的表情,“离开我爸爸吧,他不适合你的。”
  虽然已经有心里准备,可是听他说出来,却又是另一回事,看着眼前的成熟、认真的南田航,心里真是什么样的滋味都有了。
  看我不说话,南田航接着说起来,“我父亲是不会离开我母亲的,不管他与谁在一起,心里都是没有办法放下她的。而我母亲也是需要我父亲照顾的那种人,绝对不会离开我父亲的。你看他们分开十几年,现在在一起的时候,仍然很有感觉!我是一路看过来的,不管我父亲喜欢谁,在他心理最重要的,仍是我母亲,这一点是不会因为别人而改变的。”
  “航,”听完他的话,我沉默了,许久才开口,“你的努力一直选错了方向。”
  “嗯?”南田航看着我,似乎不太理解。
  “如果你父母是相亲相爱的,彼此都不能离开对方,那你的任务就不是赶走你父亲身边的女人,而是想办法让他们知道他们彼此是对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彼此都不能离开对方。如果他们自己都不这样认为而去寻找自己想要的那种生活的话,你认为他们的相爱有几分?”看着南田航的脸色变化,我又开口,“你母亲对你说过吗?你父亲是她最重要的人?亲口说出这样的话吗?如果有,但她只靠你的这点小把戏来赢取,那么我感觉她不是一个好母亲,居然这样利用自己的孩子,利用爱自己,信任自己的孩子。如果没有,那你岂不是多管闲事?而且破坏你父亲认为的幸福感觉,你认为是件很自豪的事情吗?你就那么见不得你父亲身边有别的女人吗?”
  “那你又算什么?你认为你会给我父亲所谓的幸福吗?”南田航变的有些激动起来,也许是因为我的话,我说的太过平淡,让他无所适从。
  “什么是幸福感?”我反问道,“并不是一个人在一个人身边的感觉才是幸福感。也许一杯清茶,一碗米饭,一首诗,一幅画,都可以让我们有幸福的感觉,关键的是,是谁和你一起品味这些东西,是给你幸福感的人,也许是你的家人,你的朋友,你的良师,你的爱人,你所想要珍惜的人。”
  “我和你父亲在一起的时候,他给了我一种安心感。不是那种轰轰烈烈的爱情,而是如流水般浅浅淡淡的安心感,有他在身边的时候,一切都可以感觉很安静,安心,安全,可以什么都不去做,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去听,什么都不去问,就这样淡淡的相处,就是这样的感觉。”我知道南田航还不能体会这样的感觉,于是他这样的年纪来说,还太深奥。
  感情的事,没有经历过,是无法体会的。
  “姐姐,”南田航在离开的时候说道,“离开他吧,把他还给我母亲,你要的那些,我来给予你,好不好?”
  望着南田航的脸,我轻笑出声,“傻瓜!”
  ……
  从那天到离开,我都没有再见到南田航,他一个人离开,说是要去散散心。最后的两天,我和冷面神在一起,他带我去附近的景区去游玩,只我们两个人,过着淡然的日子,可以牵着手,一起漫步在乡村的小路上,可以一起去爬山,一起下河玩水,一起看落日,一起进厨房做一顿可口的晚饭,就像最普通的夫妇那样生活,这两天,是我有生以来过的最安心的两天。
  “明天,要回去了吧!”傍晚,我靠在冷面神的肩膀上,拉着他的手。
  “嗯,”冷面神有点累了,闭着眼睛靠在门廊的柱子上。
  我沉默了,就这样靠着他,他似乎感觉到我的安静,睁开眼睛,“怎么了?不想走?”
  我摇头,“日子过的太安逸了,让人懒惰了。”
  冷面神笑了,把我搂得更贴近他,“这次结束日本的培训后,把我,介绍给你的父亲母亲,可以吗?”
  “嗯?”我抬头,冷面神的脸上是认真的表情,反倒是我,有点难为情起来,要带回家吗?介绍给父母,好像是件很不自然的事情。
  “有问题吗?”冷面神问我。
  我摇头,“我先问一下我爸妈,可以吗?”
  冷面神的眼光中闪过一点什么,但随之又消失了。
  “爸,我想带个人回去给你们看看,可以吗?”晚上,我在房间里给家里打电话,冷面神坐在我旁边,伸着耳朵在听着。
  “什么,什么?”老妈也凑过来,在旁边听着。
  “你女儿想带个人回来给我们看看。”老爸把电话换了免提,和老妈两个人在电话前面坐下。
  “小雨啊,”老妈在那边说,“你不会是要带个日本人回来吧?你爷爷,你外公都是老红军了,他们年纪可大了,受不了这种刺激。”
  “你是日本籍吗?”我捂着话筒,小声问冷面神。
  冷面神摇了摇头,“我现在拿的是中国的证件,是纯正的中国人。”
  “妈,他是中国人,不过有个日本妈。”我对着电话那边喊道。
  “那还是可以接受的。”我听到老爸在小声说。
  “多大了?”老妈在那边又问。
  “先不要说这个了。”老爸那边说,“女儿,他对你好吗?”
  “到目前为止还不错。他妈对我也挺好的。”我特别强调了后面一点,让爸妈安心一些。
  “你看好就行,我们没什么意见。”老爸想了想,然后又接了一句,“这家伙,能不能背一百斤大米上四楼?”
  冷面神挑眉,不解。我倒是捂着嘴笑了,小声与他说,“我们家住四楼。”
  “其实我爸还有一件事没好意思问呢!”打完电话,与冷面神聊起来了,“你,能不能喝酒?”
  “应该还算可以吧!”冷面神还算是有点自信心的。
  “我爸爸是酒厂的厂长,与酒打了一辈子的交道,他最喜欢的是以酒看人。在喝酒的时候,可以从一个人的酒品看到一个人的人品。是中国千年酒文化的精华之一呢!”
  “那个,你有没有一百斤?”冷面神问我。
  “当然有了。别看我瘦,我还是挺有肉的。”我挺了挺身子,我最不喜欢别人说我瘦了。
  “那就好。”冷面神蹲到我面前,看了看我,冷不防把我打横抱了起来,“练习练习。”
  人一下子腾空,让我没有安全感,只能抱住他的脖子,把重量依靠在他的身上。冷面神还算挺有力气的,抱着我在房间里转了好几圈,才把我放下来。
  “不行了,”冷面神擦了擦额上的细汗,“看来,真的要加强练习才好呢!”

  第五十二章
  回程时候,只有我们俩个人,冷面神车开的很慢,到达东京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了。在一家小店吃过饭,我回到宿舍,我还是坚持自己的原则。大家也都回来了,看起来精神都不错。周望年也很有精神,晚上开会布置新进职员的实习分配问题。这些都已经不用我们操心,总部也有相应的人事安排。
  这一个月过的很快,我暂时作为周望年的助手,与他时常奔跑于上海与日本之间,新公司成立的事已经差不多了,相关的执照也都已经办下来,就等新职员进场,公司就可以正式运作了。
  “再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中午的时候,我们俩在外面吃中饭的时候,他问我。
  “我想回策略部了。”我如实地回答,我想念部长,想念师兄,想念上海总部认识的所有的人。也想念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的感觉。
  周望年一点都不吃惊,“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看来给你些压力还是正确的。”周望年笑笑说,“你知道吗?总在意别人的眼光,是没有办法成长的。当空降兵没有什么不好,我不说自己努力有什么错处,只是在中国这样的一个大环境下,即使是你自己努力得到的成果,也并不是所有人都会认同的。像你这样有能力的人,是需要机会来体现的,如果只靠自己一点一点地向上爬,只要有一点点的阻力,就会毁了你所有的努力。所以……”
  “是因为这样,所以对于方静的行为不给予阻止,是吗?”我打断他的话,“明知道方静在怎么努力也不会得到的东西,你仍纵容她去得到,是吗?”
  周望年看了看我,“没错,方静的错误在于她没有看清楚男人的本性。对于一个已经不爱你的男人,就算你苦苦追求又有什么用?前情旧爱,散了就了散了。”
  “那优子呢?”虽然我不想去问,但我仍然不能控制我自己。
  周望年想了想,“这个,只有他自己知道。有些事,不是你现在能阻止得了的。我认识陆世凡有十五年了,在我眼里看的真切,没有人可以代替优子的地位,就像你们女人永远都不可能忘记初恋情人,是一样的道理。如果你想在他身边待的更长一些,那么,就不要碰触他心底不想让人碰触的东西,这个,是底限。”
  “太复杂了。”我苦笑了一下,感情的事,太复杂了,复杂到,我已经不敢对它有所触动的地步。
  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当分公司正立成立之后,我便回到了上海本部,回到了策略部。这里的人还和以前一样的欢迎我,在这里,我身心都得以平静。日子还和重前一样,冷面神在上海日本两边跑,有空的时候,我们会在一起吃个饭,偶尔也会在他的家里留宿一个晚上,享受一点点的甜蜜时光。
  我也没有放弃我的朋友们,时常大家还会聚在我的小窝里面,路晓与那个日本职员恋爱了,虽然明知道没有结果,却仍爱的深切。大宇也交了女朋友,听说是网恋来的,两个人天天粘在网络上,穿越着一切的距离。
  高翔沉默了许多,自从江霞离开后,他便沉默起来,虽然大家在一起时还会笑闹,但明显的落寞的情绪写在脸上,他常常争取去日本出差的机会,为了就是能有那么一两天短暂的相聚,一开始大宇还会嘲笑他几句,到后来我们什么也不说了,说实话,像这样的爱情,太苦了。
  一般都是高翔兴冲冲地去了日本,结果却是败气而归,他与江霞总是吵架,分手也闹了好几次,搞的高翔身心俱疲,没有什么心力了。
  夏天就这样过去,秋天又再次来临。我们的合同期满,面临再一次的选择。
  “你要再签吗?”晚上,我与高翔相约去吃杭帮菜,最近清闲,我们总混在一起。
  “我还在想,要不要申请去日本的公司。”高翔为了江霞,真是费尽了心力。
  “你呢?”半天看我没有说话,高翔问道。
  “我当然会再签了。”我强打起精神,“工资高,福利好,而且机会还多,我没有理由不再签下去的。”
  “你是因为他吧!”高翔用筷子指了指我,“看你现在的样子,终于有一点女人味了。”
  “我以前没有女人味吗?”我问道,“至少以前也会被说成是温柔可人之类的吧,怎么到你嘴里,连女人味儿都没有了。”
  “吃你的吧!晚一点不还要接飞机吗?”高翔把一块鸡肉放在我的碗里,脸上笑眯眯的,“男人都喜欢女人想念自己的。”
  与高翔吃完饭,已经七点多了,冷面神九点的飞机,现在我也要准备出发了。坐上去浦东机场的大巴,显得有点闷,冷面神已经有两个星期没有在上海了,感觉很想他。
  因为下雨的缘故,飞机晚点,到港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我已经把左脚换成右脚第N次了。通关的地方,冷面神的高个子很明显,刚要打招呼,发现他身边还有一个人,走得近前,才发现,是优子。
  两个人边说话边走出来,脸上的笑意深浓,让我心里很不舒服起来。这时冷面神也看到了我,急步走了过来。
  “你怎么来了?”他问道。
  我有点尴尬,不过我尽量把语气说的很随意,“我待着没什么事,想过来接你。”
  冷面神点了点头,拍了拍我的头,“傻瓜!”
  优子也走了过来,她今天穿了很时髦的套装,是那种我说不出来牌子的衣服,高贵优雅地笑容展现在脸上,“凡,可以走了吗?”
  我们没有正式打过招呼,最多便是这样点了点头了事。冷面神“嗯!”了一声,拉着我与优子向外走去。
  在出租车上,我坐在前面,冷面神与优子坐在后面,这样的态度让我很是难受,但也不好说什么出来。
  “夏,我们先送你回去吧!”冷面神开口。
  极度敏感的我很小心地捕捉到他语气中的“我们”两个字,我以为这样的情形,他会先送优子去酒店,然后再与我一起。但是这样,我感觉很别扭。
  “如果你们不过江的话,我自己打车走就可以了。”冷面神的公寓在江这边,我的家在江那边。
  冷面神犹豫了一下,“那我们在先下车,让司机送你回去吧!”
  “噢!”我尽量不在优子面前流露出失望的神情,假装欢快地点了点头。
  在离冷面神公寓不远的路口,把他们放了下来,车子又继续前行,我看到冷面神拿着优子的行李,把他引向他公寓的方向。心里有说不出的酸来,再怎么说,他们现在的关系,也不应有住在一处的考虑。这算什么?我心里很恼火,却又无法说出来。
  回到家里,把自己丢在床上,鼻子酸酸的,眼睛也是酸酸的。
  什么时候睡着的,我不知道,再次醒来,是电话把我吵醒的,看了一下时间,已经三点了。电话是冷面神打开的,我有点赌气地把电话挂掉,直接关了机。看着黑着屏的电话,想翻个身接着睡的念头都打消了。
  过了一会儿,小窝响起了敲门声,一下一下,轻轻的。站到门口,看到外面的人,冷面神站在门口,手里还拿着手机。
  心里一软,手下便把门给打开了,冷面神看着我,满脸的疲惫。
  “为什么不接电话?”冷面神站在门口,没有进来的意思。
  “为什么要来找我?”我现在很喜欢用反问句,既可以表示自己的不满,又可以向对方以质问。
  “哭了?”冷面神的手抚过我的脸,那上面似乎还有眼泪的痕迹。
  我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于是转身回到屋子里,给自己倒了杯水,委在沙发上。
  冷面神跟了进来,也靠着沙发坐了下来,“是吃醋吗?”
  我摇了摇头,水杯在手里把玩,“不是吃醋,而是感觉到很悲伤。”
  冷面神把我拉进怀里,“优子只是来参加活动,她又不习惯住酒店,所以,我才让她住到我哪里去的。”
  “是前妻吧!有着航的前妻,果然还是不行。”我自说自语,让冷面神有点吃不准我的想法。
  “夏,不是你想的那样。”冷面神很有耐心地对我说道,感觉得到,他很累,不想与我多说些什么。
  “别担心,我没有乱想。”我长长喘了口气,“睡吧,明天早上我还要开会的。”
  与冷面神睡在床上,我似乎有种预感,我身边的这个男人,其实是属于另一个女人。而这个女人,现在正光明正大的住在他的家里,睡在他的床上。这样的想法,让原本使我安心的他身上的味道,也令我不安起来。天亮了,我才感觉到困倦,也只眯了一小会儿,闹钟便响了。冷面神今天不用上班,在我离开的时候,他依然睡的香甜。
  “昨天晚上做贼去了?”今天是和营销部一起开会,高翔看到我的时候,浅浅地笑着,我明显的精神不足,很明显。
  “高翔,可不可以闭上你的乌鸦嘴?”走在他前面的我,狠狠地用后脚跟踩了他一下,可惜被他避开了。
  “你还没签呢?”开会的时候,坐在我旁边的高翔一直在摆弄着手里的合同书。
  “我的申请没被批准!”高翔轻声与我咬耳朵,“这次没有去日本的名额。”
  “那你还签不签?”我摆弄着手里的笔,“我早上已经把合同交上去了。”
  高翔摇了摇头,抢过我手里的笔,在合同上写上自己的名字,“我暂时也没有什么好的出路。”
  “你们两个,认真一点。”上面的部长看到我们小声聊天,大声提示我们。

  第五十三章
  回到家,冷面神已经离开。对于这件事,我们俩个绝口不提,但在我心里,总有一些说不出来的东西存在里面,只是,大家都不想去碰触那些伤痕,自己也是一样。
  至少有一个星期的时间,冷面神在上海,却没有给我打过一次电话。白天在本部见了,我们也会全然当做看不见的样子,只是到了晚上,我就会抱着电话坐在露台上,看江上的船只来来往往,那种心情,也只有自己才能体会。
  周末的时候,冷面神来了电话,号码显示他正在日本,“夏,可不可以求你帮忙一件事?”冷面神显得有些为难,“优子在我的公寓里,这几天钟点工不在,能不能请你帮忙照顾一下她。我现在在日本有个非常重要的签约,星期一就可以回去了。”
  刚接到电话时的兴奋随之他的话也渐渐降温,我不知道他是如何想的,让新欢去照顾旧爱,又是什么样的一种道理。不高兴归不高兴,起码在优子面前,我要表现的大度一些,于是,周六的下午,我去了冷面神的公寓。
  虽然冷面神的公寓我也有钥匙,但我还是礼貌性地敲了敲门。许久之后,在我快要不耐烦的时候,优子来开了门。她只穿了件冷面神的睡衣,样子很不好,说话的声音也不利落,我摸了下她的额头,她在发烧。
  “吃药了么?”我问她。
  她摇了摇头,“看不懂瓶子上的中文。”
  按说冷面神是中国人,优子多多少少应该用几句中文,如果南田航,也说得一口流利的中文,冷妈也能说上一些,谁知优子却是一点都不会的。
  “饭吃了吗?”我再问。
  优子坐在沙发上,上面堆的衣服凌乱,看不出钟点工有来过的样子,“我叫了外卖,大概一会儿能送到。”
  外卖送到了,她给自己点了高级寿司,全是生冷的东西,发着烧还吃这些东西,我叹了口气,四十岁的女人,能把自己过成这样,我也够佩服她的了。
  “你先回去躺一会儿,我一会儿叫你。”我没收了她的寿司,把她赶回去睡觉。
  站在房子中间,真的有些让我无所适从的感觉。走进厨房,冷面神的冰箱里总有许多吃的东西,可打开一看,里面基本上都已经空了,几剩下一两盒酸奶放在那里,了无生气的存在着。
  已经没有力气再生气,还好家里还有米,淘了点米,用电饭煲烫上粥,自己到楼下的超市去采买东西。用最快的速度回来,粥也刚好煮的烂烂的,拌上两样清淡的小菜,把客厅清出一块干净的地方,再把优子从床上拉了起来。
  “吃吧!吃完粥好吃药。”我对她一点都没有客气。女人做到这样,在中国是很难嫁得出去的,难为她怎么可以过的这样悠闲?
  优子看了看桌上的白粥,刚想说什么,就被我冷着的一张脸吓了回去,乖乖坐下来,把一大碗粥都喝了下去,小菜也吃的干净。末了,她擦了下嘴,“还有吗?”
  看她的样子,我真的怀疑她有几天没有吃东西,足足喝了两大碗粥,她才停了下来。我找出退烧的药,递给了她,“半个小时之后吃下去,自己看着时间。”
  把她赶回卧室,我开始收拾房间,百来坪的房子,收拾起来还是很费力气的,等我收拾好所有的东西,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之后的事情了。优子吃了药,已经睡着了,睡着的她,似乎全然无害,我小心地关上门,自己坐到客厅的地上,那盒高级寿司还放在那里,我也没有让它浪费掉,把它们想象成冷面神的样子,一口一口地吃掉。
  “这样的笨蛋,只有我一个人了吧!”我自嘲地笑笑,把一大块寿司扔到嘴里。
  优子足足睡了一个下午,这期间我已经把能洗能干的都弄完了,她醒了的时候,我正在炖排骨汤。
  “好香。”她闻到香味,来到厨房。
  我放下手里的东西,摸了下她的额头,温度下去了一些,但还没有完全退下去。“多披件衣服,别再着凉了。”
  优子居然笑了,她笑起来真的很好看,“我想给航打个电话,可以吗?”
  “这种事情不用问我,航是你的儿子,不是我的。”我摇了摇头,这样的女人,是怎么样生存下来的,我是真的不知道。
  我在厨房里,能听到她与航的通话,完全不像是一个母亲与儿子的对话,航反倒是象家长一样,安慰着优子,并承诺明天一定到上海来照顾她,不会丢下她一个人。
  “航要和你说话。”在我把火关掉之后,优子递过来电话。
  我接过电话,是很久未听到的航的声音,“姐姐,谢谢你照顾我妈!给你添麻烦了。”
  如果按道理,我也许会说一声是我应该做的,可是转念一想,我又不欠优子什么,也不欠航什么,更不欠冷面神什么,自己的所作所为算是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
  “知道给我添麻烦就好!”说出这句,其他的话却说不出来,只能呆在原地,听航在那边的感谢。
  其实,我要的并不是他们对我的感谢!
  晚饭给优子用排骨汤煮的龙须面,再加一点点小白菜解毒,优子喝光了排骨汤,面也几乎吃干净了。晚上我没有多留,吩咐过优子,把自己的电话号码留给了她,便一个人离开。
  一个人,在路上走过很远很远,身边的车水马龙,都不足以打动我,这个城市里有的牵盼,又有哪个是属于我的呢?
  晚上冷面神又打过电话,我没有接,只是站在窗口,看着外面的天空,任随手机唱响一次又一次,直至它再也不响为止。这样的感情,太压抑了,对于我来说,是这样的。
  南田航周日中午到的,到的时候,我正包着第二十七个馄饨,早上到超市,正好看到有卖馄饨皮的,让我自己做,我没有这样的心情,不过有现成的,包包也不累人。昨天的小白菜还剩了不少,切碎了拌在肉里,把姜切成细沫也混在其中,在客厅的菜几上包上保鲜膜,这样就可以动手了。
  “过来一起动手做吧!”我喊着优子,“不学一点,将来非饿死不可。”
  优子哪里做过这样的东西,但是她仿佛对我的淡漠有种畏惧感,不得已也走了过来,坐在沙发上,听我的指挥。
  “这样,把肉馅放进去,对,少放一点,然后对折一下,然后再把两个边弯一下,像我这样。对,这样就可以了。”我耐心地教着优子。
  南田航进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面,虽然以前听说过那句“心比天高,手比脚笨”的话,但看到还真是另一回事。
  我这边包的馄饨都是像银元宝一样的,一个一个摆在那里,优子那边摆的,各种形状的都有,有馅子在外面的,有的和小猪一样的,有的又成了小白兔,而优子还玩的不亦乐乎,手上脸上都是面粉的印子。
  “她包的你们两个人吃。”我在南田航耳边小声地说。
  南田航看着我,一脸的委屈,“我不要。”
  南田航来了没多久,冷面神也回来了。两个人是一班飞机,冷面神先转回公司去了一趟才回来的。
  “合同呢?”他本来应该明天才回来的,今天不是有合同要签吗?
  “放弃了。”冷面神有点累的样子,把外套放在架子上,走到客厅里来了。
  我愣了,放弃了合同,是为了能早点回来看优子吧!我转过身,看冷面神与优子谈话,冷面神在优子的额头试探,问着这两天的病情,又为她擦去脸上的面粉,那样子,让我心里很痛。
  我走回到桌前,继续包着我的馄饨,在他们谈话还没完的时候,我已经把馄饨包好了,整整一桌的小元宝,样子要比优子包的不知道可爱多少倍,与她那十几个馄饨相比,简单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在我去厨房的时候,冷面神跟了过来,靠在我旁边,轻声说,“谢谢你照顾优子。”
  我摇了摇头,手下的活计也没有停下,“出去吧,一会儿就可以吃了。”我把冷面神推了出去,在关上厨房门的一瞬,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掉在锅里,被热气盖住了。
  六样精致的小菜,五颜六色地摆在桌上,另外一个大锅,里面是煮好的银汤馄饨。他们三个人都坐在桌上,我把最后一个大碗端上来,直接放在冷面神的面前。这是优子包的馄饨,下到锅里都散了,成了一碗片汤。
  不理会冷面神的眼光,给自己和优子和航盛上我包的馄饨,并给他们加上调料,放在他们面前。
  “可以开动了。”我故作开心地喊道。
  优子看着他碗里的馄饨,看着冷面神,航也看着冷面神的碗,我们三个人,都看着他有着什么样的举动。
  “凡,还是换给我吧!”优子伸手出拿冷面神面前的碗。
  冷面神伸出拦住了她,自己拿起汤匙,一口一口吃了起来。

  第五十四章
  又是一个周末,离上次去冷面神公寓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优子与航也回到了日本,我的生活也平静了下来。这段时间,我与冷面神都没有见面,他打来过几次电话,我都以太忙作为借口推拖掉了。
  这段时间他在日本,让我有足够的时间去思考,我想要怎么的一种感情,直到他回来的前一天,我才做了最后的决定。
  “回来到我这边吧,我买了好吃的回来。”我打电话给他,让冷面神有点反正不过来。
  “要直接过来噢!”我在后面加了一句。
  冷面神回来那天正好是周末,不过上海下了雨,出奇的冷,他的飞机依然晚点,等他到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
  “还没睡?”给他开了门,里面温热的气息与外面显然成鲜明的对比。
  “我在等你。”扑到他身上,给了他一个暖暖的亲吻,让他抖掉身上带来的湿冷的气息。
  冷面神被我弄的有点发蒙,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我还以为你回不来呢,听电台说,明后天会有台风过境,我还怕飞机飞不了。”
  “还好。”冷面神被我拉到客厅,我煮了一壶花茶,也是因为它,小屋里没有湿冷的感觉,相反,暖暖的。
  帮冷面神脱掉外套,让他坐在沙发上,给他倒上一杯茶,“先喝杯茶暖暖身子,我准备了火锅,不知道你还有没有胃口吃?”
  冷面神点了点头,我从厨房里搬出电饭锅,我们都是用这个当火锅的,给上电,看着里面的水慢慢开花,我买的都是些蔬菜,还有一点海鲜,这些把小屋的气氛又推向火热。我坐在矮凳上,一边看着脚边的火锅,一边微笑着看着冷面神。
  他应该是很累了,伸长了腿,捧着茶杯,也看着我。
  “看什么?”我把头发甩在身后,把海鲜放了进去,再有几分钟,就可吃了。
  冷面神摇了摇头,“这种感觉很好,远行归来,家里有心爱的女人,还有热腾腾的可口饭菜,这就是所谓的生活吧!”
  “你的要求不算高。”我站了起来,拔下电,可以了,大功告成。“辣的?还是不辣的?”我举着两杯调料酱问他。
  “不辣的。”冷面神也站了起来,拿走了我右手不辣的那杯调料酱。
  我捧着那杯辣酱,细细看着,“不吃辣,少了许多的乐趣呢!”
  冷面神打开领带,把衣领拉开一些,袖子也卷了上去,和我一样坐在矮凳上,开始大口吃了起来。
  “你怎么不吃?”半天,他抬起头,看到我还在看他,便停下来问我,“你不饿?”
  “我晚上吃过了,这会儿还不饿。”我坐在一边,给自己倒了杯茶。
  冷面神自嘲式的笑笑,“我还以为你一直在等我一起吃。”
  “我是在等,可是等到不行的时候,我就让自己不要再等了。”我喝了口茶,“这样不好吗?陪着你,看着你吃。”
  冷面神不再说话,只是低头吃着火锅,可是却没有了刚才的那种情绪。他在想心事,我能感觉得到。冷面神吃的不少,消灭了大半,看来在飞机上并没有吃飞机餐,是想等我一起吃顿饭吗?我心里是这样想的。
  吃过饭,冷面神站在露台上,点上一根烟,他从不在我房间里抽烟,现在也是这样,外面很冷,他却只穿着单衣,站在露台上,背影孤单。也许是因为明天的台风来袭,黄浦江上出奇的安静,除了灯光,什么声音都没有。我走到他身后,从后面抱住他的腰,整个人贴在他的背上,闭上眼,享受这片刻的安静。
  冷面神任我这样搂着他,直到我开始发抖,他才转过身,把我整个人拥在怀里,把我带回屋子里。热水冲刷过的身体已经暖和过来,套上运动服当成的睡衣,放下头发,跳到床上,被子已经很暖和了,窝在里面的感觉,就是幸福。
  冷面神进来的时候,我正在听随身听,头发散在肩膀上,闭着眼,享受着音乐带来的安稳的感觉。他在我身边躺下,我便分他一只耳机,与他共同分享。音乐是宁静的,等音乐结束的时候,我现在冷面神已经悄然入睡。我轻轻拿下他的耳机,钻进他的怀里,寻找舒服的位置,而他,也似乎有感应似的,搂住我,把我带入怀中。
  那种安心的感觉,再一次涌上心头,我不忍心睡去,只想多享受一会儿,再多享受一会儿这种安心感。就这样,我就停留在他的怀里,直到天空微亮,才沉沉睡去。
  当我再次醒来,外面在下雨,天气阴沉的很,冷面神在客厅接电话,可以听出是优子打来的,在问他上海过台风的事情。冷面神好脾气地一点一点地解释,语气温柔,让人感觉很温暖,这样的男人,应该没有人愿意离开的吧!
  我不想起来,于是翻了个身,接着睡去。过了一会儿,感觉冷面神走了进来,钻进被子里,从后面拥紧我,这样的他,才是最让我心痛的吧!
  外面雨很大,让人再也无法入眠,冷面神也猜到我已经醒来,只是我不动,他也不做声,就这样,两个人躺在床上,一起听外面的雨声,雨水冲打玻璃的声音,又脆又响,一下一下,就像打在心上,狠狠地。
  “夏,”过了好久,冷面神才开口,“夏。”他呼喊着我的名字。
  我慢慢翻过身,与他对视,一只手拉着他的手,放在脸上,轻轻摩挲。冷面神脸上是浅浅地笑容,用手指轻轻在我脸上滑行。我喜欢这样的感觉,只要不去想其他的事,与他这样在一起是很幸福的,但是真的能不去想什么吗?我无法给自己这个答案。
  被冷面神带着走向海滩,再次感受海浪冲击地时候,他轻轻在我耳边说,“叫我的名字!”
  我用牙齿代替,在他手臂上留下印迹,专属于我的印迹。
  两天的时间,我们就这样窝在小屋里,就像许多在上海躲避台风的人一样。只待在家里,享受两个人的温暖。
  “你是什么时候注意到我的?”煮上茶,茶几上是一堆小吃,我与冷面神坐在地板上,我倒在他的身上,拉着他的手,与他聊天。
  冷面神用下巴支着我的肩膀,这是他最喜欢的姿势,他想了一会儿,自己先笑了,“还记得你来公司面试的前一晚吗?你一个人坐在酒店的沙发上,抱着膝望向窗外,一脸落寞的样子。说实话,那时的人,特别吸引人。”
  “我记得,”我把他的手拉紧了一些,“那天晚上南田向我搭讪,被我骂的时候,你也在?”
  “啊!”冷面神点头,“我就在旁边的咖啡店里,南田打赌赌输了,于是井上让他找个女人搭讪,结果他就找到了你。”
  “那时如果我跟南田走了,你会怎么样?”我仰起头问他。
  “如果那样,也许我就不会记得你了。之所以吸引我,是因为你对南田说了很恶毒的话,把作为日本人的他骂得抬不起头。”冷面神低头在我脸上亲了一下,“我很高兴,能在第二天的面试会场再看到你,那时候我就对自己说,就算你再差,我也会把你招进来。”
  我失声笑了出来,“我很差吗?我当初面试的表现,真的很差么?”
  “不会,所以我才更开心。证明你不是,怎么说,绣花枕头?”冷面神倒了杯茶,递给了我。
  “所以,你想尽办法接近我,是不是?”有点困了,我把眼睛闭上。
  “你知道吗?我很早就想吻你了,只不过,我一直在忍,直到那次情人节,你就在我身边,露出那样的微笑。你知道吗?我自己都吓坏了,真怕你给我一个耳光。”冷面神任我在他怀里调整到一个很舒服的姿势。
  “这样的感觉,很幸福。”我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两个人的感觉,很幸福。”
  冷面神没有回答我,只是把我抱的更紧了。
  台风过去了,天气也恢复了晴朗,就像我与冷面神的关系一样,到了要明朗的时候。晚上,我们在一家法国餐厅用餐,在结束餐食时,我终于说出了口。
  “我们,分手吧!”其实,说出这样的话并不难,只是对着他的时候,让我感觉有些残忍,“我实在不能习惯你的那种生活,对于喜欢简单生活的我来说,你太复杂了。”
  冷面神看着我,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皱紧了眉头。
  “我原以为我可以接受你的一切,但是我没有力量与其他人竞争,这样太苦太累,特别是当你的对手根本没有办法竞争的时候,是最可悲的。”我摆弄着最后一点红酒。
  “所以,在你无法看清自己的感情,处理好自己的情感的时候,请与我分手。”我近似于请求的口气说道,“如果不能给我那种我要的简单生活,请放开我的手。这样走下去,我们俩个人都会感到精疲力竭,心里那些美好的感情也会变成负担,这些都是我们不想看到的,所以在这一切发生之前,放开我的手。”
  冷面神只是看着我,用他的淡然的眼神,看着我。
  “你确定,不与我一共努力,而是选择放手?”冷面神问我。
  “感情不是靠我与你一起努力的,慢慢你会看到,我曾很努力很努力地尝试过了,可是,我看不到回应。”我其实已经很难过了,但在他面前,我还要保持自己的风度,“辞职信我已经打好了,上班的时候,我会递交上去。”
  冷面神叹了口气,长长的叹息过后,他抬起头看着我,“我放开你的手,但请你不要辞职,因为合同上的违约金很高。”
  他这算什么,和我谈违约金?还是——不想放我走。
  与他站在餐厅门口,两个人一下子似乎都没有什么可说的,一辆出租出过来,我拦了下来,回头给冷面神一个微笑,“再见!”
  “就这样再见吗?”冷面神脸色沉静,似乎又回到我最初认识他的时候的样子。
  我放开已经打开的车门,慢慢走回他的身边,拉住他的胳膊,在他唇上印下最后的一吻,我的唇冰冷,他的唇火热。
  转过身,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不能回头,不能再回头了,一切都是计算好的。我选择了最温暖的分离,大家都留下最美好的回忆,即便将来再想起,也不会有恨的回忆。
  出租车上放着不知道哪个国家的歌曲,淡淡的悲伤的歌飘荡着,我一个人坐在后座上,失声痛哭出来。司机几次在观后镜里看我,都无奈地摇了摇头。
  车子在我家楼下停下,我还没有从悲伤中缓过来,一只手拉开车门,是来我家找我的高翔,本来想对我吐苦水的他,却看到这样狼狈的我。
  “能不能借肩膀给我靠一下?”我哭泣着扑到他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高翔一只手里还拎着炒菜,两只手就这样摆在空中,不知道如何是好。
  其实真爱与否,只有自己才能体会!

  第五十五章(一)
  和冷面神分开,已经有两个月了。上海进入了冬天,很冷。世界很小,世界也很大,这两个月,我并没有刻意避开冷面神,不过我们见过面的次数用一只手就可以数过来。也许是我的态度冷淡,有一次冷面神已经走过来要和我说话,我却拉着一个同事聊工作,眼睁睁看着我从他身边走过,我听到他长长的叹息。
  两个月,是怎么渡过的,我自己也不清楚,这个季节是销售的淡季,没有太多的工作,我总喜欢一个人发呆。
  在这期间也发生了一些事,路晓辞职了,她去了日本,与她喜欢的男人双宿双飞,那个男人为了她解除了婚约,让路晓甘心跟着他到天涯海角。能遇上这样的人一个人,是不是也算是幸运的。
  高翔和江霞还是猫一天狗一天。这时高翔有个项目,可以去日本三个月,他就打破了头,努力了好久,才争取到这样的机会,为了江霞,他也真是付出了许多。也许爱情就是这样的,你无所谓对,也无所谓错。
  月初我接到赵枫的请贴,他结婚了,对象却不是石雪,而是一个我很陌生的江南水乡的女子。他发的电子邮件,发到我以前的信箱,他说:我这辈子没做什么错事,只有对你,我是真的错了!
  我笑了笑,给他回了封邮件,我说:没有了爱,也就无所谓恨了。最后,我没有忘记祝贺他的新婚。
  也许这样的结局,是最好的。
  苏眉和老白也修成正果,正准备结婚,原因是苏眉怀孕了,虽然很意外,但苏眉却想要留下这个孩子,老白二话没说,第二天就动手回家和苏眉领了证。原本以为很不男人的老白,做出的事情都是很出人意外的。
  最后,身边的人,就剩下方中宇一个人。这小子正在热恋之中,每天捧着电脑聊天,这两个人约定,放假的时候,一起去天涯海角,如果能找到对方,那就是天定的缘份。方中宇傻乎乎的准备论文,写完了好早点走人。这一时候,他比任何人都要积极。
  我似乎也回到了平静的生活,每天上班,下班,有空和同事一起吃饭,喝茶,泡吧,与飘在上海的其他人没有什么区分,但一个人的时候,我总会想起过往来,有时候睡觉的时候,我还总能感觉到身边有个人。
  于是,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上去,部长和同事们对我也好,策略部的机会也要比别的地方多,前几天师兄被调到日本,我接下了他手里的所有的工作,让自己忙一点,日子也会好过一点。
  “还没睡?”晚上,正在整理师兄留下的方案的时候,MSN上跳出一句话,是日文。
  我打开看了一下,居然是冷面神的号码,我没忘记上一次的教训,如是问道,“你是?”
  那边停顿了一会儿,“是我。”
  我笑了,只两个字,是冷面神的风格。
  “噢!”我回复他。
  “快十二点了吧,怎么还不睡?”冷面神发过来一串问号。
  “在忙,整理明天要用的文档,师兄调到日本去了,我接手他的工作。”我如实回答,没有什么难为情的。
  “你,还好吗?”又过了半天,那边才发过来一句话。
  我想了想,却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于是,我发过去一张笑脸,吐了吐舌头。
  “我,很想你。”我一直注视着屏幕,跳出来的几个字,让我心里不仅一颤。
  “我也想你。”我冲动地打出了几个字,可是,我按不下发送键,咬着唇,把那几个字删除,改成了,“可我想过的生活,你给不起。”
  那边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冷面神下了线,我等了许久,他却再也没有上来。
  “就这样结束了吧!”我叹了口气,安慰着自己。

  第五十五章(二)
  周末,和组里的一位同事去逛街,一口气买了好几件衣服,上海的冬天很冷,我是很怕冷的人,虽然我出生在北方。回来的路上,下起了小雨,让我的手心更加冰冷,急急跑了几步,好快点回家,我现在只想钻到暖暖的被子里面,不想出来。
  一进门,一股温热的气息,我立刻立起耳朵,有人。我自己的房子自己太清楚,走的时候是早上,因为家里冷冰冰的,不可能回来就这样温暖。我轻手轻脚地走进客厅,电热风打着,沙发上睡着一个人,还盖着我的被子,看到脸时,我却愣了,怎么会是冷面神呢?
  拍拍脑门,他有我家的钥匙,我没好意思向他要回来,可是我们分手了不是吗?这样堂而皇之的到别人家里,睡在别人的沙发上,是件很难让人接受的事情。
  我走上前,想把他推起来,却发现他的脸上犯着红晕,伸手摸了下他的额头,好烫。认识冷面神以来,他向来是那种健康宝宝,从来没见过他生病,测了一下体温,居然快三十九度了。
  “真是会给人找麻烦。”我叹了口气,扔下所有的东西,换了件衣服,去厨房烧水,把冷面神叫醒,扶他进屋子里去睡,把空调开到最热,然后把暖风也搬了进去。
  冷面神烧的迷糊,出奇的听话,任我脱下他的外套,给他换上睡衣,当然,睡衣是我的。给他吃完药,水也开了,冲了一大碗姜糖水,硬给他灌下去,然后把电热毯也打开了,给他盖上厚被子,捂汗。向他这 身强力壮的男人,出一身汗,就会好的。
  给他收拾完,我自己也出了一身的汗,坐在床边,一个人生闷气。干嘛还要管他,有病了知道来找我,怎么不去找他前任老婆,让她照顾他。难不成我照顾完他前妻,还要来照顾他,我是他家保姆不成?他们又没付我工资。心下想的生气,恶从胆边生起,顺手从床头拿了只眉笔,在冷面神额头上写下,“变态!”然后在脸蛋上各写了一个字,“色”,“魔”。写完之后感觉很开心,拍拍手做饭去了。
  周末的剩饭还有,本来自己一个蛋炒饭就可以解决,多了屋里这位,我还着实有点不忍心。就当再做一次烂好人了,我这样安慰自己。
  拿出肉切一点出来,再切了点青菜,煮菜肉粥,自己傻笑了一下,再煮上两个鸡蛋,定好时间,再回到屋里。
  冷面神已经出了了细汗出来,脸上的红晕也明显起来,床头放了毛巾,给了擦了擦脸上的汗,再把被子压紧一点,看着他脸上的字,我就不由得笑出声来。
  这时,电话响了,是苏眉打来的。
  “在做什么?”苏眉那边在吃东西,话也不是很清楚。
  “没有什么,才回来,今天买了好多东西。”我靠在窗边,外面的雨下大了。
  “怎么,生日也没有活动,就自己一个人在家?”苏眉在那边叫道。
  我笑了,“不是一个人。”
  “高翔?”苏眉问我,“不会,你们俩好上了吧!”听她的声音还有些激动的样子。
  “怎么可能?”我不由得提高了声音,“我们只是朋友好不好?再说,人家名草有主,还轮不到我呢!”
  “切!”苏眉显得有点不屑,“敢不敢打赌,江霞早晚会甩了他的。”
  “别把人想的太坏了,姐姐,”我翻了翻白眼,“在你家宝宝面前,不要乱说话,有损你当妈的声誉。”
  苏眉笑了,那是幸福的笑声,“不和你说了,我还不想教坏我儿子呢!不过,生日快乐!”
  “谢谢你!”我的生日,也许只有苏眉不会忘记,也只有她,还知道在这个时候给我打个电话。
  “啊!又大了一岁了。”关上电话,我自嘲地说道,“马上就要成老女人了。”
  看了一眼床上,冷面神老老实实地睡着,连身都没有翻一下。

  第五十五章(三)
  “起来喝粥。”天黑的时候,我叫醒了冷面神,他的烧退了一点,身上也已经全是汗,我把他拉了起来,用被子围个了个严实,端着粥来到他面前,“张嘴。”
  粥已经凉好了,温度我也试过,在他面前坐下,用汤匙装了粥喂他。冷面神的表情很委屈一般,没什么精神,我说什么,他听什么,连一句话都没有。
  才喂了两口,我就忍不住了,他每喝一口,脸上的色魔两个字都会跟着肌肉运动,看起来有趣极了。冷面神不解我笑什么,也没有问。
  一碗粥冷面神喝了许久,看得出他的嗓子肿了,咽东西很困难,说实话我看到他的样子,都感觉到替他疼。可是他什么都没说,喝完粥,乖乖地躺下来,闭上眼睛。
  冷面神什么时候变成乖宝宝了?
  才七点,我也没有什么消磨时光的方法,于是在书架上抽出一本书,却是《简?爱》。我以前挺喜欢看简爱的,感觉她敢爱敢恨,最后也算有个不错的归宿,不过这次看的心情却是完全的不同。屋子里没什么地方,我是靠在床头看书的,冷面神就躺在我旁边。每当看到有关罗切斯特先生前任疯妻的时候,我都会想起优子,对身边的冷面神就更加怨恨。
  九点多的时候,冷面神的体温突然上到了三十九度,而且身体也不再发汗,把我吓到不行,忙跑到厨房,拿出一瓶白酒,给他做了一个全身物理降温,又给他灌下去一碗姜汤,心下自问如果还不好,就只能打120送他上医院了。
  好在一个半个小时后,体温回落,让我的一颗心又放了下来,这一夜反反复复几次,直到天亮,才算安定下来。
  “三十七度五。”我看了一下体温计,长喘了一口气,“可算是降下来了。”
  我已经困到不行,在床边找了一个角落,团了一团,沾到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整个人被在冷面神的怀里,外面天已经亮了,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他也睡得深沉,我探手摸了下他的头,已经不热了。想起身的时候,才发现他的手搂着我的腰,把我抱的紧紧的,心里没来由的一酸,我不想他只有在这样的时候才想到我,背负着一个人的另一半感情,对我来说,太累了。但是,我又舍不得离开,只能当作没有睡醒,把自己深深投入到他的怀里。
  当冷面神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这时我早已起来,做好了饭,在客厅里看电视,他出来的时候,我正窝在沙发上吃着昨天买回来的零食。
  他站在那里,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于是我站了起来,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不热,再摸摸他的身子,也没有昨日的热度了。
  “去洗澡吧!身上的味儿乱难闻的。”我拍拍他的肩,把他送到卫生间去。
  里面水声响起,我也把昨天的粥热了一下,又切了一小半香肠放在碟子里,混着粥吃的。放东西摆到桌上,我又重新窝回到沙发里,接着吃我的零食,眼睛在电视上,心已经不知道飞到什么地方去了。
  “衣服已经洗好了,放在床头。”冷面神出来的时候,我告诉他,“桌子上有粥,热的时候好好喝掉。”
  冷面神于是坐下来喝粥,喝完之后又回到房间,把衣服换上。再出来时,我已经洗好了碗,正洗了手出来。
  “麻烦走之前,帮我把钥匙留下。”我擦了擦手,说的没有表情。
  “心真狠!”冷面神走到我面前的时候,有气无力地说道。
  “真正心狠的,是对每个人都温柔的人。”我呶着嘴,从他身边走过,还不忘撞一下他,狠狠地。
  下一秒,我已经被冷面神抱回到他的怀里,“变态和色魔,是怎么回事?”
  我已全然忘了这件事,忘记他卫生间里有镜子,不过早上起来那字迹已经很淡了,难为他还能认得出来。
  “照顾了你一个晚上,我吃不好睡不好,也没有要收你的看护费,拿你本身来娱乐一下我,算是报酬也说得过去。”近来与师兄弟们在一起,嘴皮子也变得溜了许多。
  “夏,”他紧紧抱着我,“我不要走。”
  他不想走,赖在我这里也没有什么意思,只不过被他抱着,心理的感觉是说不出来的。我想念他的怀抱,真的很想念。
  “看来有病这招还是挺管用的,老爸,我的主意也不都是坏主意。”晚上,南田航来了电话,冷面神以为我睡了,跑到客厅去接。
  我躺在床上,嘴角有一丝笑容,“笨蛋!”只有那个机灵鬼才能想到这样的主意来。可是,优子呢?南田航能放任优子的伤心吗?毕竟是自己的妈,要是我,我也会帮亲不帮理的。果然,太复杂的东西,不适合我。
  过了好一会儿,冷面神才回来,钻到被子里,带来一股凉气,让我打了一个冷颤。冷面神从后面抱着我,在我的脖子上亲上一下,然后搂着我睡去。
  我反而睡不着了,手握着他搂在我腰上的手,心里是甜的,可是甜蜜之后呢?问题还没有解决,我会有那么大度,看他温柔对待别的女人吗?答案是不能。爱情都是自私的,我也没有什么分别,我希望我的男人眼里只有我一个人,不要再有其他的女人,前妻的也不行,儿子的妈也不行。
  于是,我把冷面神推了起来,“你走啦,我们已经分手了。”
  冷面神睡眼迷茫的看着我,然后又搂回我,“睡觉吧,很累!”
  我把他的手打开,“我是说认真的,我们已经分手了,你睡在这儿不合适,回你自己的窝去睡去。”
  “真拿你没办法。”冷面神忽然整个人扑过来,把我压下身下,嘴唇贴上我的,把我想说的话都给堵了回去。一双手也穿进我的衣服,热切地动作起来。
  “人家不是要这个啦 !”我的话还没喊完,就被他堵住了嘴。

  第五十六章
  似乎又和冷面神回到原点,又似乎这一切变的都不一样。现在的我更是显得有点无理取闹,冷面神对我的宠爱也变本加厉。只是,他不许我再说“分手”这两个字,而我,就无时无刻地提醒他“我们已经分手了!”从中文说到日文,也从上海一直说到东京。
  因为工作上的关系,冷面神要在日本逗留一段时间,而他也害怕长时间的分离使我再蒙生分手的意愿,直接把我打包回东京,就差用一条链子把我锁在身边。
  “我们已经分手了!”我把双手拍到他的办公桌上,再一次强调道。
  冷面神看了我一眼,“现在是上班时间,你应该去策略部报到了,井上在等着你。”说完,又低下头办他的公事。
  我气得咬牙,这个人听不懂人话是怎么的。我跺了一下脚,然后走出他的办公室,在木原的注视下,大叫一声,坐电梯下楼。
  “井上前辈,我来报道。”我把调度令递到井上面上,看着他一脸笑意地接了下来。
  “欢迎加入,夏。”井上伸出一只手,我很勉强地握了握。
  这个调度,并不是我想要的。师兄也走了过来,拍拍我的肩,“小夏,又在一起了。你没把我的策划搞砸吧!”
  “我有那么差劲么?”我瞪着师兄,这次我来这边,他可是“功不可没”,要不是他提出要把我这个“搭挡”调过来,我哪有那么容易出来的。
  “这次,就要麻烦两位了。”井上前辈笑的阳光灿烂,“晚上我请客,全体人一起去。”
  大家都欢乎起来,我却提不起精神,这边策略部的人我也都很熟的,没见过面的也打过电话的,大家也没把我当外人,只是,心里总是有点那个,说不出来。
  “晚上原田也会来,他听说你来了,还是很高兴的。”井上前辈给我安排了坐位,“不知道还能共事多久,你要是辞职了,我们是会想你的。”
  我挑眉,“我干嘛要辞职?”
  井上笑了,在我耳边小声说,“我们都知道了,老大这次是动真格的,到时候别忘了请我们噢!”
  “我们已经分手了!”我握紧了双手,可是这话说出来会有人信么?
  我的工作是和师兄一起做大商场的调研,每天奔波于东京各大商场之中。工作最大的乐趣,是你不觉得工作很累,却能感觉到工作的快乐,我们现在就是这样的,我发现只要投入到工作当中去,我的心情就会超级好,什么不快乐的事情,都可以忘掉了。
  我与冷面神住在他东京的公寓,离公司很近,走路只要一站地,是很高档的住所。其实我更喜欢自己住,可是他坚决不让,说我自己住的话,就要做出分手的傻事来。
  在总部,又见到江霞,现在她在总务部,做的工作也不复杂,但是看得出来她很开心,我来的时候,高翔还没有回去,因为我的到来,我们还一起去吃了个饭,庆祝一下。
  江霞与半年前已是判若两人,与日本的时尚相随,很日式的穿着,日式的化妆,手袋,钱包,若不知情,不会知道她原是中国人。而且说话中,也带了不少新时代日本青年的时髦词汇,有一些我都不太懂的。
  “你们看样子不错嘛!”看到他们俩,说实话还是很高兴的,毕竟在国外,身边有个朋友什么的,是件很开心的事情。
  “什么不错啊?”江霞嘟着嘴,凑到我身边说,“我家哥哥现在可粘人,一点都不像个男人。”
  “你这话不对啊!”我认真的和她说,“你也不想想,他这样是为了谁,上海本部可是有许多小姑娘喜欢他的呢!”
  “就他?”江霞嘴上虽然这样说,但眼里却是笑着的,每个女人都希望被别人看作有魅力的女子,江霞也不能例外。
  高翔一整晚都没有说什么话,只是微笑地看着我们,临走的时候,江霞有点醉态,走在路上有点打圈。
  “我先送她回去,”高翔拉着江霞,手里拿着她的皮包,“一会儿看一下手机!”
  我挑眉,但是看到高翔的样子,也不由得点了下头。待他们走远,我拿出手机,上面是高翔发给我的一条短信,“一会儿在街口等我一下,有事和你说。”
  我不知道高翔有什么事,便一个人在街口徘徊,二十分钟后,在我把所有的耐心都磨光之后前,高翔出现了。
  “对不起,让你等这么久。”高翔有点喘,想来是跑来的。
  我摇了摇头,“有事吗?”
  高翔长长吐了口气,“几个月没有人说心理话,太苦闷了,看到你可真是太好了。小夏,我要你做我的垃圾筒,可以吗?”
  我白了他一眼,其实我也知道他有许多话要说,“好啊,不过我要收费,按小时噢!”
  高翔笑了,“真黑暗!小夏你变坏了。”
  “一般一般。”好久没有这样笑的开心,与高翔边说边聊,不一会儿,在街角找到一个小酒馆,不大,里面也没有什么人。我们要了一个小包间,弄了几个小菜,又要了两瓶酒。
  “说吧,我,准备好了。”我吐了口气,一脸就义的表情。
  “太夸张了。”高翔隔着桌子敲了下我的头。
  “小夏,我真的很迷茫了。”高翔开始吐他的苦水。
  原来,高翔来的这三个月,江霞对他并不亲热,比起以前冷淡了许多,而且听本部的人讲,江霞似乎有了别的男人,但这点还是不肯定的,因为江霞自己不承认,高翔抓不住把柄,也就不能落下口实。
  不过,也许真的应了苏眉的话也说不定。
  “也许,真的没有这回事呢!”我安慰他,“江霞的脾气外向,和同事打成一片也是正常的。很难说和哪个好和哪个不好的,再者,如果她真的有外心,还会和你在一起么?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爱情中,信任也是很重要的。”
  高翔喝了许多酒,也许是我的安慰起了作用,他整个人也都精神起来了。把自己的想法和行为反省了一下,也找到许多不足的地方。
  “小夏,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太好了。”高翔是这样说的。
  这时的我,居然对高翔与江霞的事没有反感,也许是自己正感受着爱情,所以,也希望别人也能感受到幸福是一样的。
  这时的我,可以平静地与高翔聊天,在我眼里,他和方中宇似乎没有什么两样,年少的爱慕,在多年之后,化成了一缕青烟,随风散了。能这样做朋友,也是件很幸福的事。可以什么都说,可以什么都谈,除了感情。不,我们也谈感情,不过是谈对方的感情,而不是自己的。
  “高翔,我想问你件事可以吗?”当我听完高翔的苦水,也想向他求证一件事,毕竟,他也是男人不是么?
  高翔点头示意让我说。
  “如果,假如说如果,你和江霞真的分手了,而你又交了新的女朋友,若是江霞有事求助于你,你会帮他吗?”想了许多,还是摆出不太适合的比喻。
  高翔想了一下,“以现在的方式来看,如果分手时候没有恨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我会的。毕竟是自己喜欢过的人,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办法,也断然不会求助到自己的头上,是吧!”
  “那你会照顾她多久?一个月?一年?十年?”我接着问下去。
  高翔笑了,给了倒了杯酒,“那我还不如直接娶了她算了。一时的照顾是可以的,如果一直照顾下去,那我新女朋友就算不杀了我,也决对会甩了我另找他人的。那我就要在两者之间判断,我到底是爱哪个多一些。别人离不开我是一回事,我离不开的人,才是最爱的吧!”
  “是你与陆董的事?”高翔说完,看我苦着一张脸,关心地问道。
  我点了点头,“是他前妻,他们还有一个儿子。我感觉得到,他前妻对他还余情未了,也的确需要他的照顾,可是,他又不想放了我。”
  “你呢?”高翔问。
  “说实话吗?”我看着高翔,“说实话,我舍不得。说来可能会让你笑话,可是,我真的舍不得。难得有这样一个和我对脾气的,还温柔地,可以包容我所有缺点的人,我想我找不到比他更好的男人了。可是,我接受不了他和他前妻之前的交流,看着总感觉自己是第三者一样,浑身的不自在。我想放弃了,可是,当他一站在我面前,我又软蛋了。”
  “是不是很没用?”我苦着脸问高翔。
  高翔点了点头,“是挺没用的,除了我,就算是你了。”
  他的话把我逗笑了,与他碰了下杯子,“翔子,我们能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可以什么都说,什么都不顾虑?”
  高翔也笑了,“如果我未来老婆答应,我决对没问题。”
  “重色轻友的家伙。”我一掌打在他的胸膛上,害得他一口洒差点没有喷出来,不停地咳嗽。
  “会死人的。”高翔推了我一下,“我还没儿子呢,下手轻一点。”
  我们俩个人都笑了起来,那时候真单纯,什么都没有多想过。

  第五十七章
  几天后,高翔离开了,他要直接回家,我托他给爸妈带了些日本的特产。江霞去机场送他,走的时候泪眼婆娑,高翔站在身边小声地安慰,任谁看了都相信,这是对感情深厚的情侣。
  新年的前几天,我和师兄的任务也完成了,师兄要赶新年假回家,只怕过了这几天,中国的新年是没有办法再回去了。
  “和我回群马吧!”冷面神这样说道,“冷妈很想你。”
  “优子,是不是也会去?”我小心地问道。
  冷面神想了想,点了点头,“她会回南田家,但不会来家里,一般都是航去南田家。”
  “骗人。”我看着他,“你会去南田家找她的,我可不想大过年的,再去什么山林作修行。”
  冷面神笑了,“这段时间,你变了,这么喜欢猜测?干脆去算命好了,看优子会不会来找我?”
  “不用算了,我的直觉是百分之百。”我早有不祥的预感,优子才不会轻意就放弃冷面神,再说,她身边还有一个叫南田航的小恶魔。虽然,这个小恶魔最近好像站在我这边,并且安静的不曾出现过。
  “冷妈,我能请你来东京过新年吗?”晚上,我给冷妈打电话问道。
  “不行,新年在日本是很传统的,”冷妈一口就回绝了我,“而且,凡还要给他父亲上香的,不能不回来。”
  “小冷,”我推了推冷面神,抱着一丝幻想,“我一个人留在东京,可以吗?”
  “想都别想。”冷面神在看报表,头都没有抬就回了我一句。
  “我们已经分手了!”我再一次的大喊,并跑过去把他的报表扔到一边,嘟着嘴看着他。
  “我知道,”冷面神没有理我,又拿回报表,“不必要每次都提醒我。”
  最后,我还是乖乖和冷面神回群马。这家伙,扣了我的护照,偷走我的信用卡,我本来想逃跑回家的计划,也破灭了。
  “母亲,我们回家了。” 冷面神拉着我,在冷妈面前行了礼。
  “欢迎回家。”冷妈站了门口,看来是等我们许久了,看到我们俩下车,脸上居然挂上了一丝微笑。
  “那个,佣人们都回家过年了,今天的年夜饭,就交给你了。”冷妈与我走在一起,笑着对我说。
  “不是吧!!”我苦着脸,“这家人,怎么都是一个模样?”
  日本的新年是我们的元旦,12月31日在日本叫“大晦日”,也就是我们所说的除夕了。这一天要吃荞麦面,有细水长流,带来好运的意思。而且荞麦这种植物有着任凭风吹日晒雨淋都能马上回复直立的能力,是很好的象征。不过,荞麦面容易咬断,意味着将这一年的辛苦劳动都切断的意思,所以,荞麦面,不是那么容易做出来的。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压根没做过荞麦面。
  “奶奶,救救我。”我一通电话,直接拔回到老家祖屋,我年近八十的老奶奶的手上。
  奶奶当了一辈子家庭妇女,别的不会,做面食也是相当有水平的,于是,在遥远的奶奶的指引下,我学着做荞麦面。这个,和我以前做面条的发法有很大的差别,怎么能把荞麦面做筋道,也是一种学问。
  在厨房忙了一个多小时,才把做好的面条端到冷妈面前,冷妈没有嫌我做的慢,而是先端起面碗,喝了口汤,我采用的是朝鲜冷面的做法,不过做的是热汤的。
  “酸酸甜甜,味道还不错。”冷妈夸了我一句。
  “面也够筋道,”冷妈尝了一口,“你是用什么做的?”
  我脸上露出得意的微笑,“秘密。”
  冷面神和南田航都不说话,在冷妈说话的这会儿,把一碗面都吃了下去,然后把碗递给我,“再要一碗,可以吗?”
  冷妈看到神面神的样子,严肃了一下,“既然是秘密,我也就不问了,不过,请在十点之前,准备三十人的份,为不能回家的工人准备着。他们十点钟,会过来吃的。”
  我的笑容僵在脸上,她,绝对是故意的。
  冷妈家没回家过年的工人有三十人,在十点前做完面,也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我拉了冷面神在厨房帮忙,我做面的时候,他在一边陪着我。
  “还记得去年的年夜饭吗?”冷面神问道。
  我笑了,反问他,“还想吃我做的葱油饼吗?”
  冷面神笑了,“那时候的你,真的很好看。那么认真,那么仔细地工作,很吸引人。”
  “现在的我,也在很认真的工作,难道不吸引人吗?”我停下手里的活,擦了下额头的汗,结果把面沾到了上面。
  冷面神走过来,帮我擦掉沾上的面粉,手却没有离开我的脸蛋,“夏,现在的你,要比那时更吸引我。”
  若不是冷妈到厨房来,冷面神准保在厨房就亲上我。结果冷妈进来,看到的是冷面神帮我擦汗的样子。
  “怎么样,好了吗?”冷妈看了看我手里活,“还有十分钟他们就来了。”
  我点了点头,“没问题,水烧开了把面下下去,滚几个滚就好了。”
  工人们在餐厅吃饭的时候,我看到冷妈拿了一碗面,摆在了先生的灵前,“这个是夏做的,很不错的女孩噢,你来看看怎么样?”我没有打扰他,餐厅里热闹的气氛,与冷妈的孤单,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冷面神与航在为工人们盛面,以感谢他们一年来的照顾,而我站在门口,远远望着他们,心里泛起异样的酸楚来。
  “累了吗?”夜晚,躺在熟悉的房间,却一点都睡不着,冷面神看我翻了半天,于是坐起来问我。
  我摇头,坐起来靠在他怀里,“明天,你去找优子一起去神社吧!”
  “那你呢?”冷面神低下头问我,手上也不由得抱紧了我。
  “我陪冷妈一起去,她总是一个人,太寂寞了。”
  冷面神点了点头,“今天,一起去神社吧!叫上妈妈和航,我们四个一起去。”

  第五十八章
  新年钟声敲响的时候,是我与航一起结束了守岁。冷妈习惯了早睡早起,偏偏冷面神却喝多了,与工人一起,谈起了许多年前的往事,结果不堪回忆地他把自己喝倒了。最后只剩下我与南田航一起,在静静的祖屋里面,守着一年的岁末。
  “姐姐,看来,老爸还是挺在意你的。”航端来了小菜和清酒,与我一起,难得他现在成年了,已经十八岁了。
  “我以为你会高兴我们分开,这样一来,你爸妈就能在一起了。”我给他倒了一杯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航脸上露着笑容,一口喝下酒,表情夸张地说道,“好喝!”停了一会儿,他又开口,“姐姐,也许换了别人,我会这样做的。但是因为是姐姐,我下不去手。”
  “为什么?”我挑眉。
  “因为姐姐是笨蛋。”航自己倒了一杯酒,“姐姐不喜欢钱也不喜欢帅哥,还去很认真地照顾我那个傻妈,还告诉我要拆散你与老爸,我要努力的方向,你说你是不是笨蛋?我想,是个女人都不会这样做,姐姐你到底是不是女人啊?”
  我笑了,举着酒杯,轻轻摇了摇头,对着航说道:“航,你还不明白,爱一个人,并不是希望他能否与自己在一起,而是他过的是否快乐。我所理解地真正的爱,是不会讲求回报,而是在乎付出的。看到自己喜欢的开心,足够了。”
  “明知道没有回报的爱,你还会去爱吗?”航问我。
  “也许会,也许不会,要看对方是怎么的人。”我和航碰了碰杯,“我也曾经有过暗恋的人,再看到他的时候,我也还会心跳加速,不过如果不是长时间在一起了解的话,也许我会继续暗恋他,把他放在心底。可是,因为太了解了,又常常在一起,就发现,我所暗恋的人,只不过是一个凡夫俗子,也会做一些傻事,当呆瓜,也会为了别的女人心痛,为别的女人付出真情。因为太了解,那种暗恋的心情就慢慢淡化了,最后剩下的,就只有无奈了。”
  “那如果他现在是单身,你还会喜欢他吗?”航停了下来,很认真的问我。
  我摇头,“若是一年前,我会。可是现在,不会了。”
  “为什么?”航不解,“因为老爸吗?”
  “也不算。有的时候,想清楚了,也就放下了。以我们现在的性格,都还没有定性的时候,做恋人,早晚是要分手的,但是做朋友,可能会做一生的朋友。可能这样做,自己会留在他身边久一边,有时候能看到对方,就是一种幸福感。”我想起了高翔,脸上露出了笑容,“不过不知道,男人和女人,是否可以做一生的朋友?”
  “绝对不会。”航用力地摇头,“真的,不信我们打赌,世界上绝对没有那么纯粹的友谊。只所以能做朋友,至少有一方,心里是不愿意点破的。我是这样想的。”
  “那就让时间来证明了,我也不知道答案,这种东西,教科书上是不会写的。”我喝光了杯子里的酒,站了起来,“不早了,我要去睡觉了。”
  “姐姐,”航喊住我,“我还是感觉,你和我老爸不合适。你人太好了,我老爸又肯定放不下我妈的,最后受伤的人,绝对是姐姐你。所以……”
  “航,”我回冲他笑了一下,“我是个坚强的女人噢,我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请你,一定相信我。”我一字一句地对着航说着。
  第二天一早,航便去南田家,每年的这一天,他一定要去陪母亲的。冷面神和冷妈也换上和服,准备去寺院。
  “大年的第一天,哪有不穿和服的道理?”冷妈和我又开始了新的一年的争论。
  “不要。”我自行穿上大衣,又套上靴子,“我是中国人,不会穿你的和服的。谢谢你的好意。”
  冷妈倒是紧紧跟着我,“每个人都穿和服,你是要显得与众不同吗?”
  “如果你介意别人的眼光,那我留在家里好了,您老走好,我不远送了。”我把穿好的靴子又脱了下来,大衣也脱了下来。
  “别闹了。”冷面神走了过来,身上一套黑色的和服,真难看,“妈,算了。就这个样子吧!”
  “你是中国人吧!”我改用汉语说道,“干嘛穿和服?”
  冷面神摇了摇头,“我一年当三百六十天的中国人,只这一天当日本人,可以吗?”
  “那还有四五天呢?你准备当什么?”我开他的玩笑。
  “随便吧,什么都行。”冷面神把大衣又给我披在身上,“我就当一根树好了。”
  冷面神开口,冷妈也不说什么了,只是看了看我,自己找了披肩带上。我们三个人一起出门,去不远的寺院。
  外面出行的人很多,一路有许多人跟冷妈与冷面神打招呼,这时他们也会打量我,一身白色长呢子大衣,显得很是突出。在寺院,冷妈为家人求了御守,只没有忘记我的份,虽然才和我吵完架。
  “这个给你,也希望你这一年都是平平安安的。”冷妈递给我的时候,居然是有些笑容的,“这个是小凡的。”冷妈又给冷面神一个,“还有航的,回去给他。”她把最后的一个抱在胸前。
  “不知道这日本的神,能不能保佑我这个中国人?”我拿着御守看了一下,很漂亮,不知道管不管用。
  给冷面神爸爸上香的时候,我又看到优子,她比我们先到,与航一起站在前面,低着头,没有看到我们进来。
  “爸爸,请你保佑凡、保佑航,保佑妈妈,新的一年平安、健康。还有那个女孩子,她是个很好的姑娘,是会给凡幸福的人,也请你保佑她。”优子拍了拍手,把香放了上去,然后示意航也这样做。
  看着优子,我竟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像这样的一个女人,不应该是我的竞争对手,她,除了不自立之外,也是个非常好的女人。
  我没有说话,只站在旁边,冷面神走了上去,看到优子对他笑笑,然后给他拿过香,让他拜祭。冷面神低头无语,航站在他的身后,那些对父亲所说的话,是我永远都不会知道的,但我知道,里面一定有我的存在。
  我还是不能习惯冷面神与优子站在一处,只要这幅画面一出现,我就会强烈的感觉到自己的存在是个错误,那样和谐的气氛,不是一时半刻才能形成的。如果和冷面神在一起,就必需要接受优子这个附属品,自己能接受吗?
  我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

  第五十九章
  新年之后,公司与个人,都是一个新的开始。因为去年的成绩,公司准备在新泻建一座新的工厂,作为本部的附属生产。
  我也更加有干劲,在策略部也是如鱼得水,现在很少人注意我与冷面神的关系,他这段时间很忙,和我的时间总是错开,以至于我们住在同一屋檐下,却一天说不了几句话。
  “忙点好。”冷面神这样说,“现在这个时间忙的话,二月就可以回中国去过农历新年。”
  难得有一天我们都回来的早,窝在他怀里享受一些甜蜜时光。“夏,可以去你家过年吗?我很早就想在中国式的家庭里过一个温暖的新年的。”冷面神在我脸上亲了一下,轻声问着。
  “啊,这个么?”我一只手搂着他的脖子,“你现在能背动一百斤大米么?”我打趣他道,“我爸爸可是说话算话的,说不定早就准备了大米存在楼下,等你向上背呢?”
  意料之中,他把我抱了起来,“现在开始练习。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呢!希望到时候能过关。”
  其实,我早和爸妈通过气,告诉他们,也许,可能,大概,我会带一个人回家。不过,只是也许,可能,大概噢。
  其实我挺盼望着能有这样的一天,能在我爸妈面前介绍我喜欢的人,并得到他们的认可。对于以前的赵枫,老妈没说什么,老爸直接反对,只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没有把话说在明里。这一次会怎么样,我自己都不知道。
  “小夏,我们又可以合作了。”高翔元旦后被升了职,离开了营销部,被调到企业发展部,这次的新厂建设计划,他也有份参与。我们这次又在一个团队里面了。
  几乎每天往返于新泻与东京之间,让大家很难吃的消,于是,我们在新泻找了一家酒店住下来,成立临时指挥部,更方便我们工作。不过冷面神对此却很有意见,高翔也因为江霞也不得不与我每天开车往返,其辛苦程度更是成倍增长。
  “你说我们不是贱皮子么?”高翔开着车,我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与高翔聊天。
  高翔笑了笑,“乐在其中吧!不过天天这样也不是办法,我这次回去会安排一下的,以后就会住在新泻这边,你呢?”
  “我也一样。”我是真的很累,这要下去我会第一个倒下的,“我已经请井上前辈给我安排好了房间,明天就搬过来。”
  “你睡一会儿吧!”高翔看了看我,“到了我叫你。这几天你也够累的了。”
  “那好,那我的小命,就交到你的手上了。”我拍了拍高翔的肩,然后调低了车座,闭上眼睛。
  高翔打开音响,轻柔的音乐流趟出来,把心都醉了。
  这一天冷面神去了京都,凌晨两点才赶回来,把我从梦里吵醒,让他感觉到很是过意不去,“对不起,吵到你了。”
  我摇了摇头,搂住他的脖子,把脸放在他的脖子的动脉处。冷面神也不吵我,只是帮我盖好被子,然后搂着我安心睡觉。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他还在沉睡中。收拾好东西,也没忍心叫他,轻轻在他额头亲了一下,拿着箱包准备离开。客厅的餐桌上,放着一个食盒,打开来,居然是鳗鱼茶,想必是他从京都带来的。心下感觉温暖极了,拿了食盒,放在微波炉里热了一下,准备拿到车上吃。
  高翔早在楼下等着,见我出来走上前来帮我拎东西,“抱歉,我来晚了。”
  “我也没来一会儿。上车吧!”他帮我把箱子收好,想拿食盒的时候,我却抱着不放。
  “什么好东西?”高翔挑眉。
  我冲他笑了笑,神采飞扬地哼着,“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打来食盒,香气便迎面扑来,高翔看了一眼,便知道这东西的出处,嘲笑地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专心开车去了。我没有独享,与高翔分食了这份餐点,出了东京,在快速路的出口,高翔把车停了下来,我们俩个一人一口分享了美味,等喂饱了肚皮,才又重新上路的。
  “好男人,要好好把握。”高翔擦了擦嘴,意味深长的对我说道。
  我眼睛落于窗外,其实,我宁愿这个男人不这么好。我宁愿这个男人自私一点,可恶一点,或是无情一点都好,起码,给我一个可以离开他的理由。可是他表现地太好,除了优子,他几乎找不到缺点,连我自己,都找不到可以接受的理由。但与好男人在一起的痛苦,又有谁能理解呢?不会有人知道我的心事,除了我自己之外,不再有人。
  “这句话,还是对你亲爱的阿霞说吧!”我拍了一下他的头,让他的车在路上甩了一个S。
  “老实一点,”高翔有点生气了,“赚命长啊!”
  不知道是因为我的动作,还是因为我的话,这一路,他再没有和我说过一句话。从来没看到过高翔发这么大的脾气,我很害怕。
  新厂的建设进行的很顺利,两个星期后,就可以启动开工仪式,虽然说 工程要在四月份才开始,但是仪式却提前到了一月,因为公司要用这个仪式,作为开创欧洲的市场的礼炮。
  这一段时间大家都拼命工作,全体人员几乎都停止了休假,我也没有例外,与师兄帮忙跑宣传的事情,除了开会的时间,已经没有与高翔碰面。高翔的生性还真是很大,居然一个星期没有理我,就连开会的时候,也避开不与我坐在一起。想与他争论,都找不到时间。
  “至于吗?”我写了个纸条,扔到他面前的桌子上。
  高翔连看都没看,直接扔进垃圾筒里。
  这下,我也生气了,我也是很有脾气的人,我做错什么了,就这样对待我?咬了下唇的牙齿用力,血一下子就出来了。不理就不理,难不成会死人吗?我把本子重重拍在桌子上,惹得一桌子的人的眼光,都向我投了过来。
  “那个,夏,你有什么不同的意见吗?”一位前辈问道。

  第六十章
  动工仪式的时候,冷面神到了。公司的重量级人物全部到齐,整个仪式简单而隆重,也拉开了公司向欧洲发展的序幕。
  “这段时间,你们辛苦了。”仪式结束的时候,冷面向大家说道,“今天下午休息半天,晚上公司会举行酒会,到时候我再答谢大家。”
  仪式后,冷面神有重要的客人招待,我也没有去打扰他,毕竟我们各自有各自的生活。我拉了同事,陪我去找当地最好吃的东西,最近生活不规律,馋虫都喂不饱了。
  新泻的特产,早想尝试,其实我更想与冷面神一起尝试,因为这个地方的特产,是冷面。长谷川的特产,制作时面粉里加入海藻,使面软而不烂,十分爽口。而且容器也很讲究,放在特制的木托盘上,面条被卷成一卷,每一卷, 都是一口的份量。一小精巧的小碗,放着精致的汤料,吃的时候把面条放在汤碗里,沾一下再吃,是很享受的美食。
  可惜,与我享受美食之人,却不是冷面神。
  晚上我们回来的晚了,酒会已经开始,我与同事背着包,被抓了个正着,于是东西也没放回酒店,就这样出现在酒会的会场。
  意外地,我看到了优子,高雅地与一位外国人在交谈着,脸上露出的微笑是那样的美丽,在她身边,是一脸不好意思的航。是来帮航打开社交的圈子吗?为了儿子而努力的母亲,是很伟大的母亲。
  航看到了我,分离了人群,走到我面前,“姐姐,你怎么这么晚来?我找你一圈了。”
  “有事吗?”我问道。
  航摇了摇头,有点不好意思起来,“这次老爸同意,欧洲那边的市场拓展,可以让我参加。以后,就是同事了,我已经正式进了策略部。”
  “太子爷亲自出马啊?那可了不起啊!”我故意拿他打趣,惹得他直瞪眼睛。
  “姐姐,你怎么可以这样?”航气得跳脚,我却笑得开心起来,航,已经真的长大了。
  冷面神很忙,应付着各种各样的人。偶尔优子会走到他身边,与他一同与外商交流,优子说得一口流利的法语,优美的法语从她嘴里说出来,很是动听,虽然,我一句也听不懂。因为也帮不上什么忙,我选择与大家在一起,这里这么多美食,也算饱了我的口福。
  “抱歉了,今天太忙,不能照顾你了。”冷面神抽空走到我面前,低声说道。
  我冲他微微笑笑,递给他一杯果汁,他已经喝了不少的酒了,“不要紧,你在忙工作嘛!不用理我,这里这么多同事,我不会寂寞的。”
  对于我的体贴,冷面神给予感激的目光,游走于各处的时候,总是给我一个眼神,让我知道,他在注意着我。
  一晚上过得倒也平静,只是没看到高翔,听同事说,他不太舒服,先回酒店去了。于是,我决定早点回去,顺便给他带点吃的回去。
  “我送你吧!”一个同事说道。
  “不用了,也不是很远,我打车回去就好了。”被同事送上了出租车,与他们挥手告别,在车上,我发了一个短信,通知了冷面神。
  一会儿,他回了短信,让我注意安全,他晚一点再去找我。看着短信,心里不禁得甜蜜起来。其实很多时候,并不一定非要在一起,只要你知道,他是在意你的,你就会很满足了,我就是这样的人。
  高翔一个人躺在酒店里,晚饭也没吃,想来肯定又与江霞闹别扭。当我敲开门时,我听他长长叹了口气。
  “再怎么样也要吃饭吧!”我举了举手里的食盒,“我连吃带拿拎回来的。”
  高翔给我搬开了椅子,让我坐下,给我倒了杯水,面无表情的说,“我不饿。”
  “骗人。”我把食盒打开,“坐下吃饭,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
  高翔在我对面坐了下来,“你怎么早回来了?我没有看到其他人。”
  “他们在狂欢,一会儿还要去喝酒,我担心你一个人在这边,于是回来陪你。”把筷子递给他,看他一口一口开始吃。
  “你不怕你的那个他吃味儿?”高翔哼了一声,狠狠咬着嘴里的菜,“到时候回来找你算账,有你受的。”
  “什么嘛?”我拍了他一下,“弄得跟奸夫淫妇似的,我们是朋友嘛,关心朋友是应该的,如果今天换了别人,我也会这样的。”
  高翔冷笑了一声,“我才不信呢!”
  “爱信不信,吃你的饭吧!”我站起来,背着背包,“我回去了,不陪你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房间突然间晃了起来,害得我一个不稳,撞到卫生间的门上,门是掩着的,所以我直接摔了进去,结结实实地。
  高翔大声叫了一声,跑了过来,把我扶起来,“小夏,你没事吧!”
  因为没防备,这一下摔得不轻,整个右手臂疼的要命,咧着嘴就是叫不出疼来,只留下抽气的声音。
  “大概是地震。”高翔看到我这个样子,直接把我抱了起来,放到床上。
  缓过来劲儿,手臂更是疼的厉害,可就在这个时候,房间又开始摇晃起来,这次,相比前一次更加巨烈。
  “小夏,能走吗?”高翔明显着急了,“看来真的是地震,我们还是到外面去比较安全。”
  我点了点头,强忍着被他扶了起来,这时候外面已经有人在喊,有人推开门,可能是服务员,大声叫着,“快跑,是强震,快跑到空旷的地方去,要快。”
  高翔拿了件衣服,看我的模样,直接抱起我,“小夏,抓紧我,有我在,不要怕。要抓牢我。”
  地震要比我们想象的更加强烈,电梯已经停了,当我们从十一楼冲下来的时候,新一轮的地震又开始了。这次,居然是毁灭性的。
  当时我们刚下到四楼,眼看就要到达底楼的时候,更多的人涌了过来,每个人都在冲撞着逃命,谁也顾不上理谁,女人的尖叫声,男人的狂吼声,交杂在一起。
  高翔抱着我,护着我的身体,在不与别人碰撞的时候,向下移动,突然,后面有几个冲了下来,把高翔猛地撞到一边,高翔一个没抱住,我便飞了出去,直接从楼梯的安全门滚了出去。
  “小夏,”我听到最后的声音,便是高翔高声地叫喊。

  第六十一章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眼前一片漆黑。我第一个反映,就是我的眼睛看不见了,可是过了一会儿,我看到了一丝亮光,淡淡地,一点点的亮光,我把手伸到眼前,看到了手掌的轮廓。
  我的眼睛没事,那就是……,心里一下子提了上来,浑身上下摸了起来,放在衣服的手机,早已不知道摔到什么地方去了,四下子摸索着,却让我摸到一只手。
  差一点尖叫出声,吓的手飞快地缩了回去。可是,半天,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了好半天,我才重新振作起来,再次向那个方向摸了过去,我摸到了那只手,是温热的。就是我碰触那只手的时候,他反过来抓住了我,这次我叫了出来,尖叫出声。
  “小夏。”一个微弱的声音传了过来,是高翔的。
  我立刻向那只手爬了过去,虽然只有一步路,却让我感觉爬了许久。那只手,在一堆石缝里伸了出来,我与那只手的距离,隔着一堆乱石。
  “高翔,你没事吧!”我吓得哭了出来,“你说说话,你没事吧!”
  “我没事。”高翔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我被压住了,动不了。”
  我摸索着石头,不是很大,于是,我开始搬动那些石头,因为没有地方放,我只有搬起来一块,把我堆到我的身后,一块一块地堆过去。我不知道我搬了多久,只是十个手指钻心的疼,右手臂的疼也发作起来,疼得我直哭。
  终于,我搬开了一点石块,摸到了高翔的头,他卧在那里,再向下摸去,一条石板压在他的下半身,使他不能动弹。我在他身上摸索,想看看他有没有其他的伤痕,却摸到他上衣口袋里的手机。
  一时兴奋,拿了出来,不过打开手机后,除了一片白光,什么都没有,他的手机,也摔坏了。不过,还有光。我用手机的光照着高翔,使他眯起了眼睛,过了八秒,手机又暗了下来,我再一次打开屏幕,光又亮了起来。
  “你没事,太好了。”高翔吐了口气,一只手握住我的。
  “我晕过去了,怎么了?这是哪儿?”我用另一只手拔开高翔脸上的头上,他的脸上全都是灰尘。
  “应该是三楼,或是二楼,我也说不准。”高翔左右看了一下,“你摔出去了,我去找你,结果安全门打不开了,我想抱着你从大厅下来,结果就是现在这样了。楼可能塌了,不过我们经过的地方还好,我还来得及把你推到墙角。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我哭得更厉害了,抱着高翔的头,“傻翔子,你自己为什么不走啊,要是你自己,肯定走得掉的。”
  高翔笑了,用脸磨擦我的,“把你一个人扔在那里自己跑,我还算是男人吗?再说,就看在刚才你给我送饭的份上,我也得拉着你一起跑啊!”
  我停止了哭泣,擦了擦眼泪,“高翔,我把你弄出来,石板压得时间长了,阻了血脉,你的腿就完了。”
  高翔摇了摇头,“别费劲了。你搬不动的。”
  我没有理高翔,坐起来去摸索他身上的石板,石板并没有完全压在高翔的身上,只是压了一半,另一半,靠在了一堆石头上。我在大学军训的时候,教官曾教过我们一招,没想到,今天在这儿能用得上。我把一只手臂伸到高翔和石板之间,拉住他的裤腿,用肩膀顶起石板,另一只手用力一拉,高翔居然被我拉出了五公分左右的距离。
  高翔自己也感觉到了移动,也用手臂支着身体,当我再一次用力的时候,他也配合我全力向前,这一次,又出来八公分左右。这时,石板被高翔的骻骨卡到,再也动不了了。我试了几次,直到没有了力气,高翔也没有再出来半分。
  “休息一下吧!”高翔喊着我,于是我躺到他的身边,喘着粗气。
  “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来找我们。”高翔叹了口气。
  这个时候,我也想起来冷面神来,不知道他那边怎么样了,不知道外面怎么样了。早知道日本是个多震的国家,不过被我赶上,就赶上这么一场大的,真是要命。
  “要是真的能出去,我一定要这家酒店赔偿我。”我对着身边的高翔说,“楼之么容易就倒了,我要把那个设计师抓出来,然后活吃了他。”
  高翔笑了,伸出手拉住我的,“小夏,要是这一次我们出不去,与我死在一起,你愿意吗?”
  我点了点头,轻轻笑出声,“现在说不愿意也不行啊!不过,怎么说自己身边还有个认识人,就算出不去,也不会太寂寞了。”
  高翔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握住了我的手。
  大概过了一刻钟,我坐了起来,再一次尝试,这一次,我钻得更里面一点,身体几乎已经贴到了高翔的身上,我已经准备背水一战,高翔似乎也查觉我想要干什么,大声喊了出来。
  “夏暮雨,我不准你做傻事。”他似乎是气急败坏的叫道。
  井离乡 听到他的叫声,我反倒本静下来,“高翔,我只能试这一次,你一定要配合我,如果我们配合的好的话,你就能出来,如果配置不好,我们俩个就全都要压在这里面。你想好了,只有这一次机会。我数三下,我就行动。”
  高翔气坏了,开始扭动身体,我没有管他,只是暗地里给自己加油,嘴里大喊着,“一、二、三。”
  在我喊二的时候,高翔停止了挣扎,在我喊三的时候,我用另一边肩膀去撞抵住石板的乱石。乱石本就不稳,被我一撞,立时倒了下来,我用大半个背部顶着石板,让高翔抽身离开。在高翔离开的一瞬间,我的暴发力也用尽了,就在我随着石板落下来的时候,一只手猛地把我拉了出来,但还是慢了一点,我的右手,还是压在了石板了下边,不过因为石板落地后的强弹力,还是把手抽了出来,只是,那只手,已经没感觉了。
  高翔一把把我拉进怀里,紧紧地抱住。可以感觉得到他的颤抖,我整个人都松软下来,再无半分力气了,因为我最后的力气,已经全都用光了。
  黑暗再一次向我袭来,但是这一次,我却一点都不害怕。因为,身边有个担心我的人存在,我,不是一个人。

  第六十二章
  我看了冷面神,优子,还有航,他们三个人在我前面有说有笑地前行,离我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然后突然间,优子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她是微笑着我,手指放在嘴唇上,摆了一个禁声的动作。不过奇怪的是,冷面神与航,却什么都没有看见,仍然拉着优子,有说有笑地前行。
  我醒了过来,自己是靠在一个人的身上,背后传来的体温和呼吸告诉我,高翔睡着了。我动了一下,右手传来火辣辣地疼,手腕被高翔托着,放在身上。我用左手碰了一下,差一点就跳了起来,但我却知道了一件事实,我右手背上的皮,大半都没有了。
  我最不能忍疼了,于是哭泣了起来,哭泣声把高翔吵醒,靠了过来。
  “小夏,你没事吧!”他并没有放开我的右手,很小心地举着。
  “疼。”我靠在他身上,“毁容了。”
  高翔笑了,用另一只手搂着我,“别怕,没事的。只是擦破了皮,不会毁容了。”
  “那毁容了怎么办?嫁不掉了。”我靠在他身上,眼泪一个劲的向下掉。
  高翔笑的很大声,不得不用抱着我的手掩了嘴巴,“没有人要,我娶你好了。”
  我用左手拍了一下他的腿,“我才不要呢!难不成嫁你当小老婆?”
  高翔没有说话,只是吸了口凉气。我感觉到事情的严重,高翔的腿?打开手机的光茫,隐隐能看到高翔的腿一片血肉模乎,左脚向外歪成一个奇怪的形状,看来伤的不轻。
  “高翔,”我抬起头看向他,看不清他的样子,只能感觉到他的呼吸,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贴近他,用脸与他的磨擦,正如刚才他对我所做的一样。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肚子也开始饿了,高翔似首呼吸也急促了一些,这样没水没粮的,等不到别人来救,我们就要死在这里了。没有水,人能支持七天,没有食物,能支持十四天。我心里默默地念着。
  “高翔,你看到我的背包没有?”我突然想了起来,高翔抱我下楼的时候,我的背包还在身上的。
  高翔摇了摇头,“不记得了。”
  我支起身子,在四处摸索着,不时利用手机的电光照耀一下四周,可是,我什么都没有找到。会不会在石板那一边?我突然想到,于是我爬了过去,在乱石之间摸索起来。
  轰的一声,在我旁边的乱石倒了下来,我整个人被压在了里面,我听到高翔在叫我,听到他向这边爬过来。当我从石堆里抬起头的时候,我发现,我的前面居然有一个小小的洞口,何其所幸,洞口的那一边,利用手机最后的一丝光亮,我看到了我的背包,静静地躺在地上。
  下午去逛街,我是着实买了一些吃食的。最重要的是,我的背包里,还有半瓶矿泉水。我小心地打开背包,摸到矿泉水的时候,只是瓶子有点变形,里面的水,一点都没有洒掉。
  “太好了。”我抱住瓶子,心里不知道应该感谢哪位大神的帮忙。
  “高翔,喝点水吧!”我把瓶子递给高翔,他却摇了摇头。
  “我不渴,你先喝吧!”高翔说道。
  他伤的那么重,如果再没有水,不知道能支持多久。于是,我强硬地把水递到他的嘴边,他却别过了头。
  “小夏,留着你喝吧!我是男人,我支持得住。”高翔坚决地说道。
  我知道高翔的臭脾气,对他无法用强,于是我把瓶子放在嘴边,含了一小口在嘴里,毫无预兆的贴近他,在他吸气地时候,成功把水渡到他的嘴里,并用舌头堵住,直到他咽了下去。
  当我正在得意的时候,高翔却一把拉住我,把我带入怀里,嘴唇贴近我的唇,夺走了我的呼吸。那种吻,不是情到浓时的甜蜜,也不是霸道的侵占,甚至连感激都说不上。那是一种绝望的呼唤,是生命的渴求,如果能抓住点什么,心里便有一点点希望,是这样的吧!
  我是这样想的,于是我开始回吻他,用尽我全身心的力气,也许,我会再也不会再到太阳,也许,生命的最后,我们只有彼此的陪伴。些时,除了我们俩,我们的世界已经不存在别人,不存在任何的事情。我们,只是单纯的男人与女人,依偎在一起,直至生命的终结。
  我与高翔靠在一起,因为对黑暗的不适应,我们开始轮流讲笑话,以解这沉闷的时间。高翔依然把我的手放在他的手里,不让我的手占到灰尘,因为刚才找背包的时候,手上的伤,又撕开了,可是现在,我已经感觉不到疼痛。高翔便托着我的手,偶尔在我手里划着,以便确认我的手还有知觉,我也是这样对着他的腿,相互照顾着。
  现在的我们,正是天残地缺,刚好能配成对。
  高翔抱着我,我靠着他的肩,他开始讲不知道第几个笑话,“说,狮子,魔羯,射手,三人去KTV唱歌,狮子点歌:我很丑,可是我很温柔。魔羯看了,在下面加了一句:我不温柔,可是我很持久。传到射手那里,射手在下面大手一挥,写了一句:我不持久,可是我很会玩花样。”
  我没形象地笑了起来,我与高翔都是射手座的,可是高翔为人浅淡,完全没有射手座的特性。我笑,是我没想到过,有一天,高翔会给我讲浑笑话。这是在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小夏,有机会,一起玩花样吧!”高翔再一次吻住我,不过这一次,他是那样的温柔,温柔的,让人心痛。
  “米都都都发米来,老头背着老太太,上街去买菜,摔个跟头起不来。”我小声地哼着歌,我不知道已经哼了几遍了,只是这样有点事情干,时间过的没有那么慢。
  我们在这边多久了?一天,还是两天?也许更长,现在,外面是什么样了?冷面神他还好吗?我把这些想法,全都化成了糊里糊涂的哼唱。
  高翔也不说话,他越发的沉闷了。当我发现这一点的时候,他在发烧,腿上的伤可能已经发炎了。可是我,什么都不能做。我只能抱着他,让他躺在我的腿上,用脸贴着他的,轻轻地磨擦他的手一直都握着我的手,一分钟都没有再放开过。
  我已经讲不出话来了,只能这样与他在一起,过一时,算一时。
  “高翔,你说过要娶我的,你不要失约啊!”我贴在他的耳边轻声说,“不然,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高翔没有回答我,只有他的气息,还能证明他的存在。

  第六十三章
  被救出来的时候,我与高翔被困在酒店里面,整整四夜三天。当我呼吸到外面寒冷的空气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还是清醒的。我与高翔被一起送往医院时,高翔已经陷入晕迷,只是手还托着我的右手,或者说,还与我的手握在一起。
  他的左脚脚骨折了,情况并没有我想象中的严重,只是经过太长时间的流血,身体的各项生命特征指数都很低。
  “不要太担心,他算是幸运的了。”同行的一位医生说道,他正在给我处理手上的伤,我右肩膀可能也骨折了,但也可能只是骨裂,只是右手背伤的很重,整只手背带着的一段小臂,几乎一点皮都没有了,有一处地方已经露出了指骨,幸好有高翔这几天都拖着我的手,以至于没有让这只手报废掉。
  “像你们这样的互救,我也还是第一次看到。”医生给我手做了简单的处理之后说,“一会儿我会给你做个小手术,把手背上的烂皮都处理掉,放心吧,只是一个小手术,很快就能康复的。”
  我也是太累了,到了医院,我与高翔被分别送到抢救室,医生给我打了麻醉,让我好好睡上一觉,一觉醒来,就什么都过去了。
  醒来之后已经是一天之后的事情了,睁开眼睛,看到一个护士正为我调整点滴,看到我醒了,很温柔地对我笑了笑,“欢迎你回来,小姐。”
  我也笑了,我的整个右肩带手,都被包了起来,身体的其他地方也开始酸痛,高翔就在我隔壁,没有拉布帘,我能看到他。他的左脚被吊了起来,头也包着纱布,与我是一样的,只是他还没有醒过来。
  “他也没事,你们算是很幸运的了,伤的都不是很重。”护士在我身边站定,手放在口袋里,“你们是恋人?”她问道。
  我笑着摇了摇头,以看了一眼沉睡中的高翔,“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护士看了看高翔,又看了看我,开玩笑的说,“你们很有夫妻相,可以考虑发展一下的。”
  护士被别的病人叫去了,只剩下我们俩个,外面很吵杂,我的内心却很平静,高翔的皱头还是紧皱的,不知道现在他的脑子里,想的是谁?
  下午的时候,井上前辈找到了我们。看到我,他的一颗心算是放了下来,他也受了轻伤,额头贴着一块纱布。
  “夏,你没事真是太好了。”井上前辈长长出了一口气,“这几天,都要把我急疯了。快让我看看,你有没有事?”
  “前辈,我没事,只是一点小伤,不重要的。”我安慰着他,眼光不由得向外看去,结果,他是一个人来的,并没有第二个人在。
  “那就好。”井上点了点头,“安心养伤,什么都不要想,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等我忙完再来看你。对了,南田也被急调回国了,他让我代他向你问好,说是有时间会过来找你的。”
  “那个,”在井上前辈要离开的时候,我叫住了他,“他,没事吧!”
  井上前辈顿了一下,抬头给了我一个浅浅地微笑,“世凡他没事,不过他现在很忙,有空,他会来看你的,你的情况,我也会转告他的。”
  是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一定是最忙的那个人吧!
  新泻的地震达到了8.2级,几乎150万人受到波及,伤亡人数还在整理中。我在看新闻的时候,看到的是这个样子的。新闻里播报的新泻,已经成为一片焦土,求援的工作还在进行,每天医院里都会送到一些人,每当警报器响起,我都会感觉到很恐怖。
  高翔在第三天才苏醒过来,看到他睁开眼睛,我才长长吐了口气,把心放了下来。这几天,我都陪在他的身边,盼望他早一点醒过来,真是怕一个闪失,他就再也不会醒过来了。高翔看到我,给了我一个他特有的浅淡的微笑,那笑容,似乎是我看到的笑容中最好看的一次了。
  我的肩膀还是不能动,不过我已经可以到处走动了。这是我第一次出来,我想到外面的院子里照照太阳,在房间里待的太久,有些累了。
  刚下了一层,便在转角处看到了冷面神,本来一开始还没有认出他来,许是几天没有休息好,看起来样子很憔悴,他坐在那里,手里是从旁边的饮水机里接出来的水。可是,他只是握着水杯坐在那儿,心里却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也愣在那里,他,怎么会在这儿呢?他没有动,我也就这样站在这里看着他,过了许久,他才站了起来,喝下杯子里的水,然后离开。鬼使神差,我跟在他的后面,看到他走进一间病房,病房的门口的牌子上写的是:南田优子。
  我心下一惊,想起那个梦来,冷面神进去的时候门没有关,让我轻轻推门走了进去,一大堆的机器,维系着这个女人的生命,航趴在床尾,睡的极不安稳。冷面神在床边坐了下去,拿起优子的一只手,贴在他的脸上。
  一切,都尽在不言中了。
  冷面神似乎感觉到什么,转过身,便看到站在那里的我。
  “你,没事吧!”他用眼睛与我交流着。
  “我没事!”我在心里回答他。
  “夏,”他的眼光深遂起来,“对不起。”
  我浅浅一笑,“不要说对不起,你做的是对的。”
  “夏,真的对不起。”冷面神看了一眼沉睡在床上的优子,又轻轻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
  我轻轻地退了出去,靠在走廊的墙壁上,脑子里有一根弦,轻轻地断掉了。
  后来,我才知道,优子上演的桥段,是电影常用的,在地震的时候,她用自己的身体,保护了冷面神。也许在那种最危险的时候,她用自己换取别人的生存,正是是因为那个人,是最重要的吧!护士告诉我,优子,可能永远都不会再醒来,那种机率几乎比中六合彩的机率还要底,可是,冷面神父子是不会放弃她的,这点,我相信。
  优子用自己的性命,换回了冷面神的心,女人总是很伟大的。当我看到冷面神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了他的决定,他的决定是对的,正因为这样的决定,他才是真正的冷面神,也许也正是这样的冷面神,才是最吸引优子的地方吧!
  这次,优子赢的很漂亮,她已经成功把冷面神的心全部占据,任谁,都挤不进去半分了。而这样的输赢结果,代价太大了。

  第六十四章
  一周后。
  一周后,我与高翔经公司的安排,转移到东京的医院接受治疗。我的伤不重,再有一周就可以出院了,高翔可能还要再多住几天。不过这时的高翔应该还是很高兴的,江霞从公司请了假,专程来照顾他,对于高翔的伤,江霞哭的一塌糊涂,两个人似乎又回到他们那种哥哥妹妹的甜蜜时光了。
  不过,这一次,我与江霞的见面却很尴尬。我们一起被埋在地下四夜三天,已经在公司中无人不知,大家已经传了许多个版本出来,内容更是从香艳刺激到精彩绝伦,江霞的眼光中明显多了对我的一些防备。
  因为是在隔壁的两间病房,我也只有尽可能减少走动,南田来看过我了,这段时间他代替了冷面神的位置,可以看出来,他很辛苦。
  “姐姐,转到京都的一家医院去了。”南田给我带来的消息,“凡和航也都跟去了,一时间,可能不会回来。”
  我点了点头,代表我知道了。
  “你有什么要求吗?”南田显得有点疲惫,“凡说了,只要是你提的任何要求,都让我答应下来。”
  这次,我摇了摇头,“南田前辈,这次回国之后,请充许我辞职吧!”这个决定是我想了许久才决定的,“我要去深造深造,现在也不能工作的时候,我想去游学,充实一下自己,可以吗?”
  南田没想到我的要求只是这样样简单,有点不能确定。
  “只有这样,可以吗?”我再次询问。
  这样的答复南田没能给我,但是不久之后,冷妈给了我答复,她说:“夏的要求很合理,公司没有理由不答应。”
  这段时间,公司把我的证件和护照都补办好了,连同机票,在我出院的前一天,都送到了我的面前。
  就要离开了,我的心情却是相当的平静,最后一件事,与高翔道别。我没有去他的病房,而是通过房间内的电话,与他通话,这时,江霞刚好不在,我也不希望与她发生冲突。
  “我明天就要出院了!”左手握着电话,有点不太习惯。
  高翔那边似乎很平静,“啊!怎么样?手臂没事了吧!”
  “没事了。”我回答道,“谢谢你,帮我保住了一只手。”
  高翔沉默了一会儿,“我们不是朋友么,怎么说这样见外的话。”
  是啊, 我们也只是朋友罢了。我轻轻叹了口气,叹息声小到,只有我一个人听得到的地步,我很想说,我明天就要离开,可是,偏偏我却说不出口。于是握着话筒,久久未语。
  “小雨,不管将来如何,一定要幸福啊!”高翔在电话那边也轻声开口,不过更多的,是一个朋友对另一个朋友的安慰。
  一定要幸福吗?!
  第二天出院,有公司的人来帮我办的手续,我只一个人,也几乎没有什么东西,剩下的,都是这段时间的美好回忆。
  推开门,江霞站在门口,“小夏姐姐,你要出院了么?”她的表情淡然,让我猜不到心思。
  我点了点头,望了一眼隔壁的病房,大门紧紧关着,“我就不和高翔道别了,替我和他说一声。”
  “我家哥哥还在睡。”江霞笑了起来,“昨天听到我怀孕了,兴奋的一晚上都没睡,这个时候,才睡下没一会儿。”
  我注视着江霞的腹部,平平的什么都看不到,却不想,这下面孕育着一个小小的生命。我笑了,“恭喜你!”
  “已经快三个月了。”江霞象是自言自语,“刚听到我家哥哥遇到地震,真是吓到不行,如果他真的有什么事,我也不要活了算了。”
  “高翔那么好的人,总会有好报的。”我附上一个我认为是很真心的笑容,然后告辞离开。
  去往机场的路上,当东京的风景在我面前飞过的时候,我的眼泪也禁不住掉了下来,结果越哭声音越大,惹得送我的前辈都看不下去了。
  “这是今年情人节推出的巧克力,送你一盒尝尝。”前辈递给我一盒巧克力,很漂亮的一份,可以让人的心情都感觉到温暖许多。
  可是我看到巧克力,就想到去年的那么多事情来,结果哭泣地更伤心了。前辈摇了摇头,又递给我一盒面纸,然后转过身,不再打扰我的哭泣时光。
  这就样,我离开日本回到上海,也离开了拥有冷面神的那段岁月。
  上海,很冷清。
  我认识的人,居然现在都已经不在这里了。小窝里是冰冷的,煮上一壶红茶,温暖了我的身,却温柔不了我的心。
  敲门声响起,让我为之一颤,冲到门口,却看到来人是周望年。
  “怎么?看上去有点失望。”周望年所带进来的冷气让我抱住了肩。
  我摇了摇头,把他让了进来,“自己倒茶吧!我的手不方便。”
  周望年没有客气,坐下来自己倒上茶,我回去办辞职的时候听说,他现在上海这边总的负责人,看来,冷面神已经没有办法去管理两边公司的事情了。
  “怎么样?还好吧!”周望年指了指我的手。
  “废不了,只是很不方便。”我举起胳膊看了看,肩膀的骨裂并不是很严重,手背上的皮肤只要长出来就没事了。”
  “东西都收拾好了?”周望年看着我的小屋,墙角堆了几个纸箱。
  我点了点头,“我东西不多,而且我爸爸会来上海接我回家。”
  周望年沉默了一会儿,“有人让我问你一句,你恨他么?”
  我笑笑,点点头,又摇摇头,“你可以告诉他:无所谓爱,就无所谓恨。既然他已经选择了责任,那么就请他一心一意去完成。至于我,只能算是一场经历,却不是生命的全部。”
  “你成熟的叫人害怕。”周望年给我下的结论。
  我低头不语,只是端着茶杯喝了口茶。
  “听说你想去深造?有没有选好地方?”周望年问我。
  我摇头,“只是有想法,还没提到日程上。”
  周望年从怀里拿出一份文件来,“这个是我朋友在英国开的学校,如果你有兴趣,可以去尝试一下。”
  我接过来,是一份西式餐点厨师的培训学校的申请。我把文件放下,给了周望年一个微笑,“建议不错,可以考虑。”
  周望年临走的时候,又说了一句:“其实,时间是治疗伤口最好的良药。你可以再等一段时间,也许……”
  我打断他的话,“像是这样的话,还是不要说为好。请你不要看轻一个女人对男人的爱情,也不要轻看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承诺,那样,是很不厚道的一件事。”我知道他想说什么,但我已经不会再给自己那样的希望,与活着人竞争已经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再与一个看不到,摸不着,却日日围绕你身边、驻扎在那个人心里的不存在的对手竞争,太难为自己了。
  周望年离开后,我一个人坐在窗台上,外面的天气阴阴沉沉,似乎又要有一场难以预料的雨,正如我的心一样。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这个道理我也知道。与其陪在一个男人身边,看着那个男人为了别人的女人痛苦,不如我这样的离开,起码在他心里,永远会存着一份对我的歉疚,心里永远会有我这样的一个人存在。
  离开上海那天,天空下起了小雨,没有人来送行,也没有人知道我的离开。就像我来到这里一样,走的时候,我的脸上也是微笑着的。
  飞机飞上云端,与机舱内的吵闹相比,我的内心仍是很平静,向下望去,除了云,什么都看不到。没想到离开上海的时候,是这样的心情,是否越是执着追求的东西越追求不到?这个问题,我还没有答案。
  翻开周望年给我的文件,心思有点松动,那是他们曾经待过的地方,有着他们熟悉的一切,可是我,要追寻着去吗?
  飞机在上海上空盘旋了一圈,才缓缓离开,我闭上双眼,轻轻把泪,流到心底。
  再见,上海!再见,我曾留下的那颗心!

  完结章
  五年后。
  五年,可以改变许多东西,包括可以爱人的那颗心!
  又再一次踏上日本,踏上伊豆的温泉,这片我曾与许多人介绍过的土地,心情,却再也没有那么简单。车窗外是山栾和山栾上面所覆盖雪,连连绵绵地,一直沿伸到天边,啊,今年的心情,也和往年一样的吧!
  像这样,我依然是受邀,来到八重代樱的家,与她一共庆贺日本的新年,这已经是我第四次来过年,八重代现在已经不姓八重代,嫁人后,被冠上后藤的姓氏,不过,同我的友谊却也没有变化,每年必定约我到她的温泉来,渡过一周的时间,与我讲述一年中所发生的事情,四年从未间断过。
  这里似乎一点都没有变化,除了她的女儿,小樱在一年一年长大之外。五年前,在我离开上海的同时,八重代在美国嫁与后藤,开始过上相夫教子的日子,后藤也告别演艺圈,告别他作为“神秘人”的那段日子。后藤爱酒如命,酒量却极差,今天拿着我从中国带过来的、父亲造的酒之后,高兴的笑了一晚,最终也抱着酒瓶倒在桌下。
  后藤的酒品很好,从没有喝多酒闹事的习惯,只是安静地睡觉,看着八重代为他铺床盖被,眼上也尽是笑意,所谓幸福,就是我现在所感受到的这样的吧!
  “那家伙能留在我身边,我就知足了。”八重代看着后藤,笑着对我说道,“有他,有小樱,够了。”
  其实,有一个爱你,在乎你的人在身边,这样就足够了。
  告别八重代,沿着两边落满积雪的回廊,回到自己的房间。八重代的温泉,永远为我留着一个房间,最令我温暖的是,院子里那泓温泉。就算不泡,只是看着,就可以感受得到。我常常喜欢这样坐在门边,仰着头看星星,这里的天空很蓝,星星似乎就在头顶,满目的宝石般,照耀着人间。可是今天阴天,一颗星星也看不到,不过我还是很享受能这样坐着,可以想,可以回忆,仿佛满天的星光,就在眼前。
  被酒醉得微熏,煮上一壶小茶,披散开头发,靠在回廊的柱子旁,听着MP3来打发时间。耳边音乐轻轻响着,像是在安慰我的灵魂。
  其实我的MP3里的只有三首歌,全部都是《雪之华》,那还是很久很久之前,一个学生来到我的店里,用笔记本听这首歌,当时,我就喜欢上了。中岛美嘉用她独特的嗓音,把那种悲切、哀伤、绝望,表现的淋漓尽致,那时,我自己不自觉被这首歌带入深深地悲伤之中,想起了许多陈年旧事,心痛不已。
  后来自己上网去下,却不想下错了版本,下成了朴孝信的韩语版,因为韩语与日语相似,一开始没有听出来歌词的时候,就被他的声音所吸引,深沉中带有点点苍桑的感动,让这种原来很伤感的歌,显得更加悲哀,也许男人所显示出来的悲痛,要比女人来的真切,更让人心动。特别是在听这首歌的时候,脑海中勾起了对那个人的回忆,让人久久不能平静。
  后来,满大街都流行起来雪之华,一次在陪朋友在百丽买鞋子的时候,她们店里正在放这首歌,是中文的,我坐在那里,几乎被这首歌打击地不能移动。我向来对翻唱的东西从来不感兴趣,但那次回家,我立时上网搜找。仔细听过,才发现,这三首歌中,中文的歌词居然是最好的,也许是文化的差异,中文版在歌词的文字上,就带给人一种近似于绝望的味道,暂不说韩雪唱功如何,就算只有这歌词,也能打动许多人了。
  这歌词,似乎是专门为我而写的一样。
  “忧郁的一片天
  飘着纷飞的雪
  这一泓伊豆的温泉
  竟是我孤单的思念
  飘零的一片叶
  就像你我的终结
  这一泓伊豆的温泉
  充满温暖的从前
  你的手曾经拥着我的肩
  呢喃着爱我直到永远
  雪花像绽放的礼花
  天地间肆意地飘洒
  纵情在一霎那
  为何现在只剩下风吹乱我的发
  撕开我记忆的伤疤
  让往事像雾气慢慢地蒸发
  让我知道什么叫放不下
  为何我的泪会不停地流下
  滑过你曾经亲吻的脸颊
  所有的对错在顷刻崩塌
  原来你带走了我生命的暖春盛夏
  就连旧的果实也只在梦境里悬挂
  原来寻找的是我自己难了的牵挂
  这泓伊豆的温泉是天给的惩罚
  如果知道结局我们还会相爱吗?
  我猜不到你的回答
  冰雪中的誓言是真心的吗?
  怎么此刻什么也没留下?
  现在只剩下风吹乱我的发
  雪掩埋记忆的伤疤
  往事就像雾气慢慢地蒸发
  痛到麻木也许就放得下
  就让我的泪不停地去冲刷
  冲刷你曾经亲吻的脸颊
  伸出手像露珠一样的冰雪
  那瞬间的落花仿佛在
  记得你和我的爱情童话。”
  我一直以为我会忘记的,可是,每当听到这首歌,我才知道,我是真的放不下。曾经用这首歌伴着我孤独了多少夜晚,我自己都说不清楚,曾经想念了多少次的人,现在似乎也已经模糊了。人生也许就是这样,在不断的循环中相遇,分离,再相遇,再分离,永远没有止点,就像,永远没有起点一样。
  拉门被拉开又合上,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个温热的胸膛靠近我,轻轻把我拥在怀里,并摘下我的一个耳机,放入自己的耳朵里。虽然闭着眼,却可以闻到好闻的熏衣草的香气,可以感觉到对方头上的水气,贴在我的脸上,一开始热热的,后来是凉凉的,湿润的感觉。
  正听到动情,一滴眼泪不觉从眼角滑落,还没滑过脸庞,便被一指温暖的手指接住,然后听到手指轻轻一弹的声音,泪珠儿便掉落在空气中,再也寻不见了。
  “凉了,进屋吧!”脸上有被亲吻的触觉,声音中是让人有安全感的温润,让我舍不得睁开眼睛,怕这一切,只是自我幻想出来的梦境。
  “看,又下雪了。”随着他的声音,我惊讶地睁开眼,院子里,一点一点的缤纷地雪花,正慢慢从天空中洒落,耳边还有余音未断,仿若心情也是这样的下雪天,记忆被一点一点封存,有关于那个地方,那个他……
  我伸出已经恢复如初的右手,接了一片雪花在手中,看着它在我手中,慢慢的融化,最后终于消失不见。
  正如同我逝去的那些过往一样。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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