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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勇:阅读八十年代

(2008-02-02 11:15:13) 下一个
刘勇:阅读八十年代

作者:刘勇 文章来源:经济观察报 点击数:637 更新时间:2/20/2006

编者按:

有一篇文章曾经说,现在有这样的讨论——那就是你最希望生活在哪个时代,列举的选项有游侠纵横的先秦、李白生活的盛唐、文艺复兴时的意大利、大革命时期的法国等等,答案莫衷一是,作者说出他的答案,那就是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中国上大学。

我想,能够在八十年代上大学,能够求知于这个开放的时代并且学有所长,能够担任社会代言者的身份在若干年中独领风骚,大概也是很多人心里所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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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来的历史学家在回顾80年代的时候完全有可能认为,阅读是那个时代最为色彩斑斓的底色。毫无疑问,历史学者在为那个时代总结一些简明的特点时,可以把其称为开放的时代、改革的时代、思想冲突的时代,同样,也可以称其为阅读的时代。



对于许多在80年代有过阅读经历的中年人来说,最难以忘怀的恐怕就是那些难得的自由阅读的宏大场景。那时他们正处于所谓思想上的“断乳-反叛期”,即精神饥渴而青春的能量却急需释放的时期。一方面他们面临着一个破碎的思想世界,另一方面思想解放运动也为他们腾出了思考的空间。伴随着开放潮,一批数量极其巨大的外国作品如洪水一般汹涌而入,一下子让他们看到了如海一般辽阔的书的世界。
  对那时的人而言,许多阅读的选择似乎都深受此时期中国出版界大规模地翻译出版国外学术著作的影响,可以说,就出版业而言,这是自“五四”以后最大规模的一次翻译出版西方学术著作的行动,牵涉到近现代20世纪西方的主要思潮。其中最为著名的首推商务印书馆的“汉译世界学术名著”300种,还有北京、上海三联书店出版翻译介绍20世纪西方人文学术的“学术文库”与“新知文库”系列。
  在这次出版业大规模翻译行动中,从难度极高的大部头“天书”——海德格尔的《存在与时间》、萨特的《存在与虚无》,到直接引发了80年代“新权威主义”争论的亨廷顿的《变化社会中的政治秩序》、女权主义理论家德·波伏娃的《第二性》,统统涉及。以致有人说,正是这一时期的出版,构成了80年代整个社会变革的重要精神资源。至今,我还能够随口叫出许多在80年代的阅读时尚中一再成为被热烈追捧阅读之书的书名:汇编的《萨特研究》、新“发现”的马克思《1844年哲学经济学手稿》、《第三次浪潮》、《大趋势》、《外国现代派作品选》、“外国古典名著从书”、“20世纪外国文学丛书”……所有这些,构成了80年代的那种如饥似渴、大快朵颐的阅读场景。
  事实上,由于这种以“拿来主义”为主旨的“翻译出版运动”,亦使得此一时期的青年在阅读趣味上呈现出惊人的相似,归纳起来,不外乎西方哲学政治学(从黑格尔、康德等人的西方古典哲学一直到卡西尔的“人学”)、西方现当代文学作品。正是这批代表着当代世界精神潮流的西方资本主义文化,构成了新时期青年世界观形成期最主要的精神营养。



  不过,要论及80年代人的思想裂变,还不可不提前苏东国家作家的影响。因为,对80年代改革刚刚起步的中国来说,改革的最初思路仍然受到前东欧模式的影响。东欧社会主义国家思想家们的理论,成为此时中国改革思想者的重要借鉴和启发。比如说,80年代中期,由国内多家出版社共同推出的“现代外国政治学术著作选译”丛书中,东欧理论家的著作就占据着格外突出的位置。正是这套丛书,使国内读者对欧洲社会主义理论家力图调和计划与市场,走“第三条道路”的思想渊源有所了解,对历史上的“布拉格之春”、对波兰的“团结工会”,有了全新的认识。
  值得一提的是,那时候许多热衷于政治体制研究的国内学人,对波兰团结工会领袖瓦文萨、对匈牙利经济学者科尔奈的了解,就如同今天的青年人对“F4”的了解一样。换句话说,那时候,谁要是能够多谈几句波兰团结工会瓦文萨就会被大家所“另眼相看”,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掌握了“话语霸权”。
  那时候还有一本令许多学人感动的读本,是前南斯拉夫人德拉热斯所著的《不完美的社会》。我还记得我曾经热泪捧读德拉热斯《不完美的社会》的场景。在这本书里,作者讨论了宗教、帝国主义、现代科技、所有权多样化、暴力革命、民主、中产阶级等等问题,作者对这个世界具有的现实感,拒绝相信和许诺任何“完美”的社会模式,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其实,《不完美的社会》这本书的书名本身,就非常契合那个年代被称之为“愤怒青年”的人们的心态。
  不过,此时关于苏东国家的更大量的阅读还是围绕着前苏联解冻时期的文学作品进行的。事实上,发端于50年代后期的前苏联解冻文学作品,非常适合80年代那个“文艺的春天”的阅读口味。许多人都在读索尔仁尼琴的《古拉格群岛》、读《日瓦格医生》、读《方尖碑》。这种阅读,使得80年代读书界里始终存在着一种“要讲真话”的呼声。这是因为,许多人从这批前苏联解冻文学作家中,看到了一种不管多么困难也要坚持对历史讲真话的精神。我至今还记得,作为“讲真话”的前苏联作家索尔仁尼琴说过的一句名言——拥有一个“讲真话”作家的国家是拥有另一个政府的国家。我还记得有一个冬夜的晚上,我读完索尔仁尼琴的《古拉格群岛》,从大学图书馆内部阅览室里出来,走进星光闪烁的黑夜,地上覆盖着新雪,我觉得我好像刚刚离开了俄国的心脏,那温暖的、跳动着的俄国心脏!此时我仍然沉浸在刚才的阅读兴奋之中,觉得自己只要沿着这些索尔仁尼琴所指引的羊肠小道走下去,就可以一直走到俄国的尽头,可以到达我愿意选择的任何一个世纪。我不仅可以造访索尔仁尼琴的俄国,也可以访问列夫·托尔斯泰作品中《安娜·卡列尼娜》生活过的俄国;可以走进契柯夫的《套中人》生活过的城镇;也可能走进屠格涅夫作品中的《白净草原》,可能遇上普希金坐在芦苇丛生的河边的凉亭里……
  是的,如果说对德拉热斯的阅读改变了我的历史时空观念,那么对前苏联解冻文学的阅读则带给了我新的历史道德评判,其对于一个民族灵魂的结构,其易腐,其高贵,其不可捉摸,开拓了新的尺度。
  当然在那个年代,我们还有着一些“另类阅读”,例如读斯诺的《西行漫记》,专门去窥见“伟大领袖”的风流情史;读《杜鲁门回忆录》,知道了朝鲜战争的另一种说法;《尼克松其人其事》、《选择的必要》等诸多的西方领袖的传记与理论著作又使我们感到“美帝国主义”的头头们并不那么面目狰狞,相反颇具事业心、灵活性和人情味。还有阅读《第三帝国的兴亡:纳粹德国史》时的思考与感受——“宛如闪电划过夜空”,“人民竟然如痴如醉地拥护走向毁灭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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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路上 回复 悄悄话 八十年代是个值得人们怀念的时代。从你现已发出的博文内容中看得出来,博主这里随开张不久,但是块以感怀八十年代为重点的地盘,喜欢。把你这里放书签里夹起来了,方便以后拜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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