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故事(77年高考)
(2011-12-16 15:3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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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故事(77年高考)
我父母都是49年前的大学生,爷爷,姥爷都识字,但书读得都不多,那时还没有所谓学校这一说,识字只能到私塾。女性识字的就更少了,因为私塾是不收的。旧时读书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功名,用现在的话来说,读书是为了做官,女性不能参加科举考试,不能做官,读书就失去了意义。
父母家里都还算有钱,否则是断然供不起大学生的,还得要有些新潮,因为新式的学校是没有功名了,读书还有什么意思那可就成了一个问题。母亲那边是一个很大的家族,都算有钱,母亲却是第一个女大学生。
看了我过去写的故事的人就知道,那是因为她大概三岁时就死了父亲,由比她大很多的哥哥抚养长大的,没爹的孩子自然就被舅舅宠爱,从小就任性,她有一个堂哥是在外面读书的,就把外面世界的精彩讲给她听,要知道在五四运动以后,中国的学校是最开放而自由的,和那个死气沉沉,行将就木社会的反差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孩子是最容易被外面世界所吸引,那一定会是有些想象的成分在里面的。于是母亲坚决要离开家去读书,舅舅也就同意了。我想要是姥爷还活着在,那个书她就读不成。父亲和哥哥是二代人,思想会旧得多,女孩子读书有什么用,最重要的是找一个好人家,生儿育女,一生才有幸福。那时候的有钱人大概都是土老帽,还不能欣赏淑女班的妙用。
要是姥爷真正在乎这个女儿,就不会同意,被人带坏了怎么办,也舍不得;要是不在乎,那为什么要去化这个冤枉钱,女儿总是别人家的。
读书这个东西一旦染上,那就断然不能治愈,所以尽管母亲因为是知识分子在那个时代被整得稀里糊涂,不要谈用处,简直就是罪过,却还是满心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多读书,真是叫想不穿啊!
但那时是不可能的,因为我有一个历史反革命的父亲,正在劳动改造,政审绝对过不了关。现在的人恐怕不知道什么是政治审查,那是所谓出身不好的人的一道紧箍咒,随时在提醒你是一个二等公民,想进步入党入团,那几乎是不可能;想招工招生,非常困难,总之任何好事情都没有你的份,就像印度的贱民,所以我那时候很有些愤世嫉俗,因为感到世态不公。
我母亲是一个十分聪明的人,有点政治上的敏感。“四人帮”一垮台,她就跟我说:以后的情况可能要变化,这样下去国家不能发展,你现在有时间,看一看数理化,恢复高考是迟早的事。
还跟我找来了中学课本。
但是我那时不怎么听得进去,心里想,恢复与我有什么关系,出身不好的人怎么敢想这种事。当然说是没有的,我虽然从小都有些调皮,但一直怕她,后来不怕了,却已经知道这种话是不能说的。
我周围出身不好的人多了,以此埋怨父母并不少见,所以想来我还算是一个不错的孩子。要是我说了这种话,那母亲不知道会多伤心,她不是一个能够忘记事情的人,那我和她就总会有一些疙瘩,恐怕不会像后来那么融洽,现在我就算是不得安宁了。
因此我根本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还是玩,看一些闲书。
一到正式宣布恢复高考,她跟我非常严肃认真的谈,后来哥哥也来跟我做工作,我才下定决心去试一试。
我到不是不想去读书,因为从小在那个环境里,周围的人多半都是读了大学的,不少亲戚也是这样,加上母亲从来不停的灌输,她那个病可真是不轻啊,我也好像认为读大学是人当然要走的道路。后来我才知道,其实那时的中国人并不都跟我家里是一样想的。
我犹豫的原因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基础实在是太差了,想多一点时间准备。到我读中学的时候碰到了文革,可以说是根本没有读,接着就下了农村,五年后才回城,下农村时接触纸就是在上厕所的时候,如果不是母亲逼出了我看书的习惯,我的字都会忘得差不多,再就是加减乘除还是会的。我可以说没有学过物理,化学,不知道什么是几何代数,估计高考对我来说就是出丑,我之所以答应是想到反正阅卷的人不可能知道我是谁,没人知道就不能叫出丑。
当然,更深的原因是看到母亲如此认真地看待此事,我要是不干的话她会没完没了,我还是早答应了好,免得倍受折磨,最后还是要答应。她也会非常伤心,我那时已经有些懂事了,知道母亲为我做得太多,惹她伤心就会感到自己好像是一点心肝都没有似的。
这个时间大概只一个多月,于是我享受了一生中最高的待遇,母亲什么事都不要我做,也不再教训我,每天只要读书即可。但几天以后我就烦了,因为那种待遇不像想得那么好,而且逐渐变成了一种酷刑,因为我这人从小就有点坐不住。
于是后来我就把书拿出去看,我家那时候在一个风景极好的山上,几栋房子孤零零的隐藏在树林之中,还能看得到一个异常美丽的大湖。外面的世界那肯定是要精彩得多,记得那是一些秋高气爽的日子,我就在五彩斑斓的树下看书,听得到连绵不断的鸟语,闻得到凉爽秋风带来的阵阵桂花的幽香。
我就这样看一会书,再到处转悠一会,这就一点也不烦不累了。
当我回到家里,母亲就有点怀疑地看着我,说:
“你为什么总要在外面看书,屋里有桌子,椅子,你一个人一个房间,不是挺好吗?”
她这样说不是没有理由的,我从小就会想各种办法来逃避看书学习。我却不高兴了,说:
“你要我去考,我答应了你,自然会努力去做的。”
这就把母亲说得一愣,然后说:
“你这样想就不对,你怎么是为了我去考的呢。你要知道我那时为了出去读书可是大哭大闹的,你倒好,反而要大家来做工作,你必须得读书学习,没有文化怎么能够将来在社会上立足呢?”
然后就是那一套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的大道理,吧啦吧啦,真是叫人烦不烦。我却在想,我读书没有工资,你就得出钱,我为你想省钱你怎么就能完全不领情,可她就是一点都不领情,倒像我犯了多大的错似的,母亲真是不可理喻。
我决定不理她,照样出去,她后来就不说了,我估计她是怕把我彻底惹翻了,我不肯考了,那麻烦就大了,我那时可是很有些叛逆。
我想那时她心里有点万般无奈,我只有这样的基础,时间那么短,用功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要是和以前一样吊儿郎当,那就是妄想。
不过她除了祈祷我能懂事一点也没有别的办法。
不过她这一次是有点冤枉我,我那时是真正是在很认真学习,当然累了是要休息一下的。我这人的特点是在精力非常好的时候,就能够高度集中的时候,领悟东西不算慢,时间一长就不行了,所以我从来就佩服那些能够长时间学习的人,我做不到。
我能回城是因为那时出了一个新政策,母亲退休我能顶职,原来只有工人阶级才有这个待遇的,在邓小平主持工作的时期,大概是可怜我们知青,把范围放宽了。于是头一天宣布了政策,母亲第二天就把退休的申请交上去了,她怕夜长梦多,中国的政策是随时可能变的,而且本来就是变来的。
那时候我单位的头头跟我母亲关系非常好,她可以说是看着我长大的,我记得小时候在放学的路上,她只要看到了我,就会笑嘻嘻喊住我,拉住我的手,一边跟我讲故事,问我在学校怎么样,把我带回家去。她只有二个女儿,母亲说她十分想要一个儿子,我以为她是十分喜欢我。
到了家门口,就喊着母亲,说:
“我把你的儿子带回了。”
母亲就会走出门来谢谢她。母亲的谢谢绝对是真心的,因为到学校的路虽然大概只有十分钟,我放学时是经常可以走上二小时的,路上好玩的事情实在太多,有时候得把我找回来。
她是那种知识分子干部,出身自然不会好,她的丈夫文革前是做学问的,文革后官做得不小,二口子在文革中都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她却十分不幸,身体给整垮了,虽然比我母亲要年轻大概十岁,却在我母亲前面去世的。
文革一结束,她这样的人迅速官复原职,重新大权在握。我记得那时单位的同事都很有些怕她,母亲说她懂业务,精明强干,说一不二。不过我并没有很多感觉,因为她从来不批评我,总是笑着鼓励我。比如说,她曾经当着很多人说我表扬我的优点,说我工作得很努力,基础是有点差,那是文革造成的,不是我的错。这叫我感到有点稀奇,因为母亲从来不这样说,总是说我应该知道自己的不足,就要比别人更努力。我听了她的话以后就恍然大悟,是啊,我是不行,但那能怨我吗?就有点奇怪为什么母亲看不到这一点。
我记得我决定高考第二天,她就把我找到,叫我的小名,这一点也很奇怪,除了母亲,别人不会这样叫,但她却是我的领导,然后说:
“年轻人想读书学习,是一件极好的事情,我们当然应该积极支持,你从现在起就不要上班了,工作交给别人,好好在家里复习功课,考完了再来。”
我当时有点纳闷,我怕丢面子,谁都没有说,她是怎么知道的?
后来马上明白了,只有是母亲告诉了她,我就有些不高兴,吃饭的时候对她说:
“你为什么到处去讲,我是考不上的。”
母亲倒是笑了,说:
“你想考大学,是要积极上进,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再说这种事你不能瞒着领导,你将来报名还得要单位开介绍信。”
但她坚决否认是她提出的不上班要求,说:
“现在全社会都重新重视读书,学习,大家都会支持,人不是你想得那么坏,你想的是应该不要辜负了大家的希望。”
我那时想的却是大家都知道了,班都不上了,要是考不取,那该有多少风凉话啊。我现在想来,母亲从不对我说谎,她也不会直接提这种要求,只会跟我的头头说:你最了解我这个孩子,看着他长大的,他的基础实在太差,时间这么短,能不能在安排工作时考虑一下。
那一个自然心领神会,就干脆不要我上班了,这应该是母亲早就料到了的。
母亲坚决不承认,那是因为我那时有点像个现在的愤青,总是在说这个世界的种种不好,控诉人性的卑下。这不能完全怪我的叛逆,是文革真是可以说把中国人的那些阴暗面暴露无遗。她要尽力想办法让我重新看到人性好的一面,重建对人的信任,不然我就要变成一个愤世嫉俗的失败者,一生就断无快乐,幸福可言。
所以母亲只是强调这是那个头头的决定,是别人的好意,与她无关。而且本来就合情合理,要是有什么特别,那只是那个领导喜欢我。我后来知道像自己这样的待遇是不多的,很多参加77年高考的人同时仍然干着繁重的工作。
所以说这不是合情合理的,但想到有人非常喜欢我,那还是感到心里有十分的温暖。我现在当然十分感激她,人总是忘不了喜欢过自己的人。
从从另一方面,母亲当然要到处去说,她知道自己对我施加的压力有限,我则像那个年纪的人一样,十分爱面子,她这是要大家帮帮忙,好达到她的目的。
我想大家都会有点知道我有一个怎么样的妈妈了。
高考是在一个小学里面,桌椅都很矮,有点滑稽,我和哥哥在同一个考场,中午是嫂子送饭来给我们吃,我那时候给考试折腾得昏头昏脑,因为紧张又睡不好觉,记忆都是朦朦胧胧的。
我记得天气不错,是二个温暖的冬日,吃饭的地方附近有一条铁路,不时有轰轰隆隆的火车飞驰而过,哥哥经常只有提高嗓门跟我对答案,不过就是不用大嗓门,那些话就像咚咚的车轮声一样把我的心一点点地敲了下去,我拿不准的题几乎都错了,有把握未必就对?
大概是我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哥哥后来就不肯跟我谈考试,只是说过去的都得忘掉,集中精力对付后面,转而开始谈一些轻松的话题,饭菜怎么样,我却吃的是什么都毫无感觉。
我那时知道自己肯定是考得不好,就有了一点逃避冲动,琢磨着是不是自己应该跳上一列飞奔的火车,不管它驶向到哪里。
回家后自然是一脸的沮丧,这回面子是丢尽了。母亲的老练就又来了,一句不好的话都没有,一个劲的鼓励,表扬,说:
“你考不上是很正常的,你的基础怎么能够跟你哥哥那种老三届的比,你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考试。我就没有想过你能考上。你能去考,我非常高兴,你就能知道的不足,知道不足,就有办法,只要不灰心丧气,别人能做到的事你也能,一定会考上的。”
然后就谈起她的远大设想,她和一些家长商量好了,准备把像我们这样的人集中起来正规学习,我的家在一个大学,条件都不成问题,她认为学校会支持,大家都有孩子,不然家长们就自己办。
然后说她最近也在备课,准备给孩子们上课。
我那时认为自己已经完全落入了她的圈套,如果我没有去考,就可以说自己根本就不在乎那个文凭,然后举出历史上的许许多多名人也是不考大学的;但是考了却不中,那个面子就要受很大的影响,人的面子是不能不要的。
看来我不管是为母亲,还是为自己,这个该死的大学都得要把它考上。只好减少玩的时间,少看闲书,硬着头皮啃数理化。
这一段时间可以说是我和母亲相处得最好,她不怎么教训我,对我比较满意。遗憾得是,十分短暂。
据古人说,金榜题名是人生最大的幸事之一,但也许有人不相信,我却从来没有看过那个榜。
那是恢复高考的第一次,许多事情都不正规,我们的高考是街道办事处在管,宣布的方式也很有古风,写一个名单,在外面贴出来,据说还是用红纸,是喜事,要知道那时没有网络。
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知道结果,恐怕天天会有人去问,其中少不了家长,我不知道母亲去过没有,她不会跟我说,因为我看来不会上榜,但我估计她还是会去的,因为我哥哥可是有希望的。
结果有一天下午,就有人告诉我看到了我的名字,那人不是一个跟我开玩笑的人,于是我打算马上去看。可不料母亲急匆匆跑来找我,她也听说了,要拉我去看,结果就是我不想去了,我那时不知有什么怪毛病,有点不愿意跟母亲一起走,很多男孩子好像都有这个时期。再说她去了,会比我弄得更清楚,我没有必要去了。
她自然有点恼火,要是平时,就会教训我,怎么能自己的这样的大事情都不关心,可那时她实在是顾不上了,一句话不说就急顿顿的走了。
不过她肯定不会后悔去那一趟,因为上面不但有我哥哥,而且也有我。于是当场所有认识的人都祝贺她,据说人不少,母亲在那里工作了二十几年。那些人几乎都是上过大学的知识分子,家里自然也有孩子考,但一家上二个也是极少的。
特别是像我这样的情况,我熟悉的同学没有一个,唯一知道的一个却是从来没说过话。
这是那一段时间人们的中心话题,可以想象母亲那时候的得意,孩子跟她挣足了面子。人都像年轻了好多,等她后来回忆,仍然说那一段时间是她最高兴的时候。我怎么就觉得她高兴得有点忘乎所以,表现的症状就是不停地表扬我。她一直对我有点严厉,不怎么夸奖我,用她的话来说,我这人有点狂妄自大,一表扬就容易翘尾巴。
“你哥哥能考上我一点都不奇怪,他一直是一个用功的好学生,你真是让我意外的高兴,我心里的一块大石头就算是落了地,总是担心你没有读什么书,将来怎么办?”
母亲的爱真是有一点奇怪的,她承认要想我更多一些,却是因为知道我比哥哥要更差一些,这大概是做母亲独特的地方,除了当母亲的,恐怕没有人会这样,谁会对一个不怎么出息的人付出更多的爱呢。
不过我那时不知道为什么却保持一些清醒,总觉得母亲对我这样好是有点不那么真实,果然不出所料,母亲一高兴完,立刻就恢复了往日的样子。
起因是我又开始故态重发,不看课本了,她就是一万个不理解,认为我这一回是有点运气的成分,基础这么差,现在不抓紧学习,将来怎么跟得上。
我的想法完全不同,累成这样,当然要休息一下,我缺得太多,怎么补都还是差,不如现在养精蓄锐,车到山前必有路。
母亲当然认为我这一套理论是胡扯,但她对我能混出来倒是没有什么怀疑,一方面就像她的评价:我要是火烧到了屁股,还是能拼命往前蹦弹二下的,而且我是她的儿子,自然不会笨到哪里去;另一方面,她知道中国的大学混出来并不是很难的事情。
但就是我这个态度让她受不了,关键就是态度。她是那种对读书学习有益与明天太阳要升起来具有同等坚强信念的母亲,要知道她一生都是个老师。
但毕竟我还是有功之臣,那些高兴总还会有些余波,她也就是摇摇头唠叨二句,不知有没有后悔表扬我太多了一点,幸亏这个时间也不长,不然天知道她又会想出什么办法来对付我。
我想母亲有点不幸,碰到了我这样一个不怎么肯艰苦学习的儿子,如果时光能够倒转,我一定会改很多,哪怕尽管只是为了博得她的高兴,况且艰苦学习无疑是一个人成功的关键之一。
但,那是不可能的。
哥哥那时候也尽力帮助我,找到了好的复习资料让我先看,有问题找他,就会放下自己的书本给我详细的解答,尽管他一样要考。
到了我这个年纪,认真回想起来,亲人对我的关爱乃是我一生中能得到的最好的东西,如果没有,人活着其实意思不大。
77年高考就像改变了许多人的一生一样,也使我变了许多。我恐怕要稍微特殊一些,因为对我来说,并不存在可以得到一个好的工作,我原来的工作就不错,这也是我动力不大的原因之一,我这人从来有点懒散。
而是使我有了信心,我还是相当不错的,自己的努力是能够得到社会的认可,这样我就会用乐观得多眼光看待所有的一切,我认为这是自己最大收获。
我后来想自己能够考上,不光是运气,而是我的文科相当不错,当时是四门,语文,政治,数学,理化是一门,文科好,就有一半的便宜。
这仍然是因为母亲从小逼着我读书,我的作文毫不夸张地说,是母亲捉着我的手,一字一句改出来的,是她教我怎么样行文简要,把自己的想法逻辑清晰地表达出来,政治说穿了,就是要那几个所谓的观点这样写出来。
我大概不过十岁,母亲就给我读司马迁的名篇《项羽本纪》,一字字地讲给我听,然后要我大声读出来,所以那时我经常读《史记》,文革几乎可以说把所有的书都给禁了,《史记》是极少数能读,我又很有兴趣读的书,高考那种文言文对我根本不是问题。
我想招生的老师一定会很奇怪,此人理科一窍不通,文科相当不错,为什么要读理科?这也说明那时中国人的文化水平可真是够呛。
看到一些人回忆77年高考,我总是有点羞愧,我可不像那些人那样有决心毅力,有理想。像我这样没有什么上进心的人,居然能够在那个时代读上大学,主要的原因不是自己,而是我有那样的一个母亲。
到最后我居然在美国拿到了文凭,这是我在20岁时根本就没有想过的,老实说,女孩子的事想过很多,这事真是没想过。但我没有参加毕业典礼,觉得那一点意思都没有,我再也不需要那一张相片,因为没有人真正想看,以为骄傲了,母亲那时已经永远离开了我。
如果有所谓在天之灵,她一定会像过去一样高兴;如果没有,我也毫无办法,谁要自己那么晚才明白母亲的爱呢?
我所能为母亲付出的也就只有这样了。